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蓝莓————芽芽

我呆愣住。
他说得没错，就像刚才，我虽然救下了那群孩子，但我同时也打伤了他。

"说正题，"恶魔从兜里掏出一块金色锦缎，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我心头，"里瑞吉·勃罗温森斯将军，请你用当年在‘平克威朗'战争中的热忱，投入到一场新的、神圣的战争............"

"我拒绝。"
我恨死了那些将战争都称作"神圣"的人。

"里瑞吉，容不得你来决定，这是女王陛下亲自颁下的命令，你应该感到荣幸。"
恶魔摇晃着手中的缎子。金色，热带鱼的绣纹，是亚流西西国权力最至高无上的女王的象征。

"............"

我明白我拒绝的后果。
蓝莓园，
金发蓝眼的犹理小孩，
爱大声呼唤"吉朗沙"的犹理妇女............

"谨遵............旨渝。"

《蓝莓·蓝莓》第四章（上）

今天，我要离开这里。
维吾圣哥星尼--犹理人的聚地。
为什么？为什么亚流西西国女皇会任这群犹理人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来到这里后的一年，我才知道原因。
因为在维吾圣哥星尼，只有两种犹理人--被切除掉子宫的犹理妇女，天真无害的犹理小男孩。成年的犹理男子，在"平克威朗"中早已统统被杀光；犹理女性，除却带有孩子的妇女，全部都被残杀。在犹理人不得出境，外界女性不得入境的情况下，犹理人的血脉等于是被切断了。
而女皇既博得了全国人民"善良，没有灭绝掉犹理人"的赞誉与好感，同时又获得了和平统治那群牲畜无害的犹理妇女与小孩的残酷乐趣。兴起时，她还会挑选几个美丽的犹理男孩奖赏她得胜立功的将士。

我很讶异为了一个曾经拒绝过她的男人，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为这样的女人工作，在拥有了十足的勇气的同时还必须要有细腻的心思。我就无法兼具这两点，所以在五年前，我自私地为了自己，故意在战场上射死了自己的同伴，然后以此为籍口，逃离了战场，逃离了那个女人手下。之后，我便不再拿枪，我要为自己忏悔，为那个冤死的皮特告罪。然而，现在，那个对我来说就犹同恶魔般存在的男人，逼迫我再一次地举起了枪，我不得不重回那个女人手下，为她工作。


"哦！里瑞吉！你真的确定你要一直抱着那个花盆回去比瑟？"恶魔开始他这一路上第三次的嚷嚷。

"不许你嘲笑我的蓝莓。"

"我可没有嘲笑它--里瑞吉，你还真像个小孩子。"说着，他的手臂搭上了我的肩膀。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他不再说要打烂我的苗子，也不会见到一个犹理小孩就骂苍蝇。
我瞄了眼那缠在他手上的纱布，白得刺眼，但这并不能抵过一个犹理小孩的生命。
我还是很恨他。
《蓝莓·蓝莓》第四章（下）

"为什么要招回我？我在战场上有过失误。"
是的，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那个女人不会容忍自己部下的任何一点失误。反正我相信绝不是因为她遇到了什么非要我坐上战斗机与坦克才能解决的战事----我身旁这个恶魔的能力绝对高过于我，当我还是大校时，他就已经是上将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见我不解地望向他，他继续说道："坏事往往会变成好事--你的失误反而为亚流西西国除去了一个叛徒，你杀死的皮特，他曾经出卖过国家机密。"
恶魔他笑吟吟地回视着我。

出卖国家机密？他是在说那个胆小怕事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最重的皮特？那种人会蠢到跟自己过意不去地干这种事？

"坏事往往会变成好事"？不，我看不是往往，只是偶尔，像我这样，偶尔遇到无条件地为我洗清罪过的人----

"你这么告诉女皇，她就相信了？哦，不，我忘了你非常擅长制造伪证--就是一个忠坚不阿的大英雄也会被你陷害成是串贼卖国的小混蛋............"

"别这么说，里瑞吉，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他摇晃着右手食指做着"No No"的手势，"他是个叛徒，知道吗？他背叛了亚流西西国，也背叛了女王陛下，知道吗？"

我看到他的上唇与下唇不停止地翻动着，我听到一个又一个紧迫的音节从他的牙缝之间吐出。事情随他怎么说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是科依布·卓卷卓历菲元帅了。

"恭候多时了，两位将军阁下，请上客机。"

客机？要是一架直升机也能被称作客机，那么，呃，这的确是架不错的客............机。
高傲的螺旋桨泻卷着不平稳的气流，吹乱了近距飞机的每一个人的头发，有褐色的、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
吹皱了一地油翠的浅草，渲散着，乱舞在低空中，想飞但又无果............

"女王陛下的专用御机，将载二位阁下直抵王宫。"

什么？要去王宫？
我瞪向科依布，以眼神表达"我怎么没听说还要先去见过那个女人"的询问，他摊平双掌，回我一个"我也是刚听说"的眼神。

"Shit！"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我将视线调到了机窗外。
在很厚的云层里，我根本看不到天空的颜色。
水蓝一片，跟它同色的眸子，慢慢放大的瞳仁，惊恐，仇恨，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蓝莓·蓝莓》第五章

经过一段不算太漫长的飞行时间，飞机抵达了亚流西西国皇家机场。接着，一辆蓝色奔驰将刚下飞机的我们载往了女王的宫殿。

一路上，我一直紧抱着我的蓝莓苗没再开口说话。而恶魔居然也一直很安静地坐在我身旁。我有时会抬头瞟瞟他，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会很凑巧地回过头来望住我的眼睛。

"怎么了，里瑞吉？我好像有告诉过你的眼神会让我受不了吧？就像在跟我索吻一样............"
这么说着，他就会低埋下头来，让他的黑发扫在我脸上，将他的气息吹拂在我耳旁。我以为他会吻我，但没有，他是在咬我的耳垂，可是要知道这比让他吻我更让我受不了，这会令我的心脏比平时跳得快，令我体内的血液更加沸腾，令我面红耳赤地只好把脸转到一边来掩饰。
那个混蛋似乎能察觉出我的窘态，因为他每次这么做过之后都会邪恶地在我耳旁轻笑上好几声。

当汽车驶达了女王的宫殿，我不再像初时那么厌恶，反而是非常庆幸急急地跳下了车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奔进宫殿敞开的大门--相信在这种公共场合，那个混蛋不会再对我乱来。

"慢着！在跑的那个！停下来！"

一声很明显是针对我的喝令使我停下了步子，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用这种非常不礼貌的语气跟我说话。

"哼，"那人似乎在为我乖乖地听了他的话而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哼，"你是什么人？够资格进王宫来吗？还在宫里乱跑......那看门的侍卫都干嘛去了？"那人缓缓地踱至我身前，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尊贵，他的步子迈得特别地慢。
好不容易我才看清他的脸，可惜是那种看过一眼就会忘掉的类型，于是为了让他在我心里留下印象，我瞄了眼他身上的军服----

"您说得对--那些看门的卫兵都在干嘛？一点也不尽职----就连有些少校都随便放进宫来大呼小叫。"

"你！！"他的脸倏地憋了通红，"少校又怎么了？我是少校又怎么样？--只怕有的人，连少尉都不如............"

"里瑞吉大将！大将，真的是你吗？"一阵浑厚的男音突然响起插断了那位少校的话。
这声音............
杰曼？
我立刻回转身子迎向来人，一看，果然是那个大胡子杰曼。

"Hi！杰曼少将！好久不见！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杰曼上将'了吧？"

杰曼·霍立欧，是我以前战场上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里瑞吉大将，要是您这五年来不失踪的话，我现在该称呼您‘里瑞吉元帅'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咦？"这时杰曼发现了杵在一边模样十分窘酸的少校，"汤姆少校？你也在这儿？那正好，这位里瑞吉大将你一定不认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然后杰曼开始为那位少校叙述起我以前在战场上的一切，在他说来是"丰功伟绩"，我看来只不过是"杀人游戏"，然而对那位少校，很可能是噩梦，因为随着杰曼的讲述，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头也越埋越低............



在宴会厅用餐时，也不知怎么就给恶魔找到了我，他一边罗嗦着"就算王宫你很熟悉你也不该到处乱跑"一边执意坐在我身旁。从他口中我也得知了这是场会体军官都必须参加的晚宴。

"女王陛下驾到！"

那个女人！就爱挑人家用餐用一半的时间出现！

桌上的人纷纷停下刀叉，全体起立等待女皇的驾临。

我懒懒地起身，正好见那女人从厅门走进来。
她还是跟五年前一样地年轻，一样地美丽。她漂亮的棕色长发盘成了髻，显示出她女皇的庄严与高贵，而她耳上珍珠的耳饰，则体现出她女性的娇艳与柔情；她身上剪裁得当的套装衬出了她高佻而轻盈的身形；她那扫过众人的眼，清亮而精厉。

"各位将士请坐，继续用餐。"

刀盘相碰之声又再响起，她那双与她发色相同颜色的眸子盯往我这个方向。

"里瑞吉，那个花盆是你的吗？"

我点头。

"快把它拿开，"她的双眉不悦地蹙起，"这不是皇家的人该动的玩意儿！"

《蓝莓·蓝莓》第六章

"等等，你们要干嘛？"
她竟命令她的士兵来搬我的花盆！

"住手！"
可恶！这群木头一样的死人，傀儡一般地只听那个女人一个人的话，只受她一个人的摆布............
我讨厌他们那毫无光采的眼神，死潭一样地浊寂............

"我叫你们住手！"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拔枪，看着那个士兵在我面前流着鲜血倒下，我竟一点感觉也没有，反正他早已放弃了自我，只是具没有思想的空壳而已，没关系，像这样的木偶，我还可以打死很多。

厅里的人已经乱作了一团，嘈杂的人声中我隐隐约约能听到"保护女王陛下"的字眼。

我举起枪对准那女人，是她在下达命令，只要她中枪，一切便解决了。

"押住他！押住他！！"那个女人一定也疯了，她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喊了。

一群士兵将我围了个圈，举起枪来纷纷将枪口对准了我。

"不准伤到他！他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我可以感觉到无数人的视线向我投来，我懒得理那群人，继续发射我的子弹。士兵们听了那女人命令，根本不敢对我动枪，一个个挨了我的子弹陆续倒下。

"里瑞吉，快放下你的枪！"

我根本不听那女人的叫嚷，继续射击那群不还手的活靶，五年不曾动枪了，我知道我现在一拿枪就会变得可怕，我从来都不是"不打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的君子，看不顺眼了我就打。

"砰"！
我听到一声爆破，令我感觉很不舒服的一声爆破，我立刻转头寻找它的发源----

"你！！"
恶魔！该被大卸八块的恶魔！该被碎尸万段的恶魔！
在他冒烟的枪口下，躺着我被炸得稀烂的花盆。
我将手里的枪抛到一边，向他扑了过去。

"混蛋！你这个混蛋！"

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对了，我应该是提枪射他的脑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揍他几拳来了事。

我重重的拳头捶在他胸上，我感到拳头被他结实的肌肉弹了回来，我奇怪他怎么不还手，我疑惑他竟然还能笑得出口。

"把他押住！快！别再让他拿枪！"
那女人这道命令下得很适时，我很快地就被几个士兵押住了手脚。
被带走之前，我恨恨地瞪了恶魔一眼。


我被锁进了房里。
那女人说后天就是加冕仪式，我很弄不明白她怎么舍得放弃掉她处心积虑才得来的皇位。


"里瑞吉，你睡了吗？"

"你、怎么不敲门？"她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我敲过了，我亲爱的弟弟。"
她的笑容，温柔得叫人拿不开眼，就像回到了她少女时代的纯真。

我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哦，是吗？"

"嗯，"她在我身边坐下，"关于后天的加冕仪式............"

"闭嘴！别拿我当傻子耍！大皇姐的死状我至今都还记得！"

"里瑞吉............"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地受到伤害，我突然发现她眼角与额心的一点浅皱，原来，她也有变老............

"曲蒂亚............"

她摆摆手，然后将手搭上前额。
"听着，里瑞吉。我没有子嗣，所以这个王位迟早是你的。你不用怀疑我让位的动机。现在之所以提前给你............"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重下来，我屏息着听她的下文，然而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曲蒂亚？"我见她起身，"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

"其实没什么，这个女皇，我当厌腻了，就这样。晚安，里瑞吉。"她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接着，很快地，她的唇附到了我耳旁："小心元帅，他是你今后最大的敌人。"

她的音量压得很低，但我听得很清楚。就算她没有说出名字也能知道她指的是谁，亚流西西国只有唯一一位元帅----科依布·卓卷卓历菲元帅。
《蓝莓·蓝莓》第七章（完结篇）

我总觉得曲蒂亚有事情隐瞒着我。
她告诉我说加冕式后她要去瑞士渡假。可我只记得瑞士有最好的疗养院而不是渡假村。


"到底是什么？快说！"

"王、王储大人，女王陛、陛下交、交待了不许告诉任、任何人。"眼前这个小老头是曲蒂亚的御用医生，可惜我还没拿枪架在他头上，他就怕成这样了。一定是听说了那晚宴会上的事，认为我是个杀人狂魔。

"我是她弟弟，她的健康状况我有权知道！"

"就算您是女王陛下的弟弟，您也不能以此为理由来探听陛下的隐私。"

这老头子............

"我是关心她............好吧，她是交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吧？那么要是病历表不小心给人看到就不算违令吧？----给我看。"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