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姐姐, 我们今天就不出门了吧?”
看着女孩忙前忙后准备好的东西,怀里抱着暖水袋,腿上盖着毛绒毯的晏柠西拍拍沙发:“电影都开始了, 还不坐上来。”
晏柠西坐得挺直,明柚则懒懒散散地环着晏柠西的腰, 歪头靠在她身上。
“在他们家受委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从来都没有哭过。昨天没忍住, 不是因为委屈有多大,是因为我想你。”明柚蹭蹭晏柠西, 倾诉自己对她的思念, “下乡送戏生病那回, 我盼着你能来, 但你没有。这回,我其实就没想过你会回来,可你来了。
“晏柠西, 你才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明柚笑着去吻晏柠西的耳朵, “你这一局, 打得我心悦诚服,甘拜裙下。”
耳朵被温热席卷, 晏柠西哪里还看得进去电影。
扣住女孩在她小腹画圈圈的手,偏过头不让女孩造次:“再乱动,就没有下次了。”
“噢。”明柚规规矩矩坐好,谈起了年前提起的关于年后和齐雪歆她们一起去旅游的话题,“等过完了年,你有空的那几天,我们去海岛旅行吧?光脚走在沙滩上,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吃吃海鲜。”
“可以。地点你挑好告诉我,我跟齐雪歆约时间。”这是她许诺明柚的旅行,也是她期待的旅行。
翻山越岭,天涯海角。明柚为她造过一场梦,她也要送明柚一场梦。这不是礼尚往来,也不是投桃报李,而是爱的征途。
这条路,不是明柚一个人在走。
……
自从跟晏柠西足不出户地腻歪了几个小时,明柚满血复活,精神也抖擞了。
余下的几天,她爽快收拾行李陪杨桂淑去梅姨那儿小住。而且雪地音乐节期间,还给齐雪歆和魏可嘉留了房。
【齐雪歆:小柚子,别怪姐姐没提醒你,音乐节是音乐节,但2.14也是情人节哦。】
【明柚:我看过日期了,但我答应了她不乱跑。】
【齐雪歆:怕她生气?】
【明柚:这还用问.jpg 】
【齐雪歆:原来你这么怂?第一个情人节,为了爱情,拿出你打架的气势和冲劲来行吗?】
【明柚:大胆妖怪.jpg 】
【明柚:你是魔鬼吗.jpg 】
【明柚:严重怀疑你不安好心!有话直说!jsg】
【齐雪歆:你咋这么聪明.jpg 】
【齐雪歆:我跟我们家魏老板过二人世界,你说多你一个,带你也不是,不带你也不是。】
【齐雪歆:到时候,是你碍眼,还是我们碍眼?】
【明柚:再见.jpg 】
【明柚:你最好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她对音乐节本来也没多大兴趣,现在好了,也不用勉强自己作陪了,乐得清闲自在。
音乐节的第一天,也就是2月14号大年初五,早上吃了饭,没等齐雪歆两人到山上,明柚就拿车钥匙跟杨桂淑告了别:“妈,我约了朋友去周边玩儿两天,晚上不用等我。”
“朋友?哪个朋友?是你晏姐姐吗?”
“……”这么明显吗?
“去吧去吧,钱够不够啊?妈再转你点儿吧,别老花你晏姐姐的钱。”杨桂淑说着就拿起手机一顿操作。
到账很及时,也就一分钟,明柚就听到自己手机短信的提示音了。
杨桂淑放下手机继续吃饼,梅姨看着门口的明柚笑道:“女大不中留哦,杨桂花,你这个女儿可算是有人管了。不过那位晏老师是真的好,人也漂亮,我跟你说啊,她们上回来……”
明柚听不下去,拔脚就走:“齐老师跟她朋友大概中午才到,到了她会给你打电话,你们爱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她也是足足考虑了两天,今早才临时决定要去找晏柠西的。晏柠西都能临时回来陪她,她也能临时去陪晏柠西啊。多么公平。
……
虽然年前就已经立春了,但乍暖还寒,太阳当空也还是有些冷。
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晏柠西的心。
初二晚上在回县城的高铁上,她就接到了陈雪梅打来的电话。说她男人跳河自杀了,说他们母子被李家人当做克星累赘赶出了家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晏柠西对陈雪梅母子的境遇同情不起来,她明白陈雪梅的话外之音,无非就是想“求”她给他们找一个落脚之处,再负担他们今后的生活开销。
——那就带着李钦回你自己的老家。
晏柠西无能为力,冷冰冰地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陈雪梅跟李钦拉着行李直接找来了县城。
县城很小,人与人的关联靠一张张添油加醋的嘴就能串连起来,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过不了几日就能闹的家喻户晓,骇人听闻之事,只需一夜就是“满城风雨”。
穷途末路者能做出什么样不计后果的事来,晏柠西赌不起。为了父亲的安宁,她只得去车站接他们。
【明柚:晏姐姐,今天天气这么好,出门晒太阳啦~[太阳] 】
【明柚:照片.jpg 】
【明柚:春天花会开~这是桃花还是梅花呀?】
唯有女孩时不时发来的消息能让晏柠西的心情短暂迎来暖阳:【桃花。】
【晏柠西:山上比较冷,桃花这么早就开了?】
【晏柠西:你昨天不是才去了滑雪场。雪和桃花并存?】
出门前就收到的消息,上了车才回复。晏柠西摇下车窗,看着马路边绿化带中打了花苞的景观桃树,若有所思。
手机很安静,女孩没有及时回她。翻出那个女孩专属的相册,不知不觉里面有接近两百张照片了。
点开一张一张往下滑看,照片上的女孩几乎都是在笑。女孩笑得越开心,她却越难过。
要有多幸运才能在生命中遇到一个和她相互喜欢的女孩?要有多幸运,她才遇到了一个心里眼里全是她的明柚。
这份幸运,为什么要被恶意驱逐?
陈雪梅母子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恶意。不仅让她在精神上和经济上对生活绝望、对未来绝望,更是剥夺了她顺心而活、顺心而爱的权利。
出租车停在了站前广场。
陈雪梅和李钦守着三大箱行李就坐在路边,明媚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可晏柠西看到的,只有黑暗。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站了许久。阳光很暖,却怎么也暖不热她的身心。
初一那天,明柚哭着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又一遍遍在她耳边飘过。她何尝不想……也把这些话喊出来。
明柚有杨桂淑给她兜底。但她,什么都没有。
李钦东张西望,率先发现了晏柠西,拍了拍陈雪梅的胳膊:“妈,姐……晏老师来了。”
陈雪梅见到救兵,起身就往晏柠西这边走:“西西啊,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
“别碰我。”这三个字,晏柠西对陈雪梅说过好几次了。念在生育之恩,她才容忍至今。
若非父亲母亲给了她一个家,若非父亲母亲都待她好,若非……得以遇见明柚给了她希望,她又何曾想过长命百岁?
明柚总是对她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自己。
然,如何启齿?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陈雪梅讪讪地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哀戚道:“西……晏老师,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放心,我不会不讲理到要求你给我养老,我就只希望,不不不,我就只求你一件事,你帮李钦把手术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你。”
“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没钱。这几年每个月的工资,我都转了生活费给你们,你觉得我还拿的出多少?”
“是,你是每个月给了我几千块。”陈雪梅低头在挎包里翻找,她拿出一个存.折打开给晏柠西看,“你给的那些钱,我没有乱花,一笔一笔我都偷偷存起来了。你看,八万多,全都在这儿。”
晏柠西不可置信地看着存折上面8开头的五位数存款,心里的滋味可谓翻江倒海。
“但这点钱还远远不够啊,他爸那边是一毛钱没给我们留,人没了,他们也不认他这个天生带病的种,他姥姥姥爷这边的亲戚都是穷乡僻野种地的乡下人,哪里有什么积蓄?西西,你是你弟弟唯一的希望啊。妈求你了……求你了……”
陈雪梅的“演讲”声泪俱下,跟当年来学校“认亲”时的嘴脸一模一样。让晏柠西忍无可忍的是,她居然敢声称“妈”!
晏柠西被陈雪梅的无耻气到发抖,气到声音都在发颤,她忍不下去了:“陈雪梅,我能给你钱就是仁至义尽了,你儿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儿子的病……”
“咚”一声,李钦膝盖被陈雪梅从后面狠踢一脚,双腿一弯直直跪在了地上。
陈雪梅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李钦头上肩上,一边打一边哭骂:“都是你这个祸害,你爸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你也是个没出息的拖油瓶。你爸那个混蛋,要死怎么不拉上我们娘俩一起去死。他倒好,跳河死了一了百了解脱了,留我们两个老弱病残在世上孤苦无依、受罪受难。你也别治什么病了,要死趁早,省得拖累我,又拖累你姐……”
陆陆续续有过路人停下来围观,窃窃私语,还有拿手机拍照录影的。陈雪梅像个十足的疯子,越打越起劲,打得李钦脸和耳朵都红了。
李钦闭着眼,不躲不闪地挨打,晏柠西到底是动容了,伸手挡开陈雪梅:“你疯了!他有什么错?”
“就是他的错!”陈雪梅一把鼻涕一把泪,抬手抹着眼泪,“要不是他得了这个病,我至于过得这么凄惨吗?老天爷不长眼……”
这时,晏柠西的手突然被李钦抓住,力道大得仿佛要捏断她的手掌。
只见李钦向后仰倒,两眼上视,全身痉挛,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甚是吓人。
陈雪梅大喊:“儿子!儿子……你别吓妈妈啊!”
周围的人见状,一阵骚动中,有人绕开,有人退步,怕惹事上身,仅有两三人跑过去帮忙查看情况。
“他这是怎么了?是犯病了吗?”
“小伙子这个症状,有点像……羊癫疯啊?”
“喂,急救中心吗?”
“我儿子有癫痫,麻烦让一让,不要都围着。”陈雪梅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塞进李钦嘴里让他咬着,右手狠狠地掐住他的人中。
晏柠西蹲在地上不知所措,手上的痛不敌眼前所见给她带来的惊骇。
直到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将她搂紧,阻挡了她的视线,轻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晏姐姐,别怕。”
绝望
晏柠西单手紧紧地回抱住女孩, 眼泪瞬间决堤。在她最无助jsg的时候,女孩又一次出现了。
陈雪梅和其他人都忙着给李钦开展“急救”措施,只有明柚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将晏柠西的手从李钦手里“抠”了出来。
开车两个多小时来到县城, 本来打算默默地陪晏柠西过一个情人节, 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再远远地能看上她一两眼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