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将那一头过长的头发扎在身後,发丝随著我的走动而摇摆散乱。对於我的变化同样吃惊的还有站在门口等著我的管家先生,看著他短时间的木呐,我浅浅的一笑。
"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
"请随我来。"像是要遮掩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径直往前走去。
跟在他的身後,我已经可以逐渐听到大厅里的音乐声和人们那窃窃私语的谈话声。这是我第一次要去大厅那种正式的地方,我很迷惑,为什麽他要我参加这个宴会?被他隔离生活8年後他又想做什麽呢?
当我被真正领进这个香味浓郁的大厅时,我皱了皱眉。眼前的景象远远超过了我所能想到的奢华情景。大的可以做两个足球场的大厅里铺满了高级又厚实的花色羊毛地毯,两侧的螺旋阶梯上被娇豔的玫瑰花装点一新,水晶制成的豪华吊灯好似天天的星星一般照亮著整个大厅,每一个角落里都被摆放上了年代久远价格斐然的古董花瓶,而花瓶里又被那些骄傲的玫瑰或是纯洁的百合占领著。
这样环境让我感觉不舒畅,一口气憋在心里想要吐出却无能为力。我站在阴影处,尽量不让其他的人注意到。管家先生已经离开我的身边去忙他所要应付的事情,看著他在人群里游走周旋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可怜他了。
大厅里的人在不停的增加,先生们和小姐们开始重新组合,人群开始小范围的聚集起来。而不凑巧的是我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群小姐们的谈话後面,於是裙子在地上的摩挲声和著女性那显得有些做作的声音就著这样清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里,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的场合太不适合我了!
演奏著巴赫小夜曲的大厅里,我没有看到路易的身影。我不知道他要我来的目的,可心里却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终於在大厅里那古老的显得有些笨重却绝对精确的大锺敲打了八下後,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缓缓的从回旋的楼梯上下来。
他是这里的帝王!纯黑的西服将他那挺拔的身材修饰的完美无缺,那双碧绿的眼眸里带著高傲带著笑,一种冰冷的笑。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在场的人,而其中大部分的女士眼中都闪耀著爱慕的神情。我摇著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当他从那宽阔的楼梯上完全下来的时候,我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另一个人。美人!那纤细的身体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乖巧的模样和著那张细腻美丽的脸,让人从心中扬起一种保护的欲望。金色的发,蓝色的眼睛,美的就像圣经里的天使!只可惜啊......如此一个美人是个男性。我噙著笑,看著人们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得脸。
懒懒地靠在楼梯上,我觉得这里无趣极了,可是又不能走。习惯性地想要走神加发呆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时,女士们那倒抽气的声音把我还没有来得及飘远的神智给拉了回来。我再次把视线盯回到场中央,这一次我和他的眼神相会了。
带著挑衅带著狂傲,他给了怀里的人一个深深得法式长吻。我想那些小姐和女士们一定是太震惊了,震惊到让她们遗忘了晕倒这个完美得淑女法则。我安静的对著他的眼,那牢牢锁住我的眼。
4
时间过得够久了,久到他怀里的少年呼吸开始变的急促时他终於结束了这个引爆了全场的吻。少年那白皙得如同瓷器的脸上被染成了落霞的绯红,那羞怯的模样让人心神一动。他的眼睛看似落在少年的身上,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留在我身上的灼热目光。哈哈,我突然间想要大笑,於是我笑了,可那只是唇角的一个扬起。
掠了掠垂在眼前的发丝,我带著笑容一步一步走出阴影,一步一步走向他。我知道他在等我过去。人群因为我的出现变得有些骚动,他们都在好奇我的行为,同样也在好奇我的身份。
迎著他的目光,我停在了他的前面,停在了这个大厅的中央。四周是各种各样怪异的眼神,我歪了歪头突然一笑。
"啪"
这是一个清脆的让所有人都惊呆的声音。我收回手平淡得问他:"这样你满足了吗?"无聊得游戏,可我却必须扮演这个无聊游戏得主角之一。
没有回答,听到得是另一道清脆得"啪"声。这一次人群配合著发出了抽气得声音。脸上一阵刺痛,我知道那里一定留下了一个和少年一样得红掌印。我冰冷得看著路易,他的手正在轻抚少年那被我打肿了的脸,少年眼里一直含著的眼泪在他的轻抚下,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原来哭泣也能如此美丽。
我的戏份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吧,我想笑著退场,可是唇角的一个小小牵动让我蹙起了眉。看来这一巴掌比我想象中的重、痛。转过身,我朝门口走去。人群为我打开了一条道,他们都在看我,看我的脸,看我的反映。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什麽想要做的,所以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没有回头,我直直的走出了这个大厅,走过了花园,一直走出了这个古老而豪华的古堡。没想到,我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一直想要离开的地方。我闭上眼睛大口的呼吸外面的空气,却遗憾的发现原来空气在哪里都一样!
自由了吗?我问我自己,自由了吗?夜晚的寒冷侵入我的身体,似乎在告诉我,自由了!从来没有踏出的地方,今天、现在,我走上了。
走,是的,走!我沿著那唯一的一条道路笔直的往前走。该去哪里?该做什麽?我不知道,我只是努力的向前走。漆黑的夜里,天空的一轮弯月成了我道路上唯一的一盏路灯。我走,努力的走。走得身体疲惫了还在走,走得脚抽筋了还在走,我害怕停下,我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停,该停在哪里!可悲啊,我渴望自由,可自由了却不知道该去何方。我已经没有能去得地方了,8年的时光里我都停留在了16岁的那一天,我能做什麽,我能做什麽?我捂住脸,我自己问自己,得到的答案确是不能停!
我想我一定走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路,因为这一刻我站在是个小镇的街道上。入口处的牌子上写著我看不懂的文字,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了,由大块石头铺砌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小镇的建筑都是古老的欧式结构,这就和我在书中看到的古老街道一样。
我累了,原本就没有怎麽进食的身体已经是颤巍巍的站著了。寻了个干净的石阶坐下,我仔细地看著这个小镇,书上说欧洲的小镇是平静温和的,是古老而温馨的。我就这样坐著,闻著这里带著一点薰衣草香味的空气,心静静的,脸痛痛的。当一切都停止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疼痛便开始迫不及待的昭示著它的存在。我用自己冰冷的手去抚摸,痛!
一定肿的很厉害了,我苦笑了。唉,这是自讨的。突然冰冷的水从天而降,哗得天空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下了起来。
是上天在为我哭泣吗?我坐在雨中,懒的动也没有力气去移动,任由它将我淋了个湿透。这冰冷的感觉倒也减轻了脸上的燥热感。
雨水打在脸上,从额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像不像眼泪,我问自己。我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的哭泣是什麽时候?已经忘记了眼睛里流出液体的感觉是什麽了。我空洞抬起脸,让雨水变成泪水,让它就这样滑过我的脸,一直滑落到身体上。
够久了,够久了!我告诉自己够久了。我抹去脸上的水,无力的开口:"带我回去吧。"回去吧,除了那里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管家先生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跟了我多久,不过还真是辛苦他了。我侧著头对他抱歉的一笑。他英俊的脸上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著我。也许他没有想到我会主动要他带我回去,也许他正在想用什麽办法才能带我回去。不过,不管他在想什麽,我都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测了,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5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我睁开了眼睛。回来了,还是回来了。我嘲笑著看著那白色的帐顶,离不开了呀!勉强地坐起身,身体的无力和四肢的酸痛都提醒著我的逞强。伸手取过那窗前的花瓶,还是那带著露珠的没有刺的蔷薇。
终究我也成了这蔷薇,没有刺没有了根,只能倚靠著一瓶的清水挣扎的活著。
"你醒了。"
我抬起头,闻到了清淡的粥的味道,看见了管家先生的脸。我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很薄却很诱人的粥。真的是饿了啊!
"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需要什麽东西可以告诉我。"管家先生那平稳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惊讶的看向他。他尴尬的移开了脸,这一次我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厌恶与鄙视。不知道因为什麽而改变了他对我的看法,不过这不重要,不管是谁对我都不重要。
我继续喝著粥,直到它全部进入了我的腹中以後。"谢谢,我想我不需要什麽。"我递回给他,我懒懒得继续靠在床头,在他即将离开得那一瞬间我又开了口:"管家先生,你觉得这花美丽吗?"
显然他没有想过我会问他问题,所以他停顿了几秒锺後才给了我回答:"只要是花,都是美丽得。"
呵呵,我笑了。是啊,只要是花都是美丽的。我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啊!把玩著手里的花,我再次开口,这一次我看著他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於我的要求他同样的是一个停顿,同样是用了一段时间後他才告诉我:"拉尔夫。"
"谢谢你,拉尔夫!"我叫了他的名字,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後一次。"谢谢你,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後,我终於可以离开那张软软的床了。坐在久违的窗前,我伸出手拨弄那爬满外墙的爬山虎。这段时间里我没有见过路易,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应该留在那个美少年的身边吧,应该是......不,肯定是!对,肯定是。
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烦,我用力的扯下了几片爬山虎的叶子,一个用力过猛将放置在窗前的花瓶给推落下去。糟糕!我担心地探出头,希望不要砸到人!
花瓶直直的摔落下去,最後在地面上开出了花。好在没有砸到人,我放心的呼出一口气,才抬眼却发现......
他,是他!我直直地看著路易,一点也移不开视线,他的怀里抱著的是那天的美少年,而我的花瓶显然也被他发现了。他的眼光就这样一点一点移了上来,最後和我交汇在了一起。然後我笑了,轻轻的笑,轻轻的笑。好像少了什麽东西,我知道少了,少了一样东西。
一切不应该改变的,至少我觉得不应该,可偏偏它还是变了。我收回了视线,坐回到窗前,平直的眼睛看著窗外,视线停留在的是那远远的蜿蜒的带子上,长长的弯弯的。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变成什麽样子?想到了那花瓶在接触地面时那一刹那的破灭,我幻想自己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麽样子。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血,从脑子里或者是从五官里,一定会有血的!死了就解放了,死了就脱离了,死了就结束了。一切到了死亡就真的完结了。
我爬到桌子上,身体就这样斜斜的靠在窗桧上,只要一个移动我就会直直的坠落下去,然後......落地开花。
"你要做什麽?!"管家先生显然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他那推开房门的手都忘记收了回来,只是紧张的看著我。好像我随时都会跳下去,虽然我知道现在的这个样子确实是这样。
"别担心,我不会跳下去的。"我没有移动身体,半悬空的感觉让我感到舒服,风直接吹在背上的感觉让我感觉很舒服。"如果要死的话,我早就死了!"是的,如果我要死的话,早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又怎麽会苟活到现在。死了就输了啊,虽然我已经输的不剩下什麽了。
"请你快下来!"管家先生僵著脸很严肃的对我说,那神情好像我已经要跳下去了似的。好吧,好吧,不想为难他,我乖乖地爬了下来。
"先生请你下去。"还没有等我坐定,他再一次开口,不过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这次轮到我有些僵了,为什麽要见我?可不能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我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跟著管家先生走下搂。
6
出人意料的我没有去他的房间,而是被带到了一间书房内。管家先生把我送进来後就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待在这宽广的书房里。似乎没有人,我打发时间的看著这个布置的很典雅的房间。
三大面的书橱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书,还有不少书因为没有空间而被堆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这些书都看过吗?我猜测著,有些人喜欢将自己的书房堆满了书可真正看完的连一本都不到。这个书房是装样子的呢还是真的有用的呢?看过那些书後,我的视线停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副画像上,很漂亮的画。蓝色的天空里飞满了蒲公英,是的,是蒲公英!那是一片盛开蒲公英的草地,因为风的吹托而扬满了天际。
有些累了,好像那场病以後我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容易感到疲倦的我,径直走向了那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酒红色的窗帘安静的垂立在两边,窗外是一丛的玫瑰花,红的好似血一般,让我想起了刚才的假设。如果我从那里跳下来,流出的血会有这一丛玫瑰豔丽吗?
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来的,等我发觉的时候他已经从後面抱住了我。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拥抱,我没有反抗,一是懒二来也没有力气。
我以为他要对我做些什麽,可他什麽也没有做,只是从後面静静的抱住我。他的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耳边的温度。
"还痛吗?"他那温暖的指尖爬上了我的脸,轻抚那曾经被他狠狠拍打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沈的很,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内疚。我没有出声,在他面前我已经习惯了沈默。
"为什麽要那麽做?"他抱紧了我,让我有些痛。他埋在我颈窝里,那低喃的声音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我没有想到你会那麽做,真的没有想到。"
没想到吗?我闭上了眼睛。那不是你希望的吗?希望我愤怒,希望我在那些人里面上演一出吃醋的把戏,难道这样做错了吗?我只是做了你所想要的,如果当时我没有做你就会放过我了吗?不,你不会,早在你让我参加宴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幕戏的演出,即使我没有走过去上演那一出,你也会带著他来到我的面前上演另外一出。反正都是演戏,那麽就让我主动一些不是更好,反正结局是不会变的。
"我该拿你怎麽办?"突然被他转过身,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他那双离我很近的绿眸。"给我一个微笑,一个微笑,我想看你的微笑!"
对於这样的请求我感到好笑,微笑?什麽时候他开始想要看我的微笑了?我侧过头没有理会他,笑不是什麽时候都能出来的,现在我可没有微笑的心情。
"我想看你的笑,像刚才你那个淡淡的微笑!"他霸道地再次把我的脸转了过去,我没有选择的只能看著他,然後依旧麻木。最後他叹了口气,我的唇被他封住了,窜入我口中的舌霸道的卷住我的。
我想我成为名人了,我歪著头看著房间里出现的莫名访客。一位漂亮的小姐,绿色的眼眸和相似的五官,让人很容易读出她的身份。果然......
"你好,我是露易丝,路易的姐姐。"正如一位真正的淑女那样,她礼貌的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搭理她,虽然这很没有礼貌。我对她没有兴趣,我知道她的到访也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来看看我这个人。
"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这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风度。"漂亮的脸上笑容得体的开口,一举一动中无不透入著她那高贵的出身。
绅士?!我轻轻一笑,有绅士会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接待一位小姐吗?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位绅士。对於客套的东西我没有兴趣,我索性直白的说:"请问你来的目的是什麽?"
"呵呵,好直接啊!"她用著扇子遮住嘴轻笑"你不好奇我为什麽会说汉语吗?或者至少你应该表现出一点惊讶,毕竟我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