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谢谢!”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被抬担架的小哥拉了一把,带着自己的黄焖鸡米饭一起坐上120救护车。
贺关因为刚才做CPR,现在满头是汗,刘海粘在额头上,坐在车厢里发懵。
他懵着头看着有点凉了、正好方便吃的自热米饭,和吞了一口口水的抬担架小哥对视一眼,说:“给,分你一半吧……”
救护车到地方,贺关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把自热米饭的塑料盒扔进垃圾桶,茫然地看向急诊室。
胸外按压持续七分钟还没醒,虽然呼吸恢复了,但是万一有什么事……
急诊室出来一个护士,向外喊:“刚才跟着老人来的那个年轻人在不在。”
贺关走上前:“我在。”
护士的语气轻描淡写:“已经没事了,你看护一下吧。不是家属的话联系一下家属,这人之前是我们医院接收过的病人,这个月第三次来,除颤之后很快就会醒。”
贺关刚呼出一口气,就听见护士继续说:“叫楼英杰,我把他家属的联系电话给你……”
贺关呆滞了:“……我爸?”
护士也迷茫了:“你是他儿子?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之前是我负责老人的看护,我确实不认识你啊?”
贺关按着自己的口罩吸了口气,说:“说来话长,但是我先去、我去看看爸吧……”
护士:“既然是儿子那你去吧,就在这层,B115,三号床,估计马上就醒,你等着他醒了再走吧。一会儿去窗口/交个急诊费。”
贺关:“好。”
贺关站在走廊里,茫然加茫然,跟随本能去找病房号。
太巧了这也……
就出来登个山……
都能救了楼冬藏的老爹???
第19章 楼英杰 小情侣打电话。
B115里只有楼英杰一个人, 是VIP病房,看来这家医院已经对老人的发病轻车熟路。
在楼英杰躺着的这段时间里,贺关已经平复了心情,站在床前看自己这位岳父, 不会失口喊出“我爸”两个字。
他打量一遍这间病房。
这里是一家私人医院, 病房相当宽敞。
楼英杰在的病房是个四人间, 此时没有其他人, 看得出医疗资源充足。
楼英杰醒来得很快。
贺关站在病床前等了不到三分钟, 便看见眼前年近古稀的老人闷哼一声, 缓缓睁开眼。
他和所有普通的老人一样,老年斑,皮肤很薄。皮肤看起来和皮下的肌肉分离了一般,宛如枯皱的树皮。
但骨架还是周正的, 年轻时应当也很英俊。
贺关:“岳父。”
楼英杰这才把目光投向他, 平稳地扫他一眼,是认出他来了:“贺关,你倒是很敢叫。”
贺关笑了笑, 问:“岳父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我做了七分钟的CPR, 您现在可能胸口闷闷的、或者肋骨有点疼。”
贺关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那类人。
既然做了, 就要让人知道, 不然等于白用工。
楼英杰听他的话感受了一下,说:“还好。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贺关含笑点头:“岳父今天怎么想着上山?”
老人恹恹地把视线投向地面, 没有回答。
这个神色和楼冬藏很像。
贺关恍惚了一下。
见人醒了, 贺关和楼英杰又不熟, 直白地说:“如果没事的话, 我就先走了, 您肯定有照看您的人吧。”
楼英杰这下才有明显的动作,微微坐起来问:“你去干什么?”
贺关摸摸鼻子,理所当然地说:“回家啊。我今天的计划就是登山,登山之后回家。托您的福蹭救护车下来了。楼冬藏现在还在家里等我呢。”
楼英杰有点愣怔:“你在藏冬园照顾他?”
贺关:“嗯。没吃的没喝的,再没人照顾就要死在那了。”
楼英杰:“连水和喝的都没有吗?你在骗我?他的保姆呢?”
贺关大概描述一下自己到藏冬园时楼冬藏的遭遇,说:“保姆在饭里下毒被楼冬藏发现,那里水电也被停了。不知道是谁做的,您有眉目吗。”
楼英杰一脸不信:“氰/化/钾无色无味,楼冬藏怎么可能会发现,你骗我个老头子,也想想别的办法。”
贺关无语凝噎:“……岳父,你应该谢谢保姆拿到的氰/化/钾剂量不够保住了老四。他用命发现的,吃下去之后洗了胃。”
楼冬藏在四个兄弟姐妹里最小,排行第四,所以是老四。
保姆明显也是第一次作案,之后叫了个救护车才逃之夭夭。
洗胃之后,医院确认过他是楼家人,直接在账户上扣除费用,接着把人送回家。
没想到楼英杰根本没听过这个消息。
楼英杰依然不信:“我怎么不知道?”
贺关:“……”
贺关:“您这几天去看过他吗?问过他吗。”
这几句话换一个人来说都会难免显得阴阳怪气。
但楼英杰去看贺关,他说这话时仍是安安静静的,眸光沉静。
像在说今天我出去玩。
楼英杰沉默许久:“这些……洗胃,都是他告诉你的吧?”
贺关当然不会回答自己是在书上看的,只是说:“嗯。”
楼英杰犹犹豫豫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做得不错,当时你那么着急和我签协议,再加上长着一脸卷钱跑路的脸……是我看走眼了。”
贺关:“……”
这死傲娇,死活不肯道歉,也不说关心一下自己孩子,以为夸一下贺关就算抵消了吗?
对楼冬藏忽视那么久,不闻不问,现在说几句话都要矜持上了?
原书里楼冬藏的悲剧,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忽视造成的。
楼英杰这个人非常神奇。
如果说他爱护孩子,可他看也没看,就给楼冬藏选了一个完全不认识、不了解的陌生人结婚。
如果说他不疼爱,之后的马后炮又完全没必要。
原书里,他知道贺关没有赴婚后一起生活的约,但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自己派人把濒死的儿子从藏冬园捞出来。
直到原身被娱乐圈抵制,无法在那个圈子里待下去,楼英杰才出现在原身面前,阻挡了他想出国的路。
也是这样,在书的末尾,楼冬藏才能在出租屋找到逃也逃不开、出也出不去,接近崩溃的原身。
贺关再次重复:“不需要我照看您吧,那我就先……”
楼英杰依然很犹豫,清了清嗓,再说话时音调都高了些:“你怎么照顾老四的?”
贺关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还是回答了:“给他吃饭喝水……非要说的话还养了鸟。”
楼英杰:“还有吗?他这几天怎么样?”
贺关:“这几天……在想自己之后要干什么。”
楼英杰连一点消息,都要从贺关口中才能知道。
“真的?!”
楼英杰又坐起来一些,刚说了两个字,又被胸口疼得坐了回去。
贺关上前把他的病床摇高,说:“我看我还是待着吧,您稍等,我和他打个电话说一下,可能今天要晚点回家……”
贺关撤开一步,要出门打电话。
楼英杰很快跟了一句:“能……能在病房里打吗?”
他话说到一半便发现自己的急切,因为不常表露,自己尴尬地僵在那里。
贺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说:“好的。”
于是贺关在病房里拨电话,没有开免提:“老楼。”
那边在响三声之后接起来:“贺关。”
贺关侧背着楼英杰打电话,因此楼英杰看不到他的表情。
老人急切地伸长脖子,想从床上直起身体。
——没开免提,他听不见。
贺关问:“下午了,吃饭没?”
楼冬藏:“吃过了。”
他停顿片刻:“我等你电话等了很久。”
贺关手按在隔壁病床的扶手上,笑着问:“啊?等我电话干什么?”
楼冬藏语气低落:“只有你有我的号码,我已经很久没和人打过电话了。你也不给我打,买了手机用不上。”
贺关握着扶手摩挲:“我现在给你打了,什么感觉?”
楼冬藏:“在电话里听,和平时不太一样。”
贺关:“你也是,嗯,声音比平时低一点。”
贺关想了想:“那要不要我以后每天都打个电话给你?”
楼冬藏想都没想,拒绝了:“不。”
贺关在扶手上画圈:“这又是为什么?不想我给你打电话吗。”
楼冬藏:“不想,每天给我打电话等于你每天都要出门。”
他接着说:“回家吧。喜欢当面听你说话。”
贺关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缘无故、烧火一般发起烫。
……这人熟悉起来……怎么有点粘人。
他身后楼英杰还在看着,又不好动,只好转移话题:“嗯。下午给你带音箱回去。”
楼冬藏:“之前答应上班和我通电话什么时候兑现?”
贺关:“这几天不是放假吗。我都在家,明天上班吧。”
楼冬藏:“那再换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无聊。”
贺关:“嗯……”
贺关转过身,面对楼英杰做口型。
【要告诉他我在您这里吗?】
老年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贺关:“还在山上,马上下山,两个小时内保证到家。”
楼冬藏:“山里信号不错?”
贺关圆上他的疑惑:“山没多高,信号很好。”
楼冬藏:“嗯,那早点回?”
贺关:“嗯,拜。”
楼冬藏挂下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手里果不其然有一只肥麻雀。
测试两天,终于得出了结果。
一听到撒娇,贺关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下来。
他捏住麻雀一根正羽,喃喃道:“果然还是吃软不吃硬……”
麻雀原本正埋头干饭,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忍着正羽被拔的疼痛,惊恐地叽叽两声,飞离他的掌心。
*
挂掉电话,贺关:“岳父,我去交个急诊费,稍等一会儿就回。您带身份证了吗,给我。”
楼英杰:“干什么?”
贺关:“看看过往病例。”
楼英杰像个不想给的老小孩。
只是贺关不说话,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没动,很坚持,他最终还是给了。
贺关知道他会给。
楼英杰手底下四个子女,却没有人陪伴,其实心里对小辈很喜欢。
贺关拿完便走,在付款窗口付过钱,又去问就诊台的工作人员:“请问一下,过往病例能调出来吗?我是病人儿子,之前工作忙,照看得不及时,不知道怎么就冠心病住院了,怕他还有别的病。”
护士看了他一眼,先递过来一张承诺书:“给,证明关系承诺书,在这个地方签字,确保你们是亲人。”
贺关接过来浏览一遍,签下字。
承诺书无非一个作用,如果当时签字的人和病人没有血缘关系,之后拿到病例用作非法用途,医院不负这个责任,且病人家属可以依靠承诺书向签字人追责。
这个措施倒是挺好的。
贺关把承诺书递回去,又交上楼英杰的身份证,很快拿到过往病例。
原书里对楼英杰提及甚少,只说了他在楼冬藏最危急的几个时刻拉了一把,贺关觉得他还算合格。
但现在看起来……
楼英杰是个劳模。
按楼英杰这时已是冠心病早期计算,九年之后他还活着,而且在此期间,一直是他往返于藏冬园关照儿子。
贺关叹了口气,看到过往病例上的高血压、肝脏肥大,一阵头痛。
人到老了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疾病,楼英杰也不能幸免。
贺关还注意到……
拿过往病例时,护士有些惊讶。
再加上急诊室的护士说老人这个月第三次进医院时的波澜不惊,而且一来就被送到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