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穿越)——弃脂焚椒

作者:弃脂焚椒  录入:05-31

  ……按理来说,自己当初将此事上报的时候,疠疾还不严重。
  所以简报里的用词,也很普通。
  恐怕就连知府,看到之后都不会重视。
  县令既没想到这封简报会一级一级地传到太殊宫,传到皇帝的手中。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皇帝他竟然会派遣巡官前来,协助处理此事。
  如此看来当今圣上果然是个明君!
  想到这里,县令不由肃然起敬。
  马车入院刚刚停稳,谢不逢便走了下来。
  不等看清来人的模样,县令便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接着诚惶诚恐地安排人卸药,还有带舟车劳顿的太医、侍从休息。
  “大人,下官已经备好了房间,请您这边走,稍事休息。”他弯腰指路。
  闻言,身边人脚步一顿。
  县令没有想到,被派到涟和处理疠疾的巡官大人,竟然不等休整,便要开始忙碌。
  “不必,”谢不逢停顿片刻说道,“直接说正事。”
  “好好!”县令慌忙转身,“您请这边走——”
  谢不逢直接走入了堂内。
  涟和县县令为此地父母官,与门口那些官兵一样,他的家人亲朋也均在此处。
  因此他更是不敢怠慢,直接站在堂下,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情况,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说话间,他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用正眼观察这自雍都来的大官。
  只等话音落下后,涟和县令这才忍不住,偷偷地瞄了谢不逢一眼。
  下一瞬他便就愣在了此地,一时间竟连后面的话都忘了说。
  堂内忽然安静起来。
  谢不逢于凝眉沉思中,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怎么?”
  这声音中,透着凛凛的寒意。
  “没,没有……”县令愣了一下,他被谢不逢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只得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慌忙说,“大人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此话他发自肺腑。
  刚才听声音,他便觉得这位巡官年纪不大,不料抬眼才发现,对方看上去竟然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衣着虽然简单,但气质却贵不可言。
  尤其是那眉宇之间,竟还带着几分杀意……
  举手投足,不怒自威。
  站在堂下的县令,身上并不厚重的夏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见对方不言,且蹙眉露出了一点不悦的样子,县令立刻回过神来,打算继续谈正事。
  同时他的余光瞄见……原本应当在守门的官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堂前。
  他们一脸纠结,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显然是想要找自己说些什么。
  为了缓解刚才紧张的气氛,县令不由提高了声音,向着外面那几个人问道:“你们几个,可有事要说?”
  被点到名的几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进来。
  谢不逢终于在这个时候,轻轻地端起了放在桌上茶盏。
  劣质茶叶的苦香,随之传至鼻尖。
  他将茶盏放在唇边,却始终未饮一口。
  谢不逢的心,并不平静。
  涟和县内外流民失所,尸横遍野。
  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虽然曾上过战场,可是沉默与哭泣中的死亡,却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完全不同。
  他已有一整日没有阖眼。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令谢不逢忍不住去想,文清辞儿时居住的山萸涧,是否也曾如此?
  他是否也曾像自己沿途看到的孩童一般,抱着亲人的尸首哭泣不止,又无能为力?
  这一程,谢不逢仿佛窥见了文清辞童年的一角。
  亲眼看到了他的痛苦与孤独。
  明白了他为何如此执着。
  谢不逢原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后,会迫不及待去寻找文清辞的踪影,但是城内外看到的一幕幕场景,竟催使着谢不逢,在来到这里后第一时间,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疠疾之事上。
  谢不逢忍不住反复回想县令刚说的话,还有方才亲眼看到的一幕幕场景。
  ……
  有亲人陷入疠疾的官兵,可不管现在堂上坐的人究竟是几品大员。
  得了县令的允许之后,几人上前先行一礼,接着便急匆匆地说了起来:“是有一事。刚才我等在县衙署外,遇到了两个自松修府来的郎中。其中一人称,他们有应对此事的经验,甚至还带了一些药材。但在治疗之前,想见我们这里主事的官员一面。”
  那人的声音极快,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话里还带着浓浓的涟和口音。
  可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松修府。
  这三个字如一道惊雷,在一瞬之间劈开了谢不逢心中的阴云。
  他猛地抬眸,朝那几名官兵看去。
  手指也随之重重一颤,将滚烫的茶汤洒了下来。
  他失态了。
  痛意顺着神经,传向四肢百骸。
  手上的皮肤也红了一大片。
  可是谢不逢却连头都未低一下。
  他的心脏在此刻疯狂跳动,其间一片烧烫。
  仿佛此时血管中流淌着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岩浆。
  松修府,郎中。
  此时此刻,谢不逢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了这两个词在不断回荡。
  ……会是文清辞吗?
  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冒死来到这里?
  这两个词如只镐。
  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谢不逢心间的堤坝上,刺出了一个缺口来。
  不等阻止,潮水便自缺口奔涌而出。
  不过瞬息,就凭移山之力,将那从前还在顽抗的堤坝彻底掀倒。
  山洪海啸,在谢不逢的心底奔涌尖叫。
  “哦哦,好,我知道了……”
  县令正说话,坐在堂上的谢不逢,便于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长椅划过地面,发出“呲啦——”一阵巨响。
  下一刻谢不逢便迈开脚步,快步朝着府衙外而去。
  直接将这一屋子的人抛到了脑后。
  巡官大人是想亲自去见郎中?
  县令愣了一下,慌忙带着人远远地跟了上去。
  也对,他是皇帝亲派至此的大臣,说话可比自己顶用的多了。
  涟和县四面环山,交通不便,百姓均事农桑,就连官府也没什么大钱。
  朱漆大门早已斑驳破朽,甚至有开裂之处,隐约透着风,看上去有一点酸。
  谢不逢的脚步,忽然停在了此处。
  他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朱红的木板上。
  却迟迟都不敢推门出去。
  谢不逢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胆小。
  他伸出右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抚向左腕上的羊毛手绳。
  接着又触向手心深可见底的伤痕。
  ——这是当初祈求神佛时,留下的痕迹。
  ……一定是他,一定要是他。
  谢不逢竟在此时,再一次祈求了起来。
  他的眼底随之泛起一圈赤红。
  微风穿过朱门的缝隙,吹向谢不逢的脸颊。
  带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苦香……
  谢不逢肌肉在此时紧绷,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方才推开了眼前这扇破朽、单薄的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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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们回府后,涟和县衙署外的病患,就再一次将文清辞和宋君然团团围住。
  不知不觉,两人被人群挤到了空地的角落。
  “大夫,大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给我号个脉吧——”
  几个面色蜡黄的男人,迫不及待将手伸到文清辞的眼前,急着让他为自己诊疗。
  文清辞被逼只得继续向后退。
  “别挤——”宋君然不由有些不悦,“你们不是能走、能挤的吗?要看也先看严重的那些!”说着就将文清辞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文清辞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段时间虽然养回来了一点,但仍不能以“健康”来形容。
  这一路舟车劳顿,文清辞站都站不太稳了。
  按理来说,他本该好好休息才是。
  现在不但没有休息,反倒是被人挤到了墙角。
  挤在最前面的那几个男人,脸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好,但个个生龙活虎,比文清辞的状态都要强。
  显然是刚刚患病,只有一些酸痛的症状。
  “……咳咳,是的,劳烦让一下,我们先从患病重者看起。”文清辞的声音透过帷帽传了出来,说完便迈步要走。
  他虽不像宋君然那样一看便不好惹,甚至于语气堪称温柔。
  但是话音落下后,周围竟然真的安静了几秒。
  “等等,大夫!”在擦肩而过之时,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回头朝空地上看了一眼。
  那里躺满了已经不能起身的病患。
  “他们已经在那里躺了好几天,不吃不喝,只等没了鼻息就要被拉到城外,”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咬牙说道,“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求求两位,还是先拉我们一把吧……”
  “能救一个是一个,您说对吗?”
  说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满目悲切,浑身发颤。
  这个男人说的话,其实没什么错。
  而求生更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可文清辞却只说了一句“稍等片刻”就缓步绕开他们,向着不远处墙角下的木板床而去。
  ——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满目乞求地看着文清辞所在的位置。
  她似乎已经不能动了。
  若文清辞没有看错的话,她是这片空地上,躺着的年纪最小的病患。
  小姑娘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看上去孤零零的。
  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究竟是……已经亡故,还是说狠心将她抛弃。
  文清辞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慢慢走了过去,接着俯下身半跪在了薄薄的木板床前,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
  她额头上一片冰凉,显然早就已过了发热期,体温比普通人更低。
  文清辞走近之后才看到,小姑娘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应当是不久前才呕过血。
  她的皮肤上还有不少的瘀斑,甚至于出现了紫绀。
  此时她已几乎不能动弹,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是看到文清辞观察自己的手指,小姑娘还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费尽全部力气,慢慢将手收回了被褥之中。
  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有了“美”的意识。
  她知道自己的手很难看。
  “恐…恐怖……”小姑娘的嗓子里,零碎地挤出了几个字来。
  “没关系,”文清辞轻轻笑了一下,将她的手腕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一点也不恐怖。”
  “你若是将手藏起,我还怎么诊脉?”他轻声说道。
  ……眼前这个大夫,真的要为自己诊脉吗?
  听到文清辞的话,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文清辞便轻轻将手指落在了她的腕上。
  一点暖意,顺着手腕传遍全身。
  同时又将一颗吊命的丹丸,轻轻地塞入了她的口中。
  “别怕。”他说。
  隔着帷帽,小姑娘看不清文清辞的模样,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大夫就像传说里的神仙一样温柔。
  丹丸似乎起了一些作用,刚才只能躺在这里艰难活动眼珠的小姑娘,终于勉强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来了。
  “……爹,娘…爷爷,他,他们都不要我了……说,我,我要死了。”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涟和乡音。
  说完,便有泪水自眼角落下,滑过了满是脏污的面颊。
  文清辞诊脉的手指一顿。
  原来她的父母家人并没有亡故,而是真的将重病的她抛弃在了这里。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她脉搏极弱,将停未停。
  心跳频率也逐渐变低,呼吸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明显是到了弥留之际。
  要不是文清辞刚才给她的那颗丹药,她恐怕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死去。
  此时她的状态,说是“回光返照”更为妥当。
  文清辞缓缓抬手,好似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脏污一样,替小姑娘擦去了面颊的眼泪。
  “没事,”文清辞小声安慰道,“现在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文清辞转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刺入了小姑娘额间大穴之上。
  同时以右手握紧她手腕,学着如神医谷医书中所写那样,用内力替她舒缓疼痛。
  他几乎将能做的都做了。
  刚刚还一脸死气的小姑娘,眼眸随之变亮,似是生出了几丝希望:“……大夫,我,我好像…不疼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刚才将文清辞围在墙角的那几个男人,也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
  ……原来这个大夫,真的会去尽力抢救没有希望的病患 。
  文清辞的平静,在无声中抚平了众人心间的躁动,甚至于恐惧。
  甚至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不疼了就好。”文清辞柔声说道。
  这是她听过的最温柔、最好听的声音。
  “嗯……”小姑娘朝文清辞甜甜一笑,她一边难忍疲惫,沉沉阖上了眼睛,一边似有些苦恼地嘟囔着,“我,我…有一点点困……”
  “困了的话,就先睡吧。放心,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文清辞的声音,如摇篮曲一般,轻轻传至她耳畔。
  “嗯……”
  得到答复之后,小姑娘终于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真的是睡着在了这里。
  此时,空地上一片寂静。
  众人的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她不再动弹,文清辞终于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拿出崭新的丝帕,一点点仔细为小姑娘擦净了脸颊。
  最终遮住了她的面容,再替她掖好被角。
  文清辞终于站了起来,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双膝跪在了地上。
  暴雨之后留下的满地泥泞,弄脏了月白的长衫,留下了一片略显刺眼的脏污。
  但是一向喜洁的文清辞,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我刚才还以为,你……”宋君然原本想说,自己还以为文清辞过去,是想要她的尸体用来剖解。
  但是看到师弟这幅认真的模样,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宋君然最后犹豫了一下说:“你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救不回来的。”
  他用白纱覆着面,声音也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既然知道救不回来,那么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工夫,去做一件注定没有意义的事情?
  隔着帷帽,宋君然看不到文清辞的眼神。
  他只看到师弟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到最后也没有被人放弃,一直有人在为她努力而已。”
  周遭过分安静,文清辞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他的话语里,透着点淡淡的落寞与哀伤。
  文清辞向来不觉得,自己能救回每一个病人。
  但是每一个人,他都会尽全力去救。
  四周不知何时已是鸦雀无声。
  就在沉默之际,文清辞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
  与此同时,玄黑的马车,还有车轩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了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他如被毒蛇紧盯的猎物一般,本能地发寒。
  有人正向自己走来。
  文清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也随之沉沉跳动。
  ——本能告诉他,有什么危险正在临近。
  不等他反应过来,更不等他逃离,那脚步声便停在了文清辞的身边。
  “你便是松修府来的大夫?”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文清辞背后传了过来。
  他的语调无比平静,声音低沉而冷淡。
  早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青涩。
  是谢不逢……
  本该高坐庙堂的他,居然真的来到了涟和。
  刹那间,文清辞如突然被掐住后颈的猫似的,忘记了应该如何动弹、挣扎,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身的血液也随之凝滞。
  淡淡的龙涎香,自他的身后散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大,单单站在这里,就将文清辞的整个身体,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一时间,文清辞彻底被谢不逢的气息包裹,退无可退。
  宽大衣袍的遮挡下,文清辞的身体正在止不住地微颤着。
  本就在墙边的他,不由又向侧边走了半步。
  可是这非但没给他带来安全感,甚至叫文清辞觉得……此时自己似乎是被谢不逢困在了这院墙之中,怎么也逃不出去。
  “对……”文清辞听到,自己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此时他的半边身体,已彻底麻痹。
  文清辞站在这里,竟生出一种他已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那顶单薄的帷帽,是他仅剩的屏障。
  “好。”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
  文清辞的心脏,随着他的声音一起震颤了起来。
  ……谢不逢究竟在背后看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他有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不过谢不逢的声音既如此平静。
  那他应当……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什么吧?
  文清辞小心猜测,但不知此时谢不逢的心中,早已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难休难止。
  方才那幕,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谢不逢看到微风吹得帷帽缓缓摇晃。
  看到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大夫,独立于一片泥污与破败之中。
  甚至于他的膝下,还有长跪不起的痕迹。
  可偏偏是这样的他,于谢不逢眼中,犹如庙里的神祇降世……
  谢不逢曾恨不得将文清辞拥入怀中,再一把扯下他的伪装,将他永远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让他因自己而颤抖、喘息。
  再让那双漂亮的漆黑眼瞳,生出雾气、染上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亲眼看到文清辞的这一刻。
  谢不逢却只想……轻轻替他拭去衣摆上的泥污。
  文清辞的身体,还好吗?
  天慈是否还有发作?他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日日轻咳不止?
  谢不逢小心翼翼,如野兽藏起利爪。
  不敢惊扰,不敢询问。
  甚至克制着、压抑着,不敢过分亲昵。
  “我是涟和县主事之人,” 谢不逢冰冷、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穿过帷帽,侵入了文清辞耳畔,“此事由我全权负责。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我说便是。”
 
 
第77章 
  文清辞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此刻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他方才听到了宋君然对官兵说的话,那话里明摆着是要见当地主政的官员一面的意思。
  如今人已走到自己的身边,再说没有事情找他, 岂不就是将他摆了一道吗?
  疠疾当前,容不得任何纠结。
  可是自己“仙面罗刹”的名号, 与剖解尸体的传闻,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卫朝。
  ……假如直接说出意图所在,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谢不逢, 自己没有死吗?
  不远处的宋君然缓缓拉高面纱,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起来:
  『竖子!谢不逢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怎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了?』
  『他来这里有什么用, 只会给我们添乱罢了!』
  『要是他不小心染上疠疾, 这可就精彩热闹了。』
  『请来请去,没想请到了这么一尊大佛……剖解之事, 该如何说出口?』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县衙署外悄然无声, 宋君然心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这些话对于听惯了恶意的他而言,简直小儿科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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