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燕宁皇

淋浴完後，靖彤一身清爽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回到房中，看到穿著睡衣的彤彤坐在床上发呆。
「怎麽了？为什麽不先睡呢？」
彤彤抬起头，看著靖彤，没有发话。
「在想刚才的事？」靖彤在彤彤身边坐下。
「抱歉，我顾著和同学说话，让你在一旁等了那麽久。」靖彤歉然的说。
彤彤摇摇头，「没有关系，只是…感觉很奇怪。我明明也认识他们的…。」彤彤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
靖彤在彤彤额上轻轻一吻，彤彤将头靠在靖彤肩上。
「靖…我很害怕…」彤彤的声音很轻，语调有些颤抖，充满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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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我很害怕…」彤彤的声音很轻，语调有些颤抖，充满不确定。
靖彤摸摸彤彤的头，说：「怕什麽呢？有我在阿。」
「我…并不讨厌现在的生活，可是…这不是属於我的人生，而是你的…。在这里，我没有身份，没有认识的人，我看不到属於我的未来在哪里！那些同学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只有我，在这个时空下，还是个高中生，我明明认识他们，你们所聊的话题我却一句也插不上！除了你，我什麽都没有！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回到过去，更不知道，如果回不去，该怎麽面对未来。我的生活，建构於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我不是你的弟弟，我是颜靖彤，我就是颜靖彤！可是，大家所认知的颜靖彤不是我，而是你！连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是『颜靖彤』的这个事实了！可是…我真的是颜靖彤，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颜靖彤，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我找不到属於我的容身处…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彤彤越说越激动，哽咽的湿了眼眶。
靖彤小心的替彤彤拭泪，口中却无法吐出安慰的话语。此刻，太多的言语都显的不真切。彤彤说的，全是事实，而且是两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此刻自己和彤彤的立场交换，想必也会如此的徬徨无措吧！正因为比谁都了解彤彤，所以面对彤彤的眼泪，靖彤只能沈默，将他搂进怀里。
「…对不起，靖，我这麽说是不是让你很困扰？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彤彤努力的止住抽泣，向靖彤道歉。
「我才该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彤彤，你的到来改变了我的人生，而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我希望你过得快乐，不管你身在哪里，处於哪个时空…。」
「因为我是过去的你…？」彤彤问。blzyzz
「一开始是，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靖彤苦笑。「我们两个，拥有将近十八年相同的人生。在这之後，我改变了，你也变得跟我记忆中的自己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的人生是否会接续我的人生，可是…既然现在，此时，此刻，你已经在这里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都无法改变什麽，也不知道未来该怎麽办，就算我比你大了十二岁，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过一天，算一天吧，以後的事，我们以後再想办法，好吗？」
彤彤没有接话，只是点头。靖彤抬起他的脸，一下一下轻轻的吻著彤彤的脸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唇移到了唇，不带有情色意味的轻吻。
靖彤起身，关掉电灯，躺回床上，重新将彤彤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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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彤，这个。」李涵柔指著彤彤的颈子，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著他。
自己的颈子怎麽了吗？彤彤不解的看著李涵柔。
「…是吻痕？」李涵柔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彤彤倏地刷红了脸，那是靖彤昨晚留下的，吻在锁骨的上方，很靠近衣领处，因为被衣服稍微盖住而若隐若现，所以自己才没有注意到这点，忘记把扣子扣到第一颗遮掩起来。彤彤赶忙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是…这只是…虫子咬…」
李涵柔的表情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藉口，她看著彤彤，眼神里有一种压抑的愠怒与羞辱，「既然你有…发展到这种关系的女朋友，你为什麽不告诉我？这样故意让我难堪你很高兴吗？」说著说著，李涵柔眼中泛起泪光。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面对这样的情况，彤彤完全不知所措，眼见自己的公车开进站，彤彤很想就这样搭上车离开，却又觉得不能这样把李涵柔丢下不管。
两人就这样在公车站牌旁，气氛既尴尬又凝重，彤彤从背包里取出卫生纸，想递给李涵柔擦眼泪，李涵柔却只含怨瞪了他一眼，没有伸手接过，让彤彤的手拿著面纸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是否该收回来。
「…你不解释什麽吗？」两人不知无言了多久，李涵柔率先打破凝重的沈默。
解释？要解释什麽？首先，自己跟靖彤的关系就没办法正确的交代了，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哥哥留下的吻痕，更不可能说，这是未来的自己所留下的吻痕。那麽，到底要告诉她什麽呢？如果李涵柔已经认为这是女朋友所留下的，那，她还想从自己口中听到什麽解释？
见彤彤不发一语，李涵柔严重的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眼泪掉得更凶，反而让彤彤更加手足无措。
又一班公车开来，彤彤像看到救星一般。
「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要先走了，真的很抱歉！」彤彤说完，马上跑进公车，留下李涵柔看著行远的公车，没想到彤彤会就这样把她丢下而楞在原地。
回到家里，彤彤把背包往椅子上一丢，从冰箱里将要解冻的晚餐材料拿出来，随即便跑到顶楼，坐在顶楼的椅子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涵柔情绪化的举动让彤彤很迷惘，太少与旁人互动使得他在面对感情方面的问题缺乏经验。
顶楼的风很强，彤彤眯起眼睛，仔细听著楼下传来的声音。良久，熟悉的机车引擎车越来越近，彤彤从椅子上跳起，跑到顶楼的栏杆旁，趴在栏杆上，看到靖彤停好机车，正在脱掉安全帽。
彤彤小跑下楼，拿出钥匙打开家门，没多久，电梯门就打开了，靖彤走了出来，像平常一样的对彤彤微笑。
「靖，你回来啦！」看到靖彤就觉得开心，刚才那些杂乱的思绪顿时都抛到脑後。
靖彤摸摸彤彤的头，走进家门。
靖彤总是很温暖，像冬阳，让人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彤彤在心中默默想著。纵使两人间的关系很不单纯，最近似乎又因为那些亲腻的举动而变得更加复杂，但，也许自己是庆幸著的，庆幸自己如此不可思议的到了未来，遇见了靖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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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安今天也很晚归，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些脏污，手上还提了一个黑色的手提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麽。
气氛很僵硬，玄安看著靖彤，一副欲言又止。靖彤犹豫了一会，没有开口，只是起身，一言不发的往自己房里走去。
彤彤从浴室里走出来，到客厅想倒杯水喝，一眼就看到玄安坐在客厅沙发上，像在沈思些什麽，甚至没有注意到走进客厅的彤彤。每次看到玄安总有种莫名的紧张，出於本能的直觉，彤彤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时，玄安突然注意到了彤彤的存在，抬起头来，四目直接相对。
彤彤打了个寒颤，玄安看著他的目光里有著很复杂的情绪，彤彤不了解那种看似嫌恶又夹带著犹豫与其他难解情感冰冷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但这种状况不对劲。玄安一向不曾正眼看著彤彤的，今天却直盯著他，一副欲言又止，像是在打量什麽或计画什麽。危险！危险！心中有种莫名的鼓噪，对彤彤此刻的处境发出警告。
彤彤一口将杯子里的水饮尽，快步走回房间里。
这个晚上，靖彤没有睡好。不知道为什麽，脑中一直浮现出关於玄安的事。从跟玄安认识至今已经十年左右了，吵架或冷战不是没有过，却不曾像这次一样持续那麽久。对玄安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或者彤彤的到来而改变，玄安晚归自己会担心，看到他情绪恶劣自己也不好过。为什麽玄安就是不能接受彤彤呢？还有…为什麽自己要这麽护著彤彤呢？跟彤彤之间的关系算是什麽？很奇怪，就算是过去的自己，从某些层面来讲其实也算是陌生人。可是，每次看到彤彤，自己就会产生一种很强的保护欲。想要好好的照顾他、好好的疼爱他。因为知道彤彤的过去，因为知道…孤独的痛楚，所以没有办法将彤彤视为一个次级重要的存在。有些情绪，自己也弄不清，但是，身体却有意志般的这麽做了。一开始，彤彤就跟记忆中十七岁的自己一样，既畏缩，又胆怯，不善与人沟通，全身上下散发著一种阴郁与对他人的不信任，但是，来到自己身边後，彤彤在短时间内有了极大的改变，他变得出乎意料的黏人，爱撒娇，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而且笑起来那种孩子气的样子非常可爱。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蕴藏著隐隐的不安，毕竟是个孩子，眼神总是透露出太多不该透露的讯息。或许这些不安是来自对於新环境的不适应与对未来的不确定，自己总是希望彤彤能在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下成长，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十七岁该有的轻狂。所以，就算是一些过份亲腻的举动，如果能那样让彤彤安心，让彤彤感觉的到自己是被爱著的，那麽…这些行为就是有意义的。
玄安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最知道自己对早失亲情的渴望。如果玄安真的爱著自己，他应该要试著谅解。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太过份。玄安每一次的逼问，都像是对自己的质疑，十年的相守，却对伪装成自己亲弟弟的彤彤表达不信任。那些带著讽刺语气的每一句话，有如利刃般反覆切割著两人之间的情感，他过激的反应，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吃醋，而是一种强烈的抗拒。十年前的玄安，那个带点霸气与笨拙的温柔，引领自己走出家庭失和的阴霾的玄安好像随著时间，渐渐消失在过往之中了。
 
44
彤彤躺在床上，闭著眼睛，却难以成眠。明天该如何面对李涵柔呢？
不，比起这个问题，更加让自己在意的，是从今晚玄安的那一眼後盘桓萦绕的不安预感。
说不上为什麽，玄安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也不是第一次，但就是今晚，自己感受到一种特别危险的气氛。还是很难想像，会什麽靖彤会爱上这个男人，甚至与他在一起，相守十年。玄安对自己显然一点好感也没有，那他又怎麽会爱上当年比现在的自己大两岁的靖彤呢？
其实，彤彤觉得靖彤和玄安一点都不相配。靖彤很温柔，人又亲切，虽然是和自己相似的脸，确有种自己所没有的迷人气度风采。玄安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性格就比靖彤差多了，暴躁又易怒，说起话来咄咄逼人，除了脸之外实在看不出来哪一点配得上靖彤。
很喜欢靖彤，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去形容。爱吗？
那些藏在心底，龌齰的想法又该怎麽解释？不管是暧昧的亲吻爱抚，或者只是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让彼此感受到交融的呼吸，都好喜欢！虽然两人的关系复杂而难解，但是从靖彤身上，自己得到了最渴望的，「家」的安全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麽想依赖一个人，自己所要的，爸爸给不了，妈妈也给不了，可是靖彤却了解，用无私的胸怀接纳了自己。是否拥有这样的资格，去承受靖彤对自己的好、让靖彤为自己牺牲？想到这一点，胸口就莫名的郁闷，虽然不知道，在自己出现之前靖彤和玄安是怎麽样的相处，但，从房子的布置与早期他们两人间的互动看来，可以想像得到，这必定是自己所向往的，温暖的家。靖彤做到了，自己所做不到的事。在他身边，就好像自己也有了力量，可以面对不同的挑战。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麽靖彤如此特别，如此完美？至少，在自己眼中，靖彤几乎完美。
玄安坐在床上，看著放在角落的黑色手提袋，紧蹙著眉。内心的良知与冲动正在交战。
除掉他！除掉彤彤！除掉这个多馀的碍事者！原始的冲动不断逼著自己下手，已经想了各式各样的方法，让他消失，最後，终於下了决定，甚至为了将这个决定付诸实行而去买了必要的工具。
但是，真的可以这样做吗？彤彤是靖彤的弟弟，不管他发生什麽事，靖彤必定会受到强烈的打击吧！不想伤害到靖彤，但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曾经，与靖彤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在彤彤来到之前，不管发生什麽样的争执，两人总会一起找出解决之道。毕竟，十年，是不短的日子，初次见到靖彤，是在大学的附设餐厅里，跟朋友一起到餐厅吃饭，却因为没有三个人的位子所以各自去找有空位的桌子。看到靖彤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二人桌，自己走了过去，询问是否可以坐下，靖彤抬起头，看起来有些紧张的点头。第一眼就被那双深邃的眼睛给吸引了。在那双眼睛里藏著多少寂寞与疏离，从那一瞬起，就有种冲动想要认识他，想认识这个苍白而寡言的少年。一开始，靖彤表现得超乎意料外的自闭，自己找了各种藉口接近他，他的心思却一点也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对，那种面对外人时的畏缩和随时充满不安的飘移眼神，就跟彤彤现在的样子很像。两年之後，靖彤才慢慢对自己敞开心扉，朋友的关系开始变质又是更久以後的事。靖彤的性格一开始带有明显人际关系方面的缺失，两人用了好几年，付出很多努力才一点一点让这一切改变过来。自己爱的，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靖彤，温柔而自信，不是那个怯懦而畏缩的靖彤。
彤彤和靖彤相像得不可思议，甚至连个性都和当年的靖彤极为类似。每次看到彤彤就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靖彤，好像连现在的靖彤都会被他带走似的，感觉很不愉快。不只这一点，靖彤对彤彤好得过份，就算是亲兄弟，就算…靖彤一直渴望温暖的亲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感觉很不单纯，或者该说，这两人一点也没有兄弟的样子。不是有意要怀疑或伤害靖彤，内心的烦躁就是无法抑制。对於靖彤，自己什麽都可以给，但就算两人共同建构了一个家，自己也永远无法变成靖彤血缘相亲的家人。既使如此，自己始终没料到，靖彤会为了弟弟，跟自己反目。彤彤，是两人间的碍事者，想回到原来的生活，就应该要想办法把多馀的人除掉。既然赶不走，那只好使出非常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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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看似平凡，却有一种诡谲的不安气氛莫名的充斥在三人之间。时间一到，靖彤就一如往常的带著彤彤下楼牵机车。
彤彤接过靖彤递来的安全帽，并没有立刻戴上。靖彤奇怪的看著彤彤，彤彤开口：「靖，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补习班？」
「喔？为什麽？」
「…就是不想…。」彤彤低下头，不敢对上靖彤询问的眼神。
「是在补习班那边发生什麽事了吗？」靖彤猜测性的问到。
「…算是吧！」彤彤回答，心中想到李涵柔，可是，不只这一点，还有另一种…让自己更在意的不祥的预感。
「可是，这麽突然的说不去，对江姐也很不好意思。有什麽困难的话今天晚上跟我讲，我们再谈一谈好吗？」对於彤彤这有些任性的要求，靖彤温婉的驳回。
既然靖彤都这样说了，彤彤顺从的戴上安全帽，坐上机车。
八点半了，玄安还没有出门上班。他坐在靖彤的床上，楞楞的看著摆在书桌前一张靖彤和彤彤的合照，靖彤亲腻的搂著彤彤，地点是在附近的百货公司67楼观景台，以前，自己和靖彤也曾经去过那里，靖彤很喜欢高的地方，但是自己有一点惧高症，所以後来就再也没有上去过了。旁边的另一个相框，放的是自己和靖彤的照片，那是在彤彤来到之前，在家里用定时设定拍下来的，因为靖彤说平常没什麽机会一起照相，想要有两人的合照可以摆出来。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不知怎麽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讽刺。靖彤应该还是在乎自己的吧！不然也不会把照片放在这样一个举目可视的地方。这段感情…应该有别的挽救方法，真的要动手吗？又看了一眼靖彤和彤彤的照片，妒火烧的自己快发疯。已经思考了一整晚，这是最了断的方式，没什麽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