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多的不痛快,还是那拿走灵兵的妖人给的。
他们发现白、梅出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妖人拿着重重阴符,直接切断了三位将军现身的途径。
他们满怀对两个后辈的担忧,直到现在,终于听到了来自后辈们的动静!
“来了!”
桌子上的裂痕达到最大,最后只留下一声“吱”响,便直接分成两半,各自砸在地上。
杨春月一把握住仍然浮在空中的二十八将。她身边,凌华眼神复杂,握住另一边的镇星。
潘桂看着这一幕,“哈哈”笑了笑,“快走!莫要让争流、映寒他们等急了!”
再有,他也迫不及待想知道,两个后辈可还安稳。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319章 刘师兄
白争流是在第三声呼唤时感受到来自二十八将的回应。
最先那会儿,二十八将的动静还非常细微。白争流却没有错过,很快跟随那阵嗡鸣所在的方位,找到了存放二十八将的屋子。
还好……
意识到那是什么地方时,刀客不由地想到。
按照自己与映寒现在的搜索方向,真找过去,怕也是傍晚时候的事儿了。万一那会儿“姚夫人”已经回来,自己二人岂不是手无寸铁?
眼下,这种情况却不可能发生了。
白争流心中安稳。半是继续呼唤,半是尝试着直接用“意识”去触碰那些困住二十八将与镇星的阴符。
等到第一张阴符被他撕开,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在白争流的引领下,梅映寒也就加入了撕阴符的行列。
两人一同“动手”,不多时,就见到了重新现身的三位前辈。
至此,白、梅心头安定。
等到杨春月三将出现,他们已经在讨论:“……若是早早知道,咱们还有这份本领。前面在贺城应对‘巨人’,怕是不会有当初那么吃力。”
两人拼尽全力的一击,仅仅是让对方绊倒。若不是凌华将军手下士卒们唱起战歌,唤回颇多黑布军的神智,还不知道战局将走向何方。
杨春月三人听了片刻,目光相对,都从彼此视野中看出满足。
小辈们看来并没有大事,他们之前的担心未卜湾χzㄚし癥哩是多余的。
这并不让三将失落。相反,他们精神头都好了很多,可以和白、梅问起:“这几日,你们是什么状况?”
“几日?”白争流敏锐地意识到,过去的时间,果真比他和梅映寒经历的长些。
杨春月听出了他话音中的疑问,也跟着凝重些许,回答:“是。如今距离你们被那小鬼坑害,已经过去五天。”
“五天……”白、梅沉默片刻,与前辈们大致说了两人的经历。
前头正放下心的杨春月等人,听着听着,情绪再度紧绷起来。
潘桂反应最大,错愕道:“你们的魂魄被换到了另两个娃子身体里,还经受一遭鬼境?!”
白、梅点头。
杨春月皱眉,喃喃说:“怎会如此?以那伙儿妖人的能力,夺舍哪有这样容易……”
“不是‘夺舍’,”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凌华开口了,嗓音柔和,说出的话却十分精确,“是‘换魂’。你们说了,被换去的是两个孩子的身体,对否?”
白、梅应了,凌华便继续说:“长阳子是同我说过,他在妖人身上看过这等诡谲的能力。稚子本弱,他们的魂魄不会有成人那么稳健。又天生纯净,越是年幼的孩子,越能容纳旁人神魂。
“只是与夺舍不同。一次夺舍,要让被夺舍一方也主动做出准备。相应的,天道会将这种行为认定为‘交易’,一笔两清。落入被夺舍方体内的魂魄,会慢慢与前者契合。到后面,日子长了,纵然是长阳子,都有可能看错。
“如今这种,却根本坚持不到‘日子长’的时候。稚子之躯,根本无法长期容纳成人之魂。待得久了,只有肉身湮灭一个下场。倒是在他们体内的成人,只要在稚子肉身情况转糟之前离开,便能不受影响……”
在场其他人听着这话,都觉得体内生起一片寒意。
白争流忍不住问:“那那两个孩子的魂魄呢!”
凌华想了想,回答他:“在将成人神魂送入之前,施术者要将稚子魂魄引出。
“那以后,若是没有另外的容易,稚子神魂自然只能留在周遭。时日一长,便再也找不清方向……”
“不过,”看出白、梅神色因此变化,凌华又补充,“若是日子且短,或许有办法将他们唤回。民间不也有‘招魂念经’的手段?虽然那些乡间神婆不一定是灵体,但她们用的法子,兴许真有几分作用。”
杨春月听着,想了想,说:“的确,我听过这种事。”
白争流连忙问:“前辈!那你可知道届时手段?”
杨春月面露犹豫:“只是听说,某家孩子在山上‘失了魂儿’,转眼却被神婆带回来……”要说那神婆用了什么法子,她却说不出了。
白争流听着,略有失望,却也反过来安慰杨春月:“无妨。只要知道这个招数有用,等我们解决掉这边的事,回去找那小姑娘,把两个男孩儿的身体一并找回,便知道要去试试。”
虽然只是一个“尝试”的机会,可对两个莫名被拐、离开身体的孩子来说,应该也是一样重要。
他们会有机会回到父母身边。而不是直接被判定死亡,埋入黄土。
杨春月听着,抿抿嘴巴,道:“正是这个道理。”
白争流看她神色转了,这才放心,又掂量一下手中长刀。
“他们约莫六人,咱们这边也有五人。”他说,“他们为首的,是一个要阴谋诡计,才能捉住我与映寒的‘姚夫人’。咱们这边,却无人惧怕与他们正面相对——
“我们赢定了。”
……
……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没有继续侯在屋中,而是重新返回了浴池。
等到重新见到“刘师兄”时,白争流、梅映寒一起停下脚步。
他们看着眼前的面孔。的确是熟悉的人,至多是不见的几年在他身上增添了一些风霜。可在两人的回忆里,刘师兄依然是豪爽说着要与他们喝酒的模样。
可惜……
白争流、梅映寒一起拿起了手中的兵器。
虽然前面算人数时,他们并没有算上刘师兄。可两人都清楚,一旦“姚夫人”回来,发觉他们逃脱,刘师兄就会成为“姚夫人”最得力的打手。
他们不可能冒这个风险。自然要在人回来之前,一劳永逸地接触麻烦。
更何况,眼前的“人”看似还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回神,朝他们露出灵动表情。可内力,他已经早就不是人了。
刀刃、剑刃一同落下。
稻草散开,细碎的草杆在风中飘动。
白争流蹲下身,伸出手,抚上男人的眼睛。
他的掌心一点点在对方面孔上挪动,由上而下……最后,男人闭眼,彻底结束了他曾经豪爽义气、大笑着邀请诸多新结识的伙伴去往黄山,也曾经重伤在身、却依然大呵“这儿由我顶住!你们快去找那血魔”……的一生。
认真讲来,白、梅与他的交集不算很多。可光是这些场面,已经足够让他们在心头拼凑出一个对此人的印象。
白争流轻声说:“师兄,等解决此地祸患,我与映寒定寻个好地方将你安葬。日后有机会,也会将你的消息告予黄山前辈。那时候,他们定然要来接你归家。”
这句话后,他抬起手。却不是起身,而是像前面面对众多马匪时一样,挑开了男人的衣裳。
映入眼帘的场面,让在场所有人瞳仁一缩。
白争流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毕竟,他早就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痕迹了。
“这,”潘桂忍不住叫道,“他身上哪来的这样多鞭痕?”
没错。除去因习武、因闯荡江湖而有的无数大伤小伤之外,刘师兄身上,同样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鞭痕!
白争流慢慢吐出一口气,说:“我疑心,他们抓这些‘傀儡’,原本是另有目的。只是在其中,有些人没了,所以又被他们利用一遭。”
否则的话,以他见过的胡屠户身上状况,制作傀儡,压根不需要对方身上有这么多伤口。
白争流尽量用平稳语气,“也不是如我和映寒一样放血……唔,”他的手指在某几道伤痕上轻轻掠过,“不,恐怕还是有那么几回的。却不多,主要目的,还是要他们做其他事。”
可又是什么事,会在刘师兄、前头的“马匪”们身上落下那么多伤?
白争流、梅映寒都想不明白。他们见识太多,也受到年龄限制,有很多事,不曾亲眼去看。
倒是三个前辈,在一阵思索之后,杨春月迟疑着开口,和潘桂、凌华确认:“潘叔,凌将军。你们看,这些痕迹,像不像……”
潘桂心急:“有什么思路,春月丫头,你说!”
杨春月说:“咱们从前见过的。前朝那会儿,有人对待服徭役的民众,便是像眼前这样,一鞭子一鞭子往上抽。”
潘桂瞳仁微微收缩。
他喃喃说:“照你这么说,他们旁边还有一个‘监工’?”
杨春月谨慎地说:“我也只是这么一想——”
潘桂沉默,凌华则说:“是有这种可能。”
得到另两个曾见过此类事的人认可,杨春月转过头,对一脸疑问的后辈们道:“有些事,需要大量民丁去干。可活儿毕竟太苦,按理说,若是他们给百姓足够的米粮,未必不能换得人自愿。可是,能用鞭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又要耗费那么多?”
白争流听到这里,缓缓点头,梅映寒也说:“这么一讲,我是见过一些做苦役的死囚。”他们身边,也有监工。
只不过,“死囚”做事,寻常人只会觉得活该,并不会心疼他们辛苦。
白争流喃喃说:“不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隐秘的事?”
梅映寒:“恐怕只有等‘姚夫人’回来,咱们才能知晓。”
白争流:“……也对。”
话音落下,他倏忽转身。
杨春月三将略有吃惊地看他,不知道白争流这是要去做什么。梅映寒却有思路,看着往前迈开步子的情郎,他没有犹豫,同样再度靠近了那锁住他与争流身体多日的屋子。
之后,两把兵器又被抽了出来。
验证此前一些猜测的时候到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头的禁制并未做出反应。但是,轮到两个“外来者”想过要闯入——
刀锋、剑刃碰上禁制的瞬间,原本空空如也、极能迷惑外来者目光的地方,忽而卷出一阵阴气!
城中,另一处宅院里,一个身着华贵的女人面色微微一僵,看向眼前人,眼神之中充满怀疑与试探。
若是白争流、梅映寒在这儿,他一定能认出。女人身前,可不就是被他们叫了多日前辈的秦桑、沐鹰。
可惜他们身不在此。
也无妨。
“说来说去,”女人发难道,“你们便是不信我!我讲了多少次?那两人狡猾!我是曾将他们捉住,可转脸就被他们逃脱!那之后,便彻底没了两人的踪迹……”
她脸上扯出一丝冷笑。
“与其跟我纠缠,不如好好想想,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屋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320章 姚夫人
越往前走,女人脚步越快。
她的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可只有姚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乱。
禁制被触动,说明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闯入了那栋宅子。
可是怎么会这样?宅子的位置是机密中的机密,除了自己,就连平日住在那边的血奴们也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为了糊弄过来抢灵体的人,自己可是特地把血奴们都带了出来。如今身在其中的,仅仅是两个被关在其中的灵体。
——难道是灵体破除了自己的限制?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姚夫人直接否决了。
不可能!她的神魂转移之术,虽然也有逆转的法子。但那法子是尊者唯独赐予自己的,整个长冲门中,都唯有她有这样的殊荣。
当然了,其他人只要做出贡献,也多少得到过一些尊者的赏赐。可是,一年年看下来,姚夫人慢慢觉得,并没有哪个赏赐比自己掌握的术法好用。
除了《摘星录》。
但是,摘星录是属于所有人的,并非某人一人独有。照这么算下来,还是她拿到的东西最好。
这让姚夫人心头升起了一丝原本没有的野心。她想,等到尊者降临的那一天,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这一份与众不同的呢冲,得到更多东西。
不过,那毕竟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有没有引起秦桑、沐鹰的怀疑。可是灵体被发现的可能性近在眼前,姚夫人完全不敢冒险。
她必须回去看看。
说到“回去”……
女人在一片房屋中间停了下来。
她分明没有开口,房屋中的人们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出门,站在姚夫人面前。
女人的视线快速从他们身上扫过。不多时,看到了那对负责引诱白、梅追上“马匪”们的男女。
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夫妇,当时的断臂孩子自然也与他们无关。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姚夫人吩咐:“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若是他们过来了,给我传信。”
这会儿她说的“传信”,自然不可能是如白、梅那样,去驿站寻找人手。
姚夫人话中提到的,也是一种从《摘星录》中学到的术法。而单看这对男女既然能够学会其中的术法,便能体会到,“血奴”的身份的确存在些许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是姚夫人这会儿在意的事情。
她又转向在场另外三人。他们同样是两种性别,两男一女。
每一个人衣袖被撩起来时,都能看到他们手臂上一道一道的伤痕。
姚夫人道:“你们几个,和我走。”
“是。”男女们应声,同时闭上眼睛。
姚夫人往日会对这样的乖觉满意。可是现在,她满心只有“不能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以及“不能让我好不容易抓住的两个灵体逃出去”。
早知道这样,倒不如直接在抓住他们的时候,直接将他们身上的血放干、肉吃掉!
可她那时候起了其他心思。一口气做这些,是会让自己的实力大幅度增长。开始,如果能将他们藏起来,细水长流。有朝一日,她的实力恐怕会进展到一个所有人都要吃惊、恐惧的地步!
在这种可能性的吸引之下,姚夫人做出了决定。现在,再说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看着闭上眼睛的男女们,袖子飞扬,捏出一串法诀。
原本平静的院子里,霎时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之外,那对“夫妇”虽然没有得到姚夫人的吩咐,却同样闭上眼睛、死死低下了头,不敢觊觎半分自己暂时不能得到的东西。
纵然这个过程中,风卷起的沙石从他们的面颊上划过,刺得他们脸上、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一阵疼痛,两个人都没有违背的心思。
直到狂风散去。
男女终于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这一眼,他们猛地僵住!
只见原本应该变得空空如也的院子当中,竟然还站着两人人影。
不……不应该说“还站着”,他们刚刚还不在这里。只是主人离开之后,他们倏忽出现。
男女的牙关开始颤抖。
秦桑微笑着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和煦。若是几个月前,有人在京城中看到这样的“秦大人”,少不得要上前问一声好。
可现在,没笑多久,他的表情冷淡下来。
看着这样的变化,男女膝盖一软,竟是直接“噗通”跪在地上。
秦桑望着这一幕,骤觉索然,却还是开口:“我问你们阿黄去了哪里,你们可愿告知?”
虽然都知道“姚夫人”是女人的本名,但在外隐藏了这么多年,他们彼此称呼的时候,还是会叫对方现在的名字。
那拐子和白、梅说起“把你们带来的,是‘姚夫人’”时,白、梅尚只是从他的话音之中模模糊糊地猜到一个长冲门中的“前辈”。但他如果直接说“黄夫人”,两人恐怕就能直接把人对上号了。
这是后话,先说眼前。
听了秦桑的话,跪在地上的一双男女愈发恐惧。
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拼命磕头,口中说着“饶命”。
看着这样的两人,秦桑原本的索然心情更多了十分。他缓缓地、遗憾地开口:“好吧,看来你们对阿黄忠心耿耿,并不愿意做这个‘叛徒’……”
说着,他展开手中的扇子。
而男女在扇子展开的声音当中,惊恐地开口,连忙为自己澄清:“仙师!并不是我们不说,只是姚仙师每次走得时候,都不会让我们看到……”
秦桑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语气温和。哪怕明知道眼前男人绝对不好对付,听到他用这样的口吻讲话,跪在地上的男女还是松了一口气。
“正是这样!”他们连忙说,“大人,我们说的句句是真。”
“我相信你们。”秦桑还是微笑着。
地上的男女也开始笑。直到男人笑着笑着,开始七窍流血。
最开始的时候,女人并未反应过来身旁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着那细微的“噗噜噜”响动,她缓缓意识到一些事,大着胆子转过视线,竟然看到男人口中不断涌出血沫!
她瞳仁骤然缩小,身体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死了,自己却没有死。
难道就这么被放过了吗?
虽然就算这会儿活下来了,待会儿,夫人回来之后,自己多半还是难逃一死。
可现在还能呼吸,对女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劫后余生。
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只用一种恍惚神色看着眼前男人。
“别怕。”秦桑依然表现得十分友好,告诉女人,“我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脸上的胡子很不顺眼。你却不同了,是女郎,原先也没有胡子。”
啊,胡子……
女人盯着秦桑面上的胡子,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秦桑便继续对她解释:“我不爱人和我留一样的胡子。尤其是他这样,分明是与我一样形状、一样长短,却显得那么脏,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啧,我仿佛都在上头看到虱子了!”
说到最后,秦桑的身体十分夸张地抖了一下,像是真的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深恶痛绝。
女人听着,终于放松地笑出来。
原来是这样!自己不可能因为同样的理由碍到仙师的眼睛,所以,一定不会……
女人口中开始泛起血腥气。
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秦桑了。
而在她倒在地上之后,秦桑抱怨地对旁侧沐鹰开口,道:“师兄,你也不帮着点儿!”
沐鹰冷笑:“帮?帮你发疯?”
秦桑:“哪里有——”一顿,又笑了,“我也不喜欢头发都梳不好的女人,她死有余辜。”
沐鹰不耐烦与他说这些,直接道:“方才看清楚她用的哪种法诀、定位在什么地方了吧?快走!”
秦桑这才收敛神色,慢慢道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