魏应城上次没有吃上的面,魏郁是铁了心要带他再吃一回。
低头干活的老板忽然认出魏应城,笑着调侃说:“小帅哥人缘真好,每次都和不一样的帅哥来。”
魏应城下意识警惕起来,侧目看向魏郁,却发现魏郁保持着微笑,还反问老板:“那我是不是他过来的人里最帅的?”
他的样貌出挑,站在夜市的脏摊边上也掩盖不住光芒,把不远处广告立牌上的某影视小生都衬得猪狗不如。
老板:“的确是……就是这个头发太叛逆了,有点张扬。”
魏郁眼眸闪烁,转头问魏应城:“是吗?”
他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一面。
魏应城抿唇,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摩擦着手里的两根筷子。
他现在做这个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很快就把上面的浮刺全部刮掉。
魏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冒出来一句“哥你真好看”,成功收获魏应城的皱眉加上侧目。
魏应城:“我屋里的东西不多,但镜子还是有的。”
魏郁不以为然,“这还用镜子证明吗?从小到大你不都很受女生喜欢。”
这话倒是说到魏应城的盲区了。
他对感情一向迟钝,就连和黎若柏在一起也是被动,更别提女生矜持内敛的好感,魏应城一概不知。
“哥总是不经意散发魅力,但是最后却便宜了那个姓黎的……”
魏郁不经意地问:“姓黎的怎么没跟来?他过去不是最喜欢守在你身边了吗。”
两碗面上桌,魏应城用“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作为回答带了过去。
可能这一次魏郁也看出魏应城情绪不好,把他送回小区后就没有继续纠缠。
老破小的旧小区门口,魏郁叫住魏应城。
“戒指留好了,再丢了我也找不回来了。”
话说的不情不愿,但也许还有几分祝福的意味在里面。
魏应城捏紧戒指,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又回想起魏郁的问题。
为什么黎若柏没有跟来……
魏应城也无法回答。
对于这次争吵和争吵后的分开,魏应城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很复杂,复杂到每次想到黎若柏,胸口就弥漫着酸楚。
这么久了,黎若柏可以一直不联系他。
可能就是放弃了吧。
*
经由直系的学长介绍,魏应城获得了几份兼职家教的工作。
每天的课时费不多,会从学长手里一并打给他,但胜在时间安排灵活,相比在餐厅兼职更有价值,也是目前比较好的选择。
他的生活从此分成三份。
一份用来在医大拼命学习,一份用来穿梭在诸多小区里做家教,剩下最小的部分用来休息。
被填满的生活让他疲惫又充实,经常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但因为顾不上休息和吃饭,魏应城好不容易胖了一点的身体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合身的裤腰变得空荡,腰带上扎的针孔越来越多,魏应城安慰自己这样下去冬天能在外套里加衣服的空间就更多了。
但他在空闲时算了算这一个月连轴转的薪资,得出来一个满意的数字。
累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付出能有收获就可以了。
时间一到,魏应城去联系学长,却得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给他介绍工作的学长毕业了,也卷走了他的全部工资。
魏应城刚在计算机按出来的数字清了零,去起诉也需要走很多流程才能拿回这笔欠款。
在魏应城打算去寻找其他兼职的时候,过去一家教学效果很好的家长得知他的情况后主动找到他,给他推荐了一个合适的家教工作以表安慰。
他介绍魏应城去给A市郊区的朋友家里做钢琴家教。
一日八百且日结的条件令魏应城心动。
但他也坦白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钢琴,恐怕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家长直接说:“其实那边的男孩也不是很专业,你只需要去看着他练琴加上偶尔指点就可以了。”
魏应城理解一些家长是想让孩子通过钢琴来集中注意力,而不是希望孩子能够在音乐领域获得成就。
再三衡量下,魏应城接下了这工作。
如果不违背自己的底线,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他按照地址过来,光是公交就坐了三个小时。
摇摇晃晃的车程让他胃部一阵抽痛。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进出的车辆都是百万起步。
魏应城走在小区里,身上的衣服普通的就像个路人。
“叮咚——”
门铃响起。
几乎是同时,门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对魏应城露出笑容。
魏应城:“……男孩?”
魏郁挑眉说:“二十出头就不能是男孩吗?”
他拉着魏应城的手,把魏应城带了进来。
客厅内,那架白色钢琴还和过去一样典雅素净,新的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魏郁说:“怕你用着不习惯,就还是用了之前那一架……你还记得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那套房子里的所有事情他都清楚地记得。
魏郁似乎也意识到那段记忆对魏应城来说并不算美好,又拉着魏应城坐到椅子上。
看着魏应城手背上的微微凸起的疤痕,他拿出提起准备好的护手霜,细心地涂在魏应城的手上。
滋润膏体揉开的同时,魏郁轻声说:“慢慢护养的话,还会和一样一样。”
“不可能的,就算现在再怎么保护,已经留下的疤也不会消失。”
魏应城的眼睫低垂,像一片羽毛遮住他眼中的情绪。
手也好,关系也好,一旦有过伤疤,后面就算在怎么修补,也无法和好如初。
魏应城抽回手,“S市还不够你忙,还是说再忙也要过来折腾我?”
魏郁抿唇,“我热爱钢琴不可以吗?一周上一次课的时间还是有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热爱,他抬手弹奏了一段经典曲目。
“我弹得好吗?小城老师。”
这个称呼引得魏应城一阵面红。
他怎么知道那些家长和学生私下叫他小城老师?
魏应城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你弹得足够好了,我教不了你。”
他向着门去,“我先走了,再晚就没有公交车了。”
但他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握住。
魏郁:“现在已经没有公交了,要不就留下睡吧,这里的空房还很多。”
他的目光如炬,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浓郁的感情。
魏应城逃似的甩开他的手,“没有公交我可以打车,你就别管我了。”
他大步离开,来到小区门口等待着出租车。
但在这个地方,夜晚甚至连网约车都打不到。
魏应城终于明白,为什么魏郁会这么干脆让他走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走不掉。
一辆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了下来,魏郁俊美的侧脸出现。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而后像妥协了似地说:“不能真的看你在外面冻一晚……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这片小区的卖点就是绿化生态好。
实际上,方圆十里都是森林。
魏应城刚要说自己能等,但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
魏郁:“这里夜间的确会有一些野生动物出没,像野狼野猪之类的。”
魏应城抿唇,咬咬牙打开了后座的门。
魏郁嘴角上扬,魏应城说:“说好了只是送我回去。”
“当然,我保证。”
一个二十多岁还自称“男孩”的人,魏应城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魏郁透过车窗看到魏应城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不禁失笑。
“哥是真的把我当成坏人防备。”
他观察到魏应城表情的抗拒,默默闭上嘴。
同时也发现魏应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
现在已经到了初冬,昼夜温差很大。
魏郁默默伸手打开暖气。
没想到他刚伸手,魏应城就警惕地看了过来。
那神情,像一个躲避猎人的小鹿。
“我只是想开个暖气。”
魏应城也察觉自己这样太过紧张,和魏郁说:“你开你的,看我干什么。”
魏郁只好投降,“好好好,我不看你。”
他忍了十几分钟,还是想和魏应城说话。
让他和魏应城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实在折磨。
魏郁问:“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吃饭?为什么越来越瘦。”
几分钟过去,没有回应。
魏郁抬眼看向后视镜。
刚才还过分紧张的魏应城已经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清秀的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眼下也浮现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对比魏郁,魏应城好像一直留在学生时代。
冷淡的表面之下还是保持着青涩内向的内核,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样子和过去躲在窗户前吹冷风的他几乎没有区别。
如果时间回到那个时候,魏郁会低头会服软会让步。
他怎么会想到逼魏应城妥协呢?
魏应城只是看起来柔软,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对生活和命运妥协。
午夜的公路上,飞驰的车内一片寂静。
暖风烘着安静的气氛,魏郁缓慢避开路上所有会引起颠簸的东西,让魏应城能够在梦中多待一会。
第83章
魏应城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能感觉到极度舒适的温度下,他睡得也非常安稳。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原本积攒了一身的疲惫消除了大半。
他侧躺在后座,身上还盖着一件不属于他的外套。
上好的衣服面料上带着一层淡淡地薄荷香气,但又被烟草的气味干扰,清新中又有些苦涩呛人。
驾驶座空无一人,但车内的灯还亮着,暖气发出微弱运行声音,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热度。
车内仿佛成了一间休息室,和车外破旧萧瑟的街道成为两个世界。
目的地已经到达,破旧小区的门口也没有保安追究停车问题,昏黄的路灯下,魏郁正侧脸和电话那边争执着什么。
魏应城听不清他们的话题,但能看到魏郁紧皱的眉头和恼怒的表情。
能把魏郁这种笑面虎惹到情绪外泄,可见事态足够焦灼。
魏郁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说了几句之后立刻结束通话。
为了不被战火牵连,魏应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魏郁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看到魏应城醒来后的表情除了有些惊讶,看不出刚才在路灯下的半分怒火。
睡饱后的魏应城脸色红润许多,两颗葡萄似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也许是车内的温度太高,光用鼻子呼吸已经不能解热,他轻轻张开嘴换气。嘴唇间留下一个暧.昧的狭小空间。
做者无意,观者有心。
魏郁咳了一声,假装自然地问:“醒了?”
魏应城眨眨眼,“不然呢?”
总不能是睁着眼在睡觉。
魏郁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探身从副驾驶拿来两个纸袋,看起来颇有分量。
“给。”
魏郁把其中一个先递给魏应城,另外那个则自己留下。
魏应城迟疑着,魏郁说:“里面的东西我都没碰过,你带回家吃吧。”
魏应城打开一看,里面琳琅满目装着拆开就能吃的食物。
也不知道魏郁是自己去买的还是用了别的什么方法,袋子里汇集了各种品牌的各种食物,光是三明治就用好几种。
可能是为了打消魏应城的疑心,所有包装和贴标都还保留着。
魏郁适时地冒出一句感叹:“哥,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会被自己养死。”
魏应城之前不忙的时候就不爱吃饭,魏郁猜他也是想起来才吃两口。
但实际上,魏应城比他想象中吃得还要少。最近忙起来,三天就吃个两三顿。
魏郁拆开他留下的纸袋,从里面取出的东西让魏应城一怔。
魏郁举起手里着两杯打包好的奶茶,问:“你想喝黑糖的,还是加布丁的?”
这种对话会发生在正常的朋友之间,但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他们可以争吵,可以互相指责。
但不该像现在这样平和。
这种平静像一种麻药在魏应城心里扩散开来,如果不及时喊停,魏应城怕自己会忘记魏郁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魏应城直白地说:“魏郁,你不用做这些事情,你的东西我不领,你的心意我更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