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的确确是只有文清辞能够说出的答案。
毒素将他的思绪搅乱,意识也变得模模糊糊。
混乱间,谢不逢忽然懂得了文清辞。
在他的心中,医术永远排在第一位。
文清辞可以为了“医”牺牲一切、赌上所有——这里面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性命。
在文清辞的世界里……他用自己做实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错。
少年不由呼吸一窒。
手腕间的暖意,再次出现在了谢不逢的唇畔。
鲜血迫不及待地涌入了少年的口腔,腕间冰凉的药玉轻摇,触在了他的颊边。
文清辞的血里,几乎没有令人厌恶的血腥味,反倒是充斥着浓重的苦香。
神识恍惚的少年,并没有放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着文清辞的手腕。
淡淡的腥甜,浓郁的苦香,还有唇边冰冷又细腻的触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谢不逢的脑海之中。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文清辞的鲜血与生命,此时正一点点从自己指尖下的血管里溜走……
因为失血过多,文清辞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悬在半空的手腕,也无力地颤抖了起来。
绕在细瘦手腕上的药玉,珠粒相撞,发出噼啪细响。
搅乱了人的心神。
恍惚间谢不逢看到,血液的流逝,带走了眼前人唇上的色彩。
苍白的皮肤,还有如墨的眉眼……他如从水墨工笔中走出的人物,漂亮又脆弱。
只有眉心那一点朱砂痣,还有些许颜色。
正如夜里遥挂于天际那唯一一轮血月。
……文清辞是个半路出家的药人。
要想解谢不逢的毒,他必须流比其他药人更多的血。
文清辞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与力量,都在随着血液一起流逝。
他的背后早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胸肺间更是麻痒一片,如遭虫蚁啃食。
文清辞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此时的他,完全是在靠意志力强撑。
文清辞一手轻悬,一手紧攥成拳。
修剪整齐的指甲,也因用力过大而深深地刺入了皮肉之中。
哪怕如此,他仍固执地不愿挪开手腕。
文清辞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腕间的刺痛,和血液一点点流出身体的无力感。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年紧握着文清辞的那只手,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他重重用力,将这只悬在自己眼前的苍白手腕拽了开来。
文清辞的头脑一阵昏沉,终于彻底脱力,朝地上倒了下去。
少年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焰被逆风推向远处推去。
可是时间久了,也有星火燎至此处。
文清辞却像毫不知晓般,任凭自己向火焰中跌去,似乎是要在这里陷入沉眠。
就在他跌向烈焰的那一刻,谢不逢突然伸手,将文清辞稳稳地揽入了怀中。
意识将要消失的瞬间,文清辞看到的是那双染上了惊慌的琥珀色眼眸……
直到月白色的身影倒入他怀中,谢不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文清辞要比自己想象得更瘦。
他如一片雪花,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入了自己的怀抱……
仿佛下一秒便会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清辞?”
“……文清辞?!”
少年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外科医书。
几秒钟后,他重重地用手指按在文清辞所伤的静脉上端,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为对方止血。
同时,用尽全力将文清辞护在怀中,半跪在这片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孤岛之上。
太殊宫里的一切,都被烈火隔在了那一头。
仿佛这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
直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太监们带着水囊,扑灭御花园的大火。
谢不逢才终于抬眸,朝着溪流那一端看去。
贤公公带人奔至此处,准备收拾残局。
刚到御花园,他远远就看到了谢不逢的身影。
“慢着……”贤公公突然挥手,示意太监们原地不动。
谢不逢被刺客围攻,动静不可谓不大。
方才宴席间无数人都看到他被长剑刺伤,并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御前。
按理来说,谢不逢早就应该毒发死了才对……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和贤公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一身玄衣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人。
他虽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可是看这状态,哪里有半分即将毒发而亡的样子?
反倒是静静躺在谢不逢怀里的人,一眼望去毫无生气,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贤公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文清辞的手腕上。
一道猩红色的伤疤横贯其上,四周皮肉外翻,看上去格外狰狞。
贤公公的心先是狠狠一震,接着疯狂跳动了起来。
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他,自然也听说过所谓“药人”的存在。
……相传他们的血液,可以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贤公公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又一个有关神医谷的谣言而已。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令贤公公相信——谢不逢的毒,就是文清辞用自己的血,替他解的!
宴席上伤者众多,将他们带到皇宫另一头的太医署再医治显然有一些来不及,故而大部人都在就地诊疗。
贤公公在原地停顿片刻,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他忽然笑着朝谢不逢走来,无比郑重地对少年行了个礼说:“文太医护兰妃娘娘凤驾有功,陛下特准他于嘉泉宫休息、诊疗,禹冠林禹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嘉泉宫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在太殊宫内留宿的地方。
此前还从来都没有一个太医住过那里。
末了,贤公公又半是威胁地看了文清辞的手腕一眼,轻声“提醒”谢不逢:“文太医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依咱家看还是早些诊疗为妙。”
老太监尖厉的声音,总算是将谢不逢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如梦初醒般抬眸向天边看去。
……晓星高悬,不知不觉已是子时。
少年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于抱着文清辞缓缓站了起来。
“好。”
贤公公已经发现了文清辞的异样。
比起在这里做无用功,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立刻带文清辞去医治。
两边太监对视一眼,忙上前想要将文清辞从他怀里接走。
可是谢不逢却始终没有放开怀中人的意思。
“退下吧。”贤公公淡淡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同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当即明白过来,他立刻小跑着绕过此处,先于谢不逢跑向了嘉泉宫。
夜色如墨,谢不逢紧紧地抱着文清辞,穿过弥漫着血腥气息、一片焦黑混乱不堪的御花园,朝着嘉泉宫的方向走去。
谢不逢的身体伤痕累累。
随着肌肉的紧绷用力,狰狞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血。
猩红的脚印,就这样一路印出了御花园。
走出了那片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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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泉宫,飞阁流丹。
宫人进进出出,远望好不热闹。
御花园外的伤员还没有处理完,可是大半个太医署的人,却全聚在了这里。
止血的药物对文清辞完全没有作用。
他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手臂上,扎满了银针,以封血脉。
那银针足足有半拃长,闪着寒光,像是要将文清辞的手臂刺穿似的。
负责急诊的太医令禹冠林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脸上惯有的笑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
他的手指,抵在文清辞的脉上。
禹冠林能清晰地感受到,文清辞脉搏的跳动速度,快的超出了想象。
他诊脉的那只手,都在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心脏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正拼尽全力、尽其所能地将血液泵向全身,这是身体最后的求救信号。
禹冠林始终一言不发。
紧张的气氛在他的沉默中扩散。
谢不逢站在榻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口中的苦香还未散去,熟悉的气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可是少年的心里,却写满了不安。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与恐惧过。
这种陌生的情绪,如海浪般将谢不逢吞噬。
甚至叫他忘记了呼吸。
太医们进进出出,将藏在皇宫内库里的各种丹药奉上,各类止血药剂,禹冠林更是全都试了一遍。
甚至就连香炉,都点了整整七架。
可是这对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甚至……隐约起了一点反效果。
文清辞忽然咳了起来,有血迹蜿蜒自他唇角落下,一路滑至脖颈。
老太医的脸色,当下便被吓得煞白。
“好了!”禹冠林咬牙回头吩咐道,“把这些香炉全都清出去,不要再送药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药石罔效”。
文清辞的血始终止不住,像是要就此流干似的。
整座大殿,已经被苦香所溢满。
方才文清辞对自己下了狠手,他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眼见所有伤药都对他不起作用,冠林只能使用最最原始的方法。
他再一次用特质的绷带,紧紧地扎住了文清辞的手臂,阻止了血液的流通。
放在往常,老太医是不会用这个方法的。
文清辞的体质原本就很不好,长时间的捆扎与压迫,有可能会废了他的手臂。
……可是今日,他只能赌这一把。
偌大的殿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过后,半跪在榻前的禹冠林终于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禹冠林一步步挪到了不远处的贤公公身边。
“好了……文太医的血已经止住,今夜好好休息,等明日应该能够醒过来。”禹冠林长舒一口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贤公公说。
末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重重地叹气道:“但是文太医他的体质原本就非常不好,今日之事,算是彻彻底底的伤了根基,恐怕……”恐怕后事难料啊。
文清辞实在太过年轻,说到这里,禹冠林的眼里也随之透出了几分犹豫和不忍来。
末了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待文太医醒后,再做打算吧。”禹冠林的语气格外沉重。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末了终于恢复往常的模样,一脸堆笑地朝禹冠林行礼道:“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禹大人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夫的分内之事。”禹冠林也笑道。
被临时召回嘉泉宫的他神色清明,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喝醉酒的意思。
显然……这个人精刚才是见气氛不对故意装醉的。
禹冠林本打算装醉,以想吐的名义提前离开御花园,但是他没有想到,文清辞发现自己醉了后,竟然找人将他送回了府去。
……这个年轻的太医,远比他想象得心思细腻。
想到这里,禹冠林的心中便更是不忍。
他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是后来这只用外力止血,不开补血方剂的做法,已经清楚地表明,禹冠林现在已确定了文清辞的“药人”身份。
毕竟这世上的药,对药人基本都没有效果。
贤公公和禹冠林还在寒暄着,谢不逢仍独自站在嘉泉宫的角落,凝视着榻上的人。
少年身上的伤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但是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谢不逢始终紧攥着双拳。
禹冠林的话,如同魔咒一般一遍接着一遍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文清辞为救自己,大伤根基。
而老太医没说完的那句“恐怕”,更是成了悬在谢不逢头顶的一把刀。
同为太医的文清辞,在出手帮自己之前,会不知道后果吗?
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吗?
文清辞不但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谢不逢的心,如被狂风裹挟般忐忑不定。
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因此急促了起来。
榻上锦缎,将文清辞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
他静卧在此处,胸口的起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场景,莫名使谢不逢感到心慌意乱。
他无数次想要上前,轻轻握住文清辞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却又无数次放弃……
谢不逢身上浓重到吓人的血腥味,终于将禹冠林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他叫来一名太医,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朝谢不逢走来。
禹冠林看了文清辞一眼,转而笑眯眯地朝谢不逢说:“殿下,现在距离文太医醒来,应当还有一段时间。您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清理包扎一下伤口,洗净身上的血腥,之后再来这里守着吧。”
……血腥味。
禹冠林的话提醒了谢不逢,少年顿了顿,终于一点点松开双手,向侧殿走去。
这天晚上,太殊宫发生了无数件大事。
贵族行刺、被捕,朝臣遇刺身亡,御花园大火……
每一件事,都远比太医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来得更加紧要。
按理来说,今天晚上皇帝应该好好休息,或者连夜审讯叛臣才对。
可是刚刚过丑时,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便于众人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嘉泉宫内。
谢钊临竟然选择在今晚来看一个小小太医。
或许是刚刚了结心头大患,今晚的谢钊临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和平常那个被头痛之症困扰的模样判若两人。
“……陛下,文太医正在后殿休息,”禹冠林上前轻声说,“他失血过多,估计明日才能醒来。”
皇帝一向擅长隐瞒自己的情绪,说起话来更是拐弯抹角,从不直言。
但是今天,他却一改往常的习惯。
谢钊临点了点头,忽然眯了眯眼看着禹冠林,直接问他:“爱卿确定文太医是药人?”
老太医犹豫片刻,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颇为委婉地回答:“……大殿下的毒,是文太医用自己的血解的。”
皇帝缓缓地笑了起来。
问过文清辞的身份,他仍不急着离开嘉泉宫。
谢钊临直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抿了两口说:“爱卿行医多年,可有听说过有关于‘药人’的事,你说……他们的血真有传闻中那么神奇吗?”
“药人”越是神秘,江湖上与他有关的传言便越是夸张。
例如用药人的血炼成丹,吃了之后便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之类的。
皇帝之前本也不大信,可是今日得知文清辞真的替谢不逢解了毒之后,他也自然而然地动了心思……
谢钊临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看上去漫不经心,像是随口和太医闲聊一般。
可是熟悉皇帝脾性的禹冠林与贤公公都知道,皇帝能这么问,一定是私下早早将这件事仔细了解过一番。
“江湖上是有这样的传闻,”禹冠林顿了顿,颇为谨慎地回答道,“但是臣也无法保证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这一点恐怕只有文太医自己清楚。”
禹冠林很少这么说话。
但皇帝听了竟然半分也不恼。
今夜或许是除了继位那天外,谢钊临一生中最为愉悦的夜晚。
他不但铲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甚至还获得了“神药”。
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封禅后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权力,健康。
万岁万万岁。
当权者最大的野心,竟然一夜之间都被满足了。
“哦?既然如此,那朕便等他醒了,再来详谈。”皇帝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在侧殿处理完伤口后,谢不逢一秒钟都没有休息,直接回到了这里。
他刚到殿外,便听到一阵陌生的声音。
少年不由停下了脚步。
来人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我就说陛下为何如此重用文清辞,原来因为他是药人。』
『今日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杀意自谢不逢的眼中闪过。
一道苍老、佝偻的身影,从菱花门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暗色宫装,发须皆白。
此时正坐在皇帝身边,与对方一道喝茶、寒暄。
“夜色已深,太傅还是快去休息吧,”皇帝的话语里,有几分平常少见的敬意,“今夜宫里不太平,待明日朕便派人将您送回府邸。”
“不急不急,”老人慌忙摆手,一脸惶恐地说,“陛下有正事要做,老臣的事等贤公公安排便好。”
……原来是太傅。
谢不逢在太医署时,曾听人说起过他。
老太傅楮阳泓今年已九十有余,历经两朝三帝,身上病症颇多。
他也受邀参加了封禅大典与今晚的宴会,但因年事过高,最终并没有前往御花园,而是一直待在嘉泉宫休息。
楮阳泓这趟,就是听到风声之后,故意来这里打探消息的。
殿内太医忙作一团,楮阳泓随便问了两句,他们便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此这位太傅便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文清辞的身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皇帝颇为看重这位太傅。
太医们每隔上个三五日,就要去楮阳泓的府上,为他诊脉看病。
虽然嘴上称他一切都好,可实际上那群太医背地里都说,楮阳泓已经没几个月可活了。
这一点楮阳泓自己,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楮阳泓笑着饮了一口茶,目光里满是慈祥与和蔼。
可谢不逢却听到:『也不知道皇帝愿不愿意分我一点……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找人将他的血取来才是。』
少年不屑地笑了一下。
楮阳泓是如此,而表面平静,对太傅满是敬意的谢钊临也不遑多让。
他看出了老太傅的心思。
『九十多,也活够本了。做人何必贪心?』皇帝在心中嘲讽道。
显然,谢钊临并不打算将他的“灵药”分给“敬爱的太傅”楮阳泓。
听到这里,谢不逢严重的杀意几近凝成实质。
顿了顿,他突然垂下眼眸,轻轻地笑了起来。
皇帝和楮阳泓一样的怕死。
越是身处高位、手握大权的人,便越是舍不得拥有的一切。
谢不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他的心中已有了打算。
“……老臣近日总觉得心慌意乱,太医来府里开了几服药,吃了也不怎么管用。”楮阳泓忍不住暗示。
可皇帝却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似的:“太傅上了年纪,还是要好好休息啊。”
语毕,又看了窗外的天空一眼说:“今日时间不早了,太傅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吧。”
楮阳泓还想继续留在嘉泉宫里,可是看出他意图的皇帝,显然不愿意再在这里见到他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走时皇帝假装随意地给贤公公吩咐了两句,便以太殊宫还不安全为理由,遣他早晨天一亮,就将老太傅送出皇宫。
语毕,一夜未眠的谢钊临,终于在簇拥下走出嘉泉宫,向他的寝宫而去。
只留老太傅在远处不忿地咬牙。
身为帝师,楮阳泓享有在太殊宫乘车的特权。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一架嵌金文的马车便缓缓行过宫道,向太殊宫外而去。
有一点皇帝倒是真的没有说谎。
谋反的事情过去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今日太殊宫还没有平静下来。
昨夜行刺的,大多是侍卫。
直到现在皇宫内还在彻查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员。
今日太殊宫内能用的人不多,按照常理来说,皇帝是不会让年事已高的太傅在这个时候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