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斯诺

之一，白骨。
男人穿著一身黑衣，用黑夜的模样在夜慕低垂之时寻找著。

而我总是等著，看著男人踏著心急的脚步，从我面前走过，错过。

──他总是不会发现我在这。

他忘了我在哪了，爲什麽呢？

爲什麽你会忘了我呢？

明明是你带我来这的，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吗？为什麽呢

.........你明明说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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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到底在哪？

我在这里。

你听不到我吗？你看不见我吗？

.........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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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不到我吗？」幽幽的声音回盪在夜里。

「再过几天，我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我在这里......」

「快点找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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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开黄土的痕迹，散乱著，男子今晚依旧在这里，寻找泥土下的秘密。

轻笑声在这里，显的特别清晰。

「你终於找到我了.........」冰凉的手指抚上男子的耳际，寒冷的吻在颈上传来黏腻的触感。

模糊的身影抱著黑色的身躯，感受他明显僵直的动作，抚去他身上沾上的尘灰。

「你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

「你不是杀了我吗？」

「......你在说什麽？」

「.........你不是他，虽然很像，很像.........」声音，冰冷又破碎的绝望。

黑衣男子只觉得眼前一昏，便失去了意识。

翌日他被人带回，并将他身旁那具已有风化现象的白骨重新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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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誓约。

「你今日要取谁的性命？」

「.........」

「是谁？」

「............」

男子无言的步出了门，带著一身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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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男子的工作是取人性命，也知道他之所以不对自己说，是因为......

「.......你要答应我，我死之後，不要让我走，我想，留在你身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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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却一直待在他身边，过了好久，好久。

虽然相拥感受不到温暖，他却很喜欢拥抱他，虽然，很冷很冷，但他不会跳动的心却觉得很暖。

「.........你该走了。」他没有任何表情，不管说什麽，做什麽，没有
见过他的第二号表情。

「我可以不要吗？」

「不能吗.........」叹息似的声音，他没有想到，这麽快，就得离开。

「那麽，答应我一件事。」伸出手，向他要求承诺。

「.........好。」良久良久，几不可闻的应生自男子抿紧的薄唇中吐出。

他笑开了一张脸，放开手，往未知的未来与生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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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下一世我是什麽模样，我希望，取我性命的，依然是你；如果我没有忘记你，请你，我请求你，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

──为什麽，你可以这麽执著？

......这次，我就应了你。

男子冷淡的脸不可思议的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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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回眸

「你什麽时候要回来？」站在门前，面对的是必须风清云淡的离别。

「......免不了三年五载的.........」似乎眺望远方，不将目光投注在面
前的人身上。

「我等你。」直直的望向他眼里，不容逃避。

「..........不必了。」转身离去，未曾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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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看我？为何不愿回首？我要的，不过就是你的回眸，仅只如此，我便心甘情愿。

可你，终究是一眼也不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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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吗？你终於回来了吗？

忍住几欲上前的冲动，不能显出内心的撼动，只是定定的望这他，待
他走到门前──

「你，回来了啊...........」宽心的笑容浮上唇角。

「...我回来了.........」一声招呼里的挣扎，不会有人知道。

明明可以绕道远行，明明可以避开这，避开他，为什麽.........

难道就为了他当初的一句等候？

「......」短短的瞬间有的只是眼神的交会，接著，他依然是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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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於等到你了..........」叹息声若有似无。

已走了数步的男人像是听见了这叹息，一个回眸，竟是什麽也没有，

但他眨了眨眼，却又见到那人站在那，就站在哪带笑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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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可惜，好好的一个年轻人，一天夜里不知怎地，屋烧了，人也死了，只剩下枯骨一把了..........」老爷子感叹神情没进到他眼里，只有他的话，雷似的劈进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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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

他要的，不过只是他一个回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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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魅笑】

他的笑，不论是真情或假意，皆带著掩不去的勾人意味。

──他最厌恶的，就是他这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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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笑了。」揪起他的长发，男人显得不悦极了。

「.........你这麽，讨厌我的笑容吗？」仍旧是笑著，不管头发被揪著的疼痛，不知死活的笑著。

「你这麽，讨厌我的笑容？」不知是笑的出泪，或是疼的出泪，眼角流下的终究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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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男人买下的。

他知道，他属於男人，可是男人不属於他。

男人终有天会娶妻生子，而他.......

不会在他的未来里，只会成为一个被遗忘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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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很讨厌他笑。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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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真心，如果不开心，你可以不要笑的......」随著风传来的悠悠声响，很熟悉。

少年站在庭中，望著男人远去的方向，想著他何时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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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男人的死讯由一名风尘仆仆的小兵传来。

他们说，他战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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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後，无论真心或假意，他再也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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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真心】

「如果是你，要我拿命来换也可以。」

「是吗？」

男人话里，三分虚情四分假意二分浮夸，剩下的一分，是藏的没有人知道的真心。

──他绝不会蠢到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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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这麽冷淡呢，我会伤心的........」

「你可会伤心？」直冲出口的话，来不及收回。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男人面前表现出真意。

他没有回答他，隔日见他，他似乎是忘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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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懂他，也无须懂他。

他要做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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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依旧是笑。

「可惜，我不想当个风流鬼。」你的笑脸在我眼里已经是模糊的了，濒临死亡其实没有什麽感觉，只是很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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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情，我也只能随你，只是......

「再看一眼.......」想再看一眼你的笑脸......不是真心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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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会找我来索命？」坐在墓前，你的笑意依旧。

不会的......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听见了

「那麽，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麽？

「...............」风吹散的话语，有谁听见？

你从来，不愿让人知道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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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六【醉言】

「............嗯.........锺鼓馔玉不足贵.......啧......喂！下一句是什麽啊？」少年拿著酒壶，晃头晃脑的问向身旁的人。

「但愿长醉不愿醒。夫子前两天才教的，你怎麽老记不得？」放下手中的书卷，嗅到身旁的人身上传来的浓浓酒气，皱起眉显出不悦的表情。

「对对对！就是这句！但愿长醉不愿醒........我只喜欢这句。」语罢，突然站起身，拉长声音重复说著：「但─愿─长─醉─不─愿─醒─」接著他开始呵呵傻笑，惹的身旁的人频频皱眉。

「你醉傻啦？明个儿小心起不来又犯头疼。」虽知他不会听进去还是不住叨念，看著他有些无奈的模样。

「不打紧的，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踏著虚浮的步子走向床边，手里头甚至还拿著酒壶，爬上常就这样闭上了眼，嘴理咕咕哝哝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真是的.......」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屋外水井打了桶水，拿了巾子浸入水中，替榻上那人细细擦拭。

屋里微弱的火光照著他的面孔，屋里只闻熟睡的人细戏的鼾声，夜，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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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比自己想的要快上许多。

总觉得还有些日子可以相处的，一晃眼，竟就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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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滚啦？」

「..........我就要走了，好说歹说，也认识了十数个年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办不到。」他举起酒壶，仰头又灌了口酒，看他莫可奈何的样子，不自觉的觉得厌烦，.......到底在烦什麽呢？

「我一直不懂，酒这种东西..............」他喃喃的说，提步向前，揪住他领子，对上他的唇。

「到底那里好喝了？」轻推开他，他挑眉留下疑惑，转身就走。

「酒，一点都不好喝。」他皱眉，望著远去那人的方向。

「只是..........」他将话隐在没入口中的酒液里头。

酒，只是藉口。

不能忘忧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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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可以将思念混酒，一口一口，咽下肚里，藏在心里。

「如果你在，听到我这麽说....一定很吃惊吧？」他看了看从不离手的酒壶，笑的惆怅。

『挺吃惊的没错。』呵，真醉了，连他的声音都出现了。

『醉糊涂啦？连我都认不出了麽？』

「你怎麽可能在这........」他笑的随意，整个人懒洋洋的卧在床榻上，心不在焉。

『哪，这应该是梦罗？』

「也许吧？」

『那麽，这是什麽梦呢？』

「不知道。」

『........春梦？」』

「你果然是梦，那人才不回这样跟我说话。」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会当真的。

『也许是吧..........』

「这样，也好。」梦里缠绵，好过日日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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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自梦中惊醒。

「头好疼.......」想起了昨夜被人灌了壶酒.........也许是这样，才想起他...........做了那种梦.......

现今，也只有在梦中才能相会了吧。

今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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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离梦】

「你啊你，就不能做点正经事吗？」很是无奈的看著面前耍赖撒泼，就是不肯自己身上怕起来的大小孩。

「不要。」靠在他肩窝磨蹭，好不亲热。

「你啊，过两年也是该讨房媳妇的年岁了，怎地就是长不大似的，爱闹爱玩。」男子揉揉少年一头凌乱的发，使得少年甩了甩头，有些恼的望了他一眼，便跑往屋外去了。

「你也越来，越像你爹了..........」男子叹息，若有似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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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满天落叶，落下的叶彷佛遥不可及的梦，握在手中，便碎了。

碎成片片，再也没有找回的一天。

『嗳，你说，等我们都成年後，结伴一起去闯江湖你说好不好？』

『好啊！』

『我要当天下第一剑客！』少年淘气的拿起树枝，有模有样的挥舞了两下。

『那，我呢？』

『你当然是我的知己啊！生死之交，对吧？』

『生死之交啊.........』

......

「生死.....之交............」

男子不知不觉中，趴在案前打起盹来，揉了揉眼，起身，四周是一片黑暗。

「哼，说什麽生死之交，我看，你连我都忘了吧。」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谁！」提高了音量，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你说，还会有谁？」少年的声音阴侧侧的，叫人听了寒毛直竖。

「你别闹了！」今天的风，似乎有点太冷了些。男子拉紧衣襟，连背後寒毛都竖起来似的，莫名的寒。

「闹？究竟是谁在闹？」他冷道，看著他，突然静了，静的诡异。

「...................」他也不敢说话，却是紧张的细细看著面前的人。

他知道的，那孩子像足了他，但他从未搞混，因为神情不同，他神情里有的是未脱的稚气，而他，却是戏谑人的一股悠哉自得。

很像....但他却不敢肯定是他。

他有多怕这是一场梦境，这麽多年来，日思夜想，若不是有丢不下的责任，若不是他亲手托付的这孩子，他怕是早就跟他去了吧？

「你自己想想，做了什麽对不住起我的事！」他怒道，挥挥袖，男子意识便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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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们不能当生死之交！』

『我们两个，谁都不为谁死！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不成不成！』他急急道，改了刚刚的誓言。

『说好了，我们两个不论谁先死，都不能因寄挂对方而失心丧志，闷闷不乐！』

『......如有违者，罚他......嗯.....孤寂一生！无子无孙！』少年得意洋洋，像是为自己的聪明很高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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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违背了誓言，是他。

他是应该，从那太美好的梦境里走出了。

「.......孩子。」领著他，问。

「叔叔？」

「我们，离开吧。我带你去四处看看.......到你受不了我这老人家为止？」

「当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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