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小秋这段是压轴。"风天扬和程翼也快手快脚的换了戏装,知道若非是大事,洛滨是不会让凌涛来这里找人的。
"那你们随我去。小涛,你在这儿等一等吟秋,待会送他回我那儿休息。别让他乱跑了知道吗?"蔺雁寒回过头吩咐道。
"没问题,我办事您就放心吧。"凌涛拍着胸脯保证。
"郭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蔺雁寒礼貌周全地打着招呼。
"啊,好,您慢走。"郭师傅怔了怔才回了句话。〖自〗
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丝的寒意,当年兰羽留也是这般在后台等着清秋下戏,然后还没等到就匆匆地被人叫走了,然后,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快乐,直到清秋死,他也没有再来看过清秋,只除了那次残忍的会面。
还记得那天,兰羽留也这么温文尔雅地笑道,说:"郭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猛地甩甩头,他暗骂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他们现在好好的,自己倒想些不吉利的事情,真真是老糊涂了。"
听得台上鼓点一阵急响,眼着就要下戏了,凌涛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惨了,惨了,早就知道那盘醉蟹吃不得,偏生管不住这要命的嘴馋。
〖自〗"郭师傅,您让小秋哥哥等我会,可千万不要先走啊。"一边叫一边一溜烟的跑去找方便之处了,郭师傅回过头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不觉摇头笑笑。
"郭师傅,莫爷找您。"正笑着呢,一个小厮前来传话,他连忙赶了去。反正小秋下妆还要一会,等会再过来和他说。
台上,花飞带舞,曲终幕落。
吟秋谢了幕,兴冲冲地奔回后台,雁寒答应了今儿带他游湖呢。
可是下了台阶怎么还不见人呢?按理说,雁寒应该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好想让他给自己卸妆,好想让他抱着自己回去呢。唉,这两天真真的被他给宠坏了。
离恨天 (6-10)by修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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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他正四处张望着找人呢,刚刚那个让他火大的白衣青年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面前,吟秋不禁有些恼火,哼,怎么想见的人没有,不想见的人却一个劲的冒出来,真是讨厌到家了。
"你今天唱得真是不错,和前两日有了天壤之别。看来这两天真是被调教的不错呢。"白衣人淡淡地说道,可明明是称赞的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就是不舒服,他那口气中就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多谢阁下夸奖,不过在下当不起,您让个路,我还要换衣服,有人等着呢。"吟秋没好气地答道。
"哟,脾气可不大好,不象你那个死鬼的哥哥,低眉顺目的像个大家闺秀似的,看来他的喜好和兰羽留不大一样呢。但毕竟还是兰家的人,调教起戏子来还真是一流的好手。"白衣青年斜着眼睛邪邪地笑。
吟秋心中骤然一冷,随即又一股火气冲上脑门,怒道:"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再敢这样侮辱我哥哥,我就要你好看。"
"好大的火气,我可没有兴致去污辱那短命鬼。当初他死皮赖脸赖在兰羽留身侧的时候,可不是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高贵模样,其实也不过是个千人可骑万人可压的贱戏子。他活该......"白衣青年的口气愈发的尖刻,吟秋恼怒不过,抬手就向他的脸上挥去,却不及那人手快,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只听他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小猫长个爪子了,爷想折了你这爪子,这莫府上下还真没人敢说个不字。一个臭戏子,也配在我面前伸手逞强的,告诉你,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小心跌得比卓清秋那贱人还要惨。"
"你还敢说!"吟秋更恼,气得脸都发白了,心口一阵阵地发慌。
那人单手扣住吟秋的双手,将他抵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他气恼的模样,嘴里还幸灾乐祸地说:"呵,气得不轻呀,你可要保重,否则气坏了你这个小宠物,我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个替代品给小寒玩呢。"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小寒?我的雁寒才不可能认识你呢。"
"哟,叫那么亲密呀,你的雁寒?"白衣人脸色一冷,啐道:"呸,凭你也配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的雁寒?哼,你还反了天了呢。"
"什么兰家人,蔺雁寒!是蔺雁寒!连名姓都说不清楚,你来摆哪门子的威风呀!"吟秋冷冷地笑道,纵然心中的惶恐愈来愈深,脸上却仍是一派宁静,雁寒是不可能骗自己的,雁寒绝对不会和见鬼的兰家有什么关系。
那白衣青年笑得得意,轻柔地说道:"兰家大公子,名羽留,字雁归,其母云氏;兰家二公子,名羽徊,字雁寒,其母蔺氏。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可见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呀。"
吟秋只觉得好象数九寒天被丢到了冰窟里,刻骨的寒意刺得他痛不欲生。脸上一时保持不了平静。
白衣青年见自己的目的已快达成,口舌愈发的尖刻,冷笑道:"我是不是骗你,你去问小寒好了。问他是不是兰家人,问他是不是受了你师傅的托来调教你。他会说爱你,他会让你信他,他甚至还会抱你,用尽一切的办法宠溺你,让你动情,钟情,倾情。因为一个不动情的戏子绝对不是个好戏子,兰家的人最擅长用这种手法调教戏子了,当年的兰羽留可不是这样来调教你哥哥的嘛。卓吟秋,你以为你真的攀上高枝了吗?也不想想,他现任漕帮帮主,又将要继承兰家在朝中的声名,逗个戏子玩玩是可以的,真的动情,怎么可能呢?"白衣青年微笑着吐出这样残忍的话.
"你又为何这般的清楚?莫非也是被兰家人调教过的吗?只是你这般烟视媚形的举止,只怕雁寒还看不上眼。阁下恐怕想被雁寒调教,也没有这个机会吧。纵然他是兰家人又是如何,我只当他是蔺雁寒,我只信他是蔺雁寒,何况漕帮上下也只承认我卓吟秋是蔺雁寒的爱人,这般的殊荣你可有幸尝过?"纵然心痛得绞成一团,吟秋嘴上仍不肯输给了他,强振了精神,故意笑得轻蔑,说的得意。
白衣人脸色一僵,仿佛被刺到了什么痛处。抬手便向吟秋脸上挥去,吟秋躲闪不过,一下脸上便多出五个指印。
却仍淡淡地笑着:"可是恼羞成怒了呢,便是手上的功夫强过我又怎么样?便是你打花了我这张脸,毁了我这嗓子,雁寒爱的还是我,不会是你。可怜你白花了功夫,枉做了小人,雁寒知道了只怕也饶不得你吧。我倒奉劝阁下还是趁着那张脸未老到不能见人,骗个富家千金顾得后半生吧,"
白衣人目露杀意,抬手便扼住了吟秋的颈项,手上逐渐加力,吟秋脸色逐渐发青,可是那倔强的性子偏生地让他去火上加油,断断续续只是不住口:"你便杀......了我,雁......寒,心里也只......会有我,一生一世......他也忘......不了我卓......吟秋......"
白衣人停下了手,恨恨地看着他,冷冷地笑:"好,好,好一个卓吟秋,你倒当真的嘴硬。"说罢将吟秋甩到楼梯下,俯视着他,说道:"现在我若杀了你倒便宜你这贱货,我就等着看小寒把你当垃圾一般丢下的时候,你可还能这般的得意!"说罢,恼怒地拂袖而去。
班子里的人都被叫去领赏了,整个后台空荡荡地。吟秋缓缓地站起身,如游魂般飘悠悠地走到铜镜前,本能地一件件卸下珠冠翠钿,一层层抹去了浓妆,镜中的人苍白得象鬼一般。
刚才苦苦隐藏的伤痛如浪涛般将他整个人给吞没了,好象整个灵魂一下子被掏空,只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蔺雁寒=兰羽徊?!
怎么能够相信?怎么可以相信?
他的雁寒是天下最重诺重情的人,他的雁寒是天下最珍惜最宠爱他的人,他的雁寒不惜为他舍去漕帮帮主之位,他的雁寒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说爱他。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清晰的发生过,这爱这情他深深地感觉到。这一切怎么可能有假,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一场骗局。
可笑呀,卓吟秋你竟会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软弱至此,你竟会因一个陌生人的话怀疑你挚爱之人。
卓吟秋,若你只是如此,怎么配承受雁寒的深情。
卓吟秋,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那个人只是在嫉妒你的幸福,那个人只是想挑起你的不安,那个人只是想分离你和雁寒。
所以他说的全是假的,雁寒不是虚情假意,雁寒不是为了调教才来到自己身边,雁寒,不是兰家的人!
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一遍遍让自己坚强,可是驱不散心头的不安。
雁寒,雁寒,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不紧紧拥抱我,让我在你的怀中抹去一切的惶恐?
雁寒,雁寒,不要让那恶毒的语言成真。
雁寒,雁寒,为何你到现在还不出现?
"小秋,知府大人让你出去领赏。"谢瑞春从外面奔进来,大声嚷着。
吟秋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小秋你又不舒服了吗?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真是的,刚刚就该听蔺先生的,你唱一折就好了,你现在还撑得住吗?"谢瑞春倒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雁寒呢?雁寒为什么不在?他不是说了等我下戏吗?"对他的问话吟秋听若无闻,只是固执地追问雁寒的去向。
"蔺先生呀,他和风老板程老板有事先走了,说让你先回去等他呢。嗨,你还别说,蔺先生是厉害,就这两天的功夫你的戏就上了一层楼,比我就强多了,不愧是梨园的奇才呀,不枉师傅拜托他一场,改天也请他指点指点我呀,小秋你和蔺先生那么熟,你有空和他说说。"谢瑞春有口无心地赞不绝口,却不知恰恰击中了吟秋的死穴。
"是师傅拜托蔺先生来指点我的吗?"吟秋问出这句话几乎屏住了呼吸,心中抱着一线的希望,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呀,那天我先回去的时候听师傅这么说,没想到蔺先生那么器重你呢,小秋,我说......"谢瑞春的声音越来越远,当得到确定的答案的后,吟秋再也听不到别的话了。〖自〗
吟秋只觉眼前一黑,身子险些摔倒了,闭上眼,他好象能听到心崩溃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呀,痛到了极点,反而没有了感觉,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这,也好呢。
静静地换上了长衫,他扯扯了嘴角,镜中人勾出了一抹无机的微笑,真的不错,原来,他还可以笑,原来,他还可以那么平静。
"师兄,我们去谢赏。"他站起身,仿佛无事般说道。
"你身体可以吗?"谢瑞春担心地看着他,为什么,眼前的吟秋却给他虚无的感觉,仿佛眨眼间他就会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没事儿,我很好。"平静地答道。"我不是清秋,我可以活的很好呢,即使,失去心。"后面半句并没有化为声音传入谢瑞春的耳中。
来到外面,到处是一片欢笑酒香。
刚刚那白衣的青年站在知府的身侧,带着那鄙薄的目光看着他。
条件反射般,一看到那白衣人,吟秋立刻崩紧了脊背,即使,失去了一切,他也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失去他的骄傲。
白衣人看着他,冷冷地笑着。卓吟秋,你不要做梦了,小寒现在根本无法顾及你,他来不了,你也找不到他的。我会让你伤心到疯狂,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就象你那淫秽可耻的哥哥一样,这是你们夺走我最爱的人的代价。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府门外直冲进来,众人皆惊叫着闪开。
乌黑的骏马上坐着的是满面严霜的蔺雁寒,只见他月白的衫子半边染血,左肩处还不断地渗出血来。
冲到府内,他飞身下马,丢开了缰绳,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全场,凡与他目光接触的人都不禁感到心惊胆颤。胆小的人开始慢慢退了开来,刚刚那么热闹的中庭一下变得异常的安静。
"蔺雁寒,今天是莫爷的好日子,你难不成要闹场吗?"吟秋却丝毫不被影响只是冷冷地责问道。
雁寒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将他揽入怀中。
吟秋挣了挣,却无意看到白衣人冒火的眼睛,不由心中有些解气,便不再动,静静地靠在雁寒的怀中。
"你的伤,没事吧。"虽然并不想开口,但看血仍不断地他白衫上晕开来,还是仍忍不住地担心。
低下头对他微微一笑,冷峻的面容因他这小小的关心重新温柔。"无妨的。只是一点小伤。"
随即雁寒抬起头,冷冷地看向白衣的青年,那青年也毫不躲避他的眼神。
看到蔺雁寒左肩的那一片血迹,青年的瞳孔收紧了,冷笑道:"看来,黑水三妖还是阻止不了你呀,兰羽徊!"
"多亏他们,我才知道何大人今天驾临,所以赶来参见,大人别来无恙呢。"
"既然亏了他们,你又怎么谢他们呢?"这位何大人倒是镇定自若。
"自然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蔺雁寒的微笑残忍地让人发寒。
"哼,既然无用的奴才当然要处理掉,兰公子,谢你帮忙了。"
"不必谢,如果下次何大人还想让在下帮忙,就只管送来,在下绝不推辞。只是,何天英,你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饶你三次,下次,下次你再有一丝一毫地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会让你十倍偿还!"雁寒如寒冰似的话语有着谁也无法违逆的坚决。说罢,转身揽着吟秋而去,不再回顾。
"兰羽徊,谁稀罕你饶我,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们兰家欠我们的,我让你终身也不得幸福,兰羽徊,你记住我话,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即使要我坠入地狱最深处,我要也拉着你去!"何天英在他身后疯狂恶毒的诅咒着。
而雁寒只当他是狗叫牛鸣,充耳不闻,拂衣而过。
离开了何天英的视线,吟秋立刻甩开了雁寒的手,不允他再碰到自己。
"兰少爷,戏唱完了,您也该下戏了。"他毫无表情地看着雁寒,仿佛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
"吟秋,直到如今你只当我是在唱戏吗?"蔺雁寒的目光充满了痛楚,身体受到再大的伤痛也不及吟秋此刻之语来得伤人。
"不,我们戏子哪能和您相提并论,不过是一时的玩艺,您又何必这般的捉弄人呢。哼,我又说错了,倒是应该谢谢您的调教之恩,若吟秋有一日能名扬梨园,也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大德。您说这谢师礼我该给什么呢?是我这嗓子还是我这身子?难为您还要做出一副情种的模样,你们兰家调教戏子的手腕真是高明的没有话说。兰少爷,戏弄一个戏子很好玩吗?还是说这是你们兰家的独特爱好!"吟秋猛地转起身怒道。他脸色煞白,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努力克制自己有更软弱的表现,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在兰家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和卑怯,不允许他有一滴泪流出来,即使心已碎成了片片。
"吟秋,我知道你恨我的兄长,也恨兰家。"雁寒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更恨你再度骗了我,兰少爷。我最恨我自己不吸取哥哥的教训,再次爱上你们这些轻诺薄幸,残忍狠心的兰家人。"吟秋一字一句地吐出心中的恨意。
"轻诺薄幸,残忍狠心吗?也许在你看来,是的,毕竟,清秋因我兄长而死。只是这么多年你竟无法原谅。"蔺雁寒苦涩地说道。
"因你兄长而死,兰少爷你说的未免太过轻松了,他是生生地被你那好哥哥逼死的,或者勿宁说是被他亲自杀死的!你那哥哥这些年可能心安,当他用那样残忍的言语伤害了一个那么爱他的人,当那个爱他的人跪在雪中求他再见一面的时候他只用那几个臭钱来打发他走,当那个爱他的人因爱他想他吐血而亡的时候他留恋在哪位红颜娇娘的怀里,兰少爷,你那位好哥哥生生地毁了我的哥哥,你让我怎么原谅。即使他跪在我的面前赔罪又能赔给我一个好哥哥吗?"吟秋情绪耐不住的激动。虽然当时只有五岁,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哥哥那憔悴绝望的面容,记得那一声声含着泪含着血的"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