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索斯之罪————分桃

作者:分桃  录入:11-26

“请你出去一下。”顾冷冷地说,杜佑青作了个投降的姿式,退出房间。
顾黎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伸出右手,沿着镜子往上移,最终停在镜中的嘴唇上,划过唇线,他把手缓缓伸向自己,放到嘴中,他缓缓闭上双眼,用力咬了一下。像是电流穿过一般,顾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但黎不觉中加重了力量,手指的伤口再度裂开,殷红的鲜血沾在黎湿润的嘴唇上,黎舔了一下,吮吸着手指。脸上没丝毫痛楚的表情,只有迷茫……
 
坷言脱离“dog”催眠一个星期后,他又进入了第二次试验,成为黎为他挑选的角色。所不同的是催眠的深度加大了,更趋近于真实,他开始有了新的人格……
 
“哥!”坷言迎面碰上走过来的黎,一下子蹦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调皮地眨着眼睛:“我放学了。”
黎没搭理他,错开他朝前继续走。
“哥!”坷言面带愠色挡住欲离开的黎,“你怎么不理我。”
黎只说:“玲约我的时间快到了!”说完,径直朝出口走去。
“你……为什么……小从到大,你都不愿看我一眼。我们没有父母,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对我的感情置之不理!”一阵抽泣声传来,坷言踉踉跄跄朝黎走过去,伸开手臂,正当他的指尖触及到黎的肩膀时,黎一侧身挡开他求助的手,他眼中射出的犀利之光几乎要把坷言刺穿,坷言捂住胸口,眼前一片鲜红,他的心在滴血。
“还记得丹吗?”黎突然开口,坷言倒抽一口气,朝后一退:“她……她是你的女友!”
“哼!”黎转身直视坷言收缩的黑瞳,“她死时才十七岁,她为什么会死,你应该很清楚!”
“我?”坷言背转身,有一种逃走的冲动,但他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听到身后传来的黎远去的声音,他不顾一切地回头大喊:“不错,我杀了她,杀了她,因为……因为她要抢走你!”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坷言继续说:“丹说我是你的累赘,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幸福……不!不要说了,哥哥!我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讨厌我!”说着,坷言冲上来,双手搭在黎的肩上,泪水横流,“好痛!哥哥!救救我……”他抽泣着,把头伏在黎的肩上,“哥哥!你说呀,你不会不要我,说呀!”
坷言泪眼朦胧凝视着黎,脸朝黎缓缓靠近,正当他的唇要印在黎的唇上时,黎突然卡住了坷言的脖子,阴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怜惜:“我永远不会要你的!”说完,把坷言甩向一边,说:“如果你保持着一颗纯净的心,我又怎会嫌恶你……但是……”黎俯下身,捧起坷言的脸庞说:“你坠落了,放任自己的心去爱不该爱的人,企图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满足自己,剥夺他人的生命,你没有这种权利!”说完,黎猛然松开手,倏地站起来,准备走。却被坷言由后抱住了左腿。
“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我害怕,总有一天哥哥会把对我的温柔给予一个女人,到时在哥哥心中,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我要成为哥哥的一切,不仅仅是弟弟!”
“弟弟?”黎一瞬间愣住了,他有些错愕地凝视着坷言,他真的是男的,虽然黎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但由于惯性或者说是愿望,以致长久以来,他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现在突然间听到,为什么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哥哥?”
“是吗?”黎的口气依旧冷如寒冰,“你真爱我?”坷言狠命点头。“那你怎么解释洗臣?”黎竭力控制着自己突变的情绪,坚持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坷言紧抱黎的双手突地失去了力量和执着。“你……”坷言艰难地说。
黎的语调虽然平静如水,但他却浑身不自在起来,因为此刻他非常清楚“孩子”对同样身为男性的坷言来说是起不到预期的伤害作用的:“你弄掉的孩子是谁的,是洗臣的吧!”但他不能违背程序的设定。
“你全知道。”
“我能相信你吗?”黎抬起左脚,准备走。
“等……等一下。”坷言发出最后的哀嚎。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朝顾黎走去,低垂着头,一边说:“哥哥从不愿亲近我,是讨厌我吧!从不正眼看我,是烦我吧!我……就算是普通的兄弟也可以互相拥抱,给予对方鼓励和安慰吧!可……你从来都不碰我!”坷言的双眼刹时燃着愤怒的烈火,“看着我!看着!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吗?还是因为我喜欢哥哥……”
他把黎硬拉过来,面对自己。
“为什么选择洗臣!哈……哈……哈……”
坷言笑得喘不过气,紧紧抓住黎的襟口,喘着气,忽然猛一抬头,逼视黎,黎不觉往后一缩。
“因为他有一双与哥哥一样的眼睛,但它不像哥哥一般冷冰冰的,它总是温柔的凝视着我,它明白我心中的一切想法,甚至在我未开口前它便找到了猎杀对象——丹。因为他从我眼中看到了憎恨。”
坷言停了一会儿,突然冲黎大喊:“没有你,我也不孤独!”说完,他推开黎,含泪奔去,却不想手腕被人往后用力一拽,他又回到黎的面前。
他错愕地看着黎,黎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种复杂的东西,他顿了顿说:“我……我必须无视你的存在,因为我不想下地狱……”
“为什么?”坷言瑟瑟发抖,问道。
“因为……”泪水流了出来,黎轻轻抚摸着坷言的脸颊,像护着一生最珍贵的珍宝,坷言缓缓闭上双眼。
 
黎躺在床上,紧紧抓着床单,不愿面对站在床边的音何。音何知道他心中的迷惑,但又无能为力只得轻声说:“下次,我来吧!”良久,黎才吐出一个字:“不!”
“但……”音何被黎打断:“我和他同样被催眠,处在那种危险的关系中,为什么,他总是占着主导地位?音何!”黎翻身坐起,迷茫地望着音何:“原程序中,我应该讨厌他的!为什么我……我……”黎捂住脸。
音何轻轻拍着黎瘦削的肩,安慰道:“世上本来就不存在仇视的兄妹,人们能保持正常的兄妹之情完全依靠伦理道徳种种社会力量地约束,哥哥对妹妹的恨或许根本就是超越的爱,他害怕承认,而把责任推给了妹妹。”
“哼,什么妹妹,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是个男的。”黎轻喃着。
“哦……”音何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有这样的怀疑。”
“所以,我的目的根本没达到,反而使自己受了伤!”黎愤愤地捶着床板。
“不!”音何抓住他的双手低沉的声音在黎耳边回响:“你能认识到这是虚幻,不用为之负任何责任,但对于坷言则不同,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界线,你说他会怎样?”几近崩溃的黎像被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他抬起头,凝视着音何,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是啊!”
 
“音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只待坷言从催眠中苏醒!”
“是吗,我……我决定这次仍由我来。”
“你……”
“你不要阻止我,我这次不会再被那家伙带着走了!”
“可……”
“这次我要达到极度催眠,让他发生彻底的性别错位,这样他就将成为一个永远具有女性倾向的男人了。”
“黎,我还是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这是你的愿望,你希望他是……”
“不要再说了,快准备开始吧,看,我母亲已经醒了。”一脸兴奋的黎根本没有在听音何说了些什么,音何朝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坷言已站在催眠床旁边,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这边,不,是黎!怎么会,他给电脑程序输入的是……他吃惊地看着黎,黎事前改变了电脑程序,黎不理会音何惊愕的目光,径直朝坷言走去。
坷言见黎逼近,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避开黎直盯着他的视线,丝毫不敢往上移动目光。
“妈妈!”黎心里觉得好笑,但不知不觉就这么顺口喊出来了,说完他上前紧紧抱住坷言,伏在他胸前,汲取母亲的温馨,坷言盯着黎乌黑的头顶,轻抚他柔顺的头发,却没有普通母亲的安然,黎停留在他腰际的手让他无法适应,这种感觉像是被万千银针扎着,痛苦传到心上,莫名地又让他激动不已。他更加无法无视伏在胸前的黎的头,如此贴近,他的心无法承受它带来的冲击,他快窒息了。
就在他体会这种痛苦快感的同时,理智却在无情的指责他:他是你的儿子,你居然对他的碰触产生可耻的反应,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不!不!他在心中哭喊:我爱他,是母亲对儿子的爱,仅此而已,不要让我产生动摇,请不要鼓动我。一边又把顾黎拥得更紧了,黎抬起头,天真地问:“妈妈,小黎最爱妈妈了,妈妈爱小黎吗?”
“当然。”坷言贴着黎的脸,宠昵地说。
“妈,你喜欢阿雅吗?”冷不丁黎迸出了一句话。
“阿雅?”
“哦!”黎垂下头,脸羞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就是上星期,我带回的女孩呀!”
看到黎沉浸在幸福的模样,坷言心头涌起的酸涩瞬间吞噬了本来应有的甜蜜,他生硬地推开黎说:“你的年龄还太小了!”
“妈!你生气了?”黎吓得脸色泛白,声音在发抖,见黎惊吓的可怜模样,坷言一阵心疼,赶忙护着黎的双肩,柔声说:“妈没生气,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就知道…”黎脸上的茫然,顿时无影无踪,说:“这叫爱屋及鸟,只要是我喜欢的女孩,妈一定也喜欢。”
“喜欢”两个字像针扎一般刺痛了坷言,他突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于是他冷冷地问道:“在你心中谁比较重要。”
“妈!”黎被坷言突如其来的问道骇住了,他一脸无辜地说:“妈妈,别问这些没意思的问题了,阿雅等会要来,我们一起去准备。”说着黎拉起坷言的手,不想被坷言用力甩开。
“妈!怎么了!”黎明知故问,他期待的伤害即将发生了,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妈!你该不会是吃阿雅的醋吧!”黎好笑地凑近坷言,恶作剧地笑着。
“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在黎的脸上,黎一时没反应过来。
坷言满脸通红,血气直冲狠命瞪着黎:“叫你乱说!”
“妈!”黎有些气恼,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他,虽说是被催眠了,可……他一定要让她十倍奉还。
“以后不准你和阿稚见面,懂吗?”坷言几乎站不稳。
“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黎继续有条不紊地激怒他的“母亲”。
“不准就是不准,你要妈还是要女朋友,你选一个吧!”坷言已毫无理智可言。
“不可理喻。”黎转身要走。
“站住!”坷言揪住黎的衣袖,“你走了,就别回来。”
黎用怜悯的目光瞅着坷言,拍掉他的手!“收起您的恋子情结吧!我不吃这套。”
“我是你母亲!”坷言仍不放地走。
“从头致尾,您都是一部机器,为我的生存营造各种条件的机器,对这种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我早就厌倦透了,您少在那自作多情。”黎拍拍坷言的肩,却被坷言抓住了左手。坷言噙着泪,把黎的手轻轻带至胸前,覆在上面,说:“我还记得婴儿时的你依偎在我怀里,吮吸着乳汁,丫丫学语,粉嫩如莲藕般的小手圈着我的脖子,那温润的触感至今仍残留在颈旁。你不能把这一切抹去,我是为你而生存的呀!”
“很可惜。”黎抽回手,一抹惊惧飞快消失在冰冷的目光深处,“我不懂你的母爱,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不记得。因为我是……”正当黎继续说下去的当口,他突然噤声。他无助地望向远处的音何。
音何也满脸惊愕,黎居然自己说出了有悖催眠信息的真实情况,大家把目光同时投向坷言,不知他会做何应,坷言像没听见黎所说的话一般,贴进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喃:“孩子,你会记起的。”黎正欲摆脱,但当他感到坷言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之感让他的反抗渐渐懈怠下来。
这种味道是谁的——对……对了,是雪变,只有她身上才有这如母亲般让人沉湎的温馨。只有在这个怀抱中,自己才可以安下心来。这前所未有的舒适并不会让人颓废而是使人得到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不是解脱而是激励。绝望的心为它而重新跳动。停滞的乌血为它而欣然低喟。死去的思想在此刻开始生长,漫延到看不见的远方。真不愿放开……黎闭上眼,放纵一次吧,他搂住坷言的脖子,缩在他怀中,深深吸取温暖与力量。
目睹一切的音何,紧蹙双眉。如此下去,黎会忘记当初的目的,甚至…甚至,音何看到依偎在坷言怀中的黎,他微合双眼,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那副安逸、闲适的表情。他是这么需要坷言……无论他们以什么样的角色相遇,无一例外的都彼此深深吸引,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线将二人的视线紧紧缠绕,无论到何处,他们眼中只有对方。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这样,音何紧蹙的眉心倏地松开了,一丝笑容在嘴角扬起:那又有什么不好呢?仇恨被爱替代,二人的灵魂也因此而得到拯救。正当音何为前景乐观的时候,却忘了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坷言和顾黎彼此吸引的原因又会允许他们爱吗?允许他们恨吗?抑或是纯粹的巧合!
 
“黎哥哥!”由美真织兴冲冲地来到顾黎的办公室,却不见人。秘书小姐未能阻止她的强行闯入,跟在后面大喊:“由美小姐,顾总真的不在,他……”
“他去哪了!”由美一脸不高兴,问道。
“我不知道!”秘书小姐的态度也不太好。
由美更气愤,正要与之理论,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她一惊,高兴地叫道:“顾……”说着转回身,却碰上一张阴郁的脸。
“青庄。”真织被他眼中的阴寒震住了,后退一步,“我知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真织张了张嘴,机械的点点头。
真织跟随青庄来到顾氏大夏的地下层。走进一座由有机玻璃为建筑材料建成的大型实验基地。来到第二层,沿着走道走着,很快一间实验室透过玻璃墙映入真织的眼帘。她看到一张类似水晶棺材的仪器里躺着一个人。她停住脚步,双手按着玻璃,脸也贴上去,想看清楚些。而一旁的青庄却凝视着前方,真织随着他的视线朝前一看。在实验室前方上部悬着一个玻璃屋里面安装着各种仪器,不断闪烁的光芒映得玻璃屋扑朔迷离。在闪断的光茫中似乎有个人影。真织仔细一看,是黎哥哥,她不由得朝前挪动步子,想看清楚他的脸。真织终于能分辨他脸上的表情了,却同时也被刺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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