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不抱怨地对毛毛说:"这是个什么年代呀,明明主角是个四年级小女生的动画片,居然男同女同一起上。"毛毛回答:"呵呵,操蛋的年代。"于是我有所觉悟于毛毛的冷静以及高度的概括力。毛毛很郁闷,她说:"我刚剪了个寸头,现在想咬舌自尽。"她还叫我借一点头发给她,可我跟她说我也剪寸头。
其实这事儿与毛毛无关。操蛋,我也还没研究过它的具体意思,不过我知道这是个骂人的词儿。可我决不是想探讨这词的含义,只是想从这地方开始说,时间,地点,我当时的心境,这些完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一个同志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他喜欢我。你也甭管他眼里是不是泛着泪花真情流露,因为那是小事,这可涉及到一个重大的现实问题:类别模糊化--这就是这个年代操蛋的原因。我一直坚信所有的情感中都有相对强势弱势的两方,可是首先,一个大老爷们出现在我面前推翻异性相爱的原则,接下来他告诉我:同志中详细的分类也不过是异性恋们对同志的误解。爱是无类别的,年龄可以模糊,性别可以模糊,一切都没爱来得冠冕堂皇。(砰!--)
我忽然听到自己被枪毙的声音。我的墓碑上写着:路过者谨记,别给我扣大帽子。
从宿舍到球场有一段很短的距离,从球场到鸭蛋的家却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鸭蛋的家不远有一条很长的铁轨,鸭蛋总是拉着我沿着铁轨跑,他说在铁轨的那边有一片金黄金黄的麦田。他每次说起那麦田的时候那一脸向往的样子似乎麦田长大了就能生出金子似的。我没相信过他,可我还是傻乎乎地跟着他沿着铁轨奔,然后累了我们就坐在铁轨旁休息。这时候,通常是夕阳西下,远处一片荒凉空旷,柔和的阳光把我们的脸蛋都映成了温暖的橘色。鸭蛋总说你这样真是极美呀。我大喊操,老子他妈是男人。鸭蛋傻笑。可我喜欢这感觉,真的,我确定我喜欢。
这儿极荒凉空旷,从这看上去是碧蓝的天空。从这样的天空我首先想到的是天气的好坏,间接再想到自己可以痛痛快快地踢球。我仰着脖子的时候感到脊椎的酸痛,大概是在这之前我已经踢了几个小时的球。我随意地将头靠在身旁的一个肩上,却听到鸭蛋的声音从耳畔穿来:"喂,我才跟你说喜欢你,你你你,就这么挑逗我?!"我说:"你他妈少大惊小怪。"鸭蛋便不再说话。一个哥们忽然跑过来,逗趣地说:"你们俩不会是玻璃吧?"鸭蛋立即乐了,说:"我们是不是该直接在床上摆两个姿势请你们过来观赏观赏?"我白了他一眼,他像个作错事的小男孩,撅着嘴低下了头[自由自在]。
--鸭蛋,男,18岁,向我表白前,我的亲密战友;向我表白后,一免费帮工奴仆。
鸭蛋拍拍我叫我起床,他说:"傻兔,快起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我甩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别打扰我睡觉,滚啊笨蛋。""可太阳已经晒屁股了......"鸭蛋说着捏了捏我的脸:"你再不吃,这早餐得变中餐了,教练知道了得罚你跑十圈!"我神经性地从床上坐起来,愤怒地大吼:"喂!你别拿你这同志之手来碰我啊!早餐放下,你走!"鸭蛋见我怒的是这个,很是扫兴,有点不甘心地说:"可咱们以前不经常这样么!""以前怎么一样!"我反驳道:"以前咱们是哥们,但,从你表白的那天开始,我可就没义务承受你这习惯性的揩油!"
"我没揩油......"鸭蛋很沮丧地说,可一转眼他又踌躇满志起来:"唉,你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可爱,没办法了,谁让我被你俘虏了呢。"说完他放下早餐:"我先出去了,您慢用。我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鸡蛋牛奶纳豆,里面有我的爱心哦~!"说完他撂下一个飞吻,我故作呕吐状白了他一眼,安慰自己食物无罪,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用鸭蛋的话说,我是球队里最懒的,别人即使星期天也早早地起床做各种体能训练。而我,每逢周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头才起床,鸭蛋总是包干我的一切伙食--不是我说,在他表白前,我倒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哼哼,既然他喜欢打着爱的幌子做点什么,那我也甭亏了。我是个特挑的人,哥们都说我选食物就跟皇帝在三千佳丽中挑选皇后似的,难得看我点头。所以有段时间鸭蛋特努力,每天挑灯夜战翻看各种书籍。有一天他终于带着俩熊猫眼晃着我的特制食谱成品向我奔来,嘴里还"啦啦啦"地哼着歌,我那时侯真觉得眼前就是一副高山流水的美图,我是俞伯牙而他就是钟子期[自由自在]。
我进入球场后看见鸭蛋正在尽力扑救。他见我下来了特兴奋地向我招手,那一脸欣喜若狂和羞涩腼腆就好象小姑娘见了心上人似的,我马上转头示意他注意点影响。我一直认为鸭蛋是个特勤奋的人,他总说:"守门员的工作很难,因为一个队里只有一个,责任也很重大,不容许你表现不好。"我虽然是前锋,还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之后鸭蛋就拍拍我的肩,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我说:"你很有天分!"那时候我管他叫战友之情,可现在想起来,这分明还是趁机揩油。
鸭蛋又接了几个球就屁颠屁颠地朝我奔来了,我看着脚边有一球就狠狠地朝他踢去,结果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直接被这球撞脑门了。他停下来揉了揉脑袋,又哎哟哎哟地向我跑来了:"你出手怎么那么重呀,想谋杀亲夫啊!"他抱怨道。我一听又火了,挥了挥拳头说:"你小子对我有企图这事要是你敢声张,老子让你当太监!""我没有嘛!"他一副我错怪好人的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说着他又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我是很认真的!"远处队友朝他挥手:"喂,鸭蛋,你小子练不练了?""练,练!"他赶忙答应,接着他把头转向我说:"我会努力,一定要成为最让你信任的守门员!"
"你踢球就为了我呀。"
他郑重地想了想,信誓旦旦地样子:"以前不是,可,以后都是!"
吃午饭的时候哥几个开始大谈特谈美女。鸭蛋问我:"我记得你喜欢妮可基德曼吧?"我点点头。鸭蛋又兴奋起来了,说:"我也是,她那性感啊,那眼睛真他妈会放电!"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死玻璃。鸭蛋看我不高兴,又回过头:"我还是不喜欢她了,从今以后,远的近的中国的外国的我就喜欢你一人。"说着他把屁股往我这移了移。我极力压抑住自己地怒火压低声音对他说:"妈的你看看周围什么人,公共场合你他妈注意点!"鸭蛋讪笑一下,美滋滋地说:"小样儿~"我恨不得抓他去车裂。
不久以后我喜欢上一同级的女生,打听了以后知道名字宿舍,我兴冲冲地从花店里买来玫瑰花然后回到宿舍里整理仪容,鸭蛋拿起玫瑰花特甜蜜地闻了闻,说:"你终于打算追求我了~"我抓起一篮球就往他身上丢,说:"老子泡妞你别跟我碍手碍脚的。"鸭蛋一手拿着球一手拿着花朝我跑来:"天啊,傻兔也看上女孩了,快带我去看看,有没有我可爱!""得了!"我从他手里抢过花:"麻烦你照照镜子吧,什么德行!""啊,傻兔你红杏出墙!"鸭蛋恍然大悟地说[自由自在]。
我看上那美女从此处开始就叫她脸盆,这决不是说她长了张大饼脸,我只是想表现出她的亲和力。我对脸盆刚开始也只是蜻蜓点水的喜欢,另一方面为了搪塞搪塞鸭蛋,可渐渐地我发觉我简直快爱上她了。我们逛街看电影游海边,拉手亲吻进展飞快。球队里的哥们都催促我,遇到美女要快快下手。鸭蛋开始有点不高兴了,私下里老特哀怨地瞅着我,我很生气,朝他大骂:"瞧你这苦命样儿,别给我带晦气!"
有一天回宿舍鸭蛋朝我丢了一包东西,细一看发现是保险套。"你你,干吗呀?"我不解地问。"这是当下最好的货色,我是怕你贪小便宜,要不根本不用,"他酸溜溜地说:"我可不想你当上未婚爸爸。""哈哈哈哈,"我听了大笑:"你小子无聊呀,我可是正人君子!"鸭蛋两手托腮地望着我说:"我也希望你是!"
这么个操蛋的年代(2)
球队的训练越来越紧张,即使暑假到了我们也丝毫不休息,为的是迎接不久以后的大赛。放假以后脸盆跟着爸爸跑新马泰旅游去了。由于学校里女人几乎都放假在家,面对清一色的男同胞无论是训练还是分组赛我们都极具火药味。鸭蛋倒是越来越心无旁骛,扑球准确率越来越高,几乎已经成了教练心里雷打不动的1号。
那个夏天天气很好,天空一直都蓝得特别清澈。我们每天训练后洗完澡就三五成群地去喝啤酒,然后再一个个喝得醉醺醺地光着膀子相互掺扶着回来。
有一天鸭蛋煞有介事地说想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心想反正女朋友不在就当免费赠送,于是跟着他走。那是我第一次沿着铁轨跑。鸭蛋说在铁轨的尽头有一片金黄金黄的麦田,所幸他没有说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到,所以我一直都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地方:除了火车开过时的轰鸣以外其余时间都十分安静,远远的看去是一片荒枯的景象,可这让我想起了学校的球场,从不远处的站台往上望去也可以看到辽阔的天空。有时候我看得累了,我会对鸭蛋说:"喂,呆瓜,让你揩个油,让我靠靠吧。"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的脸蛋都被变成温暖的橘色,我喜欢这感觉,真的,我确定我喜欢。
在等待一辆列车隆隆而过的时候鸭蛋递给我一个挂坠,我接过挂坠的时候本来想大骂女人的玩意你还好意思拿出来。可是后来我发现挂坠上的是一个蛋,不规则的椭圆型,看起来傻傻的很是可爱。我被逗笑了,问:"你做的啊?"鸭蛋点点头说:"金属的东西真的很难弄。""哈,辛苦了,这傻样,跟你挺像。"我说。鸭蛋很高兴,说:"你喜欢就好!XXX。"他说出后面三个字的时候火车忽然飞一般地驶过,所以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可我忽然觉得头疼胸闷,我狠狠地咳嗽两声,鸭蛋则很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
在集训结束的前几天我们与一支劲旅进行了一次友谊赛。那场比赛我进了两个球,鸭蛋的表现也十分出色。我们赢得漂亮并且无可厚非。比赛结束的哨声结束的时候我和鸭蛋立刻向中场跑去。我们所有的人包括教练都疯了。我们像是赢得了世界冠军的骄傲大公鸡,大家拿着啤酒一阵狂喷。鸭蛋背着我绕着球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们都累得激动得筋疲力尽,躺在草地上。鸭蛋问我:"傻兔,我是不是最棒的?""哈哈哈哈,"我大笑着,仰天高呼:"你是最棒的!你是最棒的!鸭蛋是最最棒的!!!"
那个夏天过得飞快。我和鸭蛋经常有空就往那个铁轨跑,的确,人只有在抓住过去和未来都断开的瞬间,脱离了时间的连续性,才能进入出神状态,忘了忧愁,忘了未来,因此什么都不害怕。就在我飞奔的一刹那,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的时候,我体会到这种美妙的感觉。
临近开学的几天,脸盆旅游回来了。鸭蛋知道这个消息后显得忧心忡忡,以至于我们沿着铁轨晃荡的时候他格外心不在焉。"喂,你不是吧,你可应该以我好哥们的身份恭祝我脱离单身苦海。"我说。鸭蛋边走边在铁轨上跳上跳下,说:"我不喜欢当你哥们。""呵,"我感到啼笑皆非:"那你小子还想怎么样?!"鸭蛋朝我走过来,站定在我的面前,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他的手轻轻地绕过我的身体放在我的背后,然后把他的身体靠过来拥抱我。我愣住了。鸭蛋说:"你不能逃。"就在这短短的我还没有办法作出反应的一瞬间,他松开了我,转过身说:"咱们回去吧。"我在后面痴痴地望着鸭蛋的背影,极悲怆。我当时就知道,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这么悲怆的拥抱了。
开学以后,我和脸盆陷入了比以前更疯狂的如胶似漆阶段,鸭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我。直到中秋节的前两天,鸭蛋忽然问我:"中秋那天,咱们一起去看月亮吧?"我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其实是因为脸盆一定要回家陪家长)那个晚上我和鸭蛋带了两盒月饼,坐在站台上安静地听着蝉鸣。"傻兔,你不爱吃月饼吧?"鸭蛋问我。"是啊,但中秋嘛,就给嫦娥个面子。"我说。鸭蛋笑了,说:"傻兔,你真是只善良的傻兔。"说着我们开始百无聊赖地吃起了月饼。又过了很久他才打破了沉默:"傻兔......我想,想......"我大骂:"妈的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我想吻你,就脸蛋,行么?"
"不行!"我拒绝得飞快:"别脚底下抹点油就想学溜冰啊。"
"就当给嫦娥个面子!"鸭蛋换成一脸哀求,甚至还双手合十。
"嫦娥也......"我的话还没说完,可不得不承认,中秋的月色实在太美了......坐在这月下的人,似乎无论是傻瓜猛兽都会因为那银色的柔光而变得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只准脸!"我终于妥协了。他高兴得一次一次地点头。
他让我闭上眼睛。当气氛渐渐变得严肃的时候,我越发觉得好笑。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大笑。就这样,严肃--爆笑,我们在两者之间徘徊了好久[自由自在]。
他终于吻了我,可不是脸蛋,是嘴唇。我感觉到嘴唇上的压迫感立马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你他妈不是东西,你小子敢亲我?!"他简直都要下跪了,说了我一辈子都没听过的那么多个"对不起"。可我还是怒火中烧,我歇斯底里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是同志,绝不是,永远不会是!""我明白我明白!"他反复说着:"我很明白。"他的样子极可怜巴巴,我看着他时忽然想起了开学前那个下午他孤独的背影,我的语气软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他的眼里忽然有了光。
"可是......我也说不上来,"我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儿加个可是。"
我和脸盆约会时她看见我脖子上挂着的那颗蛋,她很纳闷地问我:"这是什么呀,跟颗蛋似的。"我说:"就是一蛋啊。""可怪难看的,"脸盆皱了皱眉说:"谁送的呀?""鸭蛋啊。""呵,"她笑了,"蛋送蛋,倒也对。下次送你一更漂亮的吧。"不久我就从脸盆手里拿到一个十字架,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女孩东西,比起这,我反而还觉得那蛋比较有创意,可我还是戴上,并且把鸭蛋的那蛋押在箱底。
一次我和鸭蛋打饭时鸭蛋注意到那蛋已经不在了,问我:"你挂坠怎么换了?"我漫不经心地说:"脸盆嫌难看,就换了,现在在家里呢。"结果鸭蛋一摔饭碗转头就走,无论我追上去怎么跟他说他还是特绝望地摇摇头。最后我也火了,大骂道:"老子的事,轮到你来管啦?!什么东西!还跟我发火!"鸭蛋立马就怒了。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眼里燃烧的熊熊烈焰。我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发挥他同志的本事上来强奸我。可他终究还是无奈地走了。
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鸭蛋。他捏了捏我的脸说:"你在无意识的时候一直在叫着我的名,我真幸福~"我本欲发作,可后来感到全身瘫软才记起自己发烧了:"你他妈骗谁,鬼才信你。"鸭蛋又泄气了,说:"你怎么就不能对我说句好听的嘛,过分!"我用足力气白了他一眼。他接着说:"你知道吗?你吓死我了!我刚刚好紧张哦!不过能抱你,我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