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去亲他。
他的唇温暖得很,因为进门时刚亲过,还微肿着,像透着艳红的水果外皮,触到另一个人时让人情不自禁地咬他,像咬一颗真正的水果,以榨取汁水为目的。
吻都是两个人的,加上另一个人的反应时,吻的走向便不受控制。
即使贺关尽量地往吻里加抚慰的情绪,也只会被楼冬藏带着变得难以自控,他捂着楼冬藏的手一松,露出手底下睁开的、带着笑意的青色眼眸。
贺关一滞。
早就没事了,在这骗他呢!
他齿门一合,咬他一下以示惩罚,想让楼冬藏自己退开。
但楼冬藏非但不退,反而以退为进,缠着他不让他跑。
这里挤,倒下去都不太行,贺关动作不会太大,楼冬藏便吃准了这点让他抱紧他,让他只能用自己维持稳定。
贺关自然也知道楼冬藏怎么想,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怎么解决又是另一回事。
这么明显的下套,贺关还只能明明白白地往里钻。
他的手本能地往下时才猛地一激灵,谁知道像是打开了身下人什么开关,被人箍紧腰抱起来,一把摔在床上!
床上又是软被又是床垫,弹性非常好。
好得贺关一点不疼,弹了两下,脚下还在柔软的被子上滑了一跤,以至于还没能直起腰,就已经被人扑过来压在床上。
“你……”贺关一惊。
楼冬藏擒着他手指吻他指尖,动作昭然若揭,问:“关关,现在问没晚吧,行不行?”
贺关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我是……这……你怎么……”
他语不成句,震惊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没想通怎么就是自己。
说好的老婆呢,怎么他才是老婆?
诈骗啊!
“不然你来?”楼冬藏说着,去床头柜里摸东西,拿回来之后俯身下来亲他的耳朵,声音里全是促狭,“学了吗?关关?”
这里那么挤,他竟然还特意放了个床头柜!
贺关被他摸着头发压在床上,又被低沉的声音蛊惑得眼前一片晕眩,又是气闷又是羞急。
他早该想到的,眼睛不好的哪是楼冬藏,是他贺关才对!
烦死了!看不起直男是吧!
但他还是憋屈地说。
“楼四,天窗关上,不然我杀了你。”
第86章 了解 飙轮椅还真是人生头一回。
贺关醒时, 他手里抓着被子一角,柔软的重量轻压着他的脸。
睁眼就是刺眼的阳光,他伸手挡了一下,听见身边有人问:“醒了?”
贺关没理他, 闭上眼适应了会儿亮, 没说话。
“喝水吗?”
贺关还是没说话。
他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两圈, 才消解掉昨晚酝酿到现在的起床气, 但嗓子不舒服, 不想说话。
但那人没长眼色似的, 还问:“我……”
贺关仍闭着眼,抬起胳膊想捂他的嘴,但没看那个人在哪、在做什么,错手打掉了那个人手里拿的书。
“好好好, ”那个人把书捡起来, 放回床头,好声好气地说,“不问了。”
这人心情很不错, 贺关却不太一样, 他等这人走开, 才从床上坐起来。
贺关视线落在柔软的被子上, 看着看着觉得眼睛痛, 便呆愣着抬头,去看头顶的天窗。
昨晚时, 他就透过洁净透明的玻璃窗, 看到外面镶嵌在夜空里, 碎钻一般的星星。
如果不巧被那个人发现他分神, 就会不得不收回视线, 重新陷入炽热粘腻的漩涡里。
天空碧洗,偶有鸟鸣。在岛上的缘故,这里安静极了。
正对着床的窗被人打开一道缝,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早晨刚过,清透的阳光从窗户上照下来,像条光毯,披拢他光着的半身,染在他因为睡着压到翘起的头发,也照在他黑沉的眼眸。
要是在平时,贺关睡觉头发不会翘得这么厉害。只是昨晚睡得太晚,洗澡的时候贺关只有搂着别人的力气,连什么时候被人吹干的头发都不知道。
刚吹干的头发总是容易被塑形,一睡就翘。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发尾,收回看天空的眼神。
那个人在这时正好回来。
贺关把视线挪到他手里的长方形餐盘,闻到香蕉、苹果之类的香甜的味道。
他揉揉咕噜两声的肚子,原本想的是饿了,但不知为何一晃神,想起昨晚楼冬藏带着他的手摸到这里。
贺关抬手拍了自己脸颊一下,脆响。
“你最好别问为什么。”贺关抢在楼冬藏前面说。
楼冬藏在他身边坐下,把餐盘放在床边,听话地不问。
但贺关能看得出他尤其放松。
可能是嘴角的一点弧度,也可能是微垂着的眼睫,也可能是伸手给他拉被子的动作。
这么了解一个人的经历对贺关来说前所未见,所以他其实不太生气,但是也不能立刻就放缓脸色。楼冬藏一向会得寸进尺。
“我今天去外面随便逛逛,”贺关喝掉香蕉牛奶,开始剥烤苹果的皮,“你还在禁闭期?”
楼冬藏盯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你能好好走路?”
贺关剥烤苹果的动作停下了:“……咱们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是——”
贺关把剥了一半的烤苹果塞他嘴里,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楼冬藏握住他手腕不让他离开,咬下一口烤苹果才松开他。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贺关吃完,把楼冬藏递过来的湿纸巾接过来擦手,从床上下来。
他还是对自己太没数,以为能好好走路,没想到腿一软,差点直挺挺跪在地上。
眼疾手快的楼冬藏在旁边捞了他一把,把他捞进自己怀里。
贺关气闷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楼冬藏安抚地摸他后背,好一会儿才说:“别生我气。”
“没有,”贺关闷闷地说,“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这话说完,他压着的人又笑了。
“你想的是什么样?”
贺关语塞片刻,狼狈地从他怀里撑起身体:“反正不是现在我不能走路这样……!”
殊不知他现在红着脸反驳,又是一种风景。
楼冬藏安抚地揉蹭他的耳朵:“给你揉揉?”
“不用,”贺关躲开他的手,“你给我点时间自己适应,今天我自己一个人去外面逛逛。”
他把重音放在“自己一个人”上。
“不能带上我?”楼冬藏可惜地说,“自从眼睛好之后我还没看你多久……”
贺关警告地瞪他一眼:“昨天看得够多了。”
“不……”
想也知道他要说不够,贺关先发制人,低头亲他一下,伸舌头舔他唇瓣。
他甚至提早看好了楼冬藏给他拿的衣服位置,亲他时抓起衣服,亲完就走,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绝不留恋。
楼冬藏一个闪神,贺关已经没了人影。
楼下传出一点声响,和压抑的吸气声。
听声音,是腰疼的某人没注意脚下,又在楼梯处磕了一下。
楼冬藏很久才从床上坐起来,含着笑去找云南白药在哪。
*
贺关狼狈地换上运动服,感觉自己的腿和腰都不太听话,深刻体验了一把腰肌劳损的感觉,打开门时扶着门框缓了至少半分钟。
看那个人没跟着下来,他才呼出一口气,打算从楼梯上下去。
楼梯下面,有人问:“出门了?”
是燕逢卿。
贺关抬抬眉毛,看他推着一把电动轮椅——甚至是带着坐垫的升级款,面带职业微笑。
“这是什么意思?”贺关看向轮椅。
“是这样的,”燕逢卿解释说,“楼先生想让你体验一下残疾人的一天,所以今天你去哪最好都用这个出行。”
贺关得救一般,快步走下楼梯,迅速把自己甩进轮椅里。
“那我的工作就完成了,”燕逢卿看看表,“再见。”
贺关和他告别,自己研究起身下的轮椅来。
左边有个透明亚克力盖板,打开盖板,下面是摇杆、可弹出的扳机和一系列凸起的控制键。贺关转动摇杆,发现摇杆意外地灵敏,带着他往各个方向驶去。
他像玩游戏似的按住摇杆往前走,顺带研究上面的按钮。
贺关按下黑色铃铛红色背景的按钮,猛然发出尖锐的响铃,他连忙又按一下,没想到响铃更大。他沿着人行道走路,两边都是居民区,立刻有人打开窗户说:“警报响了!”
路口巡逻的警护模样的人带着急救设备赶来,有附近居民打电话,贺关被一堆人团团围住,问他怎么了。
贺关震惊地连连说自己没事,一边示意自己不知道这些按钮的意思,所以按错了。
“原来您没事,那就好。”警护女士看他没事,因为不知道按钮的意思才闹了个乌龙,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他占用她的时间,只是先行驱散向这边赶来的民众,让街道恢复正常秩序,接着让他在这里稍等。
贺关转动轮椅,说:“我可以跟着你。”
“那再好不过了,”警护笑着说,“那跟我来吧,我给您拿说明书。”
贺关一路上和她聊天,得知她从小就在这里住、在这里长大,今年刚刚念完学校,参加工作。
她年龄不大,但体格很好,作为女性,因为雄性激素分泌量较男性少,想练到她这样健壮有力的体格需要付出比男性多得多的汗水。
“你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有时间把身体练得这么好?”贺关有些好奇。
“您是外面来的?”警护讶异地说。
她一语中的,贺关则是很疑惑:“很明显?”
“当然,”警护笑了笑,“因为我们这里的学生不会没有时间锻炼身体。”
她说完才意识到似乎有些歧义,解释道:“倒也不是和谁比较,只是这里学生很少,老师比学生还要多,所以老师有很多时间帮每个学生制定学习计划,体能和学习一样重要。而且没有要求学生们必须学什么样的理论知识,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学,不能不学。必修的是技术课。”
贺关:“技术课?”
“嗯,就是必须动手的课。小学会学打扫屋子、整理衣服这种简单的,初中学怎么修天花板上的灯、怎么把家里洗衣机的水管和扫地机器人的上下水改装在一起、怎么自己做个柜子、怎么焊电路板、怎么装一台主机、怎么修自己的轮椅、怎么做助听器,高中的时候就看初中时喜欢、擅长哪个方向,再根据这个方向学更深入的高等教学。反正老师很多,想学什么就选哪个老师。”
警护一边和他解释,一边步履不停,一直向这片区域的中心走去。
这里还真像一个独具一格的小社会。
贺关跟着她到的地方是中央广场,广场的楼梯非常特别,坡度非常缓,有步梯和无障碍坡,广场中央是个潺潺流水的喷泉,稍微有些空。
中央广场后面,就是这里最高的楼栋,叫事务厅。
贺关在大厅的杂志架上拿到这里的地图和轮椅的说明书。
昨天贺关住的地方是这片区域的西边,属于聚集的居民区,东边多是商铺,各种生活小店,北边在地图上没有标注,是一大片空白,南面则是供人娱乐聚集的地方,有KTV,电影院。
贺关问:“岛上大概有多少人?”
“四千多?”警护不确定地想了想,“您可以去问问楼先生,他很清楚。”
“好,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太长时间。”
警护浑不在意:“不会,我离开岗位就会有另一位替补,我今天已经下班了。”
“什么意思?”
“因为遇到了突发情况嘛。”警护笑笑,看向贺关。
“你们这的工作真不错……”贺关感慨。
警护带着贺关走出大厅,正巧碰到一位飙轮椅的老人在事务厅前急停,轮胎和地面高速摩擦,声响刺耳。
她管不得贺关,急匆匆走上前,责怪地说:“您什么时候又把限速功能黑了?刚才的速度都超过140了!事务厅这边限速的!”
“害,”老头坐在轮椅上,毛发稀疏,一口黄牙,闲适地说,“就轮椅这个系统,我想黑还不是随随便便,小薇,看我是不是车技又长进了?”
“爷爷!你再这样我就去找奶奶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