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下) 阿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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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爱的那个人?我有爱的人吗?很多很多的槐花越窗而来,洒满了我的枕边,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君涤尘没再说话,他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亲吻,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我却陡然睁开了眼睛,房间里,还有人!没来由的觉察到了自己的血液泛着点点的涟链,我轻轻拾起床铺间一朵小小的槐花,放入口中仔细的咀嚼,很甜,真的很甜。没有半点苦涩的味道,我慢慢的坐了起来,缓缓的回头,然后,一抹似乎让我魂牵梦绕的黑色就蓦然的闯入了我的眼帘里,那样纯粹的浓烈的黑色,刹时变成了我眼里的全部。



眼中的男人以傲然的姿态立在墙边,他黑色衣袂的袖口,有着一串金黄色线绣成的小花,那种花,雕零在它盛开的瞬间,我无比的熟悉,因为那种花的名字,叫做,惑鸢。一如每次他的出现,总是能千方百计的闯进我的房间。我朝前方伸出了手,突然之间害怕那只是一个幻觉,有沙哑的声音在用撕裂般隐忍的嗓音轻轻呼喊:“封隳……”



封隳没有说话,他阒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我,然后轻轻的靠近,没有半点声响,仿佛他不是幻觉就是亡灵。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直到那触摸我的脸的大掌,一如记忆深处的火热,眼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滑落,滴到那只手背上。



封隳顿了一下,也仅仅只有一下。然后,霸道如常的吻席卷而来,槐花馥郁的香味弹指尖充斥了我的所有感官。眼里的水珠不停的滑落,我的喉咙一片生疼,我却不顾一切的抱紧了这个疯狂吻我的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的名字,直到我完全吐不出任何声音为止。



生涩的身体在沉寂了三年后,那尖锐的疼痛传来时,我咬紧了封隳的肩头,曾经的那么多次,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可以保持那样雕刻一般木然的面无表情,忍受这个男人粗暴的侵犯之下强大的痛楚。此时,封隳依然急切而粗鲁,我望向他深邃的眼中,却发现,他的眼里纯净得没有丝毫的杂质,仿佛,已经用上了他的全部温柔,我抱住他的身体,然后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痛哭失声。原来,除了无声的流泪,我也可以这样放纵的大哭。



封隳冷硬的线条里揉进了数不尽的丝丝慌乱,他不住的亲吻我的脸颊与眼睛,有些歉意的不停说到:“真的很疼么上邪?对不起,三年没碰过你了,我真的是太急切了些。”



曾经这个比冰还冷酷的男子,会丝毫不顾我的感受而毫不留情的占有,而现在,他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吻着我的眼睛,仿佛害怕碰碎了他唯一的珍宝。



我的身体逐渐的恢复原有的温度,可封隳还是把我捞进了怀里,道,“上邪,你怎么还是这样的冷?难道我身体的一点温度也传不到你身上去吗?我就不信了!上邪,以后每时每刻都呆在我的怀里,哪儿也不要去!我就不相信我温暖不了你!”



原来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的废话变得这么多。可是,封隳,你给我的,是火一般的热,而不是温暖,所以你感受不到。我靠在封隳的胸膛上。我困倦的眨了眨眼,然后睡过去了,睡过去。



还做不做梦,都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因为那个真正想要梦到的人,已经躺在了我的身边。



果然,一觉无梦。



醒来的时候,有些怪异。我靠在封隳赤裸的胸膛里,有一把剑架在封隳的脖子上。那把剑,握在流深的手里,而流深,站在我的床边。封隳冷冷的看了一眼流深,然后扯过被子盖上了我同样赤裸的身体,我不解的望向流深,流深似乎被我除了平静以外表现出来的眼神给吓着了,他甚至像是见鬼了一样的睁圆了眼,嚅动好久的唇才爆发出一句怒吼:“上邪,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个男人三年后的第一次风面就把你给吞了,你自己看看你身上,还有几处肌肤是真正完好无损的?你还有伤你不知道吗?”



伤?那也算伤吗?上邪剑法本就是极为伤身的怪异剑法,所以最后才会失传于武林。我垂下了眼睑,却发现有火热的大手在我背上安抚的游移。封隳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你最好把你的剑拿开!否则,我会废了你的左手!”



流深冷笑一声:“你未必有那个本事,”话虽如此,青铜剑还是迅速撤离回鞘。流深望向我,神色复杂满含忧虑:“上邪,他的手幸好抢救及时,所以不会像我的手一样……致于青羡,他现在的样子,算了,你自己去看吧!用情至深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如阮青羡,要么如我流深!幸好我抽身早,否则,我必定会死无全尸!”



在他身后门边的乱忧脸色苍白的垂下了头,然后无声的转身离开。我平静的看着流深面无表情的样子,流深,你真的抽身了吗?爱那样深不可译的沼泽,你真的还能抽身吗?我的身体,依旧一片冰冷。



封隳搂紧了我,却望着流深说到:“知道那个苗疆宗主的动静吗?”



流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问题:“那个没用的男人从三年前就没了任何的动静,而且连形踪都不明了。”



“是吗?”封隳冷笑,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噬血的光芒。“那样的男人,我会慢慢的收适他,然后让他消失于世间。”



流深同样冷笑:“你这样的男人,也早该消失于世间,如果三年前你真的死了,那么真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可惜的是,祸害总是遗千年,你可真有造化!是哪路神仙瞎了眼把你给拣上来的啊?要知道那么高的断崖,摔只鸟下去都粉身碎骨,更何况还是你这个不会飞并且筋脉寸断的封家冰宫二少!”



“我爬上来的。”封隳微微的笑了,却是极度的冷酷。



“什么?”流深一时没明白过来,我的身体却更加的冰冷,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封隳的手与以往有着细微的差别。封隳冷淡的补充:“就是爬上来而以已,我掉到断崖的一半,被一截碎石挡住了,然后,我爬了四天四夜才爬到顶处,再然后,在冰宫里躺了整整三年,如此而已。”



封隳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知道,封隳掉下去时武功尽失并且身受重伤,那么他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与求生意志才能攀跃那样陡峭的悬崖!我更加的拥紧了搂着我的身躯,我的身体一片冰冷,他的却一片火热。



我们两个,终究也还是冰与火的对比。永世无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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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阮青羡的转变,完全的超出了我的想象,原本热闹的婚礼一下子变成了冷清的丧礼。喜红的绸子还没有撤去,漫天雪白的槐花就飞舞成了孤单的送葬,那些剑阁的孩子,带着冷静的光芒站在偌大的剑塔之下,神色肃严得如同很多很多年前。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些,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踏着满地的槐花而去,赤裸的双足轻履满地的落雪。那个妖媚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素白的容颜静静的贮立在剑阁的参天古树之下。在一夜之间,他的黑发尽白,寒冷如霜,轻柔如雪。从那一刻,他真正的超凡脱俗,御下了世间的一切情感杂念,绝不会再动情。



现在,冰宫与江湖的情势变得怪异起来,冰宫越来越强势的进攻与实力,使得江湖中其他的各门各派纷纷投靠,封措杀了剑阁四百八十一口人命,封隳却到了剑阁,而封卓,仙游在外,踪迹全无。武林如此混凝土乱,如今的剑阁,只想拥有最后的一方净土,过只属于剑阁的日子,不被任何所侵扰。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冰宫与剑阁,封隳站在哪一边,可我知道,无论站在哪一边,他都不会背叛我。



我不清楚封隳是不是像封措那样有着侵吞武林的野心,但我们都清楚,封隳要先对付的,是扎勒。尽管他同样对雷宇凡耿耿于怀,但是,他不会在剑阁出手,即使他收拾雷宇凡是迟早的事。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似乎似敌似友,再也无人能真正分得清楚。



每年的春天似乎总是这样的漫长,三月开始的草长莺飞里,是无数的杂花生树。无数的迎春在蜀山之上盛开了金黄色的小花,满眼的翠绿,所有的槐花在这个春天疯了一般的悄然盛开,在我偶尔不经意的转身时飘然若蝶。封隳把我搂在怀里,我们一同依偎在槐树之下仰望天空,可是,纷繁不尽的槐花,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怪异的是,剑阁的槐树很多年很多年前就有了,我却丝毫没有发现。封隳的身体依旧火热,我的身体依旧冰冷,似乎,千古不变,正如世间有不可融化的冰,正如世间有不可熄灭的火,可是,那个火热的男人,在我耳边,用他媚惑的嗓音轻声的说:“上邪,以后,你再也不许离开我!”所以,我知道,我逃不开了。仔细的感受身后胸腔内有力的心跳,我无法想象,华山北坡那样奇险无比的绝壁,他爬上来了。那时的他,忍受了所有常人无法逾越的艰辛与磨难,爬上来的时候几乎快要使去最后一点的生命力。然后,在冰床上安静的沉睡,身体有太多的伤痕,而且武功在那时假象尽失,所以,他一躺,就是三年,直至那个身体完美无损的回归我的身边。真好,他现在真的在!封隳绝不是大方的人,他冰冷的眼里光芒锐利如矢,惹他的人,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上邪,以后,我们就待在剑阁吧,这里的山真的是很漂亮。”封隳轻轻的说着,似乎沉睡休养了三年,封隳望着我的目光居然温柔如水。



剑阁,这已经是我仅有的归处了,不待在剑阁,我就真正的无家可归。可最近,或许不是最近,而是从三年前开始,剑阁变成了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现在的剑阁,留下的人,是根本牵扯不上关系的怪异之人,无数个流浪江湖的孩子,武林盟主,前武林盟主,天教的二少,天教的驱毒美人,乱忧,流深,还有我。真的是,非常荒唐的组合。



可是以后,什么叫做以后?我恍忽起来,我连以前都不知道,何来资格淡以后?而且,封隳,小小的剑阁,困得住你的一世狂妄吗?封家人的天性,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甘于寂寞。



“一个武林,凭我爹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掌控!”封隳的眼里果然有掩饰不了的精光迸裂,“而我,会好好保护你,那样与我们作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的身体一片冰冷,封隳的一切性格,依旧一层不变。果然,他不可能默默无闻的做一个小角色,安静的只陪我在剑阁。一个人本不没什么资格要求另一个人为他做任何事,所以,封隳所决定的一切,我干涉不了分毫。我轻轻碰触腰间的大手,他黑色袖口的小小惑鸢花让我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紧缩,惑鸢,那是一种堪称完美的毒药……毒药?!我陡然睁大了眼,身体更加急剧的冰冷!谁服用过惑茑……是谁?不会是流深吧……



我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前槐花飘落不尽,像极了雪谷里很多年前的那场大雪,那个时候,那株惑鸢,才长出一个小小的嫩芽,却是世间最极致得无可比拟的火红。



“上邪?你冷吗?”不明就里的封隳使劲的搂紧了我,那样强大的火热,真的对我起不了半点作用。



惑鸢为毒,却是世间最缠绵的毒,可以将中毒之人产生最深刻记忆中的爱恋的幻觉,让人经历最初的甜蜜,却在最后的痛楚中死去,这是一种完美的粉碎人的坚强瓦解人的意识的毒药,最后死去的人,会是前一刻恢复自己最美动人的模样,却会以最丑陋的姿态死去。惑鸢为药,能接骨续脉搏,起假死回生,封心冻髓,可是,三年之后,会丧失人的所有心智,返璞归真。也就是说,流深,极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一身无知的八岁小孩!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会忘了……怎么就可以忘了?!雪谷,开始像梦魇一样让我地法摆脱,那里明明除了大雪一无所有,可我还是感到无尽的恐慌。为什么会忘记?我不知道。



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坐在剑阁的屋顶上仰望稀疏的群星,静谧的月光泻成美丽的轻纱,洒在无数的角落里,不尽的槐花,就那么掉落了我满身。



有两道几不可察的人影一前一后快速的从剑阁掠出,那样迅速如闪电的速度,并不是普通人就可以达到的。前面那道人影,我知道,是封隳,后面那道人影,我也知道,是君涤尘。我看着空荡荡的夜色深处,他们两个一同消失不见。我垂下了眼睑,捡起手边的一朵小小的槐花,习惯性的放进口里咀嚼,我迷惑不解,为什么同是槐花,这次充斥口腔的,却尽是奇怪的苦涩呢?



我跳下屋顶,行走在剑阁的青石板里,无数的狗尾草生长在剑阁的所有角落,掩盖了曾经那么多人踩过的足迹。我轻轻的走,静静的走,然后望见了不远处流深房间里的烛火摇拽。



流深冷淡的看着这个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冷冰冰的说到:“已夜深,我要睡了,请回避。”



“流深……”乱忧的神色很复杂,目光却一瞬不眨的凝视着那个曾经总深情望着自己的男子。几番的欲言又止,“我……”



流深转过了头,没有再看乱忧的眼睛,他害怕看着那双认真并且忧郁的黑眸自己就会突然的不小心泄露出什么来。过去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微微眯了眼然后又睁开。然后说到:“我真的很累了,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乱忧却是心急的上前,直接扳过了流深的肩头,仔细的巡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任何的一丝蛛丝蚂迹。最后,他失望了:“流深,以前的那些东西,那些事情,你真的就不在乎了吗?你说过你爱我的,难道,你连自己的爱也要否认?!”



“爱!?”流深讥讽的笑了,“世间会有那种东西么?我不是否认,而是否决!一个人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喜欢别人超过喜欢自己?不可能的,所以,世间是没有爱的!有爱的话,阮青羡就不会朝如青丝暮成雪,弄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傻了,三年前,我是在耍你呢!”



乱忧红了双眼,双手死死的抓紧了流深的肩膀,牢牢的望着流深吼:“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世间怎么可能没有爱?上邪为了封隳连话都说了,封隳为了上邪连死都不敢死了也要活着爬回来!我现在就喜欢你超过我自己!我不愿意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流深愣了一下,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乱忧那只握住他肩膀的右手,厚厚的纱布缠绕了原本的血肉模糊。这个伤,是乱忧为救他而受的。可流深却依旧在冷笑:“怎么?现在发现其实早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呵,真新鲜!”
推书 20234-11-25 :小人大学事件薄 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