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缘————18世纪

03 /08 /05
By 18世纪

《漱玉缘》（下）By 18世纪

《壹》
尔为青莲
花一茱于水中
君为菖薄
潇潇亭亭
为姬长存
----------楔子
天朝二十三年，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札幌，小城秀丽如故。
正逢夏未秋初，一片片墨绿的荷叶相映粉嫩的水莲花瓣，幽幽清香，弥漫于樱林溪边。
流水渗渗，柳絮飘飘，芳草茵茵；
南国佳人，笑靥浅浅，独舞溪边。
敬辉倍伴着小姐于溪边玩耍，闲情楚楚，是何等美妙的一幅画卷？
仔细一看那姑娘，倾国倾城，气质非凡，惊为天人，不禁自问那是似曾相识。
"平儿，要回去了。"敬辉面对着与宁儿一张面孔的平儿，感慨万分。
他叫平儿，是老爷在经商的回途拾回的一孤儿，听说是个囚犯，若不是刘史骏登基，大赦天下，他早已死在狱中了。
平儿此名，是老爷之后替他起的，当老爷第一眼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宁儿的鬼魂哩。
老爷觉得与他有缘，便把他带回家中抚养。
然，宁儿方过世，而他与宁儿长得恰是相似，为不招人言语，老爷把他当女孩抚养，便说是远房亲戚的女儿。
自后，他便成了我家小姐了。
"辉哥哥，你在想什么。"平儿天真烂漫的笑声打破了我的沉思。
"没什么。"我摇摇头，虽说是长得一模一样，然其他的与他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说到底也是野孩子一个，并不太懂礼仪，也无学识。
老爷把他交予我管教，真是苦差，如此一来，我便欲哭无泪。

雨过河塘水渍凝，蓬满菱飘香；
竹舟佳人撑杆渡，露沾衣襟湿；
采蓬携莲叶拂面，漫笑轻语远；
自问何谓多情种，何堪回眸望。
我与平儿泛舟莲池，轻衣薄衫，何等佳人？
"辉哥哥，这大暑天时，为什么还要到湖上泛舟？"平儿略怀不解，问道。
叶舟经到莲叶丛中，平儿随手采了一片莲叶，撑起作伞。
"就是这大暑天时才要来。"我边撑着船边笑道。
"哎，有鱼。"平儿兴奋的叫起来，随即掠起裤角下水捉鱼去，我见状，便只有无奈摇头。
平儿天生便是那么一副放任，纵使管教亦是徒劳的。
"辉哥哥，快看，那边有许多人哩。"平儿指着河岸大叫。
我朝平儿指的方向张望，果真有一队人马从那经过，看样子怕是哪位达官贵人出游至此吧，便不多理会了。

那日与平儿在青莲池是玩得尽兴，至于平儿又闹了什么笑话，我已不记得很清楚了，只是带回府中时，他全身湿个透，我便挨了夫人一顿骂。
然后夫人对我说，太后要为王上选妃，全国上下都要进献美人，王上还点名要我入宫，我当时听，旋即惊叫。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却蒙胧了。
几天后，我便要起程上京了，平儿却闹个不停，更不幸的是被一位公公看中了，要让他一起进宫，夫人当场昏厥过去。
我已然胆战心惊，以平儿的性格进宫里，十个脑袋也不够斩啊。
先不说平儿，我知道庆太这次点我入宫的原因，无他，大概是觉得闷，找我陪伴而已，我了然，也便不多想了。

西宛。
此处是骏给我的宫殿，我与平儿一起住。
这也令我放下心，若不是平儿闯祸我可保他不住啊。
进宫后，我无时无刻提醒平儿，万事小心，千万别惹祸来，平儿也便笑着点点头。
进宫已有数些天了，骏却一直没有来找我，我心里纳闷，竟然如此又何必千里绍绍唤我进宫呢。
一日，我坐于庭院内抚琴，平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玩耍了，蓦然背后传来脚步声，扰乱了我的思绪。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藤伊龙天。
我冷冷的瞅他一眼，"你来干嘛？"
"当然来找你的。"龙天笑道。
"哼，我与你无话可说。"我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却不料被他拉住，搂入他怀中。
"我很想你啊，真的很想。"他难过地说道，"自回京后，我无时无刻都挂念你，敬辉。"
我用力推开了他，"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天灼热的眼神几乎把我浇着了，我别过脸去，免得上他的当。
"不要这样对我，我千辛万苦求母后点名叫你入宫，就是想见你啊。"天拉拉我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是你叫我入宫的？"我惊叫，难怪庆太不来看我，或者他不知道吧，我又瞅了他一眼，"你闲来无事，就关心一下百姓疾苦，少在这里赖皮。"
"我又不是王帝。"他还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差点没被他气死，看来他比平儿更难以管教。
"辉哥哥，我回来罗。"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平儿挽着一束青莲，蹦跳着跑回来。
"宋宁儿！"天见鬼了，躲在我身后怪叫。
"他不是宁儿，看清楚。"我无奈，别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如此胆小！
"他就是宁儿。"天看了好久，方道。
"宋平儿，长得与宁儿相似而已，根本就是两个人。"我愤愤地看着龙天，瞧他呆头呆脑的，我又多了一个小孩要看顾了。
且不说史骏那边，如果他们相遇的话又该如何是好，骏把平儿当宁儿么，依平儿的任性，他一定不依的，到时可有麻烦了，于是让天保密，在答应每天让他来的前提下。
敬辉，你的命可真苦啊。

进宫后，我依然让平儿穿女装，无他，只觉他穿女装好看罢了。
"咯哒咯哒"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平儿了，我对着铜镜梳理云发，问道，"平儿，今日又跑哪玩耍了。"
平儿正轻手轻脚地朝我走来，被我如此一说，便吓了一跳，"辉哥哥，你怎会知道平儿来了。"他惊愕又佩服地看着我。
我笑道，"你辉哥哥有后眼。"
"原来如此。"平儿点点头，莫不是他真的相信？我暗笑他无知。
"听说你近日常到青莲池那边玩耍吧。"我拉他到身边坐下，拍拍他的头，"穿着侍女服到那里玩你也实在太玩皮了。"
"我......我......。"平儿支支唔唔，似是有苦衷吧。
"那里多为达官贵人出没之地，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妙。"我语重心长地劝戒他。
平儿亦只好点答应，眼里尽是暗然。
然后，平儿便跑去庭院去，碰撞着腰间的橘玉正"咯哒"作响。
之前我只以为它唤橘玉，后来才听说它有一名字唤"漱玉。"

我不知道我与平儿进宫是否错了。
每日都担心骏会与平儿相遇，到时该如何是好？
平儿平儿，你真令我头痛。

闷热的风吹过，青莲池里翻滚着墨绿的浪潮，粉嫩的水莲于浪乍隐乍现，悠悠清香，弥漫于整个青莲池。
池边，一大片樱林青青翠翠，仿如梦回札幌溪边。
那管白玉萧凄凉中的美，总是那样悠悠柔柔，碾碎人心。
白衣飘飘，随风，发丝乱舞，暗醉人心。
他，为何总是那样忧伤？
莲池对岸，总是飘扬着凄凉的萧声，平儿仅坐于池边青石，远远观望。
他如仙人，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然，平儿依然如故，每天坐在那儿等待。
岸上的菖薄正对着青莲，依风摇曳......

《贰》
君不见
妾泪
如雨
粉如樱花三月雪
妾不闻
君肠
寸断
烈似轰顶六月雷
---------楔子

近日，平儿总是心神恍惚，有时还偷偷落泪，问他是否有心事，他只是摇头叹息。
我皱紧了眉头，眼看平儿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心里更是难受。
平儿依然每天都到青莲池一趟，让我纳闷儿，莫不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我估计便是如此。
我偷偷地随他来到青莲池边，只见他坐于青石上，眼睛直看着对岸那樱林，泪，又落了。
樱林里并无什么不妥，又不见半个人影，我更加纳闷，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
平儿扑入我怀里哭个不停，我便只能轻轻地安慰一番。
终于在我苦心劝问下，平儿道出了一切。
我了然，他是爱上了那少年。
我又一次皱了眉，我应该如何帮他？
我认为他不该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人，那注定是没结果的悲恋，面对平儿，我顿觉辛酸。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于樱林中远远看着心爱的人，可远观，不可靠近，平儿的痛苦，我亦了然。
为使平儿没空档去胡思乱想，我干脆迫他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让他无一刻空闲。
然，平儿仍旧每天跑到青莲池边等他。

平儿坐于青石遥望，那萧声又响了起来，平儿却暗然泪落。
他心中大概只有那个人罢了，那白玉萧亦仅为他一人吹奏。
不禁和着箫声低声呤道：
"君不见，妾泪，如雨，粉如樱花三月雪；妾不闻，君肠，寸断，烈似轰顶六月雷。"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他转身离去，风中只剩丝丝白影和平儿尼喃的低呤。
这一水之阻，一桥之隔，把两人相隔了千里。
平儿亦未曾跨过那桥，到对岸。
他害怕。

依旧玉箫，依旧白衣，于风中仁立。
平儿正看得入神，突然一位公公闯入他的视野，平儿恨不得把他劈开十八段。
他对白衣少年说了些话，少年便匆匆离去。
平儿心急切，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离去，待他再看不到了白衣影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过了桥，来到樱林前。
平儿旋即大吃一惊，转过身来匆匆忙忙地跑回西宛，腰间的漱玉遗落于樱林中也全然不知。

山光忽西落，月池渐东上；
散发乘夜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月下樱林，孤影一缕，全然的凄凉。
骏坐于樱树下，抚着玉箫，不知第几次落泪。
月影清辉，洒于白衣，潇潇然然。
"宁儿......"骏唤着心爱的人儿，断肠樱下。
此樱林，是他命人仿照札幌溪边的樱林所造，本来打算给宁儿一个惊喜，却未料他已然离去......
回京之后，他见了父王，那时王上已病重了，见了他最后一面便驾崩了，无缘无故当上太子的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推上了龙椅。
答应过宁儿，五日后便回去，结果拖了半个多月。
骏悔恨，如果当初没有离开的话......泪，又如雨般洒落。
月光下，樱林中仿佛有一清丽人儿徘徊于其中，笑靥浅浅，独舞流光。
"宁儿！"骏脱口而出，满心欢喜，朝他而去，却于第一步停下，他悲伤地看着宁儿，那清丽的身影，仿佛他一走近便会消散。
终于，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何等凄凉？
一阵清风，樱林中的身影便踪迹全无。
骏焦急地在樱林中穿梭，寻找着，仿如当日于樱林中徘徊的宁儿，泪，洒过了他走的每一步。
地上的漱玉正闪烁着橘色的光辉，捧起漱玉，骏苦涩一笑，如珍宝一样捧在手中，然，泪，洒得更狠了。

西宛。
平儿正闹得天翻地覆。
"漱玉，我的漱玉不见了。"平儿带着哭腔说道。
"你找清楚没有。"我拍拍他身上每一处地方，问道。
"可能是丢了，辉哥哥，怎么办。"平儿大哭起来。
我连连安慰道，"不急，明天去找找吧。"
说起来漱玉应该是在凉平那里的，骏送给宁儿的定亲信物，宁儿去后，夫人一直保管着。
后来便给了平儿，千叮万嘱平儿好好保管，还说漱玉里有宁儿的灵魂，平儿无知，当然信以为真了，他对素未谋面的宁儿便是那样的喜爱，于是一直把漱玉视为珍宝。
如今居丢失了，也便难过至极。
第二天一早，我便随着平儿沿着一路去寻漱玉。
于青莲池傍，我看到了一缕熟悉的白影．
是史骏．
他在坐于樱林中，身边是一位美丽女子，正对着他笑．
我愕然，难道他已忘记了宁儿？
权利，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我终于明白．
泪决堤了，我逃开了．
骏已然不再是当年的骏了．
我想，平儿会比我更伤心吧．我再找到他时，他依然坐在青石上遥望，眼角眉梢是黯然的暗淡．
我亦曾劝他不要为那人难过，他只是摇摇头，目光依然留恋．
那个女子又会是谁？

月如清水，清凉凄绝．
骏手中捧着漱玉，恋恋不舍，于樱林徘徊，希望能再次见到宁儿，哪怕一眼．
蓦然听到泣声于樱林中传来，骏发现不远处有一清瘦身影坐于地上哭泣，他走了过去．
那人抬头，竟是一美丽的女子，骏仿佛可以从她身上寻回宁儿的影子，于是抱紧了她，"宁儿......"
骏心中便只有这个名字。

此后，宫中盛传一向不近女色的王上，如今身边居多了一位竹姬。说是王上心爱之人的灵魂化身云云。
我事后方知道错怪了骏，然，我对此气得很，哪有人像他那样的蠢钝，居把自己心爱之人搞乱了！！
要是骏遇上平儿......我反覆思虑着，平儿已然爱上了骏，然，他绝对不会甘心于当宁儿的替身。
如何是好？
相见难时别亦难。

平儿依然矗立于桥头，那片樱林后传来幽幽的箫声，他的泪倏然而下，轻轻和道，"尔为青莲，花一茱于水中；君为菖蒲，潇潇亭亭，为姬长存。"
"好一个潇潇亭亭，为姬长存。"身后传来了龙天的声音，"居有如此情长之人。"
平儿偷偷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对他一笑。
天承认，他曾经爱过宁儿，然，绝对没有平儿的执着，天意吧，注定这对恋人没有结果，如今，平儿恐怕也会是一样。
或者是上天要考验他们？又或许他们本来便无缘分？定抑或......（是18世纪在发神经？）
平儿平儿，你与史骏是否有缘，我倒想看看。
看到平儿痴痴地看着樱林那边，天亦不禁叹息。

池中的青莲开了又败。
岸上的菖蒲依然挺立。
三月的樱花，仿如二月的雪。
盛夏的雷雨打不断的缠绵。

《参》
忆念中的你
总是柔弱似轻萍
丝发随身影淡香飘摇......
但只要遇上你清冽瞳眸
心中便燃起激切恋火！
若能拥你入怀
若能长相左右
这些苦索算是什么！
-----------楔子
林断山明樱隐墙，乱蝉衰草小莲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夏，便在如此美景稍然而去。
秋，风又吹红了落叶。
一片片萧条冷漠，一缕缕凄神寒霜。
我与平儿进宫已然数月了，宫中的生活平儿倒早已习惯，包括每日到青莲池畔。

朝宁殿。
史骏的居住。
殿内亦栽满樱花，比起青莲池畔的樱林，这里的樱花更显得绚丽，骏不知用了何种妙法，令这三月樱四季常开，因而，殿内总是落樱缤纷，如梦如幻。
骏于窗边凝视这粉雪，手中的漱玉晶晶莹莹，其实是骏的泪。
便即是竹姬在身边，骏亦未感到安慰。z
本以为竹姬是宁儿，然，他错了，错得荒唐，竹姬与宁儿又怎会是一人？
糊涂的他，于樱林见到竹姬，情不自禁想到宁儿，更以为宁儿回来找他了。
荒唐也好，糊涂也罢，只因他的心碎。

曾几何时，这青莲池岸上的樱林，时常有一缕清影徘徊。
平儿已曾多次踏足这片樱林，为寻回漱玉？或者是想见伊人。
"咯哒咯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樱林，平儿知道，这是他的漱玉。
白衣飘飘，由远及近，平儿心慌，连忙隐于一处樱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