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将军偏要嫁我为妻——山河不倦

作者:山河不倦  录入:05-24

  他一勺一勺喝着鱼汤,有些出神。
  裴聆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不高兴了?”
  “嗯?”
  “不让您吃喜欢的菜,您是不是心情不好了?”裴聆绕到桌子对面,将距离最远的南秦菜端到祝珩面前,“将军说过,您慢慢习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实在吃不惯也没关系,从南秦带个厨子回去就行了。”
  祝珩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吃得惯,很好吃。”
  他只是在想燕暮寒为什么生气。
  上午忘了问。
  塔木与裴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裴聆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尚早,听说傍晚时分的睢阳城风景宜人,殿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祝珩动作一顿:“我可以出去?”
  裴聆连忙道:“当然可以,将军吩咐过,您想做什么都行,只要您能开开心心的去北域。”
  祝珩搅了搅鱼汤,放下勺子:“那便出去逛逛吧。”
  他是第一次来睢阳城,小时候常常听祝子熹提起,这里是祝泽安用生命守护的城池,他应该去看一看的。
  祝珩披上大氅,在塔木和裴聆的护送下,离开了宅院。
  景色风光都是那么回事,大差不大,祝珩漫无目的地逛着,突然问道:“这里有寺庙吗?”
  裴聆:“没有佛寺,在城南有一座观音寺。”
  佛教有四大菩萨,观音是其中之一,也算是同根同源,祝珩定了定心神:“走吧,过去看看。”
  裴聆领着他往观音寺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据说这观音寺十分灵验,好多人来求姻缘,求子嗣,求平安……”
  塔木放轻脚步,慢慢往后退,趁着祝珩不注意,掉头就往宅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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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燕子:我好凶,吓到他了QAQ
  长安:好可爱qwq
 
 
第11章 吃醋
  观音寺在城南,经过城门时正好遇到守卫换防,守卫的装束与北域大军相同,从身形样貌上来看,都是异族士兵。
  当初睢阳城坚守一个多月,是十二座城池中抵御时间最长的,全城的将士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闭目静听,萧瑟秋风之中似乎还有千军万马的恸哭。
  而如今,秋风露浓,换了人间,这片血洗过的土地已经成了敌国的领土。
  祝珩微仰着头,胸腔里涌起大团大团混沌的情绪,如若祝泽安没有战死,如若祝氏一族仍然驻守边疆,燕暮寒能轻易攻破一十二座城,兵临四水,直逼大都吗?
  恐怕是不能的。
  雄鹰折断了自己的羽翼,必定会从高空坠落。
  北域大军的铁蹄没有踏进大都,却踏碎了无数臣民的信仰,他已经能够预见,苟延残喘的南秦皇室终将走向什么结局。
  “……殿下?”
  祝珩侧目:“嗯?”
  裴聆瞟了眼城墙,小心翼翼地道:“那些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塔木跟我讲过,他们欺上瞒下,致使将军身陷险境,论罪当诛。殿下,将军平时很好相处的,不像传闻说的那样。”
  祝珩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城墙上悬挂的尸体。
  那就是被燕暮寒斩杀的副将们,经过几个月的日晒雨淋,尸体已经腐烂,露出白骨,好似吊了几具骷髅架子。
  “你觉得燕暮寒很好相处?”
  祝珩打量着骷髅架子,想问问裴聆这话说的不违心吗。
  “我……”裴聆低着头,“我觉得将军人很好,他收留我,给了我新衣服,让我吃饱饭,是个好人。”
  祝珩听笑了:“随手施下一点小恩小惠,就是好人了?”
  果真是小孩子,评判好与坏的标准也简单。
  “或许在您看来是小恩小惠,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知道有很多关于将军的传闻,也知道他在大家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可是那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祝珩眸光微动,收敛了笑意。
  “不管将军做过什么,他帮了我,就是我的贵人,如果我因为传闻否认将军对我的帮助,那不就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吗?”裴聆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反正我觉得将军对您挺好的。”
  悉心照顾,百般呵护,怎是一个好字可以概括的。
  傍晚时分的日光照在城墙上,给森森的白骨上打上了一层金辉,像是佛祖随手扬下的一把香灰,借此超度亡魂。
  祝珩突然想起第一次参加宫宴的事。
  那时他七岁,祝子熹加冠,继任国公之位,向圣上讨的第一个恩典就是带他进宫参加宫宴。
  祝泽安战死沙场,刚过头七,许是不想寒了朝臣的心,圣上同意了。
  在宫宴上,他见到了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祝珩被老和尚和祝子熹带大,看到的世界都是善,他渴望手足情深,怎料示好换来的是嘲辱。
  皇室的子嗣自恃身份,看不上他这个灾星,他那被群臣夸赞的大皇兄暗中算计,偷偷将他推进了湖里。
  年关腊月,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祝珩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他奄奄一息地跪在地上,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没有一句关心,反而借势责骂他,打压祝子熹,打压祝氏。
  阎王殿里走一遭,能看清很多事。
  从那之后,祝珩就知道他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同,他的父皇不喜欢他,他的兄弟姐妹们厌恶他,恨不得他去死。
  也是从那时候起,祝珩开始变得沉默,只有在明隐寺、在祝子熹面前,才会随意一些。
  老和尚常常劝导他,人随着心走,可人心都是偏的,世间的是非善恶并不绝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
  所以一个人的好与坏没办法准确定义,只能衡量。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裴聆小心翼翼地问道。
  祝珩收回思绪,摇摇头:“不,你说的很好,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父兄弃他,燕暮寒护他,对他来说孰好孰坏,不在于南秦北域的身份差异,只在他的心。
  裴聆好奇道:“什么事?”
  祝珩负手而立,眉眼带笑:“听闻冬日的延塔雪山风光独绝,我在大都蹉跎了二十载岁月,去看一看或许是幸事。”
  裴聆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之人好像不一样了,眉宇间的郁结之气散了。
  祝珩拍了拍他的头:“走吧,再耽搁下去天就黑了。”
  两人朝着观音寺走去,身后不远处的树后,一根树枝被狠狠折断。
  塔木吓了一跳:“将军,你怎么了?”
  燕暮寒站起身,从树后走出来,他阴沉着脸,扔下手中的树枝:“他摸了别人的头。”
  祝珩不喜欢肢体接触,除了带他回来那天同骑一匹马,这么多天了,他们都没有过其他的接触。
  连拉手都隔着一层衣服。
  “他摸了那个人的头。”燕暮寒快气疯了,他今日没有戴面具,少了几分阴狠,愤怒之余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他都没有摸过我的头。”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祝珩都没有对他做出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燕暮寒满心都是酸意,咬牙切齿:“我想杀了那个人。”
  “将军三思,你杀了裴聆,谁来陪殿下说话解闷?”塔木心情复杂,裴聆很崇拜燕暮寒,要是知道燕暮寒都没记住他的名字,还想杀了他,估计会哭出来,“再说了,那根本不是摸,是拍,就跟我拍这棵树一样。”
  说着,塔木拍了拍树干:“是拍,没有一点喜欢的拍,很讨厌的拍。”
  “可是他笑了。”
  祝珩被他带走之后,第一次笑得那样开心。
  燕暮寒低下头,喃喃道:“如果我杀了裴聆,他会生气吧?他一定会生气的,生气了,就不会再理我了……”
  塔木从没见过他这样,满心担忧:“将军,你怎么了?”
  “我没事。”燕暮寒按了按眉心,突然问道,“你觉得我的南秦话说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比裴聆说的好?”
  塔木无语望天,委婉道:“将军,你是不是忘了,裴聆算半个南秦人,你和他比谁南秦话说的好……”
  你是疯了吗?
  燕暮寒横了他一眼。
  塔木立马改口:“当然是将军说的好。”
  “哼,我早晚会比裴聆说得好。”燕暮寒扯了扯衣领,他今日穿了一身南秦的服饰,不太适应高高束起的衣领,“到那时候,就不用外人陪他聊天说话了。”
  他会陪着祝珩,其他的人都滚蛋。
  燕暮寒为了学会南秦话,没日没夜地练习,塔木都看在眼里:“将军,你要带殿下回北域,以后你们住在北域,又何必学南秦话,该让他学北域话才对。”
  “你不懂,他那么好,如果学会北域话,肯定会被更多人喜欢。”燕暮寒摸了摸腰间的弯刀,声音凉凉的,“他只要和我一个人说话就好了,喜欢他的人多了,我处理不过来。”
  塔木后背一凉,暗暗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不喜欢祝珩,不过他真的不明白祝珩有什么好的。
  除了那张脸。
  但仅仅有一张脸有什么用,天下美人众多,凭燕暮寒的身份,想找倾城倾国的美人也是易如反掌。
  迦兰向来与北域交好,两国之间有联姻的传统,迦兰王女之前就对燕暮寒表达过倾慕之心,只不过迦兰王室觉得王女身份高贵,这事便一直按下了。
  待大军回到王廷,他们将军便是北域的大英雄,和王女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迦兰王女容貌倾国,又岂是祝珩一个男人能比得上的。
  娶了王女,还会获得迦兰的助力,他们将军那么聪明,只是一时被祝珩迷惑了,肯定知道怎么选。
  思及此,塔木放下心来。
  “学南秦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塔木面露惊诧,不解地看过去。
  燕暮寒笃定道:“终有一日,我会打到南秦大都。”
  他的长安不是燕雀,怎能一辈子屈居北域,迟早有一天,鸿鹄会冲上青云,长风所向,南秦必定是囊中之物。
  届时,他要陪祝珩回来,亲眼看着他端坐明台,受万人叩拜。
  这是燕暮寒七年前就决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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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寺的香火兴旺,傍晚时分还有不少人在祈福,从寺庙里传出一阵阵香气,轻淡悠远。
  旁边是潺潺的溪流,岸边有浣纱的女子,孩童相亲,嬉戏玩闹。
  街上有叫卖的小贩,裴聆朝四周张望着,他是第一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你去自己逛逛吧。”
  “可是……”
  祝珩随意地摆摆手,抬脚往观音寺中走去:“我不去其他地方,会在这里待到天黑,你逛完了再来找我。”
  裴聆纠结了下,还是没忍住诱惑:“那我马上回来。”
  祝珩进了观音寺,跟在一众香客后面。
  来祈福的大多是女人,偶尔能看到几个及腰高的男娃娃,他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队伍中,十分惹眼。
  睢阳城邻接外邦,经常有其他国家的人前来,白发并不常见,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因此并没有人联想到祝珩的身份。

  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着祝珩。
  祝珩原本还有些紧张,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些目光好奇、惊艳、欣赏……唯独没有厌恶。
  在这一瞬间,祝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离开大都了。
  离开了那个从小生长的地方,远离了将他视作怪胎灾星的人。
  来观音寺里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寺里出售各种不同种类的香,祝珩搜遍全身只找到两枚铜板,买了一炷平安香。
  祝珩虽然不受宠,但不缺钱,吃穿用度和其他皇子一样,都是走的内务府,前往四水城的时候太匆忙,只带了一纸诏书,其他东西都是金吾卫准备的,以至于祝珩现在身无分文。
  这两枚铜板还是明心的。
  明隐寺以前香火旺,偶尔能在寺里捡到铜钱,明心喜欢吃冰糖葫芦,但又不能离开明隐寺,他每次捡到钱都会交给祝珩,等祝珩去大都的时候给他带冰糖葫芦。
  在大都,两枚铜板能买两根冰糖葫芦,但在睢阳城,只能买到一炷平安香。
  祝珩跪在观音菩萨座下,潜心祈求老和尚平平安安。
  小师弟,师兄以后再还你两根冰糖葫芦。
  祝珩站起身,将平安香插进香炉中。
  观音寺里的主住持法号慧静,年过半百,眉目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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