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听到了背景音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商务会谈。他也懂事，赶紧道：“那一会儿楚云柏给你打电话你别接, 明天我请你吃饭。”
郑泊羽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话语中的笑意更浓重：
“好。”
“放心。”他道，“我把他拉黑。”
江枫：“……”
也不用这么狠。
他怕楚云柏真的发疯把郑泊羽打得半身不遂。
但郑泊羽好像并不在意，笑着说了句别担心, 就挂了他的电话。
江枫热情冷却, 进入了贤者时间。他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响了一下。
是楚云柏发过来的。
不太熟：[定位]
不太熟：现在过来。
不太熟：或者我去你们宿舍, 你选一个。
江枫：。
男人。
之前还说要哄他, 什么都顺着他。果然都是骗他的。一下子就现原形了。
他打字。
-我不。
那边原本还在消息输入中，这会儿直接不动了。
大概是被气狠了。
江枫赶在他一个语音打过来之前发了一行字。
-我又没和泊羽哥哥真的谈恋爱。
那边没说话。
如果要说别人, 江枫可能拿捏不准。但这是楚云柏, 他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他继续打字。
-你凭什么管我跟谁交朋友啊, 我都十九了, 爸妈都不管我
-不准过来
-过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打完字, 江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艺术。
他之所以不跟楚云柏当面谈，就是因为神态和语气都能暴露很多东西。如果他是个演员，他说不定还会试试，但是他表情管理都不太好，就不打算冒险了。
这些话光从文字上来看，既像是又急又气，又没有到完全生气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他跟楚云柏说他和郑泊羽没有在谈。
其实江枫也不想真的用假扮情侣来刺激楚云柏，一方面这真的很幼稚，另一方面，这对郑泊羽也挺不公平的，呃虽然他自己好像并不介意。
既然楚云柏对他和郑泊羽走得近就很介意，那么就让他误会到这个地步好了。
当然，还有一方面。
这个方面属于自己江枫心底最隐秘的私心。
他想试探楚云柏对同性恋的态度。
他说了这些话，楚云柏果然没有再坚持要过来。
但是他还是试图跟江枫讲道理，江枫胡乱应着，间或说两句来气他，最后宣布自己今天很累，所以要早睡了。
等到熄灭屏幕，江枫觉得奥斯卡给他发个奖都不过分。
*
第二天，江枫约了郑泊羽在一家常去的饭馆碰面。这回他长了个心眼，先把单给买了。等郑泊羽到，菜就陆续开始上了。
他挑了挑眉，在江枫面前坐下来：“怎么，这么不想欠我人情啊？”
“怎么样，礼物收到了没，喜欢吗？”
江枫一反常态，回答得很老实：“喜欢。”
“谢谢泊羽哥。”他道。
郑泊羽的手顿了顿。
“不客气。”他笑得风度翩翩，“喜欢就好。”
“对了。”他道，“你找我什么事。”
江枫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他沉默了一瞬：“想笑就笑吧。”
话音落下，郑泊羽毫不客气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包厢。
江枫抽了抽嘴角。
楚云柏昨天说他和郑泊羽有仇，这话还真没说错。
“哈哈哈哈哈……”郑泊羽笑得停不下来，“小枫你真是，我都能想象楚云柏当时的表情了，真有你的，不行，如果我在现场，我一定得用手机录下来。”
他笑够了，然后才道：“所以呢？你想让我当你男朋友啊。”
他咳嗽了一声，整了整衣服。
“虽然我觉得我跟你确实挺般配的，但是这事儿吧我觉得得慎……”
江枫默默看他：“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这种事情还要考虑啊。”
郑泊羽：“……”
不好意思，一激动忘记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哈。”他道，“那个，假扮，我漏了俩字。反正你懂意思就成。”
江枫摇了摇头。
“不用。”他道，“那多不好意思。”
郑泊羽一口血闷在胸口。
这种时候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他大概明白江枫的意思了，叹了口气：“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得和你经常见面是吧。”
“我配合你时间。”江枫道，“一起吃饭我请。”
郑泊羽笑：“小枫，你还真是挺乖的。”
-
江枫身上有种很怪的特质。
从前他就是个纯粹矜贵的小少爷，明亮而晶莹剔透。虽然美丽，但对郑泊羽的吸引力也就到了皮相为止，最多再加上一层纯净。
但是现在的江枫格外不同。
他在年少遇到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偏偏他的教养、品质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改掉，于是，他就像是野地里的一朵玫瑰。
身上沾染了风霜雨雪，却依旧像在温室一样娇弱无害。
……让人很想试着欺负，品尝。
最要命的是，小玫瑰的保护罩已经没有了，他现在几乎任人宰割。
当然。
郑泊羽只是想想。
这事儿再有诱惑力也十分缺德，他还不至于真到这么禽兽的地步。
他叹了口气：“我要是楚云柏，我也得想方设法找个屋子把你关起来。”
这么乖这么漂亮。
这个世界上不怀好意的人可是很多的。
江枫：“……”
这人在说什么玩意儿。
“他找个屋子把你关起来打一顿还差不多。”
楚云柏可舍不得打他。
事儿说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郑泊羽下午还有个会，打算送了江枫回去就走，被江枫拒绝了。
“你去开会吧。”他道，“我打车。”
郑泊羽时间确实有点紧，于是便也没坚持。
临走，江枫叫住了他。
“泊羽哥。”他道。
郑泊羽回头：“嗯？”
江枫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漂亮：“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
郑泊羽一顿。
他突然有点儿想笑。
真是……
乖。
又乖又笨的。
这事之前就说过，又拉出来强调，无非是察觉了什么。
可是江枫还是不懂男人。
这种过于温柔的暗示是不会起到任何效果的。
他叹了口气。
“知道了。”他道。
他揉了一把江枫的头，然后施施然走掉。
江枫在原地呆了半天，有点无语。
……所以‘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不管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江枫自认自己的通知已经做到位了。
和楚云柏闹归闹，他不想牵连上别人。
中午回去，他就被叫去了楚云柏办公室。
他走的是总裁专梯，之前楚云柏就给过他一张卡。只是去的时候他莫名有点心虚，特意挑了没人的时间，电梯一到，他就眼疾手快地冲进去，然后猛按关闭。
出了电梯，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嘉灿的招牌镶在中间，黑金色调，旁边挂着山水画，底下是假山盆景。江枫小的时候被抱着去楚氏总部玩过，那边就是这样的风格。
相比之下，楚云柏的办公室就更像他本人一点。
黑白灰三色占据了全部的视觉，只有绿植点缀色彩。进门正对着的是一张异常宽大的办公桌。左边是沙发饮水机还有江枫十分熟悉的咖啡机，右边是一个休息隔间。整个房间用的是落地窗环绕设计，看起来视野十分宽阔。
……楚云柏确实不明白，又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江枫一进门，还是对着他的办公室猛看个不停。
他忍不住出声：“喜欢？”
“啊。”江枫点头。
“那要不这个位置你来坐。”楚云柏淡淡地道。
他说的是他身下的那张椅子。
江枫：“……”
您说笑了。
他在楚云柏面前坐下来，样子倒是挺乖。
但楚云柏现在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敢瞒着他偷偷和郑泊羽那样的人来往。
敢和他顶嘴。
顶完嘴还敢直接跑。
要不是江枫告诉他没有在谈，楚云柏真的会停了他的工作，直接把他关家里反省。
他面无表情。
江枫察言观色，提醒：“我还在生气。”
“……”
楚云柏冷冰冰地说：“我也在生气。”
嗯……
江枫想。
这招不好使了。
他道：“我和泊羽哥哥真的没什么关系。”
这话出口他莫名觉得不太对劲。……怎么那么像跟对象狡辩的出轨渣男。
不过楚云柏大概是气上头了，并没感觉到哪里有问题。
“为什么跑？”他问。
江枫眨了眨眼睛。
“不跑的话……”他斟酌，“感觉会被打。”
楚云柏冷笑了一声。大概意思估计是你也知道。
江枫昨天晚上消息里还很嚣张，这会儿倒是很懂得见好就收：“我们就吃过两次饭，总不能他喜欢男的，我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有点紧张，抿紧了唇，观察楚云柏的神情。
楚云柏皱了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以为你恐同。”江枫不动声色。
楚云柏：“……”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觉得他的行为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么？”
他实在没忍住，反问。
他不明白江枫平时挺聪明的，为什么到这件事上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郑泊羽喜不喜欢男人这是重点么？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的态度都不端正，江枫看不懂么？
江枫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他垂着眼看桌面。
这个样子看上去有点蔫巴。楚云柏吃软不吃硬，忍不住缓和了下语气：
“只是少来往。不是让你断绝关系，至少不要那么顺着他。”
他看了眼日历安排：“你还欠他一顿饭是不是？我周末有空，和你一起去。”
-
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江枫还有些心不在焉。
临到电梯口，里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女孩，楚云柏的另一个助理季承珂。
对方看见他也愣了一下：“小枫？”
江枫老实跟她打招呼：“承珂姐。”
季承珂正要说什么，里面已经传来了楚云柏的声音：
“承珂。”
季承珂就冲江枫点了点头，进了办公室。
江枫在电梯里对着镜子发呆，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楚云曦的那个助理跟楚云柏表白，当时楚云柏说的是我不喜欢她，而不是我不喜欢女孩子。虽然那是容慧琳，江枫觉得这应该是能证明什么的。
他又想到了初高中的时候他替楚云柏收的鲜花巧克力。也都是清一色的女生。……虽然楚云柏也全都没收。
江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云柏的想法。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郑泊羽的那些话影响了，他让楚云柏帮忙泡个咖啡都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回与其说是要惹他，还不如说大半原因只是试探。
但是楚云柏没有正面回答。
江枫不知道他是没有看法，还是下意识回避。
下午是选题讨论。
郁一垣他们都来了公司，顺手给他带了一杯拿铁。江枫精神总算集中了不少。
之前讨论的梦境主题太大，最终缩小为了一个子主题，即“镜花水月”。主打用的是江枫的自作曲《镜花》。
江枫当然没什么问题。作词作曲都是他，他把当时大概的创作思路和策划团队那边分享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一下午。
出来了之后他才发现郑泊羽给他打了电话。
他打回去：“怎么了？”
郑泊羽倒也开门见山：“你的便宜哥哥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带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