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黎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丰臣。丰臣解开衣领纽扣,松了松领带,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说道:“不过对方是男的,也许挫败感不会那么强烈,会舒服点也说不定。不过话说回来,当年你的一句玩笑话差点让她当真了,她现在还记得十二岁生日时你对她说过的话哟!”
黎一愣,走到丰臣跟前:“我说过……”
“你是,你还没死……”丰臣故意学着黎的样子抱住黎,把他当做真织,继续说道:“不要离开我,永远!”黎推开丰臣,没好气地说:“我自己都有不记得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些话……”
“这些话你当然不是想对真织说,因为那时你喝醉了。可……真织并不这么想。”丰臣的神情变得很严肃,但马上又不正经起来,他倒头躺在沙发上:“一个那么帅气的大哥哥又一副那样深情款款对自己说这种话,连我都会动心的。”
“去你的!”黎朝丰臣扔去一个抱枕。
“好痛!”丰臣哀叫道。突然桌上的可视电话的银幕突地亮了,一个神色焦灼的医生出现了,他大声说:“顾黎先生,不好了,坷言不见了。”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到底还是逃跑了,他又欺骗了自己,他怎么可以这么残酷,难道他没有心吗?可以这样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黎想到这,突然捂住头,好痛!他跪倒在地上,像有什么东西强势侵入他的大脑,这种沉重的讯息已经超过了他负荷的极限。
丰臣赶紧扶住黎:“怎么了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剧痛突然消失了,黎地站了起来。消醒的头脑首先意识到的事是:坷言去了中新义医院,她要见金严,而杜佑青会不惜一切代价阻击她。黎来不及向丰臣说明,立即冲往中新义,丰臣不明所以,紧随其后。
中新义医院,金严所在的一零七病房中。房门虚掩着,走廊上的灯光透过门缝射入黑暗的房中。窗户旁站着一个人影,她静立在那,久久地凝视着空荡荡的病床。杜佑青在心中默默说道:“开始行动!”缓缓闭上眼睛,转过身子对着窗外。暗月组织的“巡夜人”通过大脑中的电脑蕊片收到上级的命令,在暗夜展开了行动。
坷言在漆黑的小巷中狂奔,全身肌肉酸软不听使唤,但他不停地对自己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我愿意……”他奔跑的速度果然越来越快,简直像一阵黑色的狂风。
耳旁尽是呼呼的风声,坷言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波传入耳中,“咔”他马上意识到有人用枪瞄准了他,而且就在头项上,他随之一望,一道寒光闪过,绿色的光线划破长空,朝他直刺过来。坷言来不及收住脚步,侧转身用手臂当住身体的要害。
绿光隐去,闪着幽光的红色血液浸湿了坷言的衣袖。坷方一翻身,七八个手持激光枪的狙击者瞄准了她。坷言转向刚才击伤自己的狙击手,一眼看准了他身后背着的非追踪导弹发射器。这种武器朗月组在执行任务后毁天现场的时候使用的,或者用来摧毁障碍。伤杀力很大但击中率很低,属于大范围攻击的武器类型。坷言护着受伤的手臂,诡谲的目光让那个狙击手有些慌乱,握紧了手中的枪。
坷言突然说:“你等着。”说完把手伸向腰间用力一拔,狙击手以为坷言要对他进行攻击,赶紧扣动的扳击,连续射击。坷言一倾身朝旁一跃避开激光,绿色的激光本来就很耀眼,在夜晚显得更刺眼,所到之处留下射击的轨痕使得场面有些混乱,狙击手站成一个包围圈,想把坷言困死,却没想到一旦开枪,打不中坷言就有可能射到同伴。事情发生如闪电般迅速一个狙击手被射中,坷言滚到他身边,一把取下他身后的非追踪导弹发射器。一跃跳出他们的包围圈。也就在这时,狙击手站在了水平线上,七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坷言。
“不要逃。”坷言猛地收住脚步。却听见七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不想伤害你,束手就擒吧。”坷言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一个眼尖的狙击手突然注意到坷言肩上扛着一个金属重物。
“不好……”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尖啸,五枚小型导弹飞射出来。巨大的爆炸震得地面微微抖动,坷言背上发射器奔离了这块死地……
“碰!”一个黑衣人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中。坷言冷冷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枪扔还给他的尸体。最后一个阻击者被消灭了,坷言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矗立的医院大楼。
丰臣终于追上黎,他一把揪住黎,嚷道:“你发什么神经呀!”黎顾不得多言,甩开丰臣,朝中新义医院大楼奔去,“喂,你……”丰臣被远远抛在后面,只能呆呆地看着黎冲进医院。丰臣伫立在医院大门前的广场上,目光深远。
坷言推开虚掩的门,黑暗中,床上只有整齐叠放的被褥。他一惊,跨了进去,立刻发现了窗户旁停着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人,凌乱的头发无力的耷拉着。坷言慢慢靠近那人,一边说:“是金医生吗?”
“坷言!你终于来了。”坷言赶忙奔到他身边,金严冷漠的眸子没有丝变化,伸手指向窗外对面一座大楼,说道:“她在那!”
“那!”坷言寻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幢被黑暗笼罩的建筑:“怎么会……”坷言话还没说完,突然重心不稳朝前一栽,是谁在背后用力推了一把。他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飞出窗外,朝地面冲下去。
“碰!”坷言只觉得浑身被撕碎了一般,残片四散飞溅。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意识。
丰臣听到巨大的声响,抬头一看:“天啊!”一个人影正从大概二十多层楼上坠下来,由于严寒,医院为了提供足够的热能,所以在每层楼外设置了太阳能接收板,而此刻被撞得粉碎的正是这些的接收板,碎片圈着坷言飞速坠落。丰臣冲进中新义医院的主机房。
黎站在徐徐上升的电梯内,漠视着透明墙外一晃而过的景物,脑海中闪过坷言的一颦一笑,他的心缩成一团。正在这时,一阵火光惊扰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神思,朝旁一看,迎面扑来的是缤纷的玻璃碰片,黎下意识往后一退,坐在地上,但他马上回过神来:电梯的表面是防震防裂的钢化有机玻璃,那么是什么破碎了。
他赶忙站起来,扶着墙垣往下一看,顿时他被惊呆了。那身病服还有那长长的马尾,在还未心痛之前黎已经站不稳了,浑身刺痛难忍,他扶着墙壁跪在地上,他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皮肤被割裂的痛苦,还有所有的骨骼被撞碎的无力感觉,还有那种被人背弃而不知原由的无助与无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来自黎自己,而是来自……坷言……他已经放弃了吗?黎昏了过去。
坷言径直落下去,只差十层楼,他就要摔到地面上了。如果那样,他必死无疑……而就在这时,当坷言撞向下层接收板时,接收板往内倾斜了45°,坷言跌倒接收板上,随着坡度往内一滚,病房的玻璃碎了,坷言扑在地板上,不多会儿,身下浸出一大滩血迹。空病房中,漂散着死亡的气息。
丰臣赶到时,坷言全身浸在血泊中,白净的脸庞显得异常安祥,似乎没有丝毫痛苦。丰臣抱起她,血流从他乌黑的发絮中渗出,滴落在丰臣的衣袖上低垂的手臂突然抖了一下,手腕处的绿色手镯刹那间裂成碎片。丰臣捡起手环的碎片,对昏迷的坷言轻轻说了声:“谢谢你一直戴着它。”
第三章 疯狂
坷言受伤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黎在第二十九天才从昏迷中苏醒,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坷言已经成了植物人。但他从醒来那一天开始就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几乎不跟人说话,也不理会别人的反应,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人能聚拢他涣散的目光,如果说他与沉睡的坷言有什么分别,那就是黎具有肢体能力,但仅此而已,如同行尸走肉,他的灵魂已经迷失了。两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没有见面的必要,所以黎从未问过坷言,又或许他们的灵魂从未彼此分离,直到有一天,天秤失衡了……
金严被人打昏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桌上留着一张条:
金严:
昨夜,我打扮成你的模样亲手把坷言推出窗外,她会变成什么样可想而知,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但请你记住一点:我为了相信你才要毁灭一切引诱你犯罪的东西,无论对方是恶魔还是天使……下一次,你再要守护什么的话,一定要先确定它是无害的。
再见!
杜佑青
金严攥住这张纸片,握得死紧,
金严来到黎的别墅,却见黎倒在沙发上昏睡着。他没惊醒他,只是默默坐在黎的身旁,凝视着黎这张透着稚气的脸,金严突然抬起手,轻抚黎白净的脸庞,满眼尽是怜爱:“这……样……的你……为什么……如此无真……”
他撩起黎额前的发絮,盯着这张清秀的面容,轻声说:“你从来觉得……自己与他相似吗?这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鼻,一样的唇……一样的心!”金严手到之处留下轻微的颤动,黎缓缓张开了眼睛,漠然地盯着眼前的金严。金严抵去眼角的泪水,抖了一下,并不回答。金严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坷言去医院吗?”
黎的眼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厌恶,但脸上仍毫无表情。金严并不打算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说:“我要警告她,阻止他……你们绝不能在一起。”黎闭上眼睛,不再看金严。金严丝毫不理会:“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坷言倒底是谁而你又是谁!”金严一把捧住黎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和坷言才是真正的一体的,你们是同一个人。如果说坷言是雪变的克隆,坷言因此是雪变的一部分,那么你们则是同一个细胞分裂成的,你们彼此拥有对方生命的全部!”
“我不明白!”黎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会解释给你听,但首先你必须认识到这一点:你和坷言的遗传物质完全一样,所以决不能在一起,否则……”
谈话间,他们来到坷言病房的看护室。金严凝视着坷言安祥的睡颜,缓缓埋藏多年秘密:“景雪变突然离开你,抛下生命垂危的坷言,和顾名诚奔往土十二卫,你难道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黎仿佛陷入某种旧忆中,说:“我一直以为雪变是要从父亲种得到朗日组需要情报,可现在一想,这一切在她死时就崩蹋了,可我怎么从未意识到真正的……”
“她在顾名诚的指引下得到她父亲遗留下的磁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其实三十年前驻扎土十二卫的国防部长,蔚锦程的实验品,她在试管中产生,并受到剧烈的辐射,当时共有二十枚受精卵参与实验,而只有她存活下来,因为她本身有变异,从而能适应辐射,她的母亲却因怀她而引发癌变,在她生下后不久就死了。后来的事,你应该听过传闻……”
“发生了严重的核泄漏,致使土十二卫成了一座死星,不是无人生还吗?”
“现在的土十二卫仍具有强大的核辐射,一般人一踏上那个星球,不需半分钟就会死亡。所以三十年前的惨剧无人为之划上休止符,到底死了多少人,无从得知……”
“等等!”黎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一把抓住金严的衣袖说道:“你说现在土十二卫,但……我和坷言在那里待了整整一晚,而且还没穿防辐服……难道……”
“你应该多少了解自己,坷方、雪变之间的关系了吧!不错,雪变是那次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十岁的她乘坐无人驾驶的飞船飘荡在宇宙中,最后被朗日组找到了。被彻底洗脑后,她被训练为特工人员,而暗月组获得雪变身世的情报后,窃取了她的克隆母细胞。”
“这个我知道!坷言就是雪变的克隆体。”
“至今我还记得当时那种心悸的场面,我简直有一种违背天神私造恶魔的负罪感,我……”金严深深吸了口气,“克隆体本应该与母体具有相同的遗传物质,无论是外貌,性格、智商,甚至性别都应该是一致的,但……”金严真不知如何表示那匪夷所思的情况,他捡起一支笔在玻璃墙上画下几个符号:
XΒ XΒ
XbY XΒXb
“这是性染体图案吗?”黎仔细看着,想从中找到线索,但这是毫无逻辑的式子啊。金严指着XΒ XΒ说:“这是雪变的母细胞,经过克隆,非但没有获得同样的遗传物质,反而出现了两种变种的性染色体,或许是因为雪变的细胞受地核辐射的关系,因而变得极不稳定造成变异。而这二种遗传物质一旦……”金严突然停住了,他看了看身边完全呆住的黎,他实在不愿说出更可怕的事情,虽然一切都是猜测,但他几乎能肯定恶魔将在变异的基因中苏醒,作为人类的自已有这个能力去阻止吗?不!他害怕,因为在可怕事情出现之前,他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对未来的绝望感似乎发自天生的敏感,又有谁仅凭一个XΒ XΒ会听信他灭世的预言。
“你是想说这两个变种就是我和坷言?”黎的声音轻轻的,像浮在空气上的飘尘,没有丝毫重量。
“那我为什么比坷言大一岁呢?”说出这句话,黎的脸上彻底失去表情,他知道这种问题有些多余,但他就是不愿坦然面对绝望,总觉得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希望埋藏在某个待他去发掘的地方,但为什么感到如此无力……他好疲倦。
“我们将坷言冰封了一年,一方面想看看变种是否能够存活且是无害的,另一方面也是避免他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无害?”黎突然笑了。“在我们没有伤害别人之前,我们是无害的,但将来呢?你们有这个自信吗?”黎的话像一记闷棍打在金严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一把揪住黎的衣领:“不管怎样,你绝不能和坷言在一起,否则……”
黎甩开金严的手;“你也有有求于你们实验品的时候吗?”金严仍不放手,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想让坷言幸福的话,就放开他。你对他只会造成伤害,你们本是一体的,造化最终将选择你们中的一个人,你们注定要竞争,何必让公平的竞争参入情感的成份,这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竞争!”黎若有所思,凝视着昏迷中的坷言,脑海中掠过无数零散的画面:非有一个要死吗?一直都在竞争吗?是啊,虚拟游戏中,我们在争夺在生存权;现实生活中,我们在争夺雪变。雪变死了,我们争夺对方的空间,视线还有心,无究无尽,因为我们是违背自然的产物,这个世界没有容纳我们二个的地方,我要得到坷言,害怕失去他,只是因为我害怕失去存在的意义?这是我对终生对手一种残忍的控制,却在不经意间失落了心。坷言,我该放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