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三年何夕都不准何和回来过年。
二十六的时候,何泽回来了。
"Hei!Surprise!" 何泽一进门口就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个大大的拥抱。"捡捡,这么大了呀,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噢!何夕,你老了耶!穿得衣服好老土噢!还是八十年代的中山装!别呀,你看我从北京买的衣服,好看吗?好看吗?"
"你怎么不昨天回来?"何夕拿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无奈地看着头发更加稻草的何泽。
"昨天?"何泽吃惊的张大嘴巴,"为什么要昨天?昨天你不是打扫卫生吗?难道......还没打扫?"
何夕差点被他气死:"打扫完了!你就不想帮忙是不是?"
"诶......怎么这么说呢?咱们谁跟谁呀?呀呀啊!"他突然尖叫了一声,"捡捡,你脸上怎么了?过敏?"
"在学校被人抓了。"
"呀......你和人打架了吗?"
"我们家捡捡这么乖,怎么会打架?"何夕赶快维护自己的尊严。
"多可惜啊。" 何泽遗憾的说。
"可惜?"何夕目瞪口呆,"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何泽蹲下来,很认真的看着捡捡,捡捡也很认真的看着他:"我告诉你哦,捡捡。作为一个男人,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平时可以装乖,可以扮可爱,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一定要勇猛!要果断,要狠,要冷的下心肠!嗯!"何泽双拳一和,坚决的说,"要让女人觉得你有安全感,才能够获得更加多的人气啊......"
何夕听到头昏,一脚踢开他:"滚一边去!别把你的歪论用到捡捡身上!"
捡捡想了想,点头:"大爸爸你的说的好对。"
何泽瘫在地上听到之后,嘻嘻笑起来:"千万千万别学你爸爸那么古板,二十一二了还没和女人亲嘴过。"
"亲亲,有啊,爸爸睡觉之前都会亲我......"
"不是那种--"何泽赶快传授最基础的恋爱知识。
"你给我滚!"何夕扯着他就往出扔。
"让我说完......亲嘴是要把舌头塞到别人嘴里那种啊--啊啊啊......"最后的惨叫是被何夕扔到大马路对面的结果。
于是那天晚上睡觉之前,何夕照旧按照惯例亲了捡捡额头一下,捡捡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么了,还不睡?"
"爸爸......"
"嗯?"
"不如我们亲嘴吧。把舌头放到别人嘴里什么感觉啊?"
何夕一口气憋得自己脸色通红,半天才说:"这个、这个要等你以后自己去感觉,爸爸帮不了你。"
"哦。"捡捡点头。
"睡吧。"
何夕千不该万不该,没有说清楚"以后"是什么时候以后呀。
诶。
7
来年开春,很快就发现,捡捡已经不是最高的孩子了。许多女孩子都开始发育,男孩子都还是豆芽菜,所以座位重新做了调整,后面几排做的全都是女孩子,捡捡排下来竟然可以做到前三排。何夕看到捡捡兴冲冲的搬了书包坐到前面,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惭愧自己娃娃长这么矮了。
又过了一个学期,尹家孩子鸡抓的事情,何夕也忘记的差不多了。
二年纪开学的时候,何夕去参加新年家长会的时候捡捡已经很羞愧的坐到第二排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那个叫尹小兵的人。散会的时候偷偷问捡捡:"你们班那个叫尹小兵的呢?就是原来老抓你脸的。"
"你说他呀。"捡捡当时是小组长,负责送家长出校外,穿的挺笔挺的短裤白短袖,看起来一表人材的--何夕就这么觉得。
"嗯,最后怎么样了?"
"他留级了呗。"捡捡随意的回答。
"留级?"何夕吃了一惊,"怎么会留级?"
"他数学考了零分啊。"
"为什么?"
"爸爸你好烦!"捡捡开始觉得老问话的何夕整个一个白脖子。
"你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一口气给我说完!"何夕不高兴地说。
"那有什么为什么呀。他欺负我,我又没他那么大力气,不就使点儿拐了。"
"使拐?!"
"我就考试的时候正好做那排的第一个,收试卷的时候,用空白卷子替了他那张试卷。"捡捡大概觉得这话题太无聊,已经开始打哈欠。
"什么?!"何夕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呀?发试卷的时候自己多留一张,写上尹小兵的名字,收试卷的迟点交,混乱中一下子就换了。"
"可是名字......"
"我跟他做那么久,还没学会他的写法?"捡捡说的何夕好像白痴。
"可是、可是--"何夕结结巴巴,"可是你从哪儿学的?!"
"电视,《千王之王》。大爸爸,二爸不是也说要以牙还牙才是男人吗?"
何夕有一种昏倒的冲动。这小子哪里一表人材,纯粹衣冠禽兽!
"你这臭小子别的不学,尽学这些坏东西!!!"
"我没学坏。"捡捡不高兴的嘟嘴。
"不准嘟!"
捡捡立即嘟的更加厉害。
"臭小子,跟我回去教训你!"何夕真的气了,拉着捡捡就回家,回家就到处找竹篾子,找了半天没找到,想到鸡毛掸子,抽出来就照着捡捡屁股......舍不得打。
"手伸出来!"只好打手。
"不要。"捡捡赶快缩了两缩
"拿出来!"何夕一下子就抽到捡捡露出来的膀子上,"啪"的一声,吓了何夕一跳,看到捡捡小小胳膊上的红印子,捡捡没痛他自己先心疼了。
"伸手!"咬牙抓住捡捡的手扯出来,撑开来,中间捡捡还不肯,把手缩成拳头,何夕就照着拳头抽了两下,于是最终捡捡狠狠瘪着嘴把手伸开了。
"我看你还狠?!你那眼睛!"何夕气死了,这死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心疼啊?还火上浇油!
"你错了没有!"
"没有!"捡捡也跟他凶上了,叫的比他还大声。
何夕刷的一下就给了他一下。
"错了没!"
"我没错!"捡捡眼圈红了,冲着他叫。
"叫你没错!"又给了他一下。
"我就是没错没错!"捡捡痛的缩手,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是没就是没嘛--!哇--!他抓我脸,你都不管......呜......"
"你还不认?"
"爸爸你不爱我!"捡捡扭起来,要往外跑。
"干什么,动什么动?平时就是贯了你了!"何夕自己说起来都没力气了,一下子把捡捡抱起来,抱自己怀里坐着,"谁不爱你了?爸爸我最喜欢你。"
"哇哇--"捡捡立即像得到依靠一样继续哭起来,"反正捡捡都是捡来的,没人要......"
"胡说八道!"何夕掏手帕给捡捡擦眼泪,自己打人的手还发抖呢,他可是比捡捡痛多了,"谁这么说了?"
"尹小兵。"捡捡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可爱(原谅傀儡用这个词吧,阿门)。
何夕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这样吗?所以你就没错?"
"嗯。"捡捡点头。
"这样不对,这样的想法不是好想法。别人欺负了你,你应该通过正当途径解决才对,不应该用这种阴险的,下三流的方法。"
"可是......可是......"
"你要记住,以牙还牙不一定是对的。大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对。你要自己体味啊。"
"那爸爸说怎么办呢?"捡捡抽气,揉着眼睛。
"我比较喜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夕说,"我是老实人,我从来不想要别人怎么样,自己多做点就多做点,不过,别人不是老实人呀。总有人欺负我,我要堤防着。你觉得对不对?"
捡捡点头:"我知道了,别人欺负我,我要通过正当途径解决。"
何夕点头,赞许:"对,就是这个意思。"
问题是正当途径也有非法手段嘛!
后来,捡捡去给尹小兵道了歉--当然遭受到恶意的咒骂--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尹同学不敢告到学校去。
隐隐约约听说是捡捡给了尹小兵什么一百张变形金刚卡片,而那一百张变形金刚卡,是他从倒闭的印刷场仓库随便捞来的......
二年级的时候,捡捡狂了一段时间,整天伙了同学上山下河,断了两次胳膊,差点淹死一次,皮肤晒的黑黑的,一咧嘴就露出白牙,剪了短头发,精神的很,健康的很。
三年级的时候,遇到一个只会布置作业的语文老师,捡捡成天逃学,结果省级考试语文只考了四十分,被何夕用苍蝇拍子猛抽了一顿。
捡捡上四年级的时候,何夕研究生毕业,留校教书。
时间,就在缓慢的流逝中,让两个人,渐渐成长起来......
8
1997年的夏天。
何夕上完了学校的课程,下午很早就回到了家里。冲了一大壶成指放在冰箱里冻起来。接着把早上买的菜洗干净。擦擦手,看看时间,才四点多,坐到书桌前备课。
一直都静悄悄的,知了一直在叫,反而让夏天阴凉的房间里平添了一份宁静。
"爸!我回来啦!"
外面有人咧着嗓子喊,接着是哗啦哗啦钥匙开门的声音。"砰!"门关上了,接着书包背扔到沙发上,有人坐下来脱鞋子,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爸,渴了。"
"冰箱里有饮料。"何夕不回头,推推眼镜,嘴角满满柔和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家里备课,听着捡捡大大咧咧的回家,然后任他把刚刚收拾好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心里就十分安心。
"哦。"身后那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转身就进了厨房,接着就听到厨房里传出来的一系列锅碗瓢盆引起的噪音。他叹口气,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野,喝口饮料也能弄到好像失火了一样。
推开凳子站起来,慢慢走到厨房里,就看到孩子捧着玻璃壶在大口大口喝着,喉咙还一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牛啊。"何夕摇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喝水用杯子倒出来,你这么喝了,别人怎么喝?"
"呼......家里就我跟你,客人来了我才舍不得给人喝。"
何简喝干了最后一滴饮料,心满意足地擦着嘴,抬头看着何夕,嘻嘻笑起来:"你说是不是?"何夕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何简。
这小子......长大了。
短短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前面有几丝还耷拉下来,后面剃了平头。一到夏天皮肤就黑黑的,看起来挺精神。何夕有些瘦,胳膊大腿都不太粗,反而看起来很健康。
不过......
何夕退后了一部,什么时候这小子豆芽菜一样的个子已经到自己下巴了?什么时候这小子的喉结变得那么明显?什么时候这小子的声音开始沙哑低沉了?
真长大了?
"爸,你干什么啊?"何简不耐烦地看着放在自己头顶来回摸来摸去的手,"你当我是你养的狗啊?"
何夕瞪了他一眼:"我养的,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何简推开他:"我饿了。"
"你......"何夕堵气,"我辛辛苦苦给你冻冷饮,你怎么就这态度?"
"饿了,爸,饿了。"何简念咒一样唠叨,"饿了爸饿了爸......"
"好好。"何夕叹气,"做饭做饭。"
"哦!"何简立即胜利的欢呼,"爸你辛苦了,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呸。"何夕呸了他一口,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捡捡!"何夕一边炒菜,一边叫何简,还一边要和对面院子里的阿婆点头微笑。"捡捡!你干什么哪?赶快给我把高压锅拿起来!!"
"何先生,你家孩子回来啦?"陈婆一边洗菜一边问他,何夕狼狈的回应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
"是啊,回来一个多小时了。"
"捡捡那孩子可真聪明啊,听说他成绩挺好啊。"
"还、还好......"就是老不及格,不算太差,"何捡捡!!!你赶快给我来!!!"大吼,"把屋里煤气炉子的火给我关了!"
"呵呵......"陈婆笑脸如花,"我说何先生,您一个人拉扯一孩子,挺辛苦吧。这些年多累啊,何太太又去世的早,你这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
等等。何夕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何太太早死?"
"啊?"陈婆怔了一下,"就是捡捡他妈呀。"
何夕咬咬牙,勉强微笑。"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呵呵......您看您多聪明的人。我就想给您介绍一个人,多个伴照顾孩子都方便。"
"嗯......"敷衍。
"您怎么想?要不要和对方先见见面?"
"我爸不用了。"身后一个冰凉的声音插进来,何夕愣了一下。
"嗄?捡、捡捡。"陈婆露出被抓住的尴尬表情。
"陈婆婆好!"何简很有礼貌,就是语气有些咬牙切齿,"我老早就告诉过你,我爸爸他不要找女人!你请自重!"
陈婆的脸色顿时涨红:"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又不是我!你!你!"
何夕看到她尴尬的脸色,在皱纹的映衬下面分外滑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声音还挺大。
"呀呀!胡了胡了!何捡捡你还没给我关火?!"扯着站在那里捍卫主权的孩子,立马进屋,关了门,留着陈婆一个人在对面院子里尴尬。
何简翻了一下碗里烧到黑黄的米饭,挺好看的眉毛扭成一团,一筷子戳下去。
"难吃。"
"我可是叫了你几次了。自己不过来关火。"何夕也皱着眉头,哽着难以下咽的米饭。
"我告诉过你!别叫我捡捡,也别叫我何简见。难听死了。"
"你这孩子脾气还真大。"何夕看对面闹别扭的何简,摇头,"我惯你惯太厉害了。"
"哼!"何简"啪啪啪"按着遥控器,不理他。
"我跟你说,陈婆婆年级比较大了,老长辈了,你说话要有礼貌是不是?她说那些,又上不能让我缺一块儿少一块儿的。你气什么气?"
"问题是她说着说着这家里就多一块!"何简咬牙,"我和你过得好好的,她老要给你介绍对象。我警告过她多少次了!她把那些女人说那么好,自己娶去呀,真是!"
何夕哽了一下,偷偷看了何简一眼。
"我说,你该不是嫉妒吧?"
"我嫉妒?"何简瞪大了眼睛。
"记得你五岁那年啊,邻居家新生了一个小妹妹,领到家里来玩--"何夕敲敲筷子,笑起来。
"别说了!"何简立即跳起来。
"我就挺喜欢那娃娃,抱着又是亲又是哄的。"何夕继续说,完全不把身边的声音当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