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马上来!!』唐彧文兴冲冲的要加入酒池肉林的行列,『我先过去唷!有空再聊吧!』语毕,转头就朝着客厅的中央迈去。
『嗯...彧文哥哥再见...』端木敛的脸上覆上了一层落没的阴影,他端起茶,继续回到刚才安静的模样。
『喔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般,唐彧文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端木敛淡淡一笑,『你的手指很漂亮,个性又沉稳,很适合去学小提琴...』
『真的?!』端木敛小声的询问。『那...我如果学了,你愿意听吗...』
唐彧文似乎是没听见,转过头,踩着大步,奔向混乱热闹的宴会中。
飘远的思绪慢慢拉回。
唐彧文撑着头,无意识的用食指尖轻敲着桌面。
端木敛啊...当时那么乖巧的小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变这么阴阳怪气...
变?
不对,端木敛一直都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么有礼貌又安静沉稳...
过度沉默的成人,给人一种社会化不完全的感觉。安静不再和乖巧画上等号,反而和诡谲归为同一类。
小提琴...
猛地想起了端木敛拉琴时的神彩,唐彧文再度陷入沉思。
那天一句无心的话,没想到幼小的端木敛会一直谨记在心,耿耿于怀...
等等!他好像想到什么东西!
『唐副总。』
一声低沉的男音无预警的从办公桌前传来,惊得唐彧文将手中的手机给扔落桌面。
『唐副总似乎又在筹划晚上的交配应酬了啊...还想到出神的境界,真是了不起。』男子双手环胸,凉凉的耶揄道。
『司徒阳谷,你这是和上司说话的口气吗?』唐彧文回过神,冷冷的回应,『进来也不敲个门。』
『嗯哼,我想说今天您没带女伴来,所以应该不必敲门通知您穿衣服...』
『闭上你的烂嘴!要不是看在你是唐门四官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开除了!』唐彧文愤恨的拍桌。
司徒阳谷,唐门四官的东官,是唐门里的情报王,任何小道消息,独家秘闻他都有办法挖出来。端木信便是透过他,得到了不少有关清风的资料。
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东官,只有一个缺点让人受不了,就是嘴巴太恶毒。
面对唐彧文的斥喝,司徒阳谷不在意的耸耸肩。
没办法,他早就习惯这样的反应了。
『有事吗?』
『有。』他笑着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唐彧文,趁着对方在翻阅的时候在一旁做补充说明,『这是海外发展部门提出的企划...他们似乎是打算和日本的生科食品公司签约合作...』
『嗯...』唐彧文边看边应声,在听见"生科"两个字的时候蹙了一下。
又是生物科技...
『副总知道生物科技是什么吗?』
『知道...就是会让人胡乱发情的东西...』唐彧文低声喃道。
『副总你刚说什么?』
『没有。』唐彧文阖上文件夹。『除了公司,唐门方面有什么事吗?』
『这个嘛...』司徒阳谷用食指抓了抓下巴,『基本上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个不太妙的小消息...』
『嗯哼?』
『听说有些道上的低级鼠辈对唐门不满,最近可能会做出些不利于唐门的事...不过凭那些杂鱼的等级,我看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业,顶多对门里的人置造一些物理性的小麻烦吧。』他冷笑了两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怎么会突然对唐门不满?』唐彧文挑眉。
唐门一向是很少和道上人士有过节,一直是保持中立的角色。且,唐门的规模庞大,不怒而威,对方不可能无顾跑来惹事...
『呵呵呵,』司徒阳谷轻笑出声,『因为唐门那个即将结婚的地下参谋,炸了人家的船,毁了人家的拍卖会呀。』哼哼哼,那场拍卖会虽然是非法的,但是参加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啊...
这样的拍卖会,背后当然有黑道撑腰。端木信把拍卖会闹的天翻地覆,让对方损失惨重,人家当然不会罢休...
虽然对方不知道那天闹场的林瑞就是端木信,但是,不知道是哪边消息走漏,竟然让他们知道林瑞是唐门的人,所以就将目标转向整个唐门...
『原来如此...』唐彧文沉思了一会儿,但立即惊讶的抬起头『什么?!即将结婚?!』
司徒阳谷很满意的看着唐彧文错愕的脸,笑着开口,『是啊,喜帖都寄到公司来了呢。』
『我怎么不知道?!等等,你说端木信要结婚?!是那个端木信要结婚吗?!』唐彧文不可置信的开口。
『还能有哪个端木信,不就端木集团的二少爷?副总您不是和人家很要好的吗,怎么会不知道呢?』他邪笑道,『副总是在扼腕新郎不是你吗?要不要考虑学端木信大闹拍卖会,去大闹结婚典礼,把新娘抢走呢?』
『什么鬼东西!!我又不知道他要娶谁!怎么抢什么新娘!!』端木信要结婚?!他真不敢相信!!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他动心?什么样的女人容忍得了一个比自己还像女人的丈夫?什么样的女人忍受的了他那一肚子诡计多端的怪个性?
『副总怎么会不知道新娘是谁呢?』司徒阳谷从口袋中抽出大红色的喜帖,往唐彧文的桌上一扔,『端木信没有要娶任何人,因为新娘就是他自己。』
唐彧文瞠目结舌瞪着桌面上那张醒目的喜帖,上面印着男方与女方的名字:
风焕宇。端木杏。
『这...这...』唐彧文"这"了半天接不出下文。
怎么会这样!!风焕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竟然、竟然还结婚!?
为什么都没告诉他?!
一种被排挤的不悦感袭上了唐彧文的心。
司徒阳谷玩味的看着唐彧文呆愕的脸,不改本性的落井下石,『这算是琵琶别抱,还是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
『你给我闭嘴!!妈的你那张没口德的烂嘴巴最好闭紧一点,省得给自己造孽!』
『嗯哼,我马上出去,只是要提醒副总一下,婚礼星期日就要举行了,建议您最好这两天赶快把情绪调整好,不要在人家的喜宴上表演猪八戒抢亲那──.阿呀!』接下来的话被唐昱文顺手扔出的镇纸给打断。
司徒阳谷俐落的闪到了门边,避开了那波攻击,接着对唐彧文贼贼一笑,『那,不打扰副总了。』他退到了门边,恭敬的鞠了个躬,『总之,请节哀。』
『滚!!』
唐彧文怒视着东官把门关上,气冲冲的揪起那张印着爱心的喜帖。
好样的端木信!!有了爱人就忘了友人了是吧!!
哼!别指望他会包半毛礼金给他!他最近吃够了端木家人的亏了!!没诅咒人家就不错了,休想他会吐出半点祝福的话!
随手把喜帖扔到一角,唐彧文将目光转移回电脑萤幕上,手指大力的敲按着键盘。
端木信的婚礼...端木家的人应该全都会参与吧...
那么,那个实验狂也为出席罗?
脑子里猛地浮现出端木敛天真的笑脸,那张笑脸不知不觉的和印像中那幼童时的稚嫩脸庞交叠在一起...
"彧文哥哥..."
"唐先生..."
『啪!』背脊像是窜过一道电流一般,令他身体突然一颤,手指掌用力的拍击在键盘上,萤幕顿时一黑。
『该死!』他赶紧移开手,企图抢救被自己暴力摧残的电脑。
混帐...为什么他会一直想到那个实验狂的脸...
他发现,好像每接触一次,他的身体深处就有些地方开始改变...
变得不像他自己,变得好像无法控制。
该死的,他不想再见到他了...
潜意识里似乎有某个警钟在告诫他,不能再去见端木敛,否则会丧失掉某些东西...
比方说,他的心。
堆满器具的实验室,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几个穿着白袍的研究生在大张的长台后方穿梭,有的在整理器具,有的在收拾东西。
接近傍晚,正是打道回府的时刻。
实验室的人一个一个的减少,几分钟后,只剩下一个人依旧穿着白袍,站在台边。
酒精灯上的烧杯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杯口旋起缭绕的白烟。泡沫破裂又鼓起的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清楚。
端木敛双眼盯着烧杯,脑子却早已神游到别的地方。
一个星期了...
他没有见到唐先生已经一个星期了。
是药效退了吗?
眉头微微蹙起,口中轻叹了声。
药效退了...这对唐先生而言是件好事...
但是,对他而言却不是。
他必须承认,他的心底不希望见到唐彧文复原,不希望这个将两个人连系在一起的唯一媒介就此消失。
唐先生...
『端~木~敛~』一只手掌出现在端木敛的视现前挥了挥,像是要招回那飘远的魂魄一样,『你就算不打算下课,至少也顾一下烧杯里的东西吧!都快烧干了啦!』
『喔,抱歉...』匆匆的把烧杯移开,熄掉酒精灯的火焰。
『真难得看到你发呆的样子。』路青云有趣地看着端木敛,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想事情。』含糊的应了声,双手开始收拾桌上的器具。
『喔?』路青云挑眉,他看得出端木敛在闪避问题,但仍旧促狭的追问,『是想事情,还是想人?』
『想人。』随手将杯中的液体倒入回收桶,接着转过身拿到水龙头下清洗。
『谁?』路青云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茫,像只发现新奇事物的猫。
『唐先生。』
『嗟!』好奇的光茫迅速从眼中消失,路青云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真是没创意的答案。真怀疑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唐先生...』
『是。』简洁的回应,边说边将擦拭好的试管放回柜里。
『啧啧...』路青云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真想见见这个唐先生...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把你这个石头迷成这样...』
『嗯...』唐先生最有魅力的时候是在床上,但是他端木敛不打算让任何人分享。
双手环胸,帅气的倚在桌缘,『那,你刚在想唐先生什么呀?这么出神?』
『想他的肉体。』端木敛平淡应道,路青云差点滑倒。
『呃嗯!!』努力的维持住自己的姿势,路青云扬声询问,『你说什么?!』
『唐先生最近身体方面出了些问题...』端木敛静静的为刚才那句话做了合理的注解。
虽然他脑子里的确是想着唐彧文光裸着身子,要求自己帮他泄欲的模样。
『喔,原来是这样。』他还想说端木敛怎么可能讲出这么劲暴的话...原来只是措词不当。
『是的...』
『对了,听说啊...』路青云偏着头,继续闲聊,『最近学校里好像有些怪异的份子出没...』
『喔?』端木敛边收拾背包,边听着路青云分享小道消息。
『据说他们最常在生科研究所外面徘徊,好像还惊动到了一些学生,本来校警要出面管理的...』
『嗯哼,然后呢?』
『但是隔天那些人就不见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这样啊...』可能只是附近的游民吧...
『唰!』
实验室的大门被打开,两个人的目光朝着声源望去。
『这么晚了还不会去呀?』魏睿洹阳光般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喔,马上就要走了。』端木敛背起背包。
『下课了就早点回去吧...』魏睿洹手上提着个麻布的袋子,里面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最近校内有些可疑的份子出没,你们最好小心点...』
『谢教授关心...』
『明天见。』魏睿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朝他两挥了挥。
『教授不回去吗?』路青云客套的寒暄了一句。
『喔呵呵,我还有些研究要做,晚点就会离开了。』魏睿洹笑着回应。
『嗯,那么我们先走罗!再见!』
实验室的大门再度被关上,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魏睿洹一个人。
『下课了就该回家呀...』他边笑着边喃喃自语,拖着布袋,走向角落的小门。『放学后的校园可是很危险的呐...』
顺手将第三实验室的灯给关掉,教室内陷入一片昏暗,黄昏微弱的橘色阳光穿透了好几间大楼,虚弱无力的洒在位于校舍深处的实验室里,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股妖异的气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掏出钥匙,打开通往第四实验室的窄门,颀长的雪白身影没入了阴影之中。
背着夜色,将机车驶入住家附近的小巷中,马达的声音划破了住宅区的静谧。
将车子停好,端木敛踩着轻松的步伐,踱往住家的方向。
在靠近铁门的时候,直行的脚步陡然停止。
不知道何时就驻守在门边的修长身影,抓住了他所有的住意。
『唐先生?』他试探性的轻唤了声。
是他吗?
唐彧文双手交叠在胸前,背后倚靠在围墙的柱子上。路灯黯然的光线笼罩在俊逸颀长的身形上,让他看起来带着股魔魅而蛊惑人心的气质...
『您怎么...在外面?』
『你家没人在...』唐彧文默然的开口,刻意展现出冷淡的语气。
『抱歉让您站在外面等这么久,我马上开门...』端木敛匆匆的从口袋中掏出钥匙。
『不用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端木敛下意识的往唐彧文的两腿间望去。『您又要...泄欲了?』
他又发作了?看起来不像,他似乎还很正常...
那,他来做什么?
是来...看他的吗?
嘴角因窃喜而微扬。
『不是!』唐彧文忍不住提高音量否认,两脚直觉的并紧,像是要躲开端木敛的视线一般。
『那么,有什么事吗?』
『我想,也开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唐先生想要说清楚什么?』
『嗯哼!』他面色从容的看着端木敛,『我说,虽然因为一些小失误,导致我们两个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些超友谊的肉体关系,但毕竟那是场意外,我不会介意,所以也请你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您在说什么?』端木敛不解的开口。
『一切都到此为止。』他抓了抓耳后,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一派轻松,不自觉的将眼睛望向别处。
端木敛澄澈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晶亮,这会让他感到心神不安...
让他有种伤害小动物的罪恶感。
『唐先生的意思是?』端木敛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可以感觉的到,他最心爱的唐先生似乎打算离他而去。
『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请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免回想起那可耻的记忆...』
『为什么?』他着急了,声音里透露出了焦虑及不舍,『您、您不担心如果发作吗?』
『药效已经一个星期没发作了,我想应该是退了...所以,以后不需要再找你发泄那不必要的欲望了...』
『唐先生啊...』端木敛露出了抹苦笑,『您是把我当成痰盂吗...病了的时候才拿出来承接您吐的分泌物,病好之后就束之高阁?』
『你说什么!』该死的,这个实验狂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讲话!竟然还敢回嘴!?『那瓶药水是你做的,当初也是你没说清楚所以害我误食!大部份的责任都规咎于你!你凭什么把自己说得这么委屈!你以为我想和你做吗!!』
『那么,您以为我想和你做吗?』他淡淡的开口,简单一句话却将唐彧文堵死。
『你...』唐彧文语塞。
对,他没想过端木敛的感觉。因为被入侵的人是他,所以他就一味的认为端木敛是站上风,认为端木敛自己也乐在其中。
事实上,端木敛也是受害者。他被强迫和同性发生关系,虽然是扮演主动的角色,但,他只是个平凡的人,生活单纯的研究生,突然发生这种事,想必心理也不好受...
他竟然只顾自己,完成没考虑到端木敛的心情。
唐彧文看着端木敛,心里的罪恶感越来越强。
『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他歉疚的咬了咬下唇。『被强迫做这种事...你一定也觉得很困扰吧...』
端木敛看的出唐彧文眼底的犹豫,听出他语气中对他的歉意,心情又回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