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灰色的鸟————久熏

作者：久熏  录入：11-28

方凌非的话直接地敲进了焰的脑子里，他甚至有种幡然觉悟的感觉。他不断地问着自己……
什么是爱？
他爱灰吗？

他若是真的爱他，便应该把他放在第一位！他若是爱他就应该永远站在他那一边，不管他做了什么！他若是爱他就应该用生命守护着他！而不是只能紧紧地拥抱着他那受了伤的身体……
方凌非的声音却不断地传过来，像是要把他的心打碎了一般。
“灰，他爱你？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有多爱你？在被强暴以后，灰曾经试图远处的楼顶上跳下来，宋钰却只能拿你作为筹码……可笑的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们都看错了。居然没有人看出来，你原来根本就不是弱者。更加不需要弱小的灰保护！可是这段时间里，可怜的灰一次次在自我毁灭中挣扎着，他试图用自己被玷污换来你的纯洁，只感在睡梦中思念……”
“住口！”男孩几乎是无法忍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情绪，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害怕了？你不想听了？那么我便不说了。只是，你想过没有？有些问题是你永远无法逾越的。你以为这样的灰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搞不好，他会对你产生恐惧。又或者，他会在回到你身边之后，选择自杀……”
“把他给我！”男孩心慌意乱地喉着。面无血色地看着他，他再也没有刚刚杀人时，那种魄力了，反而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可以。但是，我要你保证，你不会再动宋钰！所有的仇恨都记在我的头上就好。”方凌非仍然是毫无畏惧地看着月焰，仿佛下一秒就被杀死也无所谓。
“我答应你！”男孩脆弱无力地回答着。到了此时，对于他来说，所有的愤恨似乎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

11
月焰小心地把灰抱进怀里，到了此时，他再也没有什么愤怒，反而想突然被打醒了似的，发足往前跑去……很快，月焰的身体，便消失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方凌非终于松了口气。他真没想到月焰竟是如此的……强！不，单是一个强字已经无法来形容月焰这家伙了。他的动作快得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下手又很辣，毫不留情……想到已经被送到医院的那两个重伤患。方凌非不禁后怕起来。好在月焰心思到还单纯，否则的话……简直无法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方凌非飞快地冲到宋钰的身边，此时的宋钰已然醒了，身体无力地趴在地上，像瘫泥，唯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晶莹的眼泪地从眼眶滑落下来。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亲手杀了他！”犹如碎裂了一般的话语，从他的口中溢出来。
方凌非却一下子把他拽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吼道：“如果真的爱他，就该放他走！”
宋钰突然把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地抓向远方，却只能徒劳地捉住空气。“你不会明白的！比死还要难过！”
“他不爱你！”方凌非残酷地说着。
宋钰却突然笑了，有些恣意的像个孩子。“是呀！他不爱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会爱我……”宋钰再次笑出了眼泪。
方凌非却一把把他楼进了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宋钰甚至感到方凌非的怀抱是温暖的，但那种感觉却一闪而逝。
他和方凌非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是同类，抑或是他也和他一样的怕寂寞？
那又如何呢？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这个世界上除了灰，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哪怕是眼前这个给与自己温暖的好朋友！
突然而来的眩晕让宋钰放弃了所有的思绪。方凌非却把自己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奇怪的是方凌非的脸也和他一样的冷，一样的湿……直到……错觉一般方凌非似乎亲吻了他……
紧接着便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黑……
黑暗中，耳边传来朋友那动听的话语。“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月焰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灰正安静地躺在那里面。月蚀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同样是面无表情地等待着。他们同样焦虑地等待着不同的人。
嘣——门被打开了。弥冷静地走了出来，就如同很多年以前，他在那座冰冷的海岛上，每次创造出或杀死某个生命的那一时刻。
蚀焦急地走上前，一把拦住了他的手，紧张地问道：“弥，你没事吧！”
弥拉下口罩，露出了那张绝美的脸孔，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长得很像神话传说中的天使，但是在那恐怖的月岛，弥却是唯一的主宰，也是真正的恶魔……他曾经一度希望创造出一个基因人和残缺人的世界……
“焰，你真的了解那个人吗？我很难相信你曾经说过你爱他？”弥的眼神突然冰冷了起来，充满愤恨的话语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蹦出来的。几乎是用力地推开了身边的蚀，上前用力地打了焰一个耳光。而月焰则自始自终都沉默着，承受着他的愤怒。
“弥？”蚀上前用力地抱住激动得无法克制的弥。
弥却回过头看向蚀。“那孩子在梦里还在祈求着，焰不要看不起他，不要抛弃他，哪怕来看看他也好……他一直在等，可惜，他等得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被强暴的时候，在他被伤害得时候……可悲的是，就因为他的残缺，就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他连对所爱的人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蚀再次上前试图拥住他，却被弥再次推开了。“焰，他不是故意的！”
“那么，你告诉我，谁应该负责？难道就因为与众不同了，就因为是个‘怪物’‘非人’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承受着伤害？是你告诉我，人性也有善良的，那为什么我只能看到丑陋的性欲，凶残，毫无怜悯之心。那孩子的身体上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布满了伤痕，很多都是新伤压旧伤。是你告诉我的，有邪恶便会有善良。即使不健全的人也会有人爱，也会有人保护着。那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焰，为什么不去保护他？为什么不去救救他？他的心在哭，一直都在哭。焰不是最强的吗？我受够了，我们带他离开那个地方，我们努力地教导他，努力地爱护他，体谅他……所有的人都说，他总有一天他可以不再那么残忍冷酷，不再只懂得杀戮，他会学会爱！那么我问，月焰，你现在学会爱了吗？”弥转头带点嘲讽地看向月焰。
“月焰，你爱那个‘怪物’吗？他是个双性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便被暴力侵犯了，而且还被长期使用催情药，以至于性激素紊乱……几个月前怀孕了，还因为暴力导致流产了他的女性器官这辈子都无法发育健全了……近两个月来，他被注射了大量的精神药物，虽然运气好没有变成傻子，可是却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他的左耳因为没有得到治疗，所以完全失聪了，再前几天被殴打的时候又伤到了右耳神经，听力降低的很快，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完全的聋子……他的手臂，腿，多次骨折，身体上有数不清被虐待过的痕迹。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所胃和消化系统都出现了问题。现在他的身体几乎开始有了早衰的现象……这样的人只有死会去才能获得幸福吧。我都忍不住想要成全他。这样的人，你还能说你爱他吗？这样的‘怪物’你还要吗？告诉我月焰。”
此时的月焰脸上已经布满了悔恨的泪。“弥，求求你救救他！我愿意把我的耳朵换给他，换别的也可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我想看着他再对我笑，想带着他出去晒太阳，想给他吃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东西，让他长得更胖些，想要他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怎么样的无所谓。我会永远把他放在自己生命的前面，这样成吗？我能说我爱他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着。
而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在月焰几乎已经绝望的时候，弥冷冷地说了句，跟我进来吧！
记住要对你今天的话负责！

在贴之前，看了下留言，现在关于方凌非大家意见有两派。先说一下我的观点，我不喜欢这类人，但却觉得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资格得到幸福。
至于今后，是不会再虐焰那一对了。改虐宋钰和方凌非了。

四 寻找光亮

后续的故事
由于方凌非抢救的及时，宋钰的手原本是可以接好的。可是，宋钰却冷笑着拒绝了。方凌非无奈之下，只得让人给他装上了最高级的义肢。不久以后，宋钰在噩梦醒来的时候，告诉身边的方凌非为什么不要那只手。

自从，灰被带走以后，宋钰便总是噩梦不断，每个梦里总是会出现着那个人，不曾改变的阴暗场景，却又是不同于事实的情节……那其实只是年幼时宋钰的一个缩影。
年幼的宋钰踏过寂静的青石板，孤单的走在似乎永远都找不到尽头的小路上，月亮在茂盛的枝叶中间射下阴森的光，不断蹿动的影子，就像是朋友们告诉过他的鬼怪……宋钰吓得不禁浑身发抖……即便这样，年幼的宋钰仍是不愿意回到那温暖的大房子里，因为他的母亲在隔壁房间里喝醉了酒，正在发疯似的哭嚎，比鬼更要可怕……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地瑟瑟响声，接着便是清晰的脚步声……鬼……宋钰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结果从大树后面探出一个头的居然是……灰！
……喂，你在干什么？灰满脸无辜地问着。那时候，他经常把灰欺负到哭，可是灰是个笨蛋，似乎永远都不会记仇……
说不清是觉得丢脸，还是什么感觉。他很愤怒地走过去，暴力地狠卡了灰的大头。并且粗鲁地命令他，今天晚上不许睡觉……
结果，第二天，早晨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是在灰那个温暖的“狗窝里”爬出来，身边就睡着被母亲称为杂种的灰，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耻辱……

无数个梦景里，不断地重复着那个阴森的场景，恐怖的月光，母亲那可怕的哭嚎，碟子碗，玻璃的瓶子，不断地砸在地板上，如同炸弹在狂轰滥炸……母亲凄厉地喊着父亲的名字，诅咒他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再回来……年幼的宋钰只得躲在像鬼一样的大树的阴影下……可是，灰却不再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他……反而，牵着别人的手越走越远……无论是哀求，还是哭啼……灰都不再回头看他……
于是，宋钰便在一个又一个的类似情景的噩梦中醒来。童年时期被紧紧地压在心底的恐惧，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清晰……

最清楚地便是，母亲狠狠地拉住他的脖领子告诉他……
……人都是溅东西，你越是对他好，他便越是不领情反而嫌弃你，讨厌你，跟着别人跑的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
……儿子，如果你将来又是有了喜欢的人，就要打断他的腿，叫他想跑也跑不了，这样他便永远都是你的……
母亲就像是个酒液铸成的女巫，她邪恶地笑着，恶毒地预言着，下着最狠辣的咒，对着自己不到十岁儿子……
即时是在梦里，宋钰似乎也能闻到那股几乎已经刺入他身体内部的酒味……
……像是中邪了似的，第二天开始，年幼的宋钰便开始像他的小奴隶灰抡起了拳头……那时候他甚至还嘴硬着说，他绝对不可能喜欢灰，却无数次想要过打断他的腿……只是没有做！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明白年幼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恐慌，再加上被同伴们欺负的苦闷……种种的负面情绪也便凝结在了灰的身上……
不知何时起，他的耳边总是回响着一个可怕的声音，告诉他……
灰是杂种，是怪物，活该被打……

“我也不想打他！”宋钰尖叫着，坐了起来，眼中还滚着满眶的泪水。噩梦就像是无形的绳索把他缠得紧紧的，以前并不在乎的事情，此时却在梦中变得无比鲜明起来……灰那空洞的大眼睛，还有那渗着鲜血的肉体……以及母亲那犹如诅咒一般的话语……

方凌非用力地把浑身冷汗的宋钰抱在怀里，试图安慰他……可是，宋钰的身体却不断地发抖……

我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做了……
我抛弃了良知，让自己的心变得像块儿石头……
毫不手软地打断了他的腿……
还打得他浑身是伤……
那他为什么还是离开我？
骗我……骗我……母亲是在骗我的……
是不是……只要……
“我把自己的手赔给他，他是不是就可以原谅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他，不打他，不给他打针，也不再强暴他！甚至也可以把他当成国王一样的敬爱，而我就像奴隶一般的卑微！那么可不可让我继续爱他？那么他会不会答应再回到我的身边来？会不会？”宋钰两眼空洞地问着方凌非，并且狠狠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机械的手臂……
方凌非只得把他抱得更紧，并且不断地在他耳边保证着。一定会把灰带回来！
就这样，宋钰睡了，在方凌非的欺骗之下，满意地再次进入了梦乡。

宋钰第一次被迫看心理医生，是在他母亲来看他之后。在方凌非看来，宋钰虽然因为灰的离开而受到了打击，变得有点异常。可是，却完全用不着去看什么精神科，心里医生什么的。因为，他总是能三两句话，便把宋钰哄骗得安静下来。可是偏偏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宋钰那被议为商场女王的母亲，在宋钰被送进医院两个月以后，终于有时间来看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儿子的手残废了，让母亲心中产生了小小的内疚。可是，她却没想到，宋钰从她进房间开始，便疯狂地用那只机械手抓住身边所有能抓的东西丢她……他看着她的眼神中除了狂乱，居然还带着深深的恨意……
作为商场上的女霸主，一向坚强，一向霸道，一向狡猾，一向冷酷无情，从不心软，也不会哭的她，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心中那足以阻隔一切东西的保护膜却被打碎了……她突然感到从四肢开始往上延伸的寒冷……
她还能算是个母亲吗？……
直到……
碰……
宋钰丢的玻璃杯硬生生地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才开始觉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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