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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夜晚,《败色》拍摄片场。
姜留岁从化妆间出来,正巧碰上同样做好妆造的贺逾景。男人穿着深色系的大衣长裤,偏正式的衣着突显了他身材上的优势,愈发衬得肩宽腿长、身姿利落,透着股疏离的矜贵。
贺逾景指间戴着造型别致的戒指,手腕上挂着一圈同系列的半钻手镯。姜留岁在他身上见过的饰品就没重复的,这似乎不仅是工作需求,也是他的个人习惯。
一照面,贺逾景率先开口:“你昨天跑得很快啊。”
他比姜留岁高出一截,看人时微垂着眼睛。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我……”姜留岁迟疑了下,小声说,“我怕打扰到你们。”
不等贺逾景说话,姜留岁补充:“你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贺逾景瞅了他一眼,语气似亲昵又似警告,“不许乱想。”
“哦。”姜留岁配合地答应,贺逾景却不太满意:“你不信?没跟你扯谎,和人暧昧还不敢承认算什么。”
姜留岁可疑地沉默片刻,十分真诚:“我之前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非常相信你。”
贺逾景:“……”
贺逾景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都来了?剧本都背熟了吧?”
黄致诚边说边向两人走来,他的年龄比吴歧大几岁,面色红润,是个看起来乐呵呵的胖子。姜留岁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大导演,打招呼时有几分紧张:“都记住了。黄导好。”
黄致诚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小姜是吧?你好。”
“幸亏您能来拍摄,帮大忙了。”贺逾景道。
“那也是你们开的价格高。”黄致诚十分坦然,说话间带着面对熟人才有的热络,“一开始我还以为报错价了,就拍一个MV,你们公司可真舍得。”
贺逾景吊儿郎当:“好歹算盛云的台柱子,对我不大方怎么行。”
黄致诚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一会儿如果表现不好,可别怪我要求高。”
“这个小朋友也是,”黄致诚转头看向姜留岁,“他不是专业的,但你是。对你们的标准自然也不一样。”
“好的,”姜留岁认真回答,“我会加油的。”
肩膀忽然一沉,修长有力的手臂搭了上来,贺逾景像是保护一样揽着他面朝黄致诚:“您放心吧,他是我选的人。”
姜留岁神色微动,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他下意识望向贺逾景,视野内映入男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勾起的嘴角。
“哟,不容易。”黄致诚露出一点稀奇的神色,半真半假调侃,“连你都学会照顾人了。”
MV拍摄大致分了三个时期,初见、热恋和离别,为了让他们俩更快找到感觉,黄致诚选择先拍摄离别这一场的戏份。
“先拍这场也是因为基本都由小姜主导,对你来说比较容易。”黄致诚对贺逾景道,“外面正下着雨,你要离开这儿,你心里是不舍得的,但你知道只有离开他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痛苦会使你更进一步。”
贺逾景点了点头。
“这里的两次吻戏都很关键,等他吻你之后再回吻他,相比起他,你要表现得更激烈。”
黄致诚嘱咐完,接着和姜留岁讲戏:“你这个角色,本质上是画家追逐灵感的载体。你知道自己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以为你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毫无征兆的,他居然铁了心想要离开,慌乱之下你只能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你哀求他,甚至是引诱他,只要他能留下来。”
“这场可能不太好拍,但也算是给你俩‘破冰’了,这里过了,之后拍起来就会顺利许多。”黄致诚说,“都明白了?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
“——《败色》三十九场一镜一次,ACTION!”
随着场记一声打板,贺逾景撞开了画室门。
他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提着画具大步前行。追出来的人红了眼眶,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在深夜冒雨离开。
姜留岁跟在他身后大声质问着什么,却丝毫没能换得他的停留。终于,在贺逾景走到前门时,身后的人一把扑向他,强行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走。”姜留岁浑身发抖,苦苦哀求,“不要走,求你了……”
尽管MV中不会有任何对话出现、拍摄时也不会收音,但好几幕都要对口型,为了不让他们因尴尬入不了戏,编剧简单写了台词。
姜留岁抬手抚摸贺逾景的脸颊,眉目间满是爱意,渴求中隐藏着一缕被抛弃的怨气。贺逾景愣了愣,一瞬间几乎被他眼里的情绪吸进去。
这家伙演戏……居然这么有感染力。
细白的手臂缠了上来,如蛇一般勾住贺逾景的脖颈。他仰头靠近,用唇瓣轻轻触碰贺逾景的唇,又难分难舍地啄了一口。
“我的天,”场外的化妆师捂着嘴,忍不住道,“姜老师好撩啊。”
怀中人的脸颊泛着暧昧的潮红,神色渴望而引诱。贺逾景记得按照剧本,这里姜留岁该说的是对不起和别离开我,全是可怜的哀求。
但姜留岁压着嗓音,嘴唇启合。
“这样不够。”
细长的手指划过贺逾景的后颈,不轻不重捏了一把,和脸上热烈的爱慕不同,姜留岁的指尖温度冰凉。
“吻我的时候,再粗暴一点。”
贺逾景微微眯起眼睛。
如同礼尚往来一般,修长的手指插进姜留岁的发丝中,紧紧锢住他的后脑,逼迫他维持仰头的姿势无法逃脱。
双唇相贴时齿尖摩挲过唇瓣,姜留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咬了一下。
“唔…!”姜留岁的呼吸被迫混乱。
和先前那个试探性的啄吻不同,贺逾景的亲吻带着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堪称粗鲁的动作侵略性十足。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充斥着姜留岁的感官,令人浑身发软。
不是说贺逾景没拍过吻戏吗?
在镜头前居然毫不僵硬,吻得这么不客气……姜留岁被亲得晕头转向,发自内心佩服对方的业务能力。
……
现场几个年轻小姑娘看得脸红心跳,大气不敢喘一声。贺逾景手中的画具盒在纠缠中倏然坠落,颜料和画笔滚落一地。这点动静令姜留岁如梦初醒,面上逐渐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仿佛认为求吻得到了回应,自己深爱的人便会留下。
但当这个激烈的亲吻结束,他却被一把推开。
贺逾景头也不回摔门离去,像是在最后一吻里彻底放下了对恋人的感情。镜头调转,姜留岁背靠墙低垂着头,似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有眼泪从通红的眼眶涌出。
“——卡!”黄致诚喜笑颜开,“不错,不错!”
贺逾景演戏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黄致诚已经做好了卡上十次的准备,没想到第一次竟然能拍出这么好的效果,最担心的吻戏更是出乎意料张力十足。
不过……
黄致诚仔细看了一遍回放,对贺逾景道:“其他地方还好,但你可能没意识到,他扑上来的时候你短暂愣了一下,表情也不够冷硬。走廊这段得补拍。”
黄致诚见贺逾景没反应还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次,才换来他的应声。林崇很有眼力见地凑上来问:“哥,你要纸巾吗?还有漱口水和糖。”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舌吻,但刚才那么近,说不定沾到了口水。
工作归工作,私底下贺逾景非常不喜欢同外人太过亲昵。林崇估计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被那个吻弄得不太舒服。
黄致诚转头问姜留岁:“最开始那里需要重拍,你状态怎么样?”
那一段表演姜留岁的情绪十分激烈,算是一次爆发。有些演员出戏入戏都需要时间。姜留岁的眼泪到现在还没停下,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相。
“我没关系,那就再推一次。”姜留岁的声音沾染了些许哭腔,说话时的情绪却很稳定。
他边说边活动了一下撞上墙的肩膀,抬头见贺逾景正神色莫测看着自己,不太好意思地问:“刚才情急之下我那样提醒,你不介意吧?”
尽管提醒是出于好意,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在教贺逾景演戏。要是遇上不识好歹的,说不定会觉得他是在装腔作势。
“介意什么,我该谢谢你才对。”贺逾景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处,忽然问,“很疼吗?”
“?”
“刚才推那一下,很疼吗?”
“不是因为这个……”姜留岁见他误会,解释道,“我哭起来本来就要哭很久,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边说边揉了下眼睛,化妆师连忙阻止:“哎哎,放着别动!我来擦我来擦!”
姜留岁闷闷嗯了一声。化妆师用棉签棒一点一点擦掉他眼角的泪痕,而后拿着小刷子,重新为他细细补妆。
他的口红被吻花了,眸光潋滟,脸上却没了拍戏时激烈外放的情绪。
林崇没等到明确的回答,还在坚持不懈询问:“哥,你要不要纸巾?”
贺逾景不经意地舔了舔唇,尝到了残留的口红味。他收回视线,声音拖得懒洋洋:
“不用,放回去吧。”
化妆师擦了半天,都没见姜留岁止住眼泪,打趣道:“哎呀,您这眼泪怎么还止不住了,看来被贺老师伤得很深啊。”
生理反应,当事人自己也很无奈:“要不等一会儿再弄吧,不然补了妆又要花掉。”
看得出来,姜留岁的性格并不如外表那么柔软。
但他的样貌太有欺骗性,这样红着眼睛连黄致诚看了都有几分不忍心。想着贺逾景似乎和这小孩儿关系不错,黄致诚招呼他:“赶紧的,哄哄人家,不然没法拍。”
姜留岁被搞得哭笑不得:“不用,我真没事,一会儿就好——”
本以为贺逾景不会掺和,却没想到,一道目光转了过来,落在他泛红的眼角处。
“我这个角色好糟糕,推开你之前还要吻一下占便宜。”贺逾景煞有其事地自我反省,“真烂。”
他自己说自己坏话,周围人都被逗笑,姜留岁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可爱的办法哄人,也不由得笑起来。
“是啊,挺糟糕的。”
贺逾景唇角挑起弧度。明明是讨饶的话语,却被他说得无比撩拨:“嗯,我的错,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太双标了,兄弟
第9章 好哥哥
本以为走廊那一幕的补拍不会有多困难,黄致诚却重拍了好几次,连同贺逾景推开姜留岁摔门离去的戏份也被要求重新拍摄。
黄致诚看起来和蔼可亲,要求却到了严苛的地步,小细节更是精益求精,虽说最重要的吻戏一遍过了,其他地方却不甚满意。跟有些暴脾气的导演动不动将人骂个狗血喷头不同,黄致诚拍摄时是鼓励式的,但一样磨人。
“还不错。不过逾景你表情不太对,不用从头到尾面无表情那么端着,你推开他情绪可以再外放一点。”
“推人时用的力气不够!还有小姜,疼也得忍着!你最后不小心皱了一下眉。”末了,黄致诚鼓励道,“再来一次一定更好。”
贺逾景都不记得自己听了多少遍再来一次一定更好。最后一次拍摄,他将人推开时没收住力气,实打实地听见姜留岁重重撞上了墙。他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姜留岁的表情失魂落魄,仿佛没感觉到疼痛般仍沉浸在情绪之中。
黄致诚欣喜道:“过了!”
“辛苦,休息休息,准备拍摄下一场。”
贺逾景松了口气,跑上来的林崇给他递水,他低声嘱咐:“去找点药油。”
林崇急忙问:“您伤到了?”
“不是我。”贺逾景见他还想再问,轻声打断他,“让你去就去,赶紧的。”
稍后还要再拍另外一场,姜留岁回了化妆间等待重新做妆造,丁言连忙关切地问:“肩膀怎么样?需要上药吗?”
今天这段被推开的戏反复拍了好几次,丁言在旁边看着都替他担心。
场务在这时叩开门,提着医药箱进来:“姜老师,这边有药油,您先简单处理一下,免得有淤青了。”
“好,谢谢,放在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