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Ⅲ 飞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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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说什麽,却只摇了摇头。过了会儿他小声叫我:"悦............"
我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等著他说。
他有些迟疑地道:"......你能不能快点,别这麽磨磨蹭蹭地好不好?"
这下轮到我黑脸了。我这麽辛苦地忍著小心翼翼行动,他居然还不领情?!
............
............
"......悦......慢点......唔............"

这是离成渚两国边界较远的一处所在。虽是临时搭建的行宫,但也布置得雍容贵气,不减皇家本色。
我久久凝视著身旁睡得香甜的人。激情褪却後,那平日过於深沈了冷峻的面容在熟睡中显得格外的柔和迷人。
这一刻,我也竟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太幸福了吗?
聿华 ,我多想就这样和你相拥相伴,一同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阅尽人世生老病死、世间沧桑。
可是,能如我所愿吗?你的皇权帝位江山会容得下我的存在吗?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脑中那些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结。努力把叹息压下。不管明天如何,今後我们又会怎样,至少现在我尝到了幸福。
凑近熟睡的脸,我轻轻吻在唇上,满足地将头伏在他颈间。
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转头一看,那本该熟睡的人此时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我嗔道:"醒了还装睡。"耳根却有点发烫。幸好只是一吻,没有做别的。
忍了多时,终於爆发,聿华愉快地笑起来:"哈哈哈,我不睡著,怎会等得到你的偷吻?"
说完他将我搂住,我也回抱住他。两人就这样相拥躺著。没有言语。
幸福的宁静。我闭著眼细细品味。
"悦,你还会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心揪。我沈默著,不答反问:"聿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离开了你,你会怎样?"
放在腰间的手猛地一震,接著搂得更紧:"没有这种‘如果',我也决不允许让这种‘如果'发生。"聿华深深看著我,一脸决然:"悦,你把自己给了我,你就要守信。我要你发誓,你尹悦这一辈子、生生世世都要我和我聿华在一起!现在我的心都和你融为一体了,你以为没了它,分成两半裂开了,我还能活吗?!所以,我不许你离开,不许你离开!你听到没有!不许你离开!"
他紧紧攫住我,紧得几乎要把我揉进他体内。强抑不住的颤抖与脸上深深的恐惧让我心头大震,再也顾不得其他,我紧紧搂住了他,却又不知该说什麽。
不是不想给你承诺。
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安安心心地爱我。
如果可以,我也想让我放开一切地爱你。
只是对於未来我有著和你同样的恐惧。甚至比你更深。


第三十六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用来描叙我和聿华现在的情景我想大概比较合适。虽然在行宫不用早朝,但聿华却是几乎黏著我寸步不离。他高兴起来甚至还会小小作弄一番那些随驾的臣子们,然後一旁看著我哈哈大笑。我发现他这个目的後,便对讲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
我问聿华:"你是不是周幽王?"
他答得肯定:"不是。"
"可你却为我戏弄你的臣子。"
"因为我想看你笑。"
"那还不是和周幽王的行径一样?"
他怡然笑道:"当然不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是贪恋褒姒的美色,想看美人那倾城的一笑。我让你笑只是因为我想你笑、希望你笑。希望你能因我而笑。希望这样的我能让你笑。"他抱著我的腰轻轻晃著,"悦,你懂吗?"
"嗯。"我将头贴在他胸口,隔著衣料用脸颊感受他身体的热量。还有那规律的心动。
若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多好!
我知道我的祈望有多奢侈。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幻想。我觉得自己已经像吸食鸦片一样,溺在这样的幸福中已经上瘾。
求得越来越多,心中也越来越害怕。
"悦,我已经下令西茨边界的守将陈兵边界加强军事防卫,而我现在退军,相信不久西茨也会下令退兵。"
我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心里有可惜过吗?"
"嗯?可惜什麽?"
"你作出这样的决定,放掉争取成国大片疆土的机会,觉得可惜吗?"
"可惜。"聿华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一愣。
"我心里前阵子还在想,到时破了成军,把你乖乖地抓过来。然後,哼!至於那杜子衿,我更不会放过!"他抱住我,语气慢慢放柔,"不过,现在你已在我身边,破不破成军,要不要疆土都不重要了。"
听著他的言语,我心里压得很深的害怕又渐渐开始冒头。
我试探著问:"若是有一日子衿到了你手上,你会放过他吗?"
"哼,他故意诬陷我挑起内乱,要不是翎妹告知聿钦秦仲予那夥叛军的内幕,不知还要花我多少时间来平息那场叛乱?最可恨的是居然还挑拨你我的感情,让我日日揪心,我真恨不得杀了他才泄愤。"
"聿华,子衿那样做是很过分,但你能不能放过他......"
他目光一凝:"怎麽,你要为他求情?这麽担心我会找他报复?"我不语算是默认。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晃道:
"悦,你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想著他?你......你是不是还爱他?"
看著他声色俱厉的询问,我只觉心火上扬,手一用力将他推开,冷冷说道:"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你又何必拿你心中的大片疆土来换这份假情假意?或者你从开始就当这是交易,若你真这麽想,那我也无话可说。现在交易完了,我走就是。"
我向门外走去,他死死抱住:"悦,你究竟要我怎麽做!只要想到杜子衿,我就嫉妒。嫉妒得想杀了他!"
"聿华,为何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我心里从来爱的都只有一人。你以为是谁?"我重重地叹息。
身後他用吻抚慰我,慌忙激切。"我不说,不说了。"
"那你肯放过杜子衿?"
"嗯"
我心里一松,转过身来对他说:"聿华,子衿是我的朋友,更是我亲人。他的确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有我在还不够吗?"
"好,我向你保证,决不会对他怎样,也不会杀他。"我大松一口气。心上累著的石头去了大半。
聿华决定起驾回宫。出征本是骑马,可回程时聿华决定坐有车厢的马车。我当然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车厢内,他抱著我斜倚在软塌上。其实车内宽敞,又只有我们两人。只是他执意要抱我,我也乐得坐著舒服。
我发现他一个人在偷笑。有些奇怪便问他:"没事你笑什麽?"
"呵呵,我突然想起以前青荷镇刚见著你时你搂著我骑马的情景。"
听他提起以前的恶迹,我微微哼了声。
"悦,你知不知道那时的你是怎样的?"
"怎样?"我爱理不理地搭上一句。
他笑得更欢:"一副很好欺负的善良模样。面色菜黄菜黄的,一双眼却耀眼之极。其实刚开始见你将我制住作为要挟,我也吃了一惊,以为你深藏不露。便有了兴趣,哪知几天下来,才发现你竟是个连蚂蚁也不随便踩的大好人。更有心戏弄你一番。呵呵,被你搂著骑马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唔......"没等他笑完,我一把葡萄塞进他开合的嘴中。
到回宫途中的第三天夜里。我和聿华被急促的马蹄声吵醒。
聿华一脸不悦:"什麽事?"
"臣有急事启奏陛下。"
"说。"
"蓼天宫一众几万余人已缓缓靠近京师,似想图谋不轨。而此时皇城空虚,陛下又出征在外,臣无谋,只得星夜来报。望皇上定夺!"
半夜被叫醒的晕沈头脑此时好似被一桶凉水从上泼下。冷得我神智再清明不过。一直担心的事终於还是发生了。
聿华叫报讯官先退了下去。沈著脸不言不语。我靠过去轻轻说:"都是由於我,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缓缓抚著我的背道:"不关悦的事,蓼青的意图早在我预料之中。说起来,这天下本来就是该聿、蓼两家一起坐的。当年我聿家先祖和蓼家祖辈一起拼打得了这江山,最後却被聿家先祖施计将这江山独霸了去。自此,蓼家一门便以夺回宝座帝位为世代相传的祖训。"
我点点头,原来蓼天宫与皇家有这样的渊源。难怪势同水火了。
"那你现在可有什麽好方法来解除京城的危机?"
"悦,不用担心,出征前我就已考虑到这一环,到时蓼青若真攻进皇城自然有兵护卫。哼,蓼青想挑起我们三国鹤蚌相争,他渔翁得利。我岂有不知之理。出征前我就已有准备。他攻我的皇城,我难道会放过他的蓼天宫?哼,只怕他还未攻进皇城,蓼天宫就要告急了。"
虽然聿华早有防备,但我的心中的积虑却没有得到些许缓和。对於小青,我著实不知道他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果然,在回程的第五天里,有消息来报:蓼天宫突然受袭。原本朝著皇城进发的蓼天宫门人急返自己家门御敌。
收到消息,聿华的车驾更加不慌不忙。一路上停停走走了七八天才到皇城。
朱红宫门、宽阔的宫内大道入口处,文武百官跪迎,再往内走,宫女太监更是跪了一地。我看众人脸色似乎大都肃穆,更有不少人显得紧张。想想也是,御驾亲征却以这种结果收场,自己领兵的皇帝,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众人想到这点自然心里也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不过这种情况好像没有发生聿华身上。进到宫门里,他虽然收起了车厢内的满脸笑意,但只要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那张脸上神采飞扬,整个人是意气风发。哪里有半点战败归来的丧气灰暗模样?我心里暗暗好笑。
进了聿华寝宫,我笑著调侃:"进来时你脸上就不能稍微显得严肃懊恼些吗?好歹你也算得是战败归来呢~"
他在我唇上亲了一口:"谁说我是战败归来,我可是凯旋而回!"
"哦?怎麽个凯旋法?十万大军两万回来这就叫凯旋?你又可夺得成国的一寸土一分地?"我越发恶意地戏惹起他来。
他在我说话时只是在我颊边耳畔啄个不停。并不答话,待吻够了,才空出嘴来说:"我不仅打了胜仗,而且还是我一生中最得意最辉煌的胜仗。"他温柔地抱住我,"因为我赢了你。十万大军又怎样?成国的大片疆土又怎样?悦,你可知,这些在我心中与你比起来,微不足道。"
我心中一股热流涌上,心旌摇荡,不可抑止。我觉得自己这一刻就好如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般,完完全全折服於爱情伟大的魔力之下。虽然有时觉得自己这种热恋的心情有些无奈,可幸福却是来得从未有过的强烈。
聿华更是除了上朝议事,整天不离我左右,就连批奏折也不例外。他上朝去後我就一个人呆在寝宫里,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到外面舞剑活动活动筋骨。日子似乎很悠闲,可内心深处的隐忧却如山般压积在心上,不见丝毫放松。
而,我的幸福,就是浮在这厚重隐忧上的一层薄薄表象。
弹指便破。不堪一击。终是镜花水月。
我无心再看下去,合了书闭著眼轻揉著眼角。
"娘娘!娘娘!请止步!"高亢急切的太监声调圣宁宫门前响起。我皱了皱眉,朝外面望去,没见著人,倒先听得一声娇脆凌人的嗓音:
"大胆奴才,本宫要见皇上你还敢拦阻不成!"
"奴才不敢。只是圣上早有交待,若非叫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圣上寝宫内。"
"我是贵妃,来寝宫见皇上有何不可。刁奴,若你再拦,本宫立时吩咐割了你舌头!"语音未落,眼前一晃,一个俏丽的身影掀开珠帘闯了进来。即便以我阅尽美女的眼光,来人也绝对称得上标准的美人一个。肤色白皙,五官深邃精致,身材高挑,拿去现代该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就是你?"一进来她敌意的眼神直刷刷地投向我。我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哼,架子不小啊!听说皇上这次南征,带了个男人回来养在圣宁宫里。就是你吧?!"她满眼轻蔑地看著我撇嘴嘲道,"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吗!皇上不知被什麽迷了心,回来後圣驾竟然连後宫门也不踏一下了。你也不要得意,充其量不过是个男宠罢了,十天半月皇上腻了,自然正眼也不会瞧上一瞧了。"
她长长的一段挑衅之词里,只有两个字一个词让我触耳惊心。男宠?以前只能在古小说里见到的词,怎麽也想不到有人会用在我身上。我知道两个男人相爱在一起是为世俗轻蔑不容许,即使开放进步的二十一世纪也是。更别说这不知相隔几千年的古代了。这七八天来我不是没看到宫中侍侯的人暗地里的交头接耳。但聿华既然是皇上,那些言语即使有多不堪也终究不会传到我耳中,我也就当什麽也没有。
或许是人溺在幸福中还没退温,我竟没考虑过现在和聿华的关系。可这女人一句话却让我惊觉:我和聿华这样究竟算什麽?他有老婆,不是一个,而是後宫无数。或许还有孩子。那我这样又算什麽?拿到现代,应该可以算作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吧?或者是聿华这个渚国皇帝眷养在宫中的男妾?
我痴呆地独自发楞,不妨一条长鞭无声无息地袭了过来。饶是我避得快,脸上还是被鞭尾扫了下,火辣辣的。本想伸手将她手中鞭子夺过,转念一想,我为何要与这女人厮打?尹悦居然沦落到要和女人争风吃醋的地步了吗?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娘娘请自重,要是再动手,就莫怪尹悦无礼了。"
满面怒气的脸听了我的话顿时僵住,她瞪大眼问道:"你说你叫什麽?"
我不想再和她多说,转过身朝里间走去。人影一闪她又拦在了我前方。我不由有些怒气。这女人实在是太得理不饶人。
"你说你叫尹悦?"她语声竟然有些急切。
我冷冷答道:"不错。"
不知为何她听到我的名字反应这麽大。下一秒却见她神情陡地呆住,不再看我,只是自言自语:"原来竟是这样......原来尹悦本就是个男人......哈哈哈─"她大笑著冲了出去。留我站在原地,弄不清她一时间为何会神态突变。
聿华回来时,我脑中那"男宠"二字仍旧盘旋不去。
"悦,我不在时,你都做了些什麽,嗯?"聿华笑著从後面搂住吻我。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他疾声问道:"悦,你脸上怎麽弄的?"
"没事。练剑时不小心划到了。"
"这根本就不是剑伤!"他亮闪闪的眼神逼过来,"是不是西茨国那女人来过?是她做的对不对?"
我不想说话,并不是为脸上的鞭伤。只是觉得莫名的灰暗。
一种从颠峰跌至谷底的灰暗。
聿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过了会儿手里拿了小瓶和药棉。
"你怎麽不叫人拿药水过来擦,天气热,伤口会发炎的。"他边涂著药边埋怨。
"这点小伤不碍事。"
"那西茨蛮女竟敢闯进来对你动手!"
他细心涂好药後,将手中瓶子往桌上一放:"来人啊!"我见他神色不对,忙止住他:"你要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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