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纪念----朱夜

作者:  录入:11-26

  "如果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抱歉!"剑心忍住正在升腾上来的怒气,"至少在下的肩膀和脖子还很疼,你不会连昨天傍晚的事情也忘记了吧?"
  直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很抱歉--你妈没有把你生得更聪明一点。"
  "你好自为之吧。"剑心站起身。
  宗次郎随着站起,把一本小册子丢在直人的被子上:"喂,如果你不想被警察抓走,下次看这种书要藏得更好一点!"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新撰组壮士逸事录",署名是"待兔山人"。
  他们走出房门后,宗次郎拽着剑心的肩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封你为...嘻嘻嘻...新撰组零番队队长--绯村剑心!哈哈哈哈..."剑心缩了一下肩膀,拂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怎么了嘛!"宗次郎追上来说,"你这人是豆腐做的,不能让别人碰吗?"剑心淡淡地说:"新撰组的多数人都是为信念而战的真正的勇士,只不过是所执的信念不同而已。请不要随便拿他们开玩笑吧。"

 

 

  一早大家还没有吃早饭的时候,有个邮差来。秀人读了信,高兴地说如果没有意外,父亲今天晚上会回家来。智乃终于稍微展开一点愁眉。直人似乎无动于衷。吃过饭,秀人早早地去大学预科学校上学了。直人在附近的中学上学,比他晚出门。
  "真讨厌!为什么跟着我!"直人皱着眉头,一手拿着装午饭寿司的木质饭盒,站在河边质问。剑心慢悠悠地说:"你妈妈给你做了这么好吃的寿司,带到学校去当午饭吃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倒掉?"
  直人哼了一声:"她又不是我妈妈。"他撇下剑心,转身便走。
  "你应该算是个幸运的孩子。"剑心跟在他身后说,"至少有人把你当做她的儿子一样好好待你。你有吃,有穿,有家住,有书念,可以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走在马路上,不用害怕突然有人在街上杀人..."
  "我喜欢看见别人杀人!"直人斩钉截铁地说,"生在和平的年代是大丈夫的耻辱!"
  剑心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把游侠故事和现实混在一起。如果你也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你就会明白在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说得对!"旁边有人插话说,"至少现在这日子不需要学剑术也可以安稳地生活,不需要每天晚上抱着长刀睡觉,也不需要14岁的小孩去杀人。"
  剑心吃了一惊:"杉村先生!"
  带着斗笠的杉村义卫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吃过早饭应该活动活动,否则要胖得起不了床了。绯村,你要陪直人走到中学吗?"
  "恩。"
  "好策略啊!绯村!押送他一个人去学校,比分头保护夫人和秀人两个人要方便得多。果然是有经验的人呐!"
  直人恶狠狠地说:"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押送我?"  
  剑心有些不悦,又不便当面发作,于是改换话题说:"在下去集市买点东西,顺便送直人一程。杉村先生呢?"
  杉村说:"我去采买点五金原料,顺便联络一下拆下来的旧木料的买家,中午可能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他凑近剑心说:"路上小心啊!哈哈哈哈!"
  剑心眼看到直人走进中学,买完菜回松本家。宗次郎早就跟着岛崎上工地去了。智乃在房里做针线。阿宝洗了衣服,和阿琪一起准备饭菜。剑心洒扫庭院,擦抹走廊地板。除了工地上的吆喝声外,庭院里几乎如世外桃源一样宁静。但是,剑心的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着杉村说过的话。
  这个日子不需要14岁的小孩去杀人...
  自己离开师傅加入高山晋作的奇兵队的时候正好是14岁。不久就被桂小五郎选中,带到京都做影子杀手。虽然直人也是14岁,但是,剑心有种强烈的感觉,杉村说的实际上是自己。他好象对幕末自己的活动非常了解。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知道他过去的人越来越少。为什么总觉得杉村义卫藏在胖胖的面孔后面的,是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呢?更要命的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呢?
 

 


  "绯村!绯村!"
  "哦罗?"剑心抬起头,发现天已经变了。
  阿宝接着叫道:"绯村!快收衣服!要下雨了!"
  突然,剑心死死地盯住了晾衣绳上的一件外褂。
  智乃在屋里说:"要下雨了吗?我也来收衣服吧。"
  那是件浅蓝色外褂,边缘有雪白的锯齿形的图案,看上去非常新,在夹着雨滴的风中猎猎飘动,仿佛还带着新鲜的血腥气,如同铅灰色天空中割开的一道裂口。
  "在下一个人就行了!"剑心以极快的速度几步冲到晾衣绳前,拽掉绳结。智乃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这根绳子上的衣服全部掉在地上。
  "哦罗?!"剑心一脚踩住那件外褂,装做抱歉地说,"在下太不小心了。在下会重新洗这些衣服。"
  "没关系。"智乃说,"家里有替换的衣服,不急着穿。"她回身收另一根晾衣绳上的衣服。剑心趁机抱走地上的衣服。
  把其他衣服安顿地晾在柴房以后,剑心悄悄地拿了那件外褂,把阿宝从厨房叫出来:"你早上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一件?"
  阿宝有点奇怪地说:"看到呀!我还在想这是谁的衣服呢!肯定不是老爷的,也不是少爷们的。这里也没有别的男人。这不是你的衣服吗?"
  "工地上那些人的衣服,是你洗吗?" 
  "那哪能洗得过来?他们专门包在一起拿出去让洗衣婆洗,晒干了才拿回来,不会到我们这里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洗衣服的?"
  "吃过早饭以后呀?"
  "在那以前衣服放在哪里?" 
  "昨夜洗完澡就放在柴房的木盆里呀?怎么回事?绯村?"
  "啊!没什么。"剑心卷起半干的外褂,"这个让在下放起来好了。"
  这是新撰组的队服,绝对没错。他到死也不会忘记。剑心在井台旁一边洗掉在地上弄脏的衣服,一边仔细回想宗次郎箱子里的东西。没有看到浅蓝色的羽织,肯定没有。到底是谁干的?木盆放在外面的时间很久,谁都可能丢一件进去,被不知情的阿宝洗好晾出来,让人看见。要给谁看?为什么这么做?谁会这么做?
  智乃推开门,忧虑地望着天。雨越下越大。
  为了搞清楚一些事实,剑心决心冒一下险。
  "夫人,"他展开那件外褂,"这是你家什么人的衣服?"
  智乃的脸色霎时变得象死人一样苍白,几乎站立不稳,急匆匆地攀住柱子,瞪大眼睛喘着气:"你...你在哪里看到这个的?"
  "哦?那个..."剑心连忙跑到她身边扶住她,"你先回屋休息去吧!当心身体。"
  智乃死死地抓住那件外褂的一角,反来复去地看。剑心说:"这是阿宝在洗的衣服。在下想她可能把别人的衣服混进来了。你知道家里或者工地上有什么人会有这样的衣服吗?"
  智乃终于放下衣服,摇摇头:"不知道。"她茫然地看了一眼铅灰色的天,抽泣着回屋里去了。
  剑心冷冷地环视整个庭院和走廊,没有看到任何人。现在他认为他已经知道这件外褂是摆出来给什么人看的了。也许冥冥之中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它在哪里?

 

 

 


  中午时分,雨已经很大了。外面的马路和正在施工的后院都开始积水。工地停了下来。岛崎信源和宗次郎到起居室来和松本一家人一起吃午饭。杉村还在外面。秀人却意外地提前回来,说学校老师调课,今天下午放假让大家自己回家看书。
  智乃比昨天更加苍白,吃得更少。阿琪寸不不离秀人,似乎要看着他把每一口食物吃下去。也许在饭菜端上来以前,她自己已经每一样都尝过了。秀人平静地吃着饭,阴雨天气完全没有影响他的情绪。
  宗次郎和岛崎还在谈论阴沟和水管的走向问题。他们说得很多外国名词剑心都没听说过。
  吃过饭,雨继续下着。秀人在他的房间看书。岛崎到工地上去了。智乃回自己房里睡午觉。起居室里只有宗次郎和剑心两个人。宗次郎用铅笔和直尺在洋纸上画图纸。剑心坐在门前,望着茫茫的雨帘,心里不断地思考着。他转头问宗次郎:"你知道新撰组吗?"
  宗次郎头也没抬地说:"当然知道。新撰组连3岁小孩都知道。"
  "你看见过新撰组的队服吗?"
  宗次郎迷惑地抬起头:"没有!不是那种浅蓝色有锯齿形镶边的外褂吗?你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吧?"他笑了一下,"把斋藤一找来问一下不就行了?"
  "你在外面跑的这些年,还有没有见过和新撰组队服类似的队服、制服或者其他什么?"
  宗次郎晃了晃脑袋:"哪儿会有呢!人家一看见这种衣服就会想起新撰组,现在这年月,谁会穿类似的衣服?一般人家家里做衣服,就算买了这个颜色的布料,不会有这样的镶边。"
  剑心心里想,那就是说那件外褂无疑就是新撰组的队服。不过新撰组灭亡十多年了,就算是有遗留的队服,无论保存多么当心,应该也早就发黄变脆。而这件明明是新衣服。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晾在柴房里的那件普通棉布做的外褂象一只不详的大鸟不断盘旋在他心头。
  "想什么呢?"宗次郎放下纸笔,蹭到他身边,靠近他的耳朵说,"想老婆了吧?"剑心愣了一下,移开身体。宗次郎又凑了上来,"吃吃"地笑着说:"自从熏怀孕以后,很久没有‘做'了吧?"他的手,仿佛无意地搭上了剑心的肩头。
  剑心"唰"地站起身:"在下要走开一会儿。"他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听到宗次郎放声大笑。
  他找了个能看到整个院子和通向后院的走道的位置,在走廊上坐下来。
  雨,烦人地下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个轻柔的脚步声传来。他向身后望去:"夫人,你睡醒了?"
  智乃柔声说:"我没睡...睡不着...绯村,拜托你一件事情好吗?请给直人送伞去,接他回来好吗?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
  "好的。"剑心接过油布伞,"在下回来之前请不要离开房间。"
  他出门没多远,就看见马路上积了没过脚背的水。他脱下袜子,光脚穿着拖鞋,打着伞趟水走着。四下非常安静。宅子座落在一条支道上,院墙非常长,要走很长一段才能看到别的人家。远远的,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其中一个是穿着绿色雨衣、背着帆布包的邮差,另一个人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已经全身湿透。邮差把什么东西交给那人后就走了。  
  "直人!"剑心踩着水跑上去,"怎么不等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有人说过会来接我吗?"直人冷冷地说,"如果没有,我岂不是白等?"他没有理睬剑心,独自往家走。
  剑心追上他,把伞罩住他的身体:"你为什么总把人看得坏得不得了?你妈妈让我给你..."
  "她不是我妈妈!"直人吼道。
  剑心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信要淋湿了。"
  "这不是我的信。"直人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上面写着"松本智乃 启"。
  "你怎么能拆别人的信!"剑心说,"你马上就是大人了,应该懂点礼貌!"
  "是老头的字。"直人说,"他还会说什么?不外乎是‘今天回不来了'什么的!哼!"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家。他们还在玄关的时候,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阿宝在浴室里大声喊:"夫人!"阿琪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剑心丢下直人,飞一般奔到智乃的卧室门口,低头听了一下,一把拉开拉门,沉声说:"夫人!"
  房间里壁橱拉开着,智乃正跪坐在橱门前,双手握着一把式样古雅的长刀黑色的刀鞘,眼睛死死盯着橱里被子上的一张纸。
  剑心说:"夫人!不要动!"他一个健步上前,夺过刀鞘,四下一望,确定没有外人在。
  秀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智乃靠在剑心身上,慢慢地软下去,昏倒在地。秀人扶住她的肩膀大声呼唤:"妈妈!妈妈!你醒一醒呀!你醒一醒呀!"
  剑心用手指拈起那张纸,是一副红、黑两色套印的版画,中间印着一个全身披挂、怒目圆睁的武将,一手握刀、一手提着几个血淋淋的妖怪脑袋、脚下还踩着一个小妖。两边是"冲田总司,逢妖必斩"。整张画环绕着隶书的咒语"临兵斗阵者皆阵列在前"。
  他迅速地叠起这张画塞进袖子里,背过身挡住智乃和秀人的视线,握住刀柄,慢慢拉开。一道寒光跃然而出。这是一把太刀,比他用惯的普通长刀要长,刀身薄而细,如纤丽的少女,但既有韧劲,又锋利无比。他借着窗口的光细读上面的浮雕和铭文:
  菊;
  一文字;
  则宗。
  

 


  应声赶来的阿宝和阿琪差点和怒气冲冲的剑心撞个满怀。"宗次郎在哪里?"他厉声问。阿宝吓得颤声说:"在...洗澡..."
  剑心"唰"地拉开浴室门,把长刀插进腰带,冷冷地问:"你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宗次郎从乘满热水的大木桶里探出身来,笑着说:"为什么气势汹汹的?我到这里来当然是要洗澡。你觉得我还可能干什么?"他舒服地把脑袋往后仰,两个胳膊肘架在木桶的边缘,曲起膝盖,伸出一条形状优美的小腿,垂在木桶外面轻轻地摇晃。
  剑心右脚后退半步,略蹲下身,右手伸向左腰间:"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不要怪我不客气!"
  "哟!你要使拔刀术呀!"宗次郎笑嘻嘻地说,"不过,你反正是不杀人的,而且,你的逆刃刀也不在身边,我有什么可怕的..."就在这时,他的头一歪,看到了剑心腰上黑色的刀鞘。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收回腿坐起来:"哦?这是什么?"
  如同一声低咛,青光闪动,冰冷的刀锋水平削出。几乎没有听到多大响动,木桶口沿着桶箍被整个被削去一圈,热水"哗哗"地流出。宗次郎刚好来得及从水桶里跳出来,全身赤裸地站在地上,大声叫道:"你要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刀?"
  剑心把刀柄伸他的眼前:"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什么刀!"他自己也没料到这把刀竟然如此锋利。宗次郎凑近刀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头说:"看不清楚!太暗了。""到外面来看!"
  在剑心的逼视下,宗次郎草草地披上浴衣,嘟嘟囊囊地走进起居室。阿琪已经点上了灯,看了一眼剑心手里的刀,迅速别转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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