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惑 +番外 我的男孩 ———— 涅

"不......"我迷迷糊糊地回答，脑子里早已混沌一片，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的答案是什么了......

 

连日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在洛森令人安心的怀抱中，我不觉睡得深沉，直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才不很情愿地张开眼。
"洛森？"并不认为这里还会有除他以外的什么人敢随便闯进来，却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是我。"大概是我睁不开眼的样子迥异于常日，洛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拿着一盒外卖在我鼻子前面晃了晃，"想吃就清醒点。"
"呜......"我撑住沙发两侧坐起身，头却一阵阵的眩晕，让我忍不住要问："我睡了多久？"
"已经开业很久了。"洛森依然笑着，有时我不禁要奇怪他的脸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见抽筋。
"啊......我今天还有表演......"转头向他苦笑，我已瞥到墙上挂钟的时间，"抱歉。"
"反正已经赶不上了，不如你今天早点回去吧。"把外卖塞在我手里，洛森站起来又看了看我，"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他当我是孩子吗？
愣愣地望着他不无担忧的眼神，我不由得升起这样的想法，不过想必说出来也只会让他摸摸头，再笑眯眯地回答一句"没错"吧？
"童垆？"洛森因诧异而皱起的眉让我回过神来，赶忙乖乖回答："没有问题的。"
"呵......那就好。"让人浑身舒爽的暖洋洋的笑意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可我同样不敢奢望独占。
--这一生，能够遇到他已可算是我不幸生命中的最大奇迹，古语有云："知足常乐"。我不在乎是否失去快乐，我只怕，若继续贪心下去，便连他也失去了......
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我匆匆扒完充做晚饭的外卖，拿起外衣走了出去，立刻又被震天的喧闹声吵得头脑发涨了......

 

"要回去？"向来眼尖的丁启即使忙碌地在人群间穿走，也决不轻易放弃打发寂寞的机会，于是，立刻又叫住了我。
无奈地等在原地，当他放下东西转回来时，我已低头点好了一只烟。吸了两口，见他走过来才回答："老板放我假。"
"啊～～真好运！"把自己的身体随意扔在吧台座位上，丁启探身顺手抢过了我叼在嘴里的香烟，放在自己嘴里猛吸两口，"有老板罩着就是不一样！可怜我这没背景没身份的小人物，只能卖苦力......"
--这小子又耍宝。
我微微笑着敲敲他的头，重新拿回已被他吸了将近一半的香烟，没心情再跟他废话，转身要走......
"喂，那天那个小羊羔又来了哦！"身后的丁启又来了一句。
我怔了怔，疑惑地回身："什么小羊羔？"
"啊？你忘了？"丁启一脸被我打败的神气，"两天前被你当作‘猎物'的那个嘛～～"
"是他......？"
隐约还记得，疯狂乱舞的人群中，白皙得仿佛能发出光亮的天使茫然地坠落在尘世，娇好的面孔上乌溜溜的眼睛投射出纯真的色彩......
"在哪儿？"忽然有了兴趣，我靠过去对着丁启的耳朵发问。
他抬了抬下巴，向我指示了方向，便又偷笑着揽过我的脖子："不要太欺负小孩哦～～～～"
我但笑不语，将烟头在台子上的烟灰缸里捻灭，径自穿过人群，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丁启打了个响指。
"干什么？"皱着眉头挤过来，丁启以莫名的神情望着我。
"呆会儿给我那里送瓶啤酒。"
"你的要求怎么那么多！"没想到我是要使唤他，丁启立刻不满地大叫。
"掩护嘛～～～"我不以为然地丢下一个回答，留下干瞪眼没办法的丁启，熟练地在人群里穿梭，直向目标前进......

 

他依然坐在上次坐过的位置上，依然摆弄着手中的啤酒瓶，迷茫地注视着前方......
我笑了笑--也依然那么没有防备......
忽然，我看到他的嘴动了动，一张一合，虽然声音早被无情的声浪淹没，但我却直觉地意识到--这个家伙竟然在唱歌？！
无声的曲调伴随着他的嘴唇舒缓的张合动作缓缓流淌进我的脑海，一时间，我竟产生了错觉，以为这里的一切都静寂下来，只有他的歌声还在轻轻地飘荡！
摇摇头，我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却突然有了一种渴望，想要靠近些听清楚。于是，我顺应本能地走过去，直直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哪怕多细微的变化......
果然，就像上一次一样，他敏感地察觉了我的靠近，肩膀一僵的同时将脸慢慢地转了过来......
一时间，我莫名地摒住了呼吸，好像就在等待他的发现，可......
一双因酒醉而迷离的眼睛微眯着望向我所在的这个方向，眸光流动在色彩的变化当中，却是毫无焦点可言的......
--难道他竟已醉到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的地步了吗？真是一点也不设防的小羊羔啊～～～～～
"嗯，真是可爱～～～～"
"丁启。"我不悦地瞥了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丁启一眼，抬手拿过了他为我端过来的啤酒，"你别那么多事好不好？"
"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那么霸道啊～～～～～"丁启摆出他擅长的受气小媳妇的嘴脸向我撒娇，接着又仿佛知道我不吃那一套地立刻收起，向我眨眨眼，便夹着盘子走回去了。
无奈地笑一笑--跟他生气只会累着自己，干脆还是去我的小羊羔那里吧～～～
在他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我一边浅啜着啤酒，一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一直都是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他，只觉得他那种干净清爽的气质在各色人群中显得分外突出。可一旦坐在他旁边，感觉又有些不同了......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同：是他那流转的波光里暗含的一丝妩媚吗？是他透过这里污浊的空气散发出的那种浸渍在酒精中的清爽体味吗？是随着他慵懒的动作展现在眼前的柔媚曲线吗？是他微张的薄唇里露出的诱惑的红舌吗？......
我的身体正因近距离感受这一切而燥热着，却见他突然仰脖灌下了尚有少半瓶样子的啤酒，再努力找准位置将空瓶放回桌上......

 

（四）
"你没事吧？"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那样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原因不过是看到他想要站起时，脚下被椅子绊了一下。
"谢谢，我没事......"他扶着我的椅子稳住身体，含着抹自嘲的笑望向我......
心头一窒！
--他......记得我吗？
一双半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大，如同见了怪物似的直直盯着我，似乎正为与我的意料之外的重逢而陷入震惊当中。
"你再坐一下比较好吧？"
嘴唇再一次无意识地说出那些话，我的目光随着他慢慢坐下的动作而柔和下来，至于心情......又何尝没有因此而放松少许？
"好巧。"我微微一笑，冷冷地说着一般人搭讪时很爱用的话，听着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却在冷笑。
--温室中的花朵，好奇于外面世界的诱惑，笨拙地响应着窗外微风的吹拂。他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
"你唱歌很好听。"支着颌，我继续欣赏他此时的呆若木鸡，想要毁灭这种天真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动。
可是......
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对他自始至终的唯唯诺诺我渐渐感到厌烦，不由将目光又转向舞池，茫然地扫视着眼前陷入兴奋迷乱中的人群，突然，注意到对面洛森的视线正向这边望过来......
"你喜欢喝啤酒？"我没有一点预兆地转过头来，似乎吓到他了，一张近乎惨白的小脸露出不知所措的慌乱。
"嗯......"他犹豫着回答，眼睛下意识地瞥向自己放在桌上的空瓶，颊上竟然立刻浮现一道飞红。
--呵呵~~有趣......
我站起来，将手中的剩酒塞在他手里："给你。"
"啊？"
他捧着酒瓶，愣愣看着我。而我，就在他茫然目光的注视下走开了......

 

 

我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向洛森，其间不断有人拍拍我的肩跟我打招呼。我笑着应他们，眼睛却一瞬也没有离开过洛森--
他的脸严肃得出奇，以我所不熟悉的冷峻望着我的接近，仿佛他已在那里等了很久，只在等我发现他。
装做不在意地走到他面前，当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时，我才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无所顾忌。至少，我已怕了他的厌弃......
"洛森......"
"去我办公室说。"
我不懂，一向笑脸迎人的洛森何故向我摆出这种死人脸孔，于是，一颗不服不甘的心在一时忐忑之后便又变得不驯起来。
（未完）

繼續發--

 

 

一直到跟着洛森走进办公室，我与他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将外面的一切杂乱隔绝得干干净净，却也使自己感觉身处在这种只有呼吸声和自己心跳声的地方变得更难以让人忍受。
终于，我忍不住先开口了，口气恶劣得可以："你打搅了我的娱乐，洛森。"
"童垆，我放你假不是让你去乱搞的。"
洛森的声音依旧是令人恼火的平静。而我，果然如他所愿地怒了："什么叫乱搞！找个床伴有那么稀奇吗？"
"哦？"洛森用他修长的手指轻拂自己的下颌，眼睛里闪现出恶作剧的神情，"你不敢一个人睡啊？那么......我把我的另一半床让给你好了~~~"
"什......"我一时语塞，半天才小声挤出一句，"你又不肯给我上......"
头上被他轻捶一下："纵欲过度小心秃头。"
"要你管！"我拍开他的手，装出一副耍笑神气，只是，心中那种想要得到，却深知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的无奈积得更深更重了......

 

如往常般，洛森的家里一到晚上，便连帮佣的也各自回家了。我跟在他身后进入那幢令人称羡的花园洋房，如同主人般自然。
其实，早在4年前那个雨夜，这里便已成为我的半个家，而他......
目光忍不住凝睇在他身上，我不知自己的视线里是依恋多些，还是欲望多些。但，即使是后者，我也不会让它实现，永远不......
"洗个澡，赶快睡觉吧。"他背对着我的身体似乎就要转过来了，可我却下意识地从后面抱住他，阻止了他。
"童垆？"拍拍我的手，他诧异地扭头看我。
"你......最差劲了......"我喃喃地骂着--明知道我对你......却还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样子。只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兀自烦恼......
耳边没有回应，我不知他听到之后会怎么想，却也终于觉得自己似乎脆弱得一塌糊涂，于是又一声不吭地放开他，走向浴室......

 

借着细密的水线，我把自己整个淋湿，试图让那颗被他搅乱了的心恢复平静。
浴室中弥漫着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墙上的镜子，也模糊了镜子中的我。望着那个灰蒙蒙的人影，一缕在这里不该感应到的寒气从脚底慢慢爬升上来，让我打心里面冰寒起来......
"碰！......卡啦--！"
拳头停滞在破碎的玻璃上，我的手开始一丝丝地渗出血来。一瞬间恍惚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我愕然地把拳头收回，瞪着碎裂开的镜子里那个完全走形的自己发呆。
--扭曲的面容，仿佛带上了恐怖的狰狞。粗重的喘息......高炽的热度......淫靡的气味......刻骨的痛楚......
"不要想了......"
在我一人陷入迷乱的幻境中时，一双温暖的臂膀适时地拥抱住我颤抖的身体，与我一同在淋漓的水滴里沉默着。

--水洒在身上，很温暖。但4年前的那场雨，却冷得仿佛连心也可以冻结起来......
替我上好药，洛森脱去被淋湿的衣服，换上睡衣便躺在了我的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我。
他将已经恢复冷静的我强搂在怀中，呼吸很快均匀而悠长起来。
黑暗中，我一个人睁着眼睛看他，习惯在黑夜里视物的眼清晰地辨出他的眉眼鼻嘴。
虽然是伸手就可触摸到的距离，我却只敢以视线来描画他的五官--微微在尾梢下弯的眉柔和了刚毅的线条，轻轻闭合的眼一如往常地给人安静闲适之感，鼻子吸吐着干净清爽的气息，微微带出些淡淡的烟草味......不，这是我染给他的，他的身上向来只飘散着古龙水的沉郁幽香。
看到这里，我却不敢再往下看了--那性感的、总是挂着慵懒优雅微笑的嘴唇时时挑逗着我的神经，引我去狠狠地侵犯，完完全全地占有......
"洛森？"不自在地调开目光，我轻唤。
"嗯......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
"放开我。"--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不要......"他眼睛也没张开，只是凭直觉摸到我的背，又把手收紧了些。
"你是小孩子吗？"我无奈地向天翻了个白眼，但不敢挣扎，怕把他真正惊醒。
"童垆......"他把我又搂近了些，在我耳边低语，"不要怕......"
"洛森？"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梦话，还是清醒的，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撞痛了我的心，让我好不容易重新伪装起来的坚强再次出现了裂纹......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听洛森的话，按时上下班，在他的监督下吃足三餐，注意了生活上的节制，再也没有和什么人随便上床。
不过，令我气闷的是，当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无精打采地顶着一对黑眼圈，洛森却反应一如往常，全无异样。
"洛森，昨晚发生的事你什么也没记住吗？"
"啊，对了，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孩--千万要记得保持伤口清洁，不许再跑出去喝酒打架上床了，听到没有？"
............
不能对他怎么样，并不表示不敢违背他的话。
忍了一个礼拜，今天，我莫名地烦躁起来--
早晨，从床上爬起来（我向来是没有这么早起来过的），我纠着眉头，一脸不爽，让遇到我的每一个人都小心地避开我，而又好奇地徘徊不去......
--真他妈的烦！
我重重地甩上门，隔绝一切窥视的目光，偏偏一抬头看到了恰好来这里整理帐簿的洛森......
"怎么了？"他看着我微笑，令人火大地笑出一室灿烂（是我最没辙的那种处变不惊的笑）。我翻翻眼故意不理他，蹭着他身边过去，把他撞得肩膀一歪。
"童垆......"给人舒适感觉的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不情愿地回头盯着被抓牢的手，还是一句话不说。
"......出去走走也好......"轻轻叹出一口气，洛森松开我，带着那种忧虑却又无奈的神情望着我，"今天晚上放你的假吧。"
"............"
我的凶狠目光突然变得心虚，于是在他看起来不再有下文的情况下近乎狼狈地逃出了店......
（第四章结束）

（五）
猛一接触外面的光线，我被阳光晃花了眼睛，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眩晕。
忍不住抬手遮住迎面而来的灿烂阳光，我暗叹--早就习惯了在黑夜中出没，今天怎么会心血来潮地大白天就游逛起来了呢？
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想去摸墨镜来戴，但遍寻不着之后，我想起，自己匆忙之间出门，似乎根本就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