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煦尚有人心疼。
可是那个会心疼千里的男人在哪儿呢?
像是感应到了抱剑心中所想似的,千里缓缓蹲了下来,竭力抱紧双臂,幻想这是另一个人的臂弯,小声哭着喊道:“雁来哥哥......雁来哥哥......”
他双眼紧闭,破罐子破摔了,一声又一声地喊着爱人的名字,一张脸哭得乱七八糟涕泗横流,看着委屈到了极致,任何人见了这副模样,都不会对他再硬起心肠。
子牧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望见多兰被感染得也通红的眼眶,不禁抬手抚摸了下她的面庞。
多兰抬起眼,失落地望着他,像是在用眼神请罪。
“没人会怪你的。”子牧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有意安慰,可多兰还是自责。如今多说无益,她只好顺着子牧的安慰,乖乖在他身后站定,跟她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看得子牧心头发软。
而现在不是沉浸儿女私情的时候,子牧眼神定了定,问道:“贺雁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庭深回答他:“合敦遭熠彰用孔雀籽所害,连日昏迷不醒,我还没找出来应对之策。”
“孔雀籽?”子牧声音抬了一抬,与眼睛瞬间亮起来了的多兰对视一眼,也有些激动,“大师可知,这孔雀籽正是从云荣的地界流出去的。”
“云荣王的意思是......”庭深也精神一振,忙追问道。
子牧点了点头:“云荣的生长环境十分适合孔雀籽生长,也是云荣医者最先将其用入药中的,对于它的研究,我们很是完善。”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庭深不禁喜上眉梢,连忙将子牧引到贺雁来的房间。
千里期期艾艾地跟在身后,看着精神萎靡,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只听子牧喜道:“果不出我所料!”
他一愣:“什么?”
子牧转过身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这病我能治。”
紧接着,他又解释道:“我额吉当初被玉成母子所害,用的就是孔雀籽。多年来,为了将额吉的死因研究清楚,我研读医书,醉心孔雀籽的研究,终于找到了我额吉去世的原因,制作出了解药。而贺雁来的症状,与我额吉当初如出一辙!”
千里嘴唇抖了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地问:“那.....能行吗?”
“呵,二爷做事,什么时候叫你担心过!”子牧心里高兴,话说得也松快。只见他直接从胸口衣襟处摸出一个小药瓶,仔细地从中倒出一枚药丸来,递到千里面前,“这瓶药我一直贴身带着,没想到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云荣王......”千里眼底泪光闪烁,“大恩不言谢,若是雁来哥哥能苏醒,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能要你为我做什么?”子牧毫不在意,捻起那枚药丸,又给庭深看了看。
老人家仔细检查那枚药丸,又送到鼻下嗅了嗅,大喜,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想我钻研这么久,竟还没参透孔雀籽的奥义......云荣王是大成者!”
子牧抬手摆了摆,不再多说,上前将那枚药丸送进了贺雁来口中。
千里紧张地凑上前,眼巴巴地等他雁来哥哥吃下药丸,不禁急道:“他,他要是醒不来......”
子牧浅浅勾了勾嘴角,轻声说:“不会醒不来的。”
这可是他为他死去的额吉亲自研制的药。
如果当初他能再强大一点,额吉会不会就能活下去?
这是无数个午夜梦回,困在子牧心头走不出去的梦魇。
多兰自然了解他,悄悄握住子牧的手捏了捏。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了。”庭深沉声道。
突然,一声啼哭打破了平静,众人望去,只见产婆焦急地抱着怀里的小孩子,“乖啊乖啊”地哄他。
可是净台像是知道自己额吉和阿布都不在身边一般,十分没有安全感,不住地哭闹着,哭声越来越大,手脚在空中乱舞,嗓音沙哑得千里心里一疼。
他招手让产婆把孩子抱来,学着她的样子小心谨慎地把净台抱在自己怀里。
千里虽不及贺雁来站起身来高大,但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这刚出生的婴孩小小的一团,好像稍微用力一些都会把他捏痛一般。千里不得不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孩子,直到他在自己怀里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地舔起了自己的手指。
可能是千里与托娅接触得久,净台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些额吉的味道,所以竟在他怀里安静得很,一点都没有刚才哭闹的模样。
千里的心房突然有一块软塌了下去。
这就是明尘与托娅的孩子。
千里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还能调整姿势,腾出右手,轻轻刮了刮净台柔软的小脸蛋。
净台被他逗笑了,咧开没有牙齿的小嘴,冲他一乐。
可千里却瞬间掉了滴眼泪下来。
他怕泪水滴到净台的脸上,快速抹了把脸,接着试探性地轻声喊道:“净台?净台?”
净台好奇地睁开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继承了托娅,是漂亮的翡翠色,与千里的颜色很是相像。
千里不禁将净台深深抱进自己怀里,大大嗅了一口婴孩柔软的气息。
“净台乖,我,我也算是你的那噶其,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等雁来哥哥......也就是你的西那噶,等他醒了,我们会一起抚养你长大的,好不好?”千里用他平生最温柔的声音温和细语地哄道。
净台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但他在千里怀里很乖,见千里的手指抚摸了过来,便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指尖。
他越是乖巧,千里心中就越是难过。
本来,本来净台应该在托娅怀里,由明尘逗弄着,与自己的新额吉阿布亲近的。
可是现在,千里能给他的只有一个不算宽阔的怀抱。外面兵荒马乱,甚至连葬礼都只能事后再议。
千里眼前渐渐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他痴痴地望着净台肉嘟嘟的脸,眼泪又有了决堤的趋势。
子牧见状,碰了碰明煦的手臂,示意他去分散一下千里的注意力。
明煦算起来是净台的小叔叔,眼下他的悲痛还没散去,但在孩子面前还是勉力露出一个笑颜,柔声喊:“净台,明净台......”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也沾染上了哭腔。明煦竭力抑住呜咽,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额吉真会取名字,对不对净台?”
他从未想过和这个孩子会用这种方式见面。
明煦甚至还偷偷跟明尘说过,等净台出生了,自己打算亲手给他打一对金镯子做礼。
可现在他看着净台天真的脸,心底的悲伤却无限制地蔓延。
千里抱着净台小小的身体,回头望向贺雁来,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想把这个孩子接过来,亲自抚养长大。
托娅和明尘能给的,他千里取代不了。
可是千里想竭尽自己所能,将他们二人唯一的血脉延续下去。
千里眼神有些痴了,在心中默念道:“雁来哥哥,你一定会同意小狼这么做的,对不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床榻上的贺雁来,好像手指微微动了那么一动。
作者有话说:
下章雁来哥哥就上线了
第97章 苏醒
贺雁来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那时父兄都还没有离世,他还只是贺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明彰随兄长视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的庭院里,三两下爬上树,把躺在树杈上翘着腿睡觉的贺雁来拽下来。
“小爷我回来了!”明彰兴奋地抓着贺雁来的肩膀来回摇晃,“走走走,去逛花灯节去!我特意跟大少爷求了半天才能提前回来呢!”
贺雁来恍惚地睁开眼,视线里便是明彰年轻活跃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愣怔。
“明......彰?”他喃喃喊了一声。
明彰眼珠一滚,老大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啊,睡觉把脑袋睡傻了?”
贺雁来支起上半身,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腿。
修长笔直,能跑能跳的一双腿。
贺雁来呆呆地看着,头一阵眩晕,像是要从中间被劈开一般,铮鸣着乱糟糟的。
“......你怎么了?”明彰见他状态不对,便收起了插科打诨的心思,担心地探头去打量他。
贺雁来望进明彰漆黑的眼眸中,突然觉得不太对。
那双翡翠一般清澈的深绿眼眸呢?
想到这里,他便不经思索的脱口而出:“千里呢?”
“千里?”明彰一愣,紧接着,这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春日午后的美好图景突然从中间凭空裂开,几个瞬息间便消失不见,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明彰和贺雁来二人。
贺雁来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犹是保持刚开始的姿势,暗中打量周围这一片漆黑。
良久,明彰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轻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没有说清楚,可贺雁来就是知道,明彰的“他”指的是谁。
贺雁来想了想,换了个姿势,选择与明彰一样盘腿坐下,顿了顿,开口道:“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本来还想用更多美好的词去形容他,可是似乎哪个都词不达意,最后说出口时,就只剩下这句最简朴也最真挚的评价。
“嗯......”明彰托着脸蛋,像是第一次认识贺雁来一般看着他,“你还真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还没等贺雁来说话,明彰便笑了出来:“不过,也不是件坏事。”
风吹过两人之间的沉寂,很久都没人再开口。
贺雁来抬眸,望向快五年没有消息的明彰,轻声道:“对不起。”
他本以为明彰会不接受他的道歉,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明彰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真性情。
可是他没有。
明彰温柔地望着他,眼中流光四溢,闪烁着贺雁来从未见过的光辉。
明彰耸了耸肩,长长吐出一口气:“要说我没有遗憾......你肯定也是不信的吧。”
“但是......没有办法啊,世事无常,一切的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明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用手臂撑住上半身,望着渺茫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事已至此,小爷不会强求你守着与我的回忆孤独余生。若你已经认定良人,那不妨忘了我罢,也算我积福一桩。”明彰垂下头,洒脱一笑,那双眼睛里,仍旧是十六岁少年的风姿卓越、举世无双,“只是,以后每年我的忌日,你可不要忘了带他来给我上柱香啊。”
“明彰?”贺雁来似有所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拉住他,那手却径直穿透了明彰的身体,什么都握不住。贺雁来急了,连声喊,“明彰?什么忌日?你到底在哪里?”
“行了行了。”明彰掏了掏耳朵,把脸一扬,“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贺雁来动作一顿,颓然地收回了手,重重垂在空虚的地面上。
“人生几何,都是爷自己的选择。你不用为我背负什么,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也算人间潇洒走了一回,凡事问心无愧,这就够了。红尘滚滚,你我不过都是苦海中的羁旅之客,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归路啦。”明彰拍拍贺雁来的肩膀,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好了,别送了,爷走了。”
贺雁来双目赤红,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珍之重之地抬起头来,望着明彰俊逸的背影。
他走得不慢,自带一股风流,与贺雁来记忆中的明彰别无二样;他走得也不快,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停住脚步,转头最后望了一眼贺雁来的眼眸,逍遥一笑。
“回去吧。”明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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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雁来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的动静立刻惊动了身边守着的人。千里本来正趴在床头浅眠,这下直接清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急切地喊:“雁来哥哥!”
贺雁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还没从刚才那个明彰的梦魇中醒过来,转头就见到千里深绿的眼眸,这才有了一些清醒过来了的实质感,二话不说便伸手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然而不用贺雁来伸手,千里便已经哭着投入贺雁来的怀抱。
不多时,贺雁来就感觉自己胸口的人儿细细地颤抖起来。
心中暗叹,贺雁来缓缓合上眼眸,紧了紧臂弯,一下一下轻拍千里的后背给他顺气,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千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攥着贺雁来的里衣,指节用力到发白,哭得委屈极了:“雁来哥哥......你终于醒了......”
他把脸深深埋进贺雁来的胸膛,任贺雁来怎么哄都不愿抬起头来,藏着一张哭到崩溃的脸不给人看。
贺雁来抿了抿唇,担心怀里的人哭背过气,没法子了,只好强行钳着千里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只第一眼看见千里委屈得皱成一团的脸,贺雁来就觉得自己的心快碎了。
他有多久没看见千里这么不加掩饰地失声痛哭了?
那眼尾还有消不去的红痕,也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这孩子到底哭了多久,怎么会难过成这副模样,到底是谁让他悲伤到了这个地步?
贺雁来只好一步一步哄千里平静下来,托着他的脸为他擦去眼泪,眸中的心疼快要流出来了,一边擦泪一边安慰:“乖,卿卿乖,不哭了,哥哥心疼死了,发生什么事了?嗯?跟我说说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千里根本无法控制眼泪流下来,哭得一下比一下凶,乖顺地被贺雁来捧着擦眼泪,抽抽搭搭的憋住泪花,又伸手搂住贺雁来的脖颈,怎么说也不撒手。
贺雁来无奈,只好任他搂着,四处环顾了一圈,没看到服侍的人,心里猜测应该是千里让他们都出去了,便继续安抚他:“我这不是醒了吗?没事了,乖,千里,别怕。”
就这么哄了很久,千里才渐渐止住哭声,用力在贺雁来肩头蹭了蹭,将泪水全都擦去了。
接着,他被贺雁来揉着脑袋,慢吞吞地直起身来,红肿的眼睛直直对上贺雁来的双眸,里面似乎还泛着擦不净的泪光。
看得贺雁来又是心头一软。
他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现在的千里不会崩溃到这个程度。见千里缓和下来了,贺雁来便柔声问:“到底发什么事了?”
千里张了张嘴,这几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把额头抵在贺雁来肩膀上,捋好了思路,从庭深识破熠彰的孔雀籽,到敌军来犯,他御驾亲征,明尘惨死,熠彰生变,托娅难产的一件件,全部倾诉了出来。
说到明尘被阿尔萨兰一剑刺死的时候,千里明显感觉到贺雁来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明尘......死了?”贺雁来轻声重复了一遍。
千里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用力点了点头:“托娅被熠彰所害,也难产而亡,只来得及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净台,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贺雁来只觉得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晃了晃,不得不用手撑住床榻,才不至于倒下去。
“雁来哥哥!”千里连忙扶住他,担忧的眼睛急切地望着他。
贺雁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接着,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消化千里说的话。
“......我想去见见明尘和托娅。”最后,贺雁来说道。
兰罗合敦终于醒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之前那几个嘴碎,说贺雁来功高震主的大臣,此刻也灰溜溜地没了言语。
变故横生,洪流中,谁才是真正的枭雄,此刻一眼便知。
大熙来的明尘因兰罗而死,前来相助的云荣王也是承了合敦的恩情,要不是如此,如今兰罗国运几何尚不可知。
而贺雁来谢绝了所有人探视,只见了见明煦子牧等人,接着便在千里的陪同下,来到了存放明尘与托娅遗体的地方。
阿尔萨兰还没有消息,随时都有开战的风险。所以千里没有为二人办丧事,只是将他们放在了同一口棺中,命人凿冰控制温度,存在地下密室中,好好地将遗体保存了起来。
等到了门口时,贺雁来轻拽了一下千里的手,待后者回头看向他时,才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千里默了默,没有坚持,乖巧地点了点头,将时间留给这主仆二人。
贺雁来独自一人走了进去,随手拉上了门,一眼便看到中央漆黑的棺。
周遭温度很低,可是贺雁来浑然不觉。他缓步上前,手臂肌肉屈伸间,就直接推开了那块棺材板。
——引入眼帘的,是两具尸体。
二人已经被换上了新衣服,是他们成亲那天穿的喜服,洁白的,好好包裹住一对相爱的恋人,共眠于一处。
贺雁来目光下落,望见明尘与托娅的脸。
出乎意料的,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祥和。
死何足惧,只要所爱之人能好好地活下去,纵是阴曹地府又有何不敢前往的呢?
贺雁来安静地陪了他们一会儿,良久,他才轻轻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就把你带到我面前,说从此以后,你会永远保护我。你那时候多大啊,也就十岁出头吧,老气横秋的,说‘少爷,明尘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我说你是个木头,认死理还轴,一点不如明彰和明煦机灵;你也不反驳我,只以沉默相对。”
贺雁来胸膛长长地起伏了一下,望向冰冷的屋顶,眼神放空:“可是,若不是你单枪匹马赶回战场,将我从乱葬岗里刨出来带回去的话,我早就死在了四年前那个秋夜了。”
“我总让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可是你不听。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我,明煦,明彰,后来又多了托娅,甚至还有千里。我们每个人都能排到你自己前面,你从来不考虑你自己想做什么。”
一滴晶莹从贺雁来的面庞上缓缓滑过,贺雁来喉头哽咽,瑞凤眼充血到赤红,狠狠咬住了牙关。
“你......你......我是有想过明彰已死,可是你......你怎么也......”贺雁来再忍不住,喉间呜咽了一声,“你怎么也去找父亲和兄长了?”
昼夜更迭,沧海桑田。
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远去,奔向属于自己人生的归宿。
可贺雁来仍旧站在原地,只能无力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连句告别都没来及说出口。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这让他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千里在外面乖巧等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人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接着,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竭力抑制着的哭声。
“......”千里垂下眼眸,没有去打扰。
两个人仅一墙之隔,无声地陪伴着对方,任对方尽情释放他的软弱。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天又要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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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花与人间事一同”一诗名《供花献佛》,收录于《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一)》,唐代龙牙禅师所写。
第98章 真相
安顿完了明尘与托娅后,几个人围坐一桌,开始商量今后该怎么办。
子牧率先道:“多兰心里有愧,不好意思直接跟二位转达明尘的遗言,便我替她说了。”
贺雁来说:“请多兰大帅宽心,能来相助,我们感激不尽。”
子牧点了点头,将明尘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到位:“明将军说,照顾好托娅和明煦。”
此话一出,本来站在贺雁来身后的明煦眼圈又红了,只好低下头不让周围人看见。他身边的抱剑一直关注他的情绪,见明煦表情不对,忙往他身边凑了凑。
谁料,子牧沉吟半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座所有人震惊了:“他还说,明彰......已死。”
“什么?”
唯有贺雁来早有所料一般,缓缓合上眼眸,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