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得小温太傅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最后一块盐酥鸡,完成了最后几项检查之后回了家。
他们选择第二天早起一段时间去检查,反正只剩下血常规和胃镜,这两项都需要空腹,自家医院还不存在排队问题,完全可以检查之后直接在医院吃早饭,然后上班的上班,读幼儿园的读幼儿园,什么都不影响。
反正私人医院,报告直接发到秘书处,也不需要他们再安排时间取结果。
丝毫不知道明天要面对什么的温清余睡得毫无负担,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回到了那座藏酒的山上,山上有他最喜欢的小席子和桃花酿,还有炸鸡烧烤麻辣烫,他快乐的躺在地上吹风,然后突然冒出来了一大堆祈过——从小到大的祈过,开始围着他叫“太傅,太傅。”
还有的叫“清余。”
美梦变噩梦,直接把温清余吓清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心脏还被吓得砰砰直跳。抬起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冷汗。
他缓了一会儿,喘了两口气,才反应过来身边好像有个什么在嗡嗡地响,低头一看,是手机闹钟。
已经五点了。
他关上闹钟,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出了门。
他今天挑选的是一件浅粉色的连帽卫衣,这件袖子和款型都很宽松,方便抽血做检查。
他鲜少穿这种款式,偶尔一穿很有反差感,显嫩,很有几分少年气,连带那双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桃花眼都好像带了点朝阳的光彩,祈安安看了都一下清醒了不少。
但祈过完全没有留意其他人的反应,他只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可惜,自己没有这样浅粉色的衬衫,也不适合这样过于年轻的颜色。
祈过看了看自己身上,垂眸看了一边的管家一眼,管家心领神会的把他的袖扣换成了粉晶。
今天也在努力和老婆情侣款呢!
可惜祈过的行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媚眼抛给瞎子看”,小温太傅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孩子换袖扣是为了配合他的衣服颜色,只认真品评了一番那袖扣的做工,还在心里打了个分。
粉晶也挺好看,但他还是更喜欢翡翠、玉石,或者琥珀,再其次是金银。
老古董人设屹立不倒。
但看得出这副袖扣设计的十分用心,而且还挺契合温清余的审美,最让小温太傅感觉到欣赏的是款式中若有似乎的一分古意。
说起来祈过好像确实挺喜欢这方面的,他的衣服总会有些复古的巧思,住的宅子也是这样最传统的园林。
但他本身又好像看不出对这方面有多么喜爱,就好像,看不出有什么情感波动。
喜欢是会体现出来的,像温清余逐渐生长的头发和发间的簪子,像沈轻巧和容尽这两个小姑娘满柜子的汉服。
但祈过好像把这个当成了任务,或者一个习惯。
只是习惯,而非喜爱。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温清余不理解,也不打算试图理解。
他打了个哈欠,又补了一会儿觉。
抽血的时候还挺顺利的,温清余虽然是第一次抽血,但之前也针灸过。
他其实是怕针的,还小的时候,每次针灸前后,他都要跑到娘亲的怀里撒娇好一阵子。
后来年岁渐长,再害怕也会全部压在心里,最后已经可以做到心里越害怕,表面越平静,甚至可以顶着半身银针谈笑风生。
自然也不会怕抽血。
只有站在他身后的祈过注意到,在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流进塑料管时,温清余颤抖得那一瞬间。
他抬了下手,可温清余已经淡然自若的收起胳膊,甚至还对着下一个抽血的祈安安笑得一脸明媚。
“不痛的!就像蚊子叮了一下。”温清余用棉签给自己按着,别别扭扭的抬手揉了揉祈安安的脑袋。
“但害怕也没关系哦,可以抱着小鱼叔叔。”
祈安安在“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和“抱着小鱼叔叔”之间纠结了一下,从心的选择了抱着小鱼叔叔。
最后才是祈过。
祈过哪怕是体检也依然穿着衬衫,已经提前卷好了袖子,等祈安安离开座椅之后接了上去,然后长臂一展,搂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温清余的腰。
小温太傅:?
“怎么了?”温清余看着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感觉自己寒毛又要竖起来了。他心中警铃大作,回头的目光中都带着警惕。
“你不会想说... ...”
“嗯,我也害怕。”祈过目光非常坦然,假话说的毫不犹豫。
“我也想抱着小鱼叔叔抽血。”
... ...
按理说,温清余应该一巴掌糊过去,让他有多远走多远,这么大的人了不要学祈安安。
但他,在居高临下的看着祈过那张脸时,又双叒可耻得心软了。
可恶啊,怎么又被这熊孩子拿捏的死死的。
温清余龇牙咧嘴的压着出血口望天,祈过心满意足的圈着自己老婆的细腰,还不着痕迹收紧手臂捏了几下。
好细。
又细又软,还带着韧劲。
他一只胳膊就能完全圈完整。祈过偷偷张开手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两只手能把这截细腰完全扣住。
凑近了闻,还带着些干净的草木香。
可惜时间太短,只抽了两管血就结束战斗。祈过看着护士收拾起来的东西,突然有种想献个血的冲动。
温清余倒是觉得时间太长了。
他真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祈过表现的又非常自然,让他根本抓不住线索,只得狐疑得跟着去往下一项检查。
然后小温太傅就被胃镜的阵仗吓得跳了起来。
是真的跳起来就跑,要不是身边的祈过反应快,把他一把兜住,还真能被他跑掉。
“我不要。”温清余满脸抗拒,眼神中甚至带着些许崩溃。“你没说过胃镜是这样的,我不要做,我肠胃很好。”
“肠胃好不好,做了检查才知道。”祈过力气很大,稳稳的扣着温清余的腰把他按在原地,完全无视怀中人的挣扎,耐心的劝。
“我们做全麻,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什么都不会感觉到。”
“那我也不要。”温清余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领子,急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虽然在努力绷着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冷静,但声线却透露出克制不住的颤抖,眼尾一片红。
“我胃很好,不需要。”
“如果有其他的方式,我也不会强迫你做这个。”祈过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哄。
“你吃东西太杂了,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每天都在偷偷吃山楂。胃是很重要的器官,一旦被你吃坏了很难调养。无痛胃镜真的不吓人,安安都做过好几次了,乖,不难受的。”
温清余瞪着一双被水浸透了的桃花眼,盯着祈过,目光直颤。
太过分了,他想。
无论是骗他做胃镜,还是又给他说“乖”。
都很过分。
作者有话说:
不需要做胃镜的祈安安灌了一口牛奶,对抱成一团的两个大人表示,不是很懂你们大人。
第50章
祈过看着那双几乎快要滴下眼泪来的桃花眼, 真的很想更禽兽一点。
这样的温清余太少见,无论是在他梦里还是这一世,几乎都没见过温清余如此……生动的时候。
脆弱得生动, 很勾人,很让人想趁机做些趁人之危的事情。
但祈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方面,他更想把第一次(无论什么的第一次)留在一个更水到渠成、双方你情我愿的时候。另一方面……让温清余做个检查他都这么抗拒了,自己要是再趁人之危一下……啧, 那后果,不太敢想。
事实证明祈过的担忧是正确的。
温清余全麻醒了以后的状态还好, 只是木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但他根本没再理祈过,一句不发的从医院一直坐到项目组,连早饭都没吃。
就连到了中午, 祈过给他点的午饭都差点被他送人。
而之所以没送成,还是因为祈过直接给他们项目组所有人都点了一份,让他根本没人可送。
... ...也是祈过点的虾仁鸡蛋羹确实很香。
温清余盯着那袋鸡蛋羹配双皮奶看了很久, 最后还是拆开舀了一勺。
从口腔到喉咙依然残留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异样感,这让温清余感觉十分别扭, 连带着对无辜的鸡蛋羹都生出了几分怨恨,用勺子用力怼了几下,把可怜的蛋羹搅的稀碎。
但最后还是全吃了。
而且今天,温情余也没有再提前离开试图跑掉,反而理直气壮的沉着脸上了车。
然后就对上了脸色更难看的祈过。
祈过的表情实际上与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嘴角绷紧了一点,凤眼眯了起来一点,显得凌厉许多。
而且... ...温清余感觉他这个气好像还是对着自己的。
这让温清余感觉有些不安, 但他非常沉得住气, 哪怕之前的气势被祈过打断了一瞬, 也能继续维持着表情坐在祈过身边。
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中午给你订的饭吃完了吗?”最后还是祈过先开口,但他周身气势似乎并没有因为开口就泄了一分半点,反而好像更加紧绷。
温清余冷着脸点了点头,内心悄悄把警惕程度挑高了一个档位。
他警惕晚了,因为下一刻,祈过就抬手握住了他的后脖颈,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反倒终于散了些。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捏了捏温清余的脖颈,拿出了一沓检查报告。
“温清余,你说我该怎么管你呢。”
“低血糖低血压我不怪你,是你身子骨太弱,但营养不良和缺铁性贫血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完全不吃一点蔬菜的是吗?”
“还有,你胃不疼吗?你胃炎了你知道吗?”
温清余早就在祈过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词时被打消了所有气势,整个人缩成了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咪,而拿着一大沓文件的祈过就像一个高大的恶魔,在拿着一个小锤子,说一句就在他脑袋上面敲一下,把他敲得越来越小。
但提到胃的时候温清余还是支棱了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温清余双手一挥,腰板挺得流直,吐出的话掷地有声。
“你这个霸总都没有这个常见病,我怎么可能有!”
“... ...我胃很好是因为我三餐按时吃而且荤素搭配,不像某人,顿顿油炸辛辣,简餐膨化零食,饮料从早捧到晚。”祈过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一下温清余的脑门,把对方刚撑起来的气势戳了一个洞。
“别的我不限制,但你蔬菜必须吃起来了。”
被戳破了气势的温清余又缩成了一小团,背对着祈过,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背影紧靠着车门,像极了一颗小花生米,看得祈过无奈又想笑。
祈安安一上车就发现了车里的气氛,他一个箭步冲进温清余怀里,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亲叔叔。
“你... ...”是不是欺负他了?
“你小鱼叔叔胃炎,低血糖还贫血。”祈过抢先一步,没等祈安安说完话就宣布了温清余的罪状。然后小温太傅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宝贝绝情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那确实是小鱼叔叔不对,”祈安安一屁股拧进了祈过怀里,面对着温清余一脸不赞同。
温清余支棱到一半就又缩回去了,背对着一大一小,浑身写满了两个大字——自闭。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相当同步地叹了口气。
祈过是一个行动力相当强的人,当天晚上的餐桌上,就出现了至少一半以上绿油油的食物。正对着温清余的,还是一盘相当水灵的婆婆丁。
“新鲜时令蒲公英,再过一段时间都没有这么嫩的了。”祈过用筷子点了一下婆婆丁的碗边。
“还挑了一些明早包馄饨,这些最嫩的直接吃。”
温清余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的碗,看了眼绿油油的蒲公英,又看了一眼已经身当士卒吃了一口的祈安安,只感觉自己身上像背了一座大山那么沉重。
吃青菜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是蒲公英?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QAQ
温清余回想了一下记忆里蓬蓬松松的小白球,给自己反复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之后终于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
苦——
温清余姿势不变,筷子里还夹着另一筷子婆婆丁机械的送到了嘴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不仅仅是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他都快看到了整个地球的走马灯,从起源到爆炸,都在他眼前过了一遍幻灯片。
是真的苦,苦得他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甚至觉得昨天被拉去做胃镜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整个人都佛了。
他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吃完了晚饭,然后飘出了餐厅,直接坐在了连廊亭子里,呆呆的靠着椅背,面容慈爱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