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晴色的药玉手串,随他的动作滑了下去。
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腕,与刺眼的暗紫色指印。
谢不逢移开了视线。
他看到,食盒夹层里放着一根枯枝。
——文清辞曾说,要找一根杨树枝,给兔子磨牙用。
“文先生果然体贴,”谢不逢瞥了满桌的饭菜一眼,随口嘲讽道,“对人和兔子,都是一样的好。”
兔子?
谢不逢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谢不逢再一次抱起了羊羔,转身向殿内走去。
小羊则愣了一下,趴在少年的肩上,依依不舍的朝文清辞咩了两声。
少年身形依旧挺拔,但脚步却有些踉跄。
……神医谷的伤药,说是“肉白骨”都不夸张。
看这样子,谢不逢不但没有好好处理伤口,甚至压根没有用自己留下的药。
他完全没有领情的意思。
刹那间,谢不逢方才说的话,再一次于文清辞的心中浮现了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谢不逢似乎是将自己,比作了原主用来做实验的那只兔子?
未来的大boss,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吓唬吓唬,也不是不行?
文清辞没有拦谢不逢,而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一边将食盒里的菜一道道取出、摆在桌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殿下大可放心,更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少年脚步一顿。
文清辞顺着谢不逢的思路说了下去:“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帮您,只是为了试药。您身体无恙,我手头上的事情才能继续。这不是什么怜悯或者可怜,只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文清辞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是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了谢不逢的心间。
“哦,差一点忘记,”文清辞摆好碗筷,重新站直了身,“今日的饭菜都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殿下若是不喜欢的话,记得要告诉我。”
语毕,朝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
谢不逢有遭人辱骂、鄙夷的经验,唯独没有领人好意的经验。
他本能地排斥着这一切。
与其拐弯抹角地说“这是为了你好”,还不如直白地承认自己是在利用。
这才符合谢不逢世界里的惯有逻辑。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石桌,香味直往人鼻腔里钻。
少年缓缓地抱紧了怀里的羊羔。
“好了,”文清辞提起空了的食盒,朝谢不逢点了点头,“一个时辰之后,我叫人来收拾碗筷。”他的脚步轻极了,一点穿堂风顺着宫门的间隙吹了过来,月白色的身影如朵青云,散开不见。
玉光宫静了下来。
谢不逢依旧站在原地,他揉了揉羊羔的脑袋,然后松手任由它跃出怀抱。
……
刚到太医署门口,文清辞便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求求您了,禹大人!” 一名宫女跪在太医令桌案前哀求着,“兰妃娘娘方才忽然晕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宫女身上的绿色罗裙,早已在浆洗中发白,看上去格外寒酸。
太医令落纸如飞,头都没多抬一下:“是兰昭容。”
几个月前,兰妃被打入冷宫,贬为昭容。
“对……对,”那宫女愣了一下继续说,“昭容娘娘刚才晕倒了。”
太医令终于抬起了头,他抚了抚早已花白的胡须,笑着问:“现在呢,醒了吗?”
见太医令回话,宫女迫不及待地说:“醒了,但是……”
太医令禹冠林,今年七十有三。
行医数十载,一身仙风道骨,笑起来又带着几分和蔼之态。
可是今天,他的话却让宫女心生寒意。
禹冠林重新提笔,笑着摇头道:“那不就没事了吗?好了好了,明柳姑娘,你快些回去照顾昭容娘娘吧,耗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啊。”
明柳紧紧地咬住了唇……几个月前,别说是晕倒了,兰妃娘娘哪怕打个喷嚏,禹冠林都会掂着药箱,跑去嘘寒问暖。
她在宫里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世态炎凉……但兰妃与禹冠林少说也认识了二十年,这老太医此前更是收了兰妃不少礼物。
她原本以为,哪怕看在旧日的薄面上,禹冠林也会有些反应。
太医署有二百余人,前殿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会将视线落在明柳的身上,并与同伴窃窃私语。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
“禹大人,我知道您忙,可是兰昭容的身体,也不能耽搁,”明柳的声音都在颤抖,“您能派人去看看吗?随便找个医士也行的!”
“她忽然晕倒,症状……也,也有些古怪,好歹要寻出病症何在。”她咬着牙说。
医士相当于现代的实习生,是太医院里最底层的职级。
“不行不行,”禹冠林不耐烦了起来,“太医署人手本就紧张,没人能腾出这个闲工夫来!我劝你还——”
禹冠林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打断:“我去吧。”
太医署前殿于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宫女口中“古怪的症状”引起了他的好奇。
文清辞放下食盒,缓步走了过来,轻轻点头道:“明柳姑娘,烦请带我去看看兰昭容。”
第6章
实际上所谓的“古怪症状”,是明柳为了吓唬太医署的人故意这么说的。
“啊,啊……好的,好的!”略为心虚的她愣了一下,立刻扶着书案站了起来,跪了半天,起身时差点因为腿麻而跌倒。
“当心。”文清辞扶住了她。
而明柳的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文清辞手腕那串药玉上。
她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如果明柳没有认错的话,眼前的这一位……似乎就是神医谷那个文清辞?
顿了一几秒,她试探着问:“文先生?”
“嗯,”文清辞笑了笑,转身对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太监吩咐,“帮我把药箱拿来。”
明柳的表情略显纠结,但紧接着她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全都抛到了脑后。
顾不了那么多,眼下自己必须抓住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文先生,这边!”
等太监送来药箱,明柳立刻提起裙摆,带文清辞向殿外而去。
只留一殿的太医面面相觑。
所谓的“冷宫”离太医署有些远。
走了二十多分钟,文清辞终于看到了“淑静宫”的牌匾。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明柳当文清辞走乏了,赶忙上前推开宫门:“文先生您先进来,我这就去泡茶来!”
“不打紧,”文清辞连忙跟上,“先去看看兰昭容吧。”
“好好!”
和谢不逢的住处不同,淑静宫虽然同样老旧、狭小,门窗也不知在何时掉了漆,但一草一木明显是修剪过的,并不阴森。
推开破旧的隔扇门,再绕过一扇稍显破旧的绢面花草屏风。
文清辞终于看到了斜倚在榻上的兰昭容——本世界的女主,兰妃苏琼木。
她的眉眼明艳如牡丹,哪怕是在病中,仍旧端庄大气、雍容优雅,与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娘娘,这位是文清辞文太医,”明柳快步上前,将主子扶了起来,并往她的背后塞了一个软垫,“他来看看您怎么样。”
毕竟坑了她儿子,见到兰妃,文清辞不由有些心虚。
但不知道是因为她正病着,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文清辞看到,兰妃见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苏琼木虚弱的朝文清辞笑了笑:“劳烦您了,文大人。”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整个人看上去一点劲都没有。
“这是我分内之事。”
看病不容耽搁,文清辞将药箱放在一边,隔着一张帕子轻轻将指尖放在了她的腕上。
明柳屏住呼吸,攥紧了手帕。
她的脸上写满了紧张,甚至将倒茶的事都忘到了一边。
兰妃的眸中,也有几分忐忑。
少时,文清辞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往来流利而不涩滞,如盘中之走珠滑①,”他笑着看向兰妃,“恭喜娘娘,此乃喜脉。”
明柳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古怪。
这,这不可能啊……
文清辞的神情依旧轻松,目光却无比笃定。
毕竟他可是看过这本书的。
表面上看,兰妃被贬为昭容,打入冷宫,从此失势。
实际上事情却和大部分人想的不一样……
这几个月来,皇帝并没有彻底冷落兰妃,《扶明堂》里写到,他曾在深夜,来过一次淑静宫。
这件事就连明柳和贤公公都不知道。
所谓喜脉,除了有孕以外,也可能出现在生理期临近之时。
原著中,在明柳的恳求下,太医署终于在次日派了个医士来。
那名医士诊出了脉象,但是最后却并没有将它当一回事,这直接导致兰妃在冷宫里多呆了两个多月。
兰妃还没说话,明柳先着急了起来:“文先生,您再诊诊看?呃……说不定是看错了呢?”
文清辞摇头:“不会有错。”
末了,他忽然敛起笑意,看着兰妃的双眼说:“但是娘娘也万万不可开心太早。”
兰妃终于开口:“为何?”
“您这一胎并不容易。”
原著里,兰妃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在这里。
受到当时医疗水平的影响,直到即将生产的时候太医才发现,兰妃这一胎竟然是臀位。
胎儿臀部向下,生产本就艰难,更别说这个孩子的体重不小。
因发现的太晚,最终也无力回天。
兰妃虽然逃过一劫,但是那位小公主,却没能活下来。
文清辞的话终于让兰妃紧张了起来。
“文先生为何这样说?”
“看脉象,胎儿应为臀位。”文清辞面不改色的说。
这种事诊脉当然是诊不出的,甚至胎位在整个妊娠期,都会不停地变化,但是有“神医”这个身份在,他一说出口,兰妃便信了八九成。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文清辞移开视线,取出纸笔写起了药方。
并借此掩饰心中的忐忑。
进宫容易出宫难,原主在太殊宫里一呆就是好几年,到死也没能离开。
为了保住性命,文清辞必须做多手准备。
“死遁”只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至于上策,当然是澄清自己下的不是毒,并好好做人、争取宽大处理。
谢不逢虽然狠,但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原著中,谢不逢出场次数不多。
但仍能从中看出,他对兰妃虽然没有感情,却也不缺尊敬。
除了将兰妃奉为太后,给她无上尊荣外,谢不逢同样非常尊重她的想法与建议。
不管这是女主光环,还是背后另有什么隐藏剧情,文清辞都必须得把握住。
……退一万步,在这样一本玛丽苏宫斗文里,站在女主这一边总没错。
而想要兰妃帮自己,自己也必须做其它太医做不到的事情。
药方写好,文清辞将笔放了下来。
兰妃晕倒应该是因为低血糖。
文清辞轻咳了几声,对她说:“若下次昭容再有昏沉之意,可以吃些水果,或是饮蜂蜜水。”
文清辞的话,终于让兰妃缓过了神来。
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她直接问:“那您说的胎位,可有化解之法?”
虽然从小在诊所里耳濡目染,又有现代医学打底,可文清辞到底还是个在校生,此时此刻他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冷静又直白的说:“必须时刻关注,定时诊脉、治疗才知道,现下无法断言。”
太医出诊是有记录的。
今日兰妃晕过去,文清辞临时赶来还情有可原。
但一个被贬入冷宫的昭容,是不可能总请他来诊脉的。
“我明白了……”兰妃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柳,给文先生倒杯茶,”兰妃笑了一下,虽然神情依旧疲惫,但是眉眼之间,仍难掩倾城之态,“虽然在冷宫,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是!”听了半天,明柳也意识到,文清辞的脉没有诊错,自己家娘娘和皇上仍藕断丝连。
想到这里,她不由开心了起来,倒茶的动作也格外利落。
“文先生,您请。”与将开心写在脸上的明柳不同,兰妃的表情依旧紧张。
“谢昭容娘娘。”文清辞笑着将茶接了过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兰妃深吸一口气,她顿了顿,带着几分试探的问:“您会帮我,对吗?”
文清辞放下茶盏,轻轻颔首道:“这是自然。”
“好,既然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兰妃攥紧手心,停顿片刻对文清辞说,“我需要文先生,替我寻一味药。”
文清辞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略微为重——从此自己和兰妃,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扶明堂》里的原主,后来虽然成了皇帝的亲信,但是始终没有蹚进后宫的浑水。
哎,谁让原主把谢不逢从肃州搞回雍都了呢?
自己这都是在替他还债。
文清辞不再多说,转而整理起了药箱。
或许是“仙面罗刹”恶名在外,哪怕是兰妃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文先生,您为何要帮我?”
自己有孕不假,可是这一胎能不能好好生下来都说不准。
文清辞受皇帝器重,他完全没必要帮助自己,做这种吃力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的事。
若是最终没能顺利产子,那么身为主治太医的他,可是要担责的……
正在纠结原著剧情的文清辞下意识回答:“身为医者,没有人能眼睁睁地看着本能救的命,消逝在自己的面前。”
兰妃愣了一下。
末了,意识到这句话OOC了的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不对不对!
文清辞缓缓抬头,他放下手上的工作,火速找补:“但是对我来说,娘娘这少见的脉象,还有调转胎位之事才算有趣。”
他脸色苍白,话语里却满是兴趣。
这才符合那个医痴的形象。
果然,兰妃笑了一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向文清辞道了个谢。
……
太殊宫里向来没人在意谢不逢。
哪怕有过叮嘱,可小太监还是偷懒,晚了近半个时辰才去玉光宫收碗。
“殿下要是不喜欢,可以直说,”见这一桌午膳,谢不逢动都没动,白跑一趟的太监心里满是怨气,“待文先生从冷宫回来,奴才定将您的意思传到他耳边。”
少年突兀的打断了他:“冷宫?”
太监不耐烦道:“可不是么,去给兰昭容看病了。”
谢不逢缓缓垂下了眼,琥珀色的眼眸里,难得起了些波澜。
小太监正要收碗,少年忽然走回了石桌前。
这一次,他的动作格外慢。
犹豫半晌,谢不逢终于拿起汤匙,轻轻地将它贴在了唇边。
石桌上的饭菜,早已冷掉。
可骨汤的清甜夹着药材的苦香,还是在刹那间激活了谢不逢麻木的味蕾。
这滋味,和他以往吃过的,只能果腹的食物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脉诀汇辨》
第7章
次日晚,盏盏明灯照亮了去往淑静宫的路。
冷宫从未如此热闹。
拔步床上,陷入昏迷的兰妃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甚至胸口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看上去格外吓人。
在皇帝的注视下,文清辞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并把昨天的诊断,复述了一遍。
“……所以兰昭容两次晕倒,都是因为怀有身孕?”
皇帝放下了茶盏,蹙眉问道。
“是的,陛下。”文清辞行礼道。
听到苏琼木有孕,皇帝脸上没有半点惊喜,只是轻轻点头:“朕知道了。”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过分。
文清辞现在没空揣摩圣意。
他从药箱取出银针,轻轻扎在了兰妃手臂几大穴上。
几针下去,榻上的人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兰妃艰难地睁开眼眸,顿了一会,迷茫地看向榻外。
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淑静宫里的皇帝,她眼圈忽然一红:“陛下……咳咳…您怎么来了?”
兰妃下意识攥紧了皇帝的衣角,微颤着声音说:“阿琼…阿琼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帝缓缓坐在榻前,轻轻替兰妃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淑静宫的气氛随之一变。
见两人开始互诉衷肠,文清辞立刻行礼,缓步退出了后殿。
等走出大门,站到走廊,他这才扶着墙壁长舒一口气……成功了!
昨天兰妃向文清辞要的,是一味毒药,服用之后人会陷入深度昏迷状态。
兰妃是与皇帝闹矛盾后,被打入冷宫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在冷战。
直接告诉皇帝她怀有身孕,冷战中对方必定不会有太大表示。
……要想利益最大化,她必须先认错,找个台阶下。
病中的人脆弱、感性,阎王门前走一遭,谁还会再计较那些小事?
在兰妃看来,苦肉计最好不过。
昏迷是可以演出来的,但是真实的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所以哪怕怀有身孕,她也要冒这个险。
文清辞记得,原著里始终没有太医在意兰妃,直到几个月后她意外摔倒、差点滑胎……
现在想想,这可能也是她的苦肉计!
文清辞攥紧了药箱的手柄,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兰妃之所以能成为这本宫斗文的最终赢家,靠的绝对不止所谓的“玛丽苏光环”。
《扶明堂》恐怕有不少的隐藏剧情。
一身紫衣的太监抱着拂尘,小跑着出现在了淑静宫。
他站在宫门旁,向后催促着:“大殿下,您快些跟上,向这里走啊——”
“兆公公稍候,兰昭容方才已经醒来,现在正与陛下在里面说话。”见状,文清辞快步走了过去。
“哎呀,我就说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兆公公总算喘着气站定,双手合十向文清辞行了个大礼,“文先生不愧为当世神医!”
文清辞笑着摇头:“不敢当。”
这位“兆公公”是仅次于贤公公的御前太监,负责照顾皇帝饮食起居。
和贤公公不同,小说里写道,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这次兰妃“病重”的消息,就是重金买通他,传到皇帝耳边的。
说话间,谢不逢终于出现在了淑静宫外。
兆公公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转身将谢不逢带了进来:“殿下先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再进去见娘娘。”
眼见宫门再次紧闭,少年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
他没再理会兆公公,径直向宫角的凉亭走去。
谢不逢衣衫单薄,手背被初春的寒风吹得发青,他似乎是被人临时从殿内带出来的,连厚衣服都来不及穿上。
但是那只羊羔,却依旧被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
它像是认得文清辞似的,走的时候还不忘转头朝他轻轻咩了一声。
演戏就要演全套。
身为兰妃独子,谢不逢也被带来见她“最后一面”了。
天子驾到,淑静宫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见状,文清辞侧身叫了个小太监过来,低声说了两句话后,对方便小跑着离开了淑静宫。
自建成至今,淑静宫恐怕从没有这样热闹过。
不过转眼,又有一抹桃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宫外,来人的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气:“兆公公也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