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拖手……（短篇合集）————cask

手拖手
小芹家里人口众多，在现时的香港来说是属于揳而不舍地制作人口的小部份家庭。

　　他在家排行第四，之后还有二个弟妹，现在他是小学四年级，和他年龄最接近的哥哥现在读中学一年级，所以带着比他小一年的弟妹的工作便交到他手上。

　　每日上学小芹都要和弟妹搭巴士，家人虽然会叮嘱他千万小心，不要跟陌生人走，要看紧弟妹，别让他们迷失，也要小心被人扒去银包，但他并不觉得困难，因为他不怕在路上被高年级欺负，并要胁要抢他的钱包，也不担心有坏人抓他去要赎金，而且他自以为身体健康，绝对可以保护可爱的弟妹，而在那因表之前，他最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家很穷很穷，穷得一目了然，这是只要从他们的外表便可以知道的事实。

　　兄弟姊妹六人的学习费要多多，但每天妈妈还是会从钱句里掏出一元给小芹做零用钱，虽然在已现时的物价来说一元实在是没什么用途，但小芹还是很看重这零用钱，还会每天都将前日的一元　入他的超人钱箱里，最后袋里就剩下二元来做临时应急的金钱，至于存下来的钱他打算在下个月的圣诞节买一份小礼物给爸爸妈妈，令他们开开心心，这是现在的小芹的小小志愿。

　　小芹的弟弟小淘淘很爱懒床，所以每天出门的时间都被他拖到最后的一分钟，结果他们每天都是搭最后赶上上学时间的巴士，比小淘淘还小的妹妹小媚媚常常笑他的小哥哥是猪八戒，最会睡。
　　
　　而那一天，小淘淘又懒床了，小芹还是像住常那样边催促着他，边领他们过马路到巴士站。
　　
　　小芹喜欢现在的八达通，每次「嘟」的一声，便可以去那里都行，而且甚至能到便利店买东西，很方便又不会怕找错钱。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地下铁站，那儿每个人都是「嘟」、「嘟」的走过，声音从不隔断，像是在开热闹的宴会。

　　三个大中细的孩子紧贴着站走到巴士站，小芹在那儿遇到他的同班同学忠仔。

　　忠仔也是个贪睡鬼，经常抓抓头傻笑地迟到，然后被老师罚站在外边，但那时候忠仔也仍然是在傻笑，于是小芹班上的某些同学便会指着他笑话。可是小芹不会笑，因为他和忠仔是好朋友，而且也不觉得可笑。

　　小芹和忠仔刚要问好，巴士便到站了。

　　小芹让弟妹先上巴士，然后才跟着去，但那天小芹未踏上巴士前，便听到小淘淘的八达通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尖锐声音。

　　「小芹哥哥，小哥哥的八达通欠款了。」站在小淘淘前面的小媚媚聪明的知道声音的意思，很快的便说道。

　　而这时的小淘淘却不知怎算好地拿着八达通，求救的看去小芹哥哥身上。

　　小芹顿时记起上次爸爸瞒着妈妈带着自己和小淘淘去行山，在来回的车途中用去了八达通的钱，所以现他们两个都没有余额去乘车了。

　　小芹明也白现在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于是他慌忙的要弟妹拿出今天的零用钱，然后自己也从袋中取出那应急的二元。

　　手上的四元刚好能让小淘淘坐车，但小芹却不能上车了。

　　「小芹哥哥......」小淘淘怕没车搭，不安的叫着哥哥的名字。

　　小芹虽然还小，但他始终也是他们的哥哥，在露出让他们安心的微笑后，小芹伸头呼叫忠仔。「忠仔，我今天不乘车了，你替我看好弟妺。」

　　在忠仔点头答应时，小芹将四元丢入车里的收钱箱，在弟妹的叫声下敏捷地跳下车后，然后才回头对他们拍心口的说：「哥哥的脚很快，现在跑去学校还来得及，你们要乖乖的跟着忠仔入学校。」

　　巴士的人还接着上车，但小芹没时间看着巴士开走，便立刻拔脚就跑，他知道要跑去学校便需要分秒必争。

　　而且他也说大话了，其实他跑得一点也不快，也没有自信能跑到学校而不迟到，所以小芹只好更尽力地向前冲。

　　小芹一直跑跑，一直跑。

　　长长的直路，跑得他汗流浃背，当他跑到下一个巴士站时，他也已经气喘如牛了。

　　小芹为了不走山路，在直路突然转弯跑上楼梯。

　　小芹在内心里呼叫「只要跑过球场便可以更快到达了」，于是他更努力的抬起已经开始变得沉重的双脚。

　　但他的脚步漂浮，在下一刻便膝盖无力地向地面蹲下去。

　　「呀！」小芹痛叫一声，整个人居然也就这样在平地上跌倒。

　　他的膝盖在痛，但脑里想的却只是没时间了，小芹从没迟到过，也想象不到如果今天迟到的话会怎样.........那刻他心里又急又恼，眼眶也不知不觉的变红，而耳边还好象听到学校的钟声响起，但其实这只是他的心跳急速引致耳朵产生的错觉，可是这却使他更为没力气地持续跌坐在地上。

　　「钟瑞芹，你没事吧？」小孩子的声音突然的响起，同时也冲破了小芹心中的学校铃声。

　　小芹抬起跑得红红的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同班同学。「啊.........」

　　比小芹高了五公分的郭子光就住在这儿附近，所以都是以脚代步，现在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小芹也不改其强悍的态度。「你坐在这儿干什么？不觉得难看吗？」

　　小芹被他说得很羞耻，立即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呀！你流血了。」郭子光惊讶的看着小芹跌得很伤的膝盖，像是因为好奇，他在下一刻蹲下身观察着伤口，看了一会儿，他竟突然的「呼」地吹了一口气在伤口上。

　　凉凉的风使小芹反射性地缩了缩，脚也跟着微抖。

　　「我没有胶包，待会儿我和你去学校的医疗室。」郭子光站起来很义气地说。

　　「唔。」小芹的精神还在仿佛边缘，不自觉到便像受到牵制似的乖乖回答。

　　「我们快要迟到了，我带你走超级快捷方式。」郭子光也不等小芹开口响应，便顺手拉着他走。

　　小芹原本还怕超级快捷方式会很难行，但却见郭子光带他穿过茶餐厅的厨房，爬过公园的婑栏杆，又穿过街市泊货车的侧门，而在他们经过店铺时，郭子光还和店里的人打招呼，而他们也只是笑骂一句坏小子，便看着他们离开。
　　
　　郭子光走得很快，被他拖着手的小芹只是被他拉着向前行，直到一个转弯，小芹真的是跟不上，就在他差不多又要摔倒时，郭子光大力一拉手便又稳定了小芹的双脚。

　　「你又要跌倒了，真不小心。」郭子光无心地指责。

　　「我.........对不起。」小芹在郭子光的语气下，感到莫名的屈委，这刻刚才还被他藏在底下的眼泪也跟住滑下来。

　　郭子光睁大眼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滑下，张嘴瞠目了一会，才抖出一个字来。

　　「你...别要...哭，我不是要骂你，反正现在也赶得及，我们就慢慢走吧。......你慢慢走就不会跌倒了吧？」郭子光被小芹的泪水吓了一跳，他从未见想过要弄哭班里最瘦小的小芹。他在班上虽然恶霸，但却不欺负同学，更可况是一向乖巧的小芹。郭子光甚至没想过会和他有所交集，可现在身边的人确实因为自己而流泪了。

　　郭子光紧张地不断重复安慰的话，但小芹并没有反应，只是跟着其后一步一步的走。

　　「我拖着你的手，你跌的话我扶着你，你便不跌了。」郭子光心乱如麻，不断想着要安慰哭泣的小芹。

　　「唔...」不知说了多少句，小芹终于呜咽着应道，这令到郭子光的心定了下来。

　　突然地他希望小芹再对他说话，不要只是哭泣，他想到要保护小芹，而且以后也不要让他再跌倒，这刻的郭子光只是脑袋小小的人，想的也是没有计划的事，于是他接着说：「以后我和你一起上学，那以后便不会跌倒，也不用擦伤膝盖，别再哭好吗？」

　　小芹闻言抬起头来，低垂的视线从相握的手慢慢移到郭子光的背，这时小芹觉得比其它同年龄的同学还高的郭子光真的很强壮，背影就像是一磈坚固的墙壁，这与自己瘦小但健康的身体完全不同，是一种真正的强。

　　「我和你约在公园等，就在上课前十五分钟。」郭子光的声音继续着，连小芹是乘巴士上学，跟他完全不同路的事情也没想到，还仍然美好地计划以后每天的上学日子。

　　原本想口告诉他要照顾弟妹的话小芹一句也没说出，反而在心里暗暗想要劝服忠仔以后替他带弟妺上学，忠仔除了对自己外，对其他事一向很有责任感，如果他答应了的话也可以顺便改过过去的迟到习惯。

　　「怎样呀？」郭子光见小芹一句话也说，便摇了摇相连的手。

　　小芹急急的跑到郭子光身旁，向他点了点头应允。

　　两个小孩子纯真地手拖着手向着学校的正门走入，在途中，他俩都没有看四周的景物，因为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木棉树也仍然在那儿，垃圾箱的垃圾也是多得满泻，麻雀也在路边啄食地上的饼干碎，他们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在身边多了一个令自己在意的人。

 

　　　　（　全　）

失恋然后失忆
「分手便分手，你以为你是最好的一个吗？」文也已经喝醉了，走路亦摇摇晃晃。

　　刚才他和男友约会，原本以为今天浪漫地在酒店餐厅用餐后便是上楼开房，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为了说分手的话才约在酒店里，不过这也是文也造成的结果。文也这人一直长不大，应该说的不应该说的都会随便地说出口，甚至连场合地点也不顾。刚才要不是酒店服务生请他们离开，他一定会一直纠缠责问对方。

　　「我样子又俊家里又有钱，大堆人等着做我的情人。」文也胃里一阵翻滚，倚着灯柱呕吐。

　　他今天应该是幸运的日子，他今天应该和爱人拥抱入睡，他今天应该是一帆风顺......他今天二十五岁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二十五岁仍与父母同住，吃的穿的玩的还是父母给，他写散文所赚的薪水连养只小动物也不能，可以说是个无用至极的人，这点他也很明白，但除了写点东西外他也不想做其它。以前他也试过在贸易公司上班，可是一受了点气便忍不住吵着辞职，以后也死不愿做上班族。做作家也有受委屈，可是相比之下，这点小气还是可以忍受。

　　男朋友可能说得对，他太不认清现实，每天的时间都用来做梦，完全不切实际。但他就是这样，男朋友最初还说喜欢这样纯真的人，现在却又当作分手的理由说是太不成熟。

　　「混蛋！狗放屁！」文也大叫，心感到很痛，好像利刃穿心。「我还爱你呀......怎样才可以不爱你，怎样才可以不再想要你......」

　　即使面前的只是空气，文也不在意，他只想恨恨告白，恨恨的说出自己的心情。

　　「如果心可以不再痛便好了......如果可以忘记一切便好了，如果可以游戏人间便好了......」文也抱起装着手提电脑的皮袋，这里边便是他人生至今的唯一个人财产。他第一次写小说所得的奖金便全用来买这部P2手提电脑。虽然已经赶不上科技的发展，而且重量令手拿得很累，可是这便是他至今最值得骄傲的东西。

　　「最初是你要我做同性恋，要我响应你的爱......现在我又怎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怎样才可以爱上女孩子？......」他走上行人天桥，一左一右的撞上栏杆。「如果可以失忆的话，我一定要找个好女孩结婚，然后生一堆孩子...不，要两个好了，两个都是男，他们活泼爱打架，......」

　　想象着洋房小狗式的未来，文也不禁苦笑。他真正的希望是和男朋友携手至老......

　　他有留意到天桥下有一部黑色房车，但却没想到当他走下天桥时车里的门会突然打开，一个身材充满威胁性的男人走出突然抓着文也的手臂。

　　「总算等到你了，快跟着来。」

　　男人的身材已令文也瞠目，而男人不知轻重的手力更是令他吓退一步。

　　「你是谁呀？」文也眼前的人影变成两个三个，眨着眼也是看不清眼前人。

　　「别废话，快上车，大佬等很久了。」男人拉着他的手往车走。

　　「你搞错了，我不认识你。」文也直觉上不对劲，使力地抻出手，就在感到手几乎要脱臼了时才把手给抽出。

　　男人的面色转为不善，野蛮地要拉文也上车。

　　「住手，我......」向后逃避着，文也的脚步不稳便跌在地上。

　　眼前冒着金星，文也撞到后脑，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接近，文也连站也站不起来，其后便坠入黑色的昏迷中。

　　再次醒来，文也的头在痛。他四周一片黑暗，很高的上方的小窗外有着几伙微弱的星星，告知他现在还是夜晚。

　　他奇怪着自己为何在这儿，怎样来到这没椅没桌的空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文也闭上眼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可是脑里只是一片空白。

　　空白，真的只有一片空白，文也什么也想不起。

　　门被人推开，射入来光线令文也觉得刺眼。

　　「你总算醒了，快告诉我们将磁盘收在哪儿。」男子声音粗大，一下子便将文也震醒了。

　　「磁盘......我不知道。」文也侧头想着究竟是要什么磁盘。

　　「别装傻，磁盘呀！」男子上前揪起文也。

　　「我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文也大叫着，说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真的连名字也想不起。「我...我究竟是谁？」

　　「你给我扮失忆。」男子抛开文也，用脚踼文也的肚，文也吃痛，立刻卷起身体，但结果下一脚踼中的便是他的脸。

　　「呀！」文也仆倒在地上，鼻血不断流下，看来是连鼻梁也踼断了。

　　「啧，你再不说还有更多你受。」男子威胁。

　　「血呀...流血，我在流血。」文也本身便娇生惯养，哪受得了小小拳脚，一见血便鬼声尖叫。

　　「该死的娘娘腔，流点血也给我吵。」男子生气地又在文也身上踼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害怕极男子的暴力，文也反射性求饶，但在男子停手后，他却又想遍脑都找不到话说。

　　「你是不是要说？」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文也开口，男子不耐烦起来，从房间角落拿起一条粗木棍上下的挥动。

　　「我说，我说......磁盘在......」该死！究竟磁盘在哪儿？磁盘一定很重要的，为什么会想不起？文也焦急完全帮不了记忆恢复。「.........我的脑被人打了记，有点失忆了，所以暂时记不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起的。」迟疑着他还是说出事实。

　　「Ｘ街，你给我胡扯！你知背叛我们的后果吗？可不会只是一顿打，你有几多条命，你自己想清楚。」男子阴沈的说。「你现在脱光衣服，我要看有没有藏在身上。」

　　「是......」文也不敢说不好，立即动手将衣服脱光。

　　男子拿起衣服瞪着文也道：「我给你时间考虑，究竟要不要告诉我们？如果我转头回来，你还是给我耍花样就别怪我了。」

　　文也猛点头，全身因寒冷而抖个不停。

　　再次一个人回到黑暗中，他觉得比刚才好多了，只少不用再被人踼打。

　　自己究竟是谁？会和这样的黑道有关联一定也不是好人，但究竟自己有什么来头，要交给他们怎样的磁盘？既然那么重要为什么还是记不起来。文也痛苦地想着，头感到越来越痛。

　　很快门又一次被打开，文也连头也不敢抬。

　　来人走到文也身前，用手强硬地要文也抬起。

　　「果然是你。我还奇怪袋里怎会有你的身份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把阳刚的声音令文也安心了点，至少出现的不是那个暴力男。

　　文也胆怯地看着面前样子蛮帅的男人，男人那两条粗眉更令他觉得眼熟。

　　「怎么呆呆的，被打坏脑吗？你呀......刚和你分手便又走到这儿找我，还真有本事。」男人笑着一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