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角落 ————储薰莸

"你告诉我的已经很多了。"

立杰弄乱他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脑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和那位医生处得不错，两边如何选择谁都帮不了你，即使同时喜欢两个人也不是丢脸的事。如果惦记徐郴多一点就投入他的怀抱吧，我替你监督，保证他不敢在外面偷腥；如果喜欢医生就把徐郴那家伙揣了，用最无情的方式狠狠地揣，反正是他自找的！但别告诉我你两个都要，3P的事我暂时还没法接受。"

穆添扯动着嘴唇轻轻笑了出来。

"确定心意就要清楚地表达出来，否则受伤的人可不止你自己。喜欢谁就说吧，相信我，对谁讲都会让对方和自己开心的！"

喜欢就说出来吗......是的，喜欢就要说出来，他想起徐郴向他告白被他撞见的那晚，他抱着自己他诉说着无数个"我喜欢你"，他要的不是不离开他的保证吧？他想听的是他的"喜欢"，他的"我也喜欢你"！因为喜欢他，所以不会离开他；因为喜欢他，他就不会再担心到颤抖......

一想到那个男人就止不住地心疼，他为自己做饭收拾起居，他替他找来的各种漫画杂志，他抱着自己时满足的微笑，他抚摸自己时温柔的手指，他们厮磨在一起时的幸福心情......有这些就够了吧，还有什么好为难选择的呢？世事也许就是如此简单，跟他说喜欢就行了。

不知不觉中竟然掉下了眼泪，哭泣中却觉得轻松了不少。连日来都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可他需要的就是这些。心痛压抑的感觉慢慢褪却，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穆添觉得自己好多了。

"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你。"穆添接过他手里的纸巾破涕为笑。

"早被你知道你喜欢的人就不会是徐郴啦。"立杰的笑容格外灿烂。

偷懒了好几天，上来逛逛的时候居然看到有人在催文，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第一是感动，第二就是赶紧写文，说来也奇怪，郁闷了好几天写不出半个字的人突然之间就变得文思泉涌了..................哎哎，说明偶还是个需要人拿鞭子赶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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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的情绪在胸口持续着，和立杰道别离开闲人庄出来，穆添直接叫车赶往谷冕的医院。电话里依旧是关机的声音，但是想见他的心情超越一切。如果他在主持手术就等到他从手术室出来；如果他在检查病人情况就等他全部检查完；如果是被调去急诊帮忙就等他回到外科......不管什么情况就要等到见到他人为止，要对他说喜欢他，要抱着他温暖的身体亲口对他说，让他别再躲避自己，不用再担心失去自己......
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惊喜，感动，幸福，还是都有？也许会让他眩晕吧？想到男人将会出现的反应心情就格外的兴奋和激动，穆添探身看着车前没有尽头的马路止不住连连催促司机。到达医院时接近半夜，最靠近大门的急诊室并没有他上次来时那么嘈杂忙碌，住院部大楼的灯光在寒冷的夜里静悄悄地释放热量，穆添一边询问一边摸索着找到外科的值班室，空空的房间没有人影，或许是去查病房了，穆添徘徊在值班室门口耐心地等待。来回踱步，大约二十分钟还是没有人过来，他只好放弃呆等去护士站询问。

"谷医生？今天不是他轮班，要找他明天白天来--你是他朋友吗？"正无聊的年轻护士看到穆添眼睛都亮了起来，对他本人的兴趣明显比他的问题多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

"啊......嗯。"电话里只说不能回去，并没有说要值班，医院里有其他的事需要他处理也是常情。"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下班后是私人时间，谷医生是我们医院里评选出的最佳老公候选人，为人亲切又能干，虽然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他好像都不爱和大家一起出去玩......"

"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不在医院里？"

"晚上不是他轮班为什么会在这里？"护士小姐露出一个"你的问题好奇怪"的可爱表情。

"......可是，"穆添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你们最近不是很忙吗？"

"嗯--前阵子专家组来检查，整个医院都快被折腾死了，不过那也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最近除了肿瘤科的病人比较多之外，其他科室还好啦，这里就是两位等待动手术的病人比较麻烦点。病人多的时候会好辛苦呢，加班不说有时连家也不能回......"

"你确定他现在不在医院？！"穆添打断她的抱怨，因为他严肃的表情女孩子收住想说的话，改为认真的点头。穆添说了声"谢谢"转身去电梯下楼。来时的雀跃心情一点都没有了，看着电梯内往下跳跃的红色数字他想着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她只是个护士，也许并不清楚谷冕的工作安排，或许他就在医院里她却不知道。穆添走出电梯，等待手机上的信号恢复一点强度，赶紧拨起谷冕的号码，依然是关机的回答，他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在差不多按快捷键成为惯性的时候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应答声。

"喂--"

"你在哪里？"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忍不住地高兴，穆添把刚才拨不通电话时的郁闷抛到了外太空。"我找了你一晚上，为什么一直关机？"

"......对不起，我忘记打开电源了。之前拨了不少次吧？是有急忙事吗？"

"嗯。"穆添走出大厅走在铺满鹅软石的小路上，"我想见你！"听他说过无数遍，自己却是第一次，虽然确认身边没有人观看还是忍不住微红了脸。"有话对你说。"激动的情绪慢慢回到身体，穆添仿佛觉得自己已经面对他说着想对他说的表白。

"这样啊......"

像是听到所谓的急事就是想见面而有点心不在焉，谷冕的语气给穆添这样的感觉。是错觉吧，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穆添甩甩头打起精神，"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去。"

"可是我想见你！就现在！"

"嗯......可是......"男人的声音变得踌躇起来，"......我今天值夜班，晚上急诊室送来好多病人，这里现在乱糟糟的，你过来也没法招呼你......"

明显迟疑含糊的音调，穆添拿着电话刚好走到急诊室的门前，仿佛比太平间还安静的地方，他找不出与"乱糟糟"这个词有任何联系的理由。

"我现在就在你医院的急诊室门口哦，"穆添望着被灯光照得雪亮的那三个大字，"你出来见我吧......"

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从马路上经过的车灯在他身上划过一道道闪亮，浅浅的眸子在灯光下似乎透明一样。

"我给你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内你出来站到我面前，我就把要对你说的话告诉你；否则......我就会走掉......"

"穆添！我现在......我现在不在医院......你......你听我说好吗......"

这时候才知道着急未免也晚了点，穆添不顾里面传来的焦急声音合上手机盖，矗立原地等了足量的十分钟。手机一直在响，本来就少电的电板在铃声中耗尽最后一点电源，终于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穆添转身走出了医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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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时住的地方就开始搜罗自己的衣服，生活条理分明的人把它们整齐地摆在卧室的衣柜里，所以收拾起来不难，可是一边发呆一边不时望着墙上钟面的穆添却在整整半个小时后还没有拿出一件衣服。再等十分钟吧，十分钟内还不回来就真的走掉，如此默念重复了三次，他终于拿出两件内衣塞进包里走出了这个他住了近两个月的地方。

单纯地不想见到自己，还是外面有他更喜欢的人呢？了解他对自己用情有多深，所以应该不是后者吧？可是那么相信他换来的不还是对自己的谎言吗？如果连他都不可以相信他还能相信谁？也许他有苦衷，如果在平时他或许会听他好好解释的，可是带着满涨胸口的告白热情去见他却是这样的结果，穆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是胸腔内堵得他难受，仿佛不出去呼吸冰冷的空气就会窒息。走出住宅区，沿着宽阔的马路走上了高速，疾驶而过的车子在身边带起旋风，背后轻飘的包包仿佛都快被卷走。不想回家，也不想见到那个男人，也许找个旅馆住一晚比较好。孤零零走在高速上的人觉得自己好可怜。有漫画就有了一切，要想回到那种单纯的日子再也不可能了吧？明明是自己跑出来的，现在的心情却和被丢弃的小狗没有什么分别。

肚子好饿，一晚上跑来跑去什么东西都没吃，本来没有感觉的胃在一声不客气的"咕噜噜"中有了饥饿的自觉，连带双腿都有了发软的感觉。穆添把包包抱在胸口蹲了下来，仿佛再也走不了一步地疲惫。

......快点找到我吧，我会听你解释的，最好一边准备香喷喷的夜宵一边解释。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一定先吻你，然后抱住你说"请你带我回去"，接着你要把我抱起来送到车内，就像我右腿受伤那次做的那样，因为我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仿佛想像已经变成现实那样甜蜜，等到意识到自己在做白日梦时不禁感到一阵悲哀的空虚。穆添吸了吸鼻子。一道刺眼的灯光逼近，他皱起眉头抬手遮住眼睛，看到停在身边的黑色小车，这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美梦成真了。但是匆忙从驾驶座里出来出现在暗下来的车灯边人并不是他想见的人。穆添望着眼前英俊挺拔的徐郴露出了苦笑。

又是在他拎着包的时候出现，虽然两次的心情完全不同。上次让他看到了尴尬的东西而遭到他的羞辱，这次又会怎样嘲笑从恋人那里跑出来的自己呢？

"跟我走小添。"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凌晨时分却在这里，徐郴走近他也蹲下来，伸手抚摸上他冰凉的面颊。已经冻到没有什么感觉，穆添只觉得覆住自己脸孔的东西很奇怪，他没有急着躲闪开他的手掌，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在外面会着凉的！冬天里你最怕冷，再不暖和起来要感冒了！"

如果是谷冕对他这样说他会扑进他怀里的吧，可是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期待的，虽然在解决三人关系上自己暧昧的态度有很大责任，可是现在他却没法不责怪他，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他一定和谷冕很幸福吧，那个温柔的男人也不会对他撒谎，那么现在他会躺在温暖的胸膛里而不是在这里忍受饥饿和寒冷。

"小添！"那双悲伤又倔强的眼神让他觉得陌生，徐郴缓了缓语气，"跟我走吧，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他能对你怎样，我会比他做得更好，好上千万倍......"

"太迟了。"脸颊上开始有点温度，知觉也随之产生，穆添甩着头颅挣脱他的手，"已经太迟了......"

"因为他抱过你吗？我不介意，小添......"

"可我介意！"

直视着自己的眼神虽然哀怨却很坚定，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地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坚决地正视自己，徐郴冷静的面孔下也第一次产生了微微的恐慌。

"我不会答应的！只是因为发生关系而选择他的话我绝对不答应！"徐郴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我不会让他抢走你，他没资格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的人不是他，是你！"穆添叹了口气，对他的义正言辞说不出的好笑。"如果我离开他，他可能会死掉吧......"说这样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被正面拒绝过一次就想到死的男人，如果在得到后失去他，以他对他的执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没办法，我离不开他，他也不能没有我。"轻松恬淡地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面对的人可是徐郴，但是却没有一点犹豫，而自己也随之轻松了不少，为什么不更早时候就对他说呢，如果早点说出来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难受了吧......

"可你并不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会怀疑，但是我知道你对我用情有多深，才四年而已，即使再过四年也那份感情也不会消抹掉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果然知道我暗恋你......" 穆添抬起了视线。不喜欢那个男人吗？怎么可能？几天的冷淡，今晚的谎言，如此心痛的感觉，如果没有喜欢上他怎么会这样难受？！只有喜欢的人才能伤害到自己，这个道理，他用四年的时间亲身感受过，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是的，"徐郴捏了捏拳头，"小添，你不太擅长掩藏心事，只要看到你注视我的眼神没有人会怀疑你喜欢我......"

"你也喜欢我吗？"

"当然......"

"我是问四年前。"

他冷静清澈的目光让他闪避了一下，这样的小添让他有点难以招架，青涩的少年和重逢后的年轻人面对他时显露的无错和腼腆都不见了，瞬间里有猛然的意识，这似乎已经不是那个痴迷自己的小添......
"我知道告诉你真相只会让你讨厌我。"他苦笑，"但是那不正常，即使被你讨厌我也要说那不正常，我知道只要我对你表白一定能让你投入我的怀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按照平常人的道路走下去，工作，娶妻，生子，终老，这样才是圆满的人生......"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告白？既然知道不正常为什么还要做不正常的事？"穆添抱住双膝坐了下来，"你知道我有恋人了......"

"......是的，我知道！分别的四年里，如果我有心找你你再怎么想逃也没用，如果我想见你很快就可以查到你的地址。但我希望你忘记我，像我一样结婚，和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结婚，如果这样的话我四年的忍受也有了回报。可是......我没想到你不仅没有结婚，而且还开了那样的酒吧，甚至有那样的情人......我无法忍受！更加不甘心！你本来是我的，你喜欢的人是我，如果你的情人一定要是男性，你身边的人是我才对！"

"......你是在说你不甘心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穆添扯着嘴皮笑了笑，笑声中既有无奈也有叹息。这和争夺玩具的小孩心理有什么分别呢？立杰说他没脸说原因并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理由......的确很好笑。

"那个男人有什么可取之处？如果他真的心疼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会对你撒谎的家伙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穆添抬头盯着倏然住口的人想找出答案。

撒谎？对了，撒谎！今晚他会跑出来就是因为谷冕对他撒谎。可是，他为什么知道？

"他去找你？"穆添松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你们在一起？！他对我撒谎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他去找你对不对......"

激动彭湃的心情，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暧昧躲闪的目光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从来没有破绽的男人居然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他没法感动这是因为他在乎他的原因，他只知道他现在要马上去找他那个温柔的男人，他的恋人，他喜欢的人......

"小添--"

连包包都不要了，虽然腿脚发软还是拼命冲了出去。凌晨的高速没有一点限制，他没听出徐郴尖叫的声音里的惶恐和紧张，整个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包围住的时候，除了本能的惊慌之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老天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收回他的性命吗？二十七岁的年岁似乎太少了吧，尤其是他还没对他喜欢的人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