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做这个?”文清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隐约认出,桌上摆着的应当是桃胶银耳凤梨甜汤。
这种汤流行于松修府周围,做起来非常复杂。
文清辞也只吃过一次,便因过分甜腻而再未尝过。
这一次,文清辞清清楚楚地在宋君然的脸上,看出了“大仇得报”四个字:“自然是我托人告诉他,说你自小喜欢这个,在谷内日日都要吃。”
谢不逢并没有什么厨艺,宋君然本以为他只是去糊弄一下。
没想到被支到厨房后没多久,他便派小厮来问,文清辞儿时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看样子是要认真做了。
本着给谢不逢找麻烦的心理,宋君然便将“桃胶银耳凤梨甜汤”这个答案,告诉了小厮。
也亏如此,谢不逢才没有发现宋君然在故意整自己。
说话间,房间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谢不逢。
宫外的谢不逢依旧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衣,墨色微卷的长发,被高高束于脑后。
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回到了当年似的。
而谢不逢的手中,还端着一只小碗。
见宋君然的脸上笑意未消,担心师兄暴露,不等对方站定,文清辞便强撑着起身,将话题从汤上转走,“咳咳……陛下,我们何时回宫?”他轻声问。
果然,宋君然立刻蹙眉:“你的身体虽侥幸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再躺着,但也禁不起再折腾。今日还是乖乖地在这里休息吧,回去做什么?”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显然是将甜汤的事忘到了一边去。
谢不逢缓缓坐在床边,将碗放到了一旁,扶起了正在艰难起身的人。
文清辞终于看清,这碗里面盛着的,是祛暑的绿豆汤。
“好好休息,回宫的事明日再说,”谢不逢的语气没有商量,“先吃饭吧。”
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若不是宋君然说,文清辞完全看不出桌上的两碗汤都是谢不逢自己做的。
“陛下说的对,”见状,宋君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杰作,他忍不住挑了挑眉说,“师弟先尝尝,你从小就喜欢……”
他怎么又将这件事想了起来!
“师兄——”担心宋君然于心中胡思乱想,当他骗谢不逢的事实暴露出来,文清辞立刻开口打断了对方,“咳咳……你,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宋君然不由一愣:“为何?”
闻言,就连谢不逢也略带疑惑地看了过来。
文清辞的视线迅速从房间扫过,然后缓缓地落在了那碗桃胶甜汤上。
他咬了咬牙,缓缓闭上眼睛说:“因为…因为我的手提不上力气。”
“所以需要陛下来帮我……帮我将汤端起。”
说完这番话,文清辞的脸便唰地一下变得通红通红。
羞耻,实在是太羞耻了。
虽然自己的确提不上力气,但再缓一会,起身坐在桌边吃饭也不是问题。
但为了快点将宋君然赶出去,文清辞只能如此。
宋君然当即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谢不逢给师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随着文清辞话音的落下,谢不逢的脸上忽然生出了几分笑意。
他轻轻扶着文清辞坐好,接着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了甜汤。
同时不忘沉声问宋君然:“宋公子不走,是还想看些什么吗?”
语毕,便叫来小厮,将“忙了一天的宋公子”带到了他的房间。
不过转眼,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两人。
在床边的文清辞,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放松下来,谢不逢便端着正好温热的甜汤走了过来。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替文清辞将碎发撩到了耳后。
接着用调羹搅了搅桃胶汤,缓声道:“你师兄说,你自小喜欢这种汤。”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分贴近,谢不逢刻意放缓的声音,配着调羹轻触瓷碗生出的叮当声,听上去格外危险。
文清辞顿了一下,正准备点头却听谢不逢说:“但据朕了解,爱卿并不喜欢如此甜腻的东西。甚至就连玉兰花粥里,也只放蜂蜜。”
……谢不逢喜欢文清辞,将对方的一切喜好与口味,都记在了心中。
他甚至不用听到宋君然的心声就猜出,对方此言是在故意欺骗自己。
“那……”那陛下为何要听宋君然的话?
文清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声音便被谢不逢的动作所打断。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贴了上来。
他的舌尖先是一痛,接着便被甜丝丝的凤梨味溢满。
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了一起。
顾念到文清辞的身体,这个带着凤梨香的吻,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谢不逢轻轻地将文清辞拥在怀中,辗转着细吻着每一个角落。
甜腻的味道,一点点将两人包裹……
文清辞的思绪,瞬间乱得不成样子。
原来谢不逢将计就计,熬这碗汤,目的竟在此处?
卫朝的皇帝,果然不做亏本买卖!
*
谢不逢继位后,雍都便再也没有了宵禁。
一到晚上,街道上全是行人,一幅天上街市的热闹景象。
文清辞又好好地歇了几个时辰,直到戌时终于恢复。
他在床上躺了半日,暂时没有困意,索性与谢不逢一起,走出了忘檀苑。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谢不逢直接借着雨伞,遮住了二人的身影。
文清辞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并未走远,走到忘檀苑外的巷口,便停了下来。
文清辞看到——彩绘的宫灯,照亮了整条街道,偌大的空地上,满是售卖零碎的商贩。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的不像样子。
不远处还有人围坐一团,听一个说书先生打扮的男子,眉飞色舞地讲着今日上午,发生在将军府的事:
“……那个姓文的太医,可真是神了啊!据说切了胆后,没过一个时辰将军大人便醒了过来!除了刀口还隐隐作痛外,身上再无一点不适。”
“我正有一好友,在将军府内当值,据他说啊……彼时将军府上,也异象频频。”说书先生非常夸张的压低了声音。
众人惊呼过后,他又抚了抚胡须说:“现在人人都说,那位文太医,是天上的天医贵人下凡,来渡劫的!”
听到这里,文清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离谱?今日我也在将军府里,怎么没有看到什么异象?”
这个时代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将他们与鬼神之说联系起来。
文清辞虽然已经习惯,但听到这番话,他仍不免觉得好笑。
同时被夸得脸颊泛红。
没想谢不逢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一点点握了文清辞的手心。
谢不逢的力气格外大,文清辞不由皱眉:“陛下,怎么了?”
雍都长街上,细雨如花针。
一切都隐在了云烟的背后……
谢不逢垂眸向文清辞看去。
雨雾将文清辞的五官衬得愈发温柔出尘,刚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他,唇上没有血色。
只有额间的一点朱砂,泛着刺目的红。
看上去同神龛里的仙人没什么两样。
谢不逢轻轻摇了摇头:“朕在想,爱卿……不会真的是来渡劫的神仙吧?”
语毕,他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地将文清辞搂在怀里。
谢不逢呢喃道:“朕怕爱卿渡完劫后,便如话本里说的那样不要朕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安。
像是真的害怕文清辞从自己怀中飘散一般。
借着撑伞的动作,文清辞的余光忽然看到——谢不逢的手心,有一个被挑破了的水泡。
他并不怎么会做饭,这个水泡应当是方才熬汤的时候烫出来。
文清辞的心随之一痛,他忽然在这一刻明白过来。
……谢不逢虽猜出宋君然在骗他,但是担心猜错、担心自己真的喜欢那汤的他,还是因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它熬了出来。
文清辞的鼻间,忽然一酸。
“不走,臣自然不会走。”文清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缓缓抬起右手,笨拙地回抱谢不逢,一下下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如同安慰。
下一刻,忽有一滴眼泪,从正微笑着的文清辞的眼角坠了下来。
“爱卿说到做到……”
雍都嘈杂的街市上。
只有一把纸伞,将他们与周遭众人隔绝。
“一定说到做到。”
借着雨伞的遮挡,文清辞轻轻将泪蹭在了谢不逢的肩上,接着忽然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在谢不逢的唇角,小心翼翼地落下了一吻。
像是一只小蝴蝶,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100章
谢不逢登基后, 无意改元。
要不是百官不断上谏,他恐怕还会沿用过去的年号“天初”。
但今年,文清辞前脚回到雍都, 谢不逢后脚便马不停蹄地想要修改年号。
虽还没到年底,此行仍有些于礼不合。
但是朝堂上下似乎都已习惯了谢不逢的行为方式。
最终卫朝便早早于秋分那天, 正式改元“清安”。
世人皆知,这个年号是陛下为方才回到雍都的文大人所改。
按理来说改元这种大事意义重大,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想改就改。
可这一次, 文武百官与百姓非但没有阻拦,甚至连一点异议都没有发出。
——涟和的事,早已传遍卫朝。
这半年来, 文清辞不但将《杏林解厄》教于太医, 还将通本传向民间。
而头一个做手术的安平将军,不但成功消了病症。
甚至在雍都休养了几个月后, 他便于年底骑着战马, 回到北地去驻守了。
世人知道后莫不啧啧称奇。
那日雍都街市上的说法,也并非个例。
此时整个卫朝的百姓,都于私下里说, 文清辞是天上的星君下凡, 来人间救苦救难的。
有了鬼神之名,文清辞的那套理论, 迅速在卫朝传播开来。
这一切,自然也少不了谢不逢在背后的默默推动。
*
转眼, 又是一个冬春之交。
社日节终于要来了。
祭祀天地之礼, 于翊山脚下举行。
太殊宫内众人, 提前一日便到了此处。
玄金色的马车里, 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四壁更是包了棉垫, 将冰冷的空气与杂音一道,隔绝在了车外。
车厢内未燃熏香,却有一股淡淡的苦香萦绕在鼻尖。
“……陛下,到了吗?”文清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落雪簌簌。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轻轻地靠在谢不逢肩上睡着了。
谢不逢放下手中的奏章,将不小心从文清辞肩上滑落的狐裘拉了上来。
“到了,爱卿再休息片刻,”谢不逢将温在暖炉上的姜汤端了起来,放到了文清辞手中,“外面正在下雪,当心着凉。”
轻轻撩开车帘,文清辞看到——翊山一身黛青覆雪,如神祇屹立天边。
半空有乱云低舞,如水墨泼洒。
风雪之间,隐约可见一座矮丘。
矮丘上没有树木,棕褐的泥土裸露在外,看上去有些萧索。
文清辞之前虽在封禅之时来过翊山,但彼时人多,处处都是华盖,身为太医不可随便走动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那是什么?”文清辞忍不住问。
谢不逢的手指缓缓从他发间滑过:“是辰陵。”
“……原来这就是辰陵。”文清辞不由轻声道。
废帝登基起便大兴土木,为自己建造陵寝。
没想到二十几年过去,陵墓还未建完,他便先死在了殷川大运河下。
谢不逢的视线,随着他一起向窗外落去。
身着玄色大氅的年轻帝王一边轻揉文清辞的脖颈,一边微微蹙眉道:“立在这里有些碍眼,不如填平。”
说完,就将视线移了回来,一眼也懒得多看。
没想文清辞竟缓缓坐直了身,摇头说:“辰陵修建不易,填平实在可惜,就放在这里好了。”
这半年来,文清辞最重要的工作,并不是为太医们讲授《杏林解厄》,更不是筹备祭祀,而是调养身体。
他被谢不逢和宋君然两人盯着,连雍都的城门,都没有出过几次。
文清辞像每一个现代人一样,好奇古代皇家陵墓结构。
顿了几秒,他忍不住对谢不逢说:“臣想过去看看,陛下可愿一道?”
说话间,那双漆黑的眼瞳忽然亮了起来。
看辰陵?
谢不逢不由蹙眉,生长于陵邑的他,对去看废帝的陵墓没有半点兴趣。
但是文清辞要去,他怎么可能不陪?
“自然。”
……
一盏茶功夫过后,谢不逢扶着文清辞走下了马车。
大雪未停,天气正冷。
除了大氅外,文清辞还穿着件狐裘。
领边米白的长毛,将他的下巴遮住大半。
只露一双漆黑的眼瞳,与鲜红的朱砂在外。
文清辞本只是因好奇而来到此处,但等到了辰陵附近才发现——在自己之前,太后竟已早早到了这里。
此时她正牵着谢孚尹站在此处。
除了明柳外,太后的身边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竟是已经离宫的兆公公,另外一个女人,则稍显陌生。
见到谢不逢和文清辞来,他们立刻俯身行礼。
看到那人微短的头发后,文清辞方才认出,原来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从前的雯昭媛——废帝最小的四皇子的生母。
雯昭媛的娘家忠安侯府,受贵族叛乱之事牵扯,一夕之间大厦倾颓燕雀尽。
而她自己,也被兰妃被送入皇寺,落发成尼。
要不是今天见到雯昭媛,文清辞差点就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如今她这青丝已经长至肩下,看起来离开皇寺,应当有些时日了……
新帝登基时,会例行大赦。
文清辞猜她便是那个时候,重获自由的。
……只不过,叛变一事并没有影响到后宫。
彼时废帝另外几个出生世家的妃子,仍保留着原有份位。
只有雯昭媛一人,被太后以“冲撞圣驾”为理由送到了皇寺。
可是现在……雯昭媛非但没有记恨太后,甚至还替她撑着伞,看上去非常亲昵。
文清辞心中虽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太后似乎猜出了文清辞的疑惑。
她并没有直说,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辰陵入口处,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断龙石上。
接着揉了揉正在朝文清辞和谢不逢挥手的谢孚尹的脑袋,回头问:“不知道文先生可还记得,您刚入宫没多久,后宫里便死了一个宫女。”
文清辞自然记得此事。
那宫女的尸体,被抛入了水井中,当时吓到了不少人。
废帝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下令调查。
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成了一桩悬案。
“记得。”文清辞点头说。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兆公公身上。
文清辞的心情,忽然紧张了几分。
此前他一直疑惑,兆公公究竟是如何与兰妃联系在一起的。
他们一个是后妃,一个是皇帝身边的近侍。
两人的性格均很谨慎……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随意将弑君之事,与对方分享的人。
……看这架势,今日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太后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停顿几秒后说:“实不相瞒,此事不但与哀家有关,甚至与所有后妃,都息息相关。”
“母后何出此言?”这一次,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不逢也开口了。
太后缓缓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文太医记得那位宫女,是在何处当值吗?”
“百巧楼。”事件虽已过去几年,但那一切还是深深地刻印在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不错,正是存放辰陵设计图纸的百巧楼。”
语毕,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前方的断龙石,沉声道:“辰陵不只是废帝为自己所修,更是他为我等所修。哀家也是意外看到图纸才知,原来废帝他,自始至终报的都是让后妃为自己殉葬的想法。”
说着,紧紧将丝帕攥在了手中,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太后出身世家,其父是工部尚书,哥哥为将作大匠。
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也能看懂辰陵的图纸。
因此,她意外在百巧楼中看到辰陵图纸后便看出:这座陵墓的面积,大得有些过分,皇帝甚至给所有后妃,都留了存棺之地……
最重要的是,辰陵的断龙石足有三道之多。
这些只能放下一次的断龙石,不但防外人入墓,甚至还防里面的人出来……
谢钊临他想要所有后妃,给自己殉葬!
说完,她忽然转身朝兆公公点了点头,接着哑着声说:“哀家意外发现此事时,无比惊慌,幸亏兆公公出现,替哀家遮掩了一番……”
太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方才还颇为活泼的谢孚尹,觉察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兆公公负责照顾皇帝饮食起居,那日也去了百巧楼。
看出辰陵修建意图的兰妃,脸色煞白、额间满是冷汗,不但双手颤抖,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到兆公公后,她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没想对方竟忽然跪地、行了一礼,提出要与她合作。
殷川大运河一事,皇帝瞒得不错。
直到那天,她才从兆公公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原来如此……”文清辞喃喃道。
怪不得废帝哪怕疯掉,都记挂着百巧楼,并不时进去看图纸。
原来一切……竟是从百巧楼开始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兆公公,在这时缓声道:“彼时谁也说不上来废帝究竟何日会死,为做万全准备,咱家便常常背着废帝,在百巧楼誊画图纸。”
辰陵修建了二十余年,单单图纸就有千百张之多。
誊画图纸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没想那一日……被宫女撞见,并嚷嚷着要禀告皇帝。”
假如皇帝知晓兆公公在誊画图纸,一定会彻查此事,到时绝对会在后宫引起一场巨大地震。
他的声音被辰陵外的风雪吹得格外沙哑。
但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原来那日的宫女,是兆公公所杀。
……自己进宫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竟都与此相关。
说完,文清辞才看到,跟在太后身边的明柳,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纸张。
——这应当就是辰陵的修建图纸了。
兆公公的话音落下后,太后终于走上前去,将图纸接了过来,俯身一张张于辰陵前点燃。
橘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皑皑白雪。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图画,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最终沦为飞灰,被风吹散。
文清辞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爱卿,此处风大,先别处吧。”谢不逢蹙眉,将伞挡在了文清辞面前。
不想身边的人却缓缓摇了摇头说:“稍等陛下,再陪臣在此处站上一会吧。”
图纸被一张张烧成灰烬。
文清辞心中的最后一个疑团,也在这一刻彻底地解了开来。
此时距离废帝被谢不逢处死,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时间。
但直到这一刻,过往的一切,才终于随着化为飞灰的图纸一道,慢慢散去成烟。
从他的心间飘走。
------------------------------
“陵寝修得如此豪华又怎样?”图纸烧完后,雯昭媛终于忍不住开口,“人到底还是葬身在河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