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听说是反对的,只是硬要在一起罢了。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对了,干嘛那么感兴趣?”
“没有,觉得很新鲜罢……”方硫感叹道“这个婚礼,需要很多勇气吧?小直啊,将来你会不会这要做?”
“什么?”广濑装糊涂的反问。
“你跟老师会一直下去吗?”
“这个谁知道?天晓得哪一天会腻了?就是正常的男人跟女人结婚,不管谈的时候有多轰烈,分手的时候不都一个绝字?”广濑轻声哼着耻笑道,想他那一双父母,不管种族家庭种种因素,在多方的反对下坚持结婚,结果呢?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比说爱的时候更干脆。然后,自己的母亲在和现在这个男人结婚的时候,广濑曾问过她是不是爱那个男人,母亲说,什么爱不爱的,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爱情,是一个稳固的家庭,而稳固的家庭是建立在对等的关系和一定的资金基础上的。
母亲是因为父亲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受不住压力而离开的。
谈恋爱的时候可以不需要理由,但分手的时候总是有着太多的理由。
广濑是这样想的,但方硫的想法不太一样。
“我听一个有这种倾向的朋友说,同性间的爱情很极端的,要么不爱,一旦爱上很一辈子刻心上,很难忘记,哪怕最后分开了,也会想着对方。如果你对老师认真了,恐怕很难解脱。”
广濑听了不说话,良久以后突然开口转换话题:“方硫,你跟姓钟的还没有和解吗?”
马上,方硫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第二天,蓝悠下午在本班的政治课改成自修,听说是突然有事请了假,什么事情?别人不清楚,但广濑知道,赵俊提前一天回来,蓝悠去接机了。蓝悠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带他一起去。
才不想去呢。麻烦死了!
听了蓝悠的话,广濑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
蓝悠教完这个学期就要离开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传进学生当中,自修课里,就听见几个学生在悄悄耳语,猜测着谁会成为班里下学期的新老师。
广濑对这件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不是很关心,只专心做自己的课业。
他的座位在两个星期前调动到课室的中心,方硫仍然坐在他右边的位置上,个子高的钟竞天差不多坐到最后。
自从上次在蓝悠的家中把钟竞天生生气走以后,那家伙就再没跟广濑说过一句话,原以为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友好’的交集,没想到在这节不算清静的自习课中听到钟竞天叫唤自己的声音。
广濑回过头去,见钟竞天手里拿着一团类似纸团的东西,对他使了个眼色,就把纸团朝他丢来。
广濑伸手接着,正想着这家伙干嘛给自己丢纸团的时候,钟竞天伸手往方硫一指,示意他把纸团传上去。
看来是一个只能通过自己的手传给方硫的信息,隐隐猜到纸团的内容,广濑犹豫了一下,终是把纸团交到方硫手上。
方硫打开纸团看了一眼,脸一下子涨红,几乎没有多作思考,就把纸团撕碎了塞进抽屉,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写作业,拿着笔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不一会儿,又一个纸团丢到广濑的桌子上,广濑像上次那样传给方硫,方硫几经犹豫再次打开次团,看一眼又撕碎了塞进抽屉。
广濑无聊的翻着白眼想着绝对没有第三次的时候,这次的纸团直接丢到方硫的桌子上,方硫没再看,直接把它撕了扔掉,广濑微微侧过头看后方的钟竞天,他的脸涨红得像个柿子般可笑。
几乎是一下课,方硫就抓着广濑离开教室,虽然很不愿意,但广濑仍好心提醒他:“你忘了?今天是你值日!”
“哦。”经他这样一提,方硫泄气般放下书包,交待一句‘等我呀’,就悻悻的走向教室后方。
学生陆续离开,钟竞天没有走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广濑也在等方硫。
六时正,广濑的手机响起,接过,是蓝悠的声音。
“在哪里?”
“学校,怎样了?”
“现在回来可以吗?我们要一起出去吃饭,借你相机的小三子也来。”
“这样……”广濑不喜欢凑热闹,可想到跟人家借了摄影机这么久了都未曾当面道谢一声,就觉得应该跟蓝悠走这一趟,又回头看了看还坐在教室后的钟竞天,答应道“好的,我现在马上回来。”
“行,我等你,快点啊。”
拉起书包走到教室后座的钟竞天旁边,广濑说:“方硫回来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
钟竞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等他么?”
“都说有事了……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我留字条就好。”广濑说着,欲要转身离开,钟竞天从后一把拖着他“行!我说。”
“本来约好今天晚上带他去溜冰场教他溜冰的,现在有事去不了,你有时间就代替我去吧。”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广濑交待完了就提着书包离开教室。
明天回来会被方硫揍吧?说起来还是第一次放他飞机呢。
蓝悠很少这么高兴,平时总是谦和一样的笑着,很少见他露出那么真诚的笑容,不造作不虚伪不掩饰,就因为赵俊是他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
不是情侣,却是更加珍惜。
蓝悠没有用特别的方式介绍广濑,不说是朋友也不说是学生更不说是情人,介绍的只有名字,当然,广濑并没有期望会是特别的介绍方式,不张不扬就是蓝悠的性格特点。
蓝悠没有跟他说什么话,几乎整一顿饭,都跟赵俊说着广濑听不懂的话题,其实在座每一位,除了广濑以外,有谁听不懂他们间的说话?突然之间,就觉得在这里与蓝悠间的距离很遥远。
感慨只是一瞬间,心情很快被调剂过来,他没有必要知道蓝悠所有的过去,因为他是将来的。四周的声音很多很嘈杂,有不少人跟他讲话,所有的脸孔与名字一闪而过,广濑记不住,当中最有印象的莫过于坐在他旁边的小三子。
从蓝悠带着广濑进来的时候起,小三子就一直留意着这个年纪小却很倔强的男孩,虽然蓝悠没有说明身份,但从蓝悠的对待态度,就能看出他与蓝悠的关系。
当小三子知道他竟然就是蓝悠那个借他相机用的学生时,不禁大吃一惊!蓝悠会喜欢自己的学生?这对于小三子来说有点超乎想象,一直以为,性情温和的蓝悠将来的另一半必定是那种有强力臂弯来呵护他的人,没想到这次的对象居然比蓝悠小了一号,这不就成了要蓝悠倒过来照顾他吗?
不过,这种印象很快改观,小三子发现,广濑的性格如他外表一样倔强,现在还留着稚气,但将来必定会长成一个出色的男子,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向来对蓝悠十分敬佩的小三子非常相信蓝悠的决定。
蓝哥选的一定没错。他打底这样认为。
不光是小三子,对于被蓝悠选定的人,赵俊也感到很有兴趣。
上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匆匆的一瞥,因为觉得不是蓝悠喜欢的类型,所以没往这边上猜侧,如今见了蓝悠带他来吃饭打招呼,就明白了他确是蓝悠新的情人,听说他会出席婚礼,赵俊就笑着问:“会不会喝酒?”
被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广濑愣了一下后回答道:“喝过一点……怎么?”
赵俊一听便笑,惯性的伸手拨他的头发:“就是不太会喝了!那到时候可要小心!知道你的身份,刘如那家伙不会对你客气的。”
被赵俊这样一说,广濑就不想见那个号称刘如的人物了!
接刘如的机是在第三天周六的下午,学校里没课,蓝悠就把广濑抓进机场,同行人不多,都是熟面孔,就小三子和赵俊两个。
刘如的话,广濑见过一次,印象也破为深刻的,所以他一出闸口,眼尖的他就马上发现了,只是没有作声。
几乎是一出闸,同样眼尖的刘如就扫到赵俊的身影,过了闸口以后,他拖着行李飞似的往这边冲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着‘老婆’呼哧呼哧的冲上来,赵俊甚至还来不及开口骂‘你猪啊那么多人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就被他双臂一圈紧紧抱着,只差没送上热吻。
同行接机的人当中只有广濑是生面孔,在打过招呼以后刘如就注意到他了,个性直率的他嘴巴一张就滔滔不绝,拍着广濑的肩热情的招呼道:“咦?你就是俊在电话中跟我说的那个小悠的小情人?我叫刘如,是小悠的哥们!你是小悠的人以后咱也把你当自己人看了!”
广濑任他说着没有答话,不是装冷淡不愿意回答,只是一下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热情的人见识多了,可像刘如这样没完没了的还是第一次见,那是一种跟老好人完全不一样的人种,热情之余,也懂得保持距离,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刘如的大嗓子讨厌他。到了后来认识久了他才知道,刘如其实并不一开始对谁都这么好。那天会表现得如此热切,一来是因为心情好,二来是因为知道他是蓝悠的人。
同性的婚礼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来参加的都是支持着他们的人,要说不同,真的就只有缺了花球和把新娘子换成新郎罢了。
蓝悠为他们的婚礼准备得很周详,就连神父也是请有主持过同性婚礼的神父来作证。在基督教里,同性的婚恋被喻为‘罪’,因此愿意为同性主持婚礼的神父占比例中的极少数,这个也是蓝悠托了许多关系才找回来的。
蓝悠是证婚人,不在席位中,广濑就跟其他人一起坐在宾客席中,在出席婚礼的客人里,他再次见到王岚的身影。
那男人的脸很平静,坐在宾客席中就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嘉宾,微笑着向新人献上自己的祝福,想必刘如和赵俊在请王岚之前一定经了蓝悠的同意。在婚礼全面结束以后,王岚就借故离开了不参加接下来的晚宴。
广濑本来想在晚宴期间没几个人注意的时候溜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的,毕竟人太多的地方不适合他逗留,但是这次真的天不从人愿,围酒只有小小的几桌,谁都了都逃不出谁的眼睛,更何况,几乎从一开始,刘如就抓着他陪他四处敬酒呢。
真是应了赵俊的话,就因为他是蓝悠的人,刘如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广濑这一辈子都没曾试过一下子喝那么多的酒,如果不是蓝悠在身边一直替他挡着,挡掉一大部分的话,他今天晚上要不醉是不可能的,而广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喝醉会是什么一个样子,也不想知道。刘如抱怨蓝悠说他太宠自己的爱人,蓝悠笑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也不一样宠坏了小俊?刘如听了哈哈大笑,广濑心里百般滋味。
这是蓝悠第一次直接认了他的身份。
蓝悠独自一个走到外面,趁着大家不太注意的时候。
这是他的习惯,其实他跟广濑一样,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以前会一直忍着是因为刘如,后来不必忍了也是因为他。
外面的清冷的空气和里面的热腾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突然这样走出来,把所有声音隔绝了,心里不多不少会有落差的感觉。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不再喜欢刘如很多年了,现在看到他跟赵俊感情越来越稳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兴奋的情绪过后,竟被强烈的失落感取替了,蓝悠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应该离开酒席,正想回去,身后就来了脚步声。
回头一望,出乎意料的,来的人不是赵俊,是广濑。
过往在这种时候及时出现的人都是赵俊,为什么只有这次例外?来不及思考答案,广濑已经抱怨起来:“里面太吵了!我不习惯。”
蓝悠微笑着,伸手捏他被酒薰得有点红的脸,说:“别怪刘如,他今天太高兴了,行为也不懂得收敛。”
“算了吧,那种程度的酒……你才是,好像喝了很多,还真看不出你这么能喝。”他说,似乎有点不忿气。
蓝悠笑而不语,低头注视着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广濑注视自己的目光,不禁抬头询问:“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广濑老实回答:“看你哪里‘可爱’了。”
“啊?”蓝悠吓一跳,可爱这词用来形容他么?
“刚才姓刘的这样跟我说的‘你这小子给我听好了,要你欺负我家可爱的小悠,就是兄弟的我也把你给阉了!’原话照搬,一字不漏!”广濑正经八百的复述刘如的话,蓝悠听了就喷笑,像!真像那个流氓小子会说出来的话!
笑着笑着,蓝悠伸手抱着与他身高差不多的人继续笑,肩膀一起一伏的颤动着,广濑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一条手臂回抱他,心里猜着着背着自己那张脸究竟在哭还是在笑。
看到这幕情景,站在门口附近的赵俊识趣的退回屋内。刘如一见他就问:“你不是要出去陪小悠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赵俊听了伸后拍他的脑袋:“明知故问!”
虽然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但刘如没有醉倒,还亲自把每个人送出门口。
回程的路没有乘坐计程车,蓝悠和广濑并肩走在行人稀少的道路上,渐渐的,夜风起了,气温冷了许多,不知从哪个时候起,被路灯拉长的两个影子连接在一起,十只手指在冷风中紧紧扣着,没有说话,温暖却在缓缓流淌。
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去表达,也可以领会。
20
从酒席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广濑没有准点起床晨跑,很难得的到了七点还是躺在床上。昨夜虽然没有喝醉酒,但酒精还是在体内作用着,才一张开眼睛,就感到头疼晕眩,还有一阵阵胸闷想要吐的感觉,看来是昨天喝的白酒在发挥强力的后劲作用。
“不舒服?”
蓝悠伸手过来探他的额头,轻声问道。
“有点昏。”
轻轻转动眼珠,就看见蓝悠微笑的脸容,他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真奇怪,明明他喝的比较多,为什么辛苦的人反而是自己?
“第一次是这样子的。”蓝悠说,从床上爬起来“我第一次喝醉酒的时候也是这样,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又想吐。啤酒还好一点,当场发作了就没事,白酒就不一样了,要到第二天起床以后才知道痛苦,运气不好的话,今天整整一天都要受煎熬。”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以前经常喝?”
“是啊,经常跟他们在一起,要不会喝酒的话我会很惨的。昨天那一点算什么?……我看你今天是没有心情上课了,要不然就请一天的假,休息一下吧?”
蓝悠提议说,广濑连想都不想就开口拒绝,这早在意料之中,对于他来说,一天里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学校上课!
喝过蓝悠煮的姜汤以后,两个人就一起出门口。
出门之前,蓝悠开启了电话录音,这个带着录音功能的电话机是刘如从北京带回来的手信之一,说是一个关系十分好的生产电子产品的客户送给他的,他自己留着没有用就带了回来送给蓝悠。
看蓝悠开了录音系统,广濑问:“有重要的电话要等吗?”
“没有啊。”蓝悠说“反正功能放这里,不用白不用,也不会浪费多少电。”
广濑耸耸双肩,轻声说了句:“真是孩子气!”
不出意料之外,一回到学校,就给方硫逮个正着。
“你昨天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放我的飞机?”广濑一坐下来,方硫就迫不及待的问,皱起的眉头像在谴责广濑的‘背叛’一样,虽然昨天傍晚不在现场,但他完全可以想象方硫没看见自己时的惊愕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