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七恨不得一头撞在桌角上磕死。
"什么?你竟然说沈星护的名字难听,你活得不耐烦了你!"被人侮辱到偶像的书迷当下抓起莫离的衣领,挥起拳头。
莫离依然一脸漠然,琉璃般的眼清淡无波。
沈七连忙将价目表摊开隔在两个人中间,他笑眯眯的指着最上面的招牌酒给服务生看。"两杯这个,还要一碟开心果,有劳有劳。"
"哼。"服务声甩开莫离的衣领,拿着价目表气势汹汹的走了。
说错了话的人尚不知道错在那里,眨眨眼。"本来就很难听。"
已走远的服务生回身狠狠一瞪,目光淬满剧毒,狠朝莫离连射几枚金钱镖。
沈七连忙将恋人的头压入怀中。趔嘴笑起来。"我们没有想要的东西了,麻烦你麻烦你。"
莫离蜷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被憋死了?"沈七错愕的松开手臂。
黑暗中,一双乌黑的眼闪耀着眩目的光芒,晃得他心惊。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你已经这么受欢迎了。"
"什么啊,"他哈哈笑。"还不是全托你故事的福,是你的故事精彩。我只负责写出来而已。那有那么夸张。"
"你本来就有才华。"莫离垂下眼。刚才一闹,原本平顺的发散了形状,蓬乱无序令他的侧脸看起来宛如孩童。
"才华?那是什么?有没有才华我都是我,就像你,唱歌和不唱歌的时候都是莫离,没有丝毫改变。"
"不唱歌的时候,我不是莫离。"他声音带笑。
沈七心里一惊。"喂,喂,喂,你这个家伙,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那个沈七,没有丝毫改变。"
"是么。"淡淡的笑。
他气急,大力扳过他的面孔。"你看清楚,我就在这里,我就是沈七。我就是那个有事没事都喜欢缠着你,喜欢在你洗澡的时候闯进洗澡间,喜欢挤在你的床上不肯走,喜欢大早晨做难吃的荷包蛋给你吃的沈七。看清楚没有?"
他凝视着他。不想说话。
他只好继续让自己讲话。"而你就是那个总是很冷漠,冷漠到随时会消失的莫离。无论是故事里的黎扬,还是坐在这里的莫离,对我来说,都是你。同一个灵魂,无可取代的。"
拨开他的手,转回身,发觉酒已经端上来了,他抿一小口,火辣辣的感觉布满身体。"沈七,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被唤了名字的人夺过杯,仰首一饮而尽。"没错,我是在害怕。咳咳,好辣,这什么东西?"
"你点的酒。"他递面巾纸给他。
他捂住嘴一径的咳。"我点了白酒吗?怎么这么辣?难道酒吧就不能提供点清淡的酒水吗?难道只有绯月阁才有‘海誓山盟'吗?"
他默不作声。
他咳完了,将纸巾团成一个小球。"没错,这个世界上是只有一个绯月阁,只有一个秦霜,一个萧楚诺,但是,你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存在。"
"沈七,你故事写多了。"
"我没有。"他几乎拍案而起。"我很清醒,呃,只是有点被酒呛到了......莫离,别把我往歪处带,我们继续正题。我神智很清醒......"
他轻轻笑起来。这家伙果然还是说话一向无厘头的呱噪沈七。
"你也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却一意孤行,只顾将自己囚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肯出来,又拒绝别人进入。这样的你,让喜欢你的人怎么办?你当别人的心情是什么?垃圾吗?"他低声吼叫。那一杯酒在心底熊熊燃烧。
"沈七,你喝醉了。"
"我没有。"
"请不要责备我。"
"少废话你听我说!"他死死抓住他的手。"即使被当做垃圾也没关系,至少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枉费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你害怕我一旦成名了就会离开你,你不想改变,你没力气接受改变。分离会让你受伤,你并不像传闻中说的冷酷无情,在你身体里,还有一小束火焰在燃烧了。别人没有看见,但是我看见了。你害怕他终有一天会熄灭,所以你格外小心的呵护他。他也害怕失去。
离,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如何好看。我相信你爱秦霜也并不是因为他的脸。萧楚诺爱你也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吧,在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太多了。看多了就麻木了。
我爱你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有这束火焰的存在。你燃烧着,会温暖别人,同时也会伤害别人。可是那没有关系,没有人会做到完全不伤害别人。只要你肯正视自己。只要你肯接受别人,自然会有心灵相通的人伸出手,和你一起呵护你心底的火焰。
它一定会因为爱情的诞生而熊熊燃烧。"
他抽出被攥到疼痛的手。"沈七,你十分擅长文字,我说不过你。"
"离,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说不过我吗?"
他想再次抓住他时,他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说罢,人已离座。
沈七悲哀的阖眼。"离,你又准备逃走了吗?"
[自由自在]
夜风很凉,拂开耳边的发,滑上脖颈的风只能教人陷入回忆。他还清楚得记得那一年萧楚诺牵着他的手,他们慢慢的行走,说着不咸不淡的话,破晓从霓虹灯里冲过来,拉住他的手。他清脆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头顶的夜空里。 "黎扬,黎扬,黎扬,黎扬......"
此时,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令人痛彻心肺。他一直学不会遗忘。若是能够学会,是否就不必这样日夜饱受煎熬,直到筋疲力尽......
"离!"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教他停住脚步。
沈七一脸悲愤站在十米之外。"十年了,你不再是孩子了。十年了,你对自己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你不要再任性的伤害自己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回过身,身侧握紧的拳不住颤抖。
他缓缓走近他。"我只想请求你,放过你自己吧,你哭得够久了。再哭下去秦霜和萧楚诺都会恨你。"
"住口!"他吼。
"他们会恨你不好好爱护自己,不好好爱惜他们用尽生命去爱的你。他们会不停的心疼你,即使他死了,灵魂升到天空上去,他们也无法安息。是你不让他们安息的,你是罪魁祸首。"他摊开双手。仿佛掌中正停留着灵魂的光芒,悲伤的凝视着他。
"沈七,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住口!"
"至少气急了,你还会骂人不是吗。这就足够了。那个生龙活虎会哭会笑的黎扬是活在你身体里面的。把他释放出来,他的刑期早就满了。你不能那么残忍......"他走到他的面前,手掌轻柔的拂上他的面颊。"你该学着饶恕自己。"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视线掉落在他的肩膀上,哀声叹息。
沈七抓住他的手放上自己胸口。"在你的身体同样的位置也有这样一颗跳动的心。你该试着去相信他。是他让你能如此平稳的活着,是它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该怎么做?"青年仰起头,眼睛落上恋人俊朗的面孔。
"黎扬,只要打开心,学着信任别人。"
"信任......"
"对,信任,只要你肯信任我,我们就可以相爱。"
相爱,他说,相爱。
--楚诺,我想和你相爱。那个凄厉的声音至今仍徘徊在脑海中。
想要,和你,相爱。
"真的吗?"
"嗯。"
沈七的唇不动声息的接近,在那双琉璃的眼泛开泪意的同时,覆上他的,莫离并没有拒绝。只是在想要闪避的时候被托住后脑截断了退路。辗转反侧的纠缠中,终于无路可逃。就这样停留在这里吧。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吵闹,神经质,和无微不至的宠溺呵护。
就这样吧。
至少这个怀抱还算温暖。至少这个吻技很烂的人让他这么多年之后,重新学会了哭泣。至少......
"嘿嘿......"放开他,沈七趔嘴笑起来。"果然味道不错,看来我要多加练习,免得你哪天以此为理由嫌弃我。离,你哪里学来的,技巧这么好。"
他的脸色一阵惨白。对准他的小腹就是一拳。
多话的人痛得抱着肚子蹲了下去。"你好狠,喂,离,你要到哪里去?喂,你真的不要我了??喂,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蹲在这里不起来!离!!!"
*** *** *** *** *** ***
沈七在杂志上的连载倍受好评,整日都会接到成叠的读者来信。他举着手臂站在木凳上哈哈大笑,完全没有身为一个三十三岁男人的沉稳和自觉。
"你是小孩子吗?"莫离放下浇花的喷壶。
"我这叫快乐得像老鼠。这可是你的故事,难道你不开心?"他扑过去抱住他。
"你的名你的利,我有什么好高兴。"莫离将喷壶扔得远远,免得他失手,坏了他一身好衣裳。
"话不可以这么说,我都是你的,他们当然也是属于你的。"说着肉麻兮兮的话,他抱着他来回转圈。
他煞有其事的点头。"说得有道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
"哇哇,莫离,你土匪啊。以前我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有土匪的气质?"
他将他抱离了地面,教原本矮小许多的离能够与自己平视。
"想反悔了?还来得及。"他微微笑。
"我喜欢。"大力的在他脸侧留下吻痕。"你已经来不及逃走了,认命吧!我要一辈子缠着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真的吗?"
"真的。"他猛点头,却在瞥见他逐渐变得狡黠的笑脸时,胆怯的将人放回地面。"那个......那个......我去写稿子......"
"沈七。"
落跑没有成功,他被自己的名字钉在地面。"有,有什么事吗?"
莫离指指身后的仓库。"上面玻璃坏了,拿木条把那里补一下。"
沈七一张笑脸当即变化成欲哭无泪的苦瓜脸......离明明知道他恐高的......他是故意的......呜~~他好命苦~~~
颤巍巍的天空,颤巍巍的梯子,颤巍巍的他的腿。沈七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努力让锤子对准钉子,争取一锤一个,早点完工。
莫离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仰脸看着他。"你小心点。"
"嘿嘿,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了。"他挤出笑声。
"小心掉下来砸了我。"
"不会不会。"他摇摇头,"我平衡感很好。"
"我是说锤子。"
沈七一呆。
他的话赶紧跟上,"如果掉下来砸了我,我就拿你当锤子使。"
"喂,离,你真没良心。我可是那个赚钱养你又辛苦做劳工的人。"
他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下一刻,沈七的惨叫声就响彻梅园。"喂,你怎么走了??哇!!你不给我扶梯子我怎么下去啊??离!!啊!!!!"
莫离已经很久没有对着月亮发呆了。因为沈七抱怨说,你如果总对着月亮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狼人,你变成了狼人我可怎么办?难道要跟在你屁股后面写狼人的故事吗?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过。
此时,已过午夜。那个人就睡着了,安静的神情仿佛天使。沈七俯下头,在小自己五岁的恋人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十年了,他在外貌上并没有多少变化,就连身高体形都几乎一点没变。十八岁的黎扬和二十八岁的莫离,竟然如出一辙。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的初见。蓝衫的黎扬由他身边走过,笑容绚花面试厅里所有人的眼。他可以冷淡漠然,他可以顽皮逗笑,一颦一笑,皆风情肆意,教人无法拒绝。
自己站在人群当中,痛下决心。"无论多艰难,我都要做他的经纪人。"
同伴哈哈笑。"看来老板一定会力捧他,你才出道你行吗?"
"只要能在他身边,当牛做马都没问题。"
"你不是想追他吧?沈七,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我就是想追他。我爱上他了。"
"哈哈,整个一疯子!那疯子你准备用多久追他?"
"一辈子。"
一辈子。那是第一眼见到,就想要疼爱一生的人。十年来,辛苦无数,但是他不曾后悔。只是......他幽然叹息。
"这么晚了,你在那儿烦恼什么?"莫离转醒,哑哑的问。
"没什么。"沈七连忙摇头。
"晚安。"他说,翻个身。
"离。"他由身后抱住他。
"嗯。"他半梦半醒的回应。
"你已经把来生许给了萧楚诺,就把今生给我吧。"他字字情真意切。
"嗯。"他应允,人陷入浅眠。
"离。"他的手探入温暖的被褥中,声若蚊咛。"我想抱你。"
他在他睡衣内胡乱摸索的手彻底打破了他的睡眠。他只得转过身。"你当真?"
沈七红着脸点头。
"可以。"他干脆的回答。
他一阵欣喜若狂,却在他下面的一句话中僵硬在面部。
他说。"我要做攻。"
"啊?"他阖不上嘴。
"如何?"充满狡黠大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当然不行。"他几乎跳起来。"你怎么看都是小受。"
"不行就算了。"他推开他逼进的面孔。
"你在嫌弃我吗?"他泫然欲泣的上述。"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会学习,我会很努力的去看书做笔记学习,保证在短期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好不好?再说,这种事情也是一种本能,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莫离缩在薄被里笑到岔气。他竟然说什么本能,真是服了他胡诌的本事......
"喂,你别躲在里面不出来,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剥开薄被露出头。"我哪有时间等你练习。"
"那我先实习。"他扑过来。
他坐起身躲避。"沈七,你再靠过来我就踢你下床。"
他抓到他的脚踝。"要下一起下。"
"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色狼的手已顺着脚踝攀沿而上,掌亦扣住他的腕。"我也不是。"
莫离被逼急,抬起另外一只脚,踹上他的胸口。
"喂,你还真踢,地板很硬的。离,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沈七,你放手,不要拉着我。"
咕咚......一切回归安宁。
"地板果然很硬......"那是沈七的嘟囔。
"你这个家伙。"
"这叫罪有应得。"还是沈七的嘟囔。
"放开我......"
"其实我觉得地板也不错,比在床上有手感。"那个沈七得意地笑。
"喂,你做什么?"
"乖。你都答应了,就不要再挣扎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离,我都想了十年了,你就成全我吧......"
"你早有预谋......"
"嘿嘿,被发现了。我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回,所以相信我,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你......"
"好了好了,你总这样呱呱叫让我怎么吻你?"
"到底呱呱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