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地里花

魔女
阳光照在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道上。
"欢迎光临。"推开门，走进这个名为"魔女"的甜品屋，先是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铃声，并伴随着温柔甜腻的香气滑进鼻腔里，然后是一声低柔的招呼，虽然他并不十分喜欢甜食，却也觉得这无疑是一种舒服的享受。
玄关的一株高高的盆栽旁，站着一名风致嫣然的女孩，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十七八岁，穿着淡红色的制服，就像一株摇曳在春天里的桃花。
他一愣，心"扑嗵"的狠狠跌了一下。
"先生几位？"薄薄的粉唇微微轻启，她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清新，这样的美丽，笑的时候眉目弯弯的，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涡，极是娇柔可爱。
他微微收敛心神，缓缓道，两位。
她领他在靠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坐落，桌子中央摆放着一只深色的玻璃瓶，里面供养着一枝红玫瑰，感觉还不错。
一张精致的菜单落在桌面上，他的眼前，但他看见的只是那一只很白细的手，并不是十指不沾水的纤柔无骨和白腻，但很漂亮，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干净，而且健康地透出肌肤粉泽的颜色， "先生要先点些什么吗？"
他垂着视线，"不，请先给我一杯水就好了。"他不太喜欢甜食，不过女友喜欢，就约了这里见面了。
"好的，先生请稍等。"她转身时左耳际下划出了一道很漂亮的红光，耀眼却并不刺目，艳而不俗，他一怔，仔细去看时，她薄薄的短发遮去了他探索的目光，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轻然而去。
目光随意扫去，店里的客人并不太多，而且大多是女性，衣着都颇为年轻入时，而且不时爆出欢声笑语，洋溢出青春美丽。
水送上来了，但不是她。虽然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笑容也很亲切，但他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同样的短发，一样的制服，但还是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女孩是有两个酒涡的，左右脸颊各一个，笑起来很甜美，而先前的女孩的笑容仿佛是被清水洗过般清亮，而且她的左耳上什么也没有，却在右耳上戴了一粒很精巧圆润的绿宝石。
就在这时挂在门里的铜铃响了，然后他听见有人说，"欢迎光临。"娇媚婉转，是另一个温柔的声音，他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动人心弦的侧影，淡红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有一种妩媚的味道，长长的卷发垂在肩膀上，一举手一投足尽是诱惑，她微微一转身，他看见了她的脸，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只是她的脸更精致，眼神更风情撩人。她的右耳上也戴了一粒宝石，大小和送水给他的那个女孩一样，不过，她的是蓝色的。
魔女吗？以后这里的男客人恐怕会比较多。女友迟到了近半个小时，大概是因为换了新发型吧，那个像爆炸薯条的发型看起来就很花时间了，而且染了一团火的颜色，为了要突显脸的颜色，她又化了颇浓的妆，说不上好看，不过也不难看。
她一坐下就要了一客特大的情侣拼盘，他笑她，"你不是老喊减肥吗？这可是你的头号敌人啊！"
季芝笑得夸张，"我无法抵受这种诱惑嘛，而且，我才二十一岁，很年轻呢，青春就是本钱啊，不必太压抑自己，是不是？"
他笑，"你这话倒似在诱惑我。"他和她认识很多年了，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而且到目前为止，是唯一的一个，他的身边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和季芝分手，大概就是喜欢她的率直热情，虽然有点骄傲，有点任性，但很可爱，所以他是喜欢与她在一起的。
季芝的脸微微红了，嗔了他一眼，却是眉开眼笑的。这时，甜点送了上来，分量绝对很足，而且有点吓人，是那个右耳上戴绿宝石的女孩，"请慢慢享用。"
"很好吃吧？"
"没有想像中的腻，口感也不错。"但他还是不太喜欢。眼角的余光触及一个身影，他微微侧目，她在收拾客人离去后的桌子，低着头，露出细白的颈，虽然短发半掩她的脸，但他想她的左耳上是戴着一粒红宝石的。
"看呆了是不是？"季芝笑着用手招回他的视线。
他笑，"只是好奇三个人长得这么像，而且这么漂亮。"
"当然像了，她们是三胞胎，十九岁。瞧见没有，她们耳朵上有不同颜色的耳坠，蓝色的那个是姐姐，叫蓝蓝，绿色的那个是最小的，叫百合，像血一样红的颜色的那个排中间，叫阿风。"
"你很清楚呢。"他好笑地看着季芝，她如果还有这些人的电话号码他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有人说，就有人听啊。人都是爱关注美丽的事物的，你瞧人家漂亮不也会多看几眼？"她顿了一下，然后悄声笑，压下声音，"我其实不应让你来的，是不是？"
"怕我移情别恋，琵琶别抱？"
"男人都是好色的！"
"我不否认。"他笑。不否认，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正是阿风那可爱的笑脸，漂亮的手，细白的颈，以及那风致嫣然的身段。
"子捷，你记得明天吧？"季芝突然问。
"是你爸的生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本来与他无关，一如过往的二十年，但季芝突然擅自决定将他介绍给她的父母认识后，就变得有点关系了。
"还好，你还记得。你知道，我爸妈一直很想见你的，明天可不许不来。"
"也不过是两个月前才知道我的存在，他们又能想多久？"他笑，这种正式的见面大概不会轻松吧？季芝这样着急地安排他与家人见，是因为她的父母开始着手她的婚事了，总是密锣紧鼓地安排她与门当户对的男士相亲，欲成就一段好的姻缘。
"你不会不来吧？" 她盯着他，似乎颇为担心。
他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会去的。"
季芝眼睛一亮，手机却突然不甚识趣地响起。他收回手，挖了一匙甜点塞入口中。季芝接了电话，脸色就变了，"你先别哭，我马上来！"挂断，刚要向子捷解释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他的笑容很浅，却有着体贴的谅解，"去吧，我会把这客甜点解决掉的，不用担心。"
季芝一笑，匆匆地吻了他一下，"朋友失恋闹自杀，我去看看。"虽然他表示理解，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向他说一下。然后她飞跑了出去。
他研究地看着面前的这客特大的拼盘很久，然后慢慢地挖了下去。时间消逝得没有一点声音，就像他面前的甜点，慢慢地在眼前消失，慢慢地在他口腔里融化。店子里一直灯火通明，但应该很晚了，因为客人只有他一个的情况持续了很久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道赏心悦目的身影，总是舍不得，但终究还是要结束的。他抽出纸巾，拭了拭嘴，一杯水递到他面前，阿风浅笑盈盈地站在一旁，"是清水，或许先生需要。"
他确实需要，"谢谢。"环顾店铺里，却发现只有他二人，"你有姐妹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阿风笑，"客人不也是只有先生了么？"
"你应该提醒我的。"他一直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有所忽略了。
"打开门做生意，有客人上门就得尽心让顾客满意不是吗？请你不必在意。"
"难怪你们店铺的甜点如此好吃。"
"先生喜欢就好。" 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十分爱吃甜，即使吃得很干净，但却是个爱惜食物的人，"我叫阿风，先生怎么称呼？"
"子捷，是迅捷的捷。"目光淡淡地落在阿风那张秀美愉悦的脸上，浅浅的笑容，温和的态度，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他移不开眼，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只有她是特别的？一阵甜意涌上心，"可以再给我一杯水吗？"
"当然。"阿风又为他倒了一杯，"先生是个体贴的人。"
"哦？"他轻轻挑眉，"何以见得？"
"先生并不嗜好甜食，但却没有浪费，是个体贴食物之人。"
"被你这么一说倒让我觉得惭愧了。"他非但从没有此念头，而是别有用心，只是贪恋阿风的美丽而已，"事实上我并不太喜欢甜食，总觉得那是女孩子才会钟爱的东西。"
"但我很喜欢呢。"阿风微微侧着头，微笑着说。
她的样子真可爱。他盯着她，"男生和女生的味觉是有差别的，相信我，现在的我嘴巴里从没有这一刻甜过，甜死了。"
"真的很甜？"
"你可以尝一下的......"他的话堵进了她的嘴里，连自己也惊讶这身体竟似不受控制般比思想还要快，但她真的很诱人，他一点也不后悔，即便是事后可能会挨上一耳光。
然而没有，阿光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既不惊也不拒绝，甚至看不出她的喜怒，但很快，她就闭上了眼睛，任他一点一点吻深，并由他的舌头在她口腔里放肆。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他笑问，"怎么样，是甜的么？"
阿风很认真地点头，"是甜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微红的双颊，微微的娇喘，那样的魅惑，但目光却是清澈透明。
他一怔，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与一个年轻的男子深夜独处，而这名男子已做出了某些越轨的行为了，眼前的女孩子难道不明白这样的危险性有多高吗？"夜了，你的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你也一样啊。"
"我家人都在国外，而且我是男生。"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得走了。嗯，夜路危险，或者我该送你回家。"
阿风微笑拒绝，"多谢了，但我自己是可以的。"
也对，他也是个陌生的危险人物之一。"那么再见了，阿风。"
"再见......"却忽见他转身挨近，"嗯？"
"还是很甜......"声音再一次消失在阿风的口里，亲吻她的感觉真好，令他一再流连。
"阿风，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低低地问。
阿风微微眯着眼盯着他，轻轻地喘息，然后摇头，笑了，"不信。"
他也笑了，"是啊，我也不信。"
他走了。
阿风抚上双唇，淡淡地笑了，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风动
八点四十，他出现在魔女甜品屋。那天他离开时注意到它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三十，会选择这个时间，他显然是别有用心。
"欢迎光临。"甜美的声音是从那个叫蓝蓝的女孩口中逸出的，明眸若水，唇红齿白，笑容可掬，如此相似的一张脸，但他却一眼便区别出来了，不用看她们的耳饰，不用看她们的卷发，她们的气息是那么的不一样。
他在靠里面的一个位置上落坐，要了一份精致的甜点，然后意态悠闲地以目光追逐阿风的身影，翩翩若蝶，轻轻如云，淡淡似水，一派的风致嫣然。
他享受着这份赏心悦目。
蓝蓝和百合在十点前先行离开了，店里只留下他与阿风。阿风在他桌旁坐下，"你是故意的吗？"
他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蓝蓝和百合要我小心你。"
确实该小心的，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怀好意。
"昨天是我女友父亲的生日，"他吃了一口甜点，又挖了一口喂入阿风口中，阿风考虑了三秒，张开了口，他忽然觉得很高兴，眉轻轻扬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笑，"不过，我的女朋友很后悔让我出现在她父母亲人面前。"
"你女朋友不好么，你不喜欢她？"阿风疑惑地看着他，薄薄的粉唇上沾染了甜点那浅浅的紫红的颜色，粉红的舌头伸出轻轻舔了舔，竟有一种勾魂的媚意。
"我女友倒是不错，至于她的家人嘛，却是势利眼得很，大概是觉得我家的竹门配不上她家的木门吧。"他心中一动，面凑了过去，舔上她的唇，"这次换我帮你。"
阿风缓缓闭上眼，享受他的服务。
他有点粗鲁地推开她，"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什么也不会发生。"
我以为已经发生了。阿风心里笑道，嘴上却是笑嘻嘻地说，"那我是不是要离你这个凶险分子远一些？"
"你有这种意识是很正确的，不过可惜已经迟了。"他笑道，"你现在逃不了啦！"
两人笑闹了一会，玩得不亦乐乎，一点也不像才第二次见面的人。
"为什么你的姐妹放心将你留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他道出他的疑惑。
"原来你是希望留下为你服务的是她们中的一个。"阿风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很会扭曲别人的意思啊！！"他看着她，表情却是有点认真的，"她们有你这么可爱吗？"
"相信我，我并不适合可爱这个形容词。"阿风淡淡地笑，"或许我可以介绍我的小妹百合你认识，她才是最可爱的。"
"你一点也无所谓？"他半眯着眼看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不太舒服。
"......你在生气？"
他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你以为我是随便谁都会这样吻她的吗？"
"你有女朋友了，不是吗？"
"是啊，交往四年了，我甚至想过要和她结婚。"他想起季芝，那个坦率纯真的女孩，他应该是喜欢季芝的，但他想起了他的父母，曾经多么的恩爱情浓生死相随，也曾经那么的相看两相厌恨不得亲手杀了对方，但最后却只是变成了普通朋友，偶尔见个面，谈谈儿子，再说说彼此的家庭，一切又变得那样的平凡，"可是没有谁有把握说永恒，如果说我永远只爱她一个要与她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那都只是甜言蜜语是骗人的，谁会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阿风看到了他眼里的淡薄，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一颗流星，只在这一刻璀灿，"是的，没有人会知道明天。你是这一刻的子捷，我是这一刻的阿风，这样就好了。"
他笑，深深地吻她。
却在这时，店里的电话响起，打断了这一刻两人彼此渴望的激情。他看着阿风说电话的侧面，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一株粉色的桃花，在春风里盈盈绽放。
阿风走向他，微笑，"你该回去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了，于是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阿风微笑拒绝。
"那么我走了，明天我会再来。"他倾身与她吻别，很自然地，享受与她之间的亲昵。
"子捷......"阿风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朝她一笑，"嗯？"
"再见。"阿风漾起一抹动人的笑，仿佛枝头上的一抹娇艳春意。
他笑，"再见。"
往后的好几天里，他都没有在店里见到阿风。
"你找阿风？"蓝蓝似乎有点惊讶，打量了他好久才缓缓说道，"他和朋友玩儿去了，会有一段日子不在，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有什么事？他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想见她，想见那个叫阿风的人儿而已。
"咦？！子捷！"季芝和一个女孩走进店来，却一眼看见了男朋友的存在，惊喜不已。三人围在一起聊天，那个女孩叫洁玲，是季芝的同学，是个漂亮又随和的女孩。
"我的订婚宴你们俩可一定要来啊，不到我可是会生气的！"洁玲容光焕发，充满了待嫁的娇羞与喜悦。
季芝也为朋友高兴，"你和申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当然要亲自去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