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蜜桃，左手香蕉————肖红袖[下] （上）

他说好的，我等你回来。


我关了电话，心里默默地祝福，事情越来越顺利，我们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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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穿过城区，往本市最为豪华的别墅区开去。这里并不是居民密居的地方，别墅真的象庄园那样拥有着阔绰的庭院和葱郁的绿化带，并且相当一部分人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机会进来。其实在山头的另一边，应该是其他几个重要人物的私人住宅，知情者知道其中一栋是某影视明星的似家花园，而她的幕后东家就是一个富商。不过这种事情在见怪不怪的同时也是不知道为好，对我们这些寻常人来讲那只是一种传说。


出租车只能停在路口，我步行走过去，大概半个小时才到。


阳光很好，空气很清新，我的步子不急，脑子里在想将会遇到什么情况，而我又该如何应对。


然后隔着栅栏，门口的保安看到了我，他认识我，示意我稍等，他打电话。


他说你进去吧，老爷子在客厅里见你。


我看着他把两只对着我咆哮的狼犬牵住，小心翼翼地绕过门口往别墅走去。我想如果我逃跑的话还必须有飞毛腿的功能才好，这里不只这两条狗，后院里还养着一只程昱辉花了两万元从西藏买回来的藏獒，那只庞然大物把我撕成碎片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想真他*的，有时候人连一只富人家的狗都不如。





老爷子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喝着茶，但我看得出他眼神有些焦虑，这种明显的神情也使我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事情使他着急的吗？


我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叫我坐在他旁边。


自从跳江逃生后，我就没计划再与他碰面了，因为拿着枪指对着他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么危险，但今天我决意来冒险，所以心里竟不觉得慌乱了，我开门见山地说了句，你找我什么事？


他干笑了一下，说，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小肖啊，我可什么都没介意，你倒是耿耿于怀啊，连您也不叫了？


我说我们之间可能没必要那么客气了，说句实在的话，我是把脑袋拎在手里进来的，你想要随时给你。


他说呵呵你言重了，咱们爷俩都是干大事的人，所以没必要那么僵。


我说有什么话你说好了，我不敢跟你平起平坐的。


他若有所思地说，想当年，国共两党的代表人物之间那都是有血海深仇的，但为了大局还不是一样可以坐下来进行和平谈判？所以做大事的人生死是看开的，仇恨也是能够化解的。而且......小肖，我们之间一直没任何矛盾，不是吗？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才委托你那么重要的任务去成都，回来以后你任务没完成，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嘛。就算你上次一时冲动拿枪指着我，我也从没在意过。小肖啊，你要明白，我对你的一种疼爱，你和程昱辉就象我的左手和右手啊。


这只老狐狸，我想我永远都辩不过他的，也没必要去跟他争辩，他的话语不紧不慢，说话时语气简直是无比动情，又慈爱又威严，这个人做领导做到骨子里去了，从人渣到人精有时候只一步之隔。


我说今天就是谈心么？


他说还可以喝喝茶嘛。


但他的手一抖，不小心碰翻了茶碗，保姆立即过来擦拭桌面，又给他倒了一杯，清香的味道仍然是西湖龙井。


他说，其实有些事情，人真的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认为这是种天意。对么？概凡是做大事的人，必然的素质要有，合适的契机也是要有的。上次在船上是你自己年轻乱了方寸，其实我很看好你，多一个帮手总比少一个帮手要强，更何况你是这样出色。刘副省长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想拉我下水了？或许是的，既然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我面对的也是两种选择，要么投诚，要么被他们杀人灭口。当时我只想到他们会杀了我灭口的，那是因为自己从未考虑过要跟他们同流合污，看来......我真的是幼稚。象刘鹏那样的莽夫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得力干将，我如果加入了不更是如虎填翼吗？我升起一点点戏谑味道的飘飘然。


不过我是知道的，现在上头有人在查他们，或许还没动到刘副省长和老爷子，但迟早会顺藤摸瓜揪出来的。猎人收网也是需要过程的。并且即便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投靠他们的，我过不惯脑袋提在别人手里的日子，我要的是普通人塌实的幸福。


我确认我恨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扑上去结果了他才好。


我暗暗摸了一下藏在口袋里的匕首。





老爷子说，明人是不说暗话的，你也不用想很多，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知道那些照片在你手里，你交给我。


我说没有，我根本就没能拍出照片来，而且我受了伤，能活着回来就是奇迹了。


他哈哈笑着说小肖，你又开始犯糊涂了，要不要好好地再想一下？


他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但目光中已是充满阴毒和胁迫了。在他的逼视下我想，没必要再拖延什么，他想威胁我相当容易，我耍什么花样在他眼里都是幼稚可笑的，但照片不能给他。


我说恩......那我再想想......照片是有的......我给了程总，是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老爷子说这次你没撒谎，恩，好同志就应该实事求是嘛。


我说是的是的，我可以保证，照片给了他，而且我一切都不会说出去，说出去对我没任何好处的，而且我什么都不要，我已经离开远航了，我会立即办理一切辞职手续，离开这个城市，我可以拿身家姓名做保证，我知道你随时都可以决定我的生死，所以没必要跟你耍花样儿。


他笑着喝茶，说你这倒是实在话，看看，说一两句软话人也不会损失什么啊，大丈夫就要学会能屈能伸，不过小肖......他突然把茶杯重重地放下了，逼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照片还在你手里，昱辉是太相信你也太轻敌了，才会过去直接跟张天扬交火，现在很简单，你不把照片给我也可以，但你要去完成一件事情。


我说什么事？


他说，把照片交给张天扬。


啊？我愣住了，这又是演得什么戏？我说你说什么？


他说别问了，你去吧。你带着照片直接去机关招待所，刘鹏会在那里等你。然后和刘鹏一起把照片和张天扬的老婆孩子送到江滨大酒店，记得，要亲自交给张天扬，完成了，武汉的一栋半边楼里的炸弹也就拆下来了。


我说你！你......你......


他挥手，说，去吧，祝你成功。


我站了起来，腿有些抖，虽然我料想过他会拿我父母来威胁我，但那是整幢楼啊！轰隆一声血肉横飞，他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是的，他急了，已经红眼了，虽然他仍稳稳地坐着，太师椅坚硬安稳，但他的小手指在抖，他比我还紧张。


猛然我明白了，程昱辉被张天扬给绑架了。





肯定如此，一定如此，程昱辉真的是太嫩了。自以为有了照片也有了韩博母子做筹码，就可以去和张天扬谈判，威逼他把财产交给自己，那不是笑话吗？天狼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只要拍拍手就把你捆起来，然后反客为主，就这么简单。老爷子只这么有一个命根子，他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到头来程昱辉所认为一切有利的条件都将以他的性命为代价还给人家，天狼就是天狼。


怪不得老爷子会急了，会把我找来，会保证我的安全，他其实是在求我啊。


他求我把照片送过去，把韩博母子送过去，把程昱辉救回来。


但是他打错算盘了，虽然他知道我可能不会按他的意愿去做，所以埋了炸弹在武汉，以我父母的安危来要挟。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又坐下了。


反过来他愣住了，他说，你怎么还不去？


我说，不是找我来喝茶聊天的吗？时候还早呢。


他说小肖啊，炸弹爆炸可不等人，只要按一下，不用三秒钟的，你还是得抓紧时间哦。


我微笑，说，老爷子，爆炸是不需要三秒钟，但拆炸弹至少得半个小时吧？恩，不对，那么大一幢楼，搬炸药，布线，是个大工程呢，就算拆除工作一个小时吧，我在你这里喝一个小时的茶好了，炸弹拆完了我就出门。


他厉声地喝了一句，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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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原来他是那样生猛，从没见到过他不被人搀扶也能行动得如此自如，他又愤愤地坐下，他的叫声惊动了他的保姆，但保姆站在门口张望没敢进来。


我叫了一句，茶没了，给老爷子倒茶，我也要一杯，哦不，是一壶。


保姆迟疑着不敢进来，老爷子挥了挥手，她灰溜溜地走开了。


老爷子青白的脸恢复了沉静，小肖，不要把事情玩儿大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要玩儿的话你和你老子老娘的命玩不起。


我愤然而起，猛地把匕首掏了出来，往桌子上狠狠一戳！


玩儿？你说是在玩儿对吗？我们在陪你玩儿对吗？！哈哈，老爷子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资格跟你玩儿么？你只要动一根小手指头我们的命就没了，你只要一个不高兴一幢大楼就成灰了！......你不要在那里惺惺作态装你的老领导大善人，你从没把我当过人。我问你，当初为什么派我去成都？你知道那是多危险的事情，你舍不得自己儿子去冒险所以处心积虑地抓个替死鬼！拖我下水，拿钱来诱惑我，那我父母的命来逼我，现在你也尝到了儿子别绑架的滋味了？......我知道你有钱，有钱就有命，我可能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一抬腿就飞到美国去了，做你的自由公民吧！但是你将永远孤独一个人，你把我们都杀光炸光又怎么样？我告诉你，现在没人能逼得了我！


老爷子可能没料想到我会突然迸发，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镇定状态了，几秒钟的慌乱根本没影响到他的情绪，他静静地等我说完这一大通话，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说小肖你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是我几十年来最快乐的事情。既然如此，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说我没条件。


他说你的刀子很精致嘛，刚买的吧。


我说这是匕首，专门从西藏买来宰狼的。


他笑，说，这个什么匕首够你刑事拘留十五天的了，十五天不用说一栋楼，就是整个武汉都可以炸平咯。


我说那我替世界环境组织谢谢你，在你的美丽黄昏为人口问题做了小小贡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门口的保安想冲进来，但被老爷子挥手制止下去了，他只是在看着我，喝茶，我不看他，只看墙角的座式大摆钟。


这个别墅真他妈豪华，装修风格古朴典雅，旧社会帮会老大的毫宅一般，雕花的楼梯栏杆，精美的水晶吊灯，闪光的镀金电话，铺着兽皮的宽软沙发。这样舒适的生活背后，凝聚着多少人的血汗？就这样一个干巴瘦小的老头子，你要赚几辈子才赚得到？你是国家干部，你想衡量一下给国家和人民谋了多少福利，你的享受可以理所应当，但绝不应该是靠敲诈、贩毒、走私或什么鬼勾当得来的。


我咬了咬牙，把匕首拔了出来，紧紧抓住在手里。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摆钟敲点报时，十一点整。


老爷子说，茶冷了没？我叫他们给你换一杯。


我说不必了，你的电话还没打，炸弹什么时候拆？


他笑，呵呵，哪有什么炸弹啊，跟你开玩笑的，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


我说那好，借你电话用一下，我要打个电话，顺便问一下，武汉110要加区号么？


小肖你不要太过分了！他说，我看你是个孩子所以随你发发脾气也就算了，你当你在跟我拼命就是英雄吗？实话告诉你，炸弹是有的，随时都可以炸的，你那个小舅子现在在你家里？我已经请人去关照他了。还有你那个同性恋哥们儿，十点半的时候刘鹏在招待所抓住了他。这么多条人命换昱辉一条命，你已经赚了。


我的心里突然一痛......他什么都把握着，他知道我的一丝一毫，虽然可能是最终决战的临时布局，但我稍有不慎，失去哪一个我都将痛苦终生......


老爷子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你觉得这些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刚才喝的茶里我放了毒品，天狼新研制的毒品，你会飘飘欲仙的，在最快乐的极端丧失你的意志，你就象只蚂蚁，没有自己的方向。


卑鄙！我骂，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说小伙子，跟我玩儿你还太幼稚了。昱辉是不听我的，所以才会被天狼钻了空子，你听我的，不仅可以救所有人，还可以救你自己。我可以答应你把炸弹拆掉，不动你的家人，但你小舅子和朋友，必须要昱辉安全返回时才放，之后，你们可以远走高飞。


我明白老爷子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程昱辉一回来，他们远走高飞才是真的。但是，若彬和大开怎么办？我后悔了，不该让大开去省机关招待所去探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但是，他说得未必是真的，他可能只是在诈我，大开不会这么轻易被他们抓到的，在天狼那里那样险峻的环境下他都可以偷带照片出来，他可能只是在招待所探听情况被发现了而已。那若彬呢？若彬的安全我就没把握了，他还小，手无缚鸡之力，父母不在身边，姐姐被天狼软禁着，他......我努力平静着思绪，怎么办？怎么办？


老爷子说，识相点儿你就乖乖去完成任务，然后结局是皆大欢喜的。我并不想手里多几条人命，我和天狼不一样，没有杀人的嗜好。


说完他拨电话，喂，恩，把炸弹拆了，要做得利索点儿，是的，人全都撤回来。


他对我说，你放心，电话是真的，我没必要跟你做戏。十二点半天狼要见到人，这个时候昱辉的命也把握在你手上，你仔细考虑一下，但时间要快。


他分明是在让步了，我看他的眼睛，一双老人的眼睛，耷拉的眼皮，稀疏的睫毛，目光是真诚的。


我站了起来，准备起身，说行，我去。


我刚迈了一步，猛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坐下了，说，茶还没喝完。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儿！！这回老爷子真的是蹦了起来，白胡子都飘起来了，我哈哈大笑，玩弄着手里的匕首，我说，时间还早，我口渴想喝茶。





桌上电话响，老爷子压住了火气接电话，说你们先等一下，把人带到别墅这里，然后从这里出发。


我猜想应该是刘鹏在向他请示，而他说的人就是韩博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