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却随便的扯下一张支票,扔给她。
“不劳而获会让我良心不安,这是你应得的,拿回去,填一个数字,一个你觉得值得的数字。”
纸片轻飘飘地飞到她的面前,姚萍没有拿,只是低声的骂了一句。
“魔鬼!”
刘彦能理解她的心情。
天降横财总会让人喜悦,可是拉斐尔给的这笔钱是犹大的金币,表面上只是得到情报以后的安慰和支付,本质上却坐实了姚萍“犹大”的罪名!
以后,不论走到哪里,她都不能向任何们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因为她得了敌人的钱财。
她是犹大!
所以拉斐尔才要她收下这笔钱!
姚萍不是个贪心而不知道生死的女人,她深知这笔钱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但是她没有选择。
出卖既成事实,不能改变,这笔钱,拿还是不拿,是个问题。
唯一期盼的是组织就此消失在世界上,而后,得到足够的金钱的自己或许能用新的名字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这可不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她是个现实的女人。
组织做过的事情她很清楚,多少人死于非命,那个组织迟早会出事的!
拉斐尔应该有更可怕的靠山,所以才向组织挑战,为了自己的未来,姚萍不能不接受这笔钱!
颤颤巍巍中,她低下身,捡起空白支票。
“很好,听话就对了。”
这略带嘲笑的话语刺痛了女人的自尊,可是她还有资格申明自己的尊严吗?
她也不介意被人低看了。
“不管什么时候,填怎样的金额,都可以吗?”
“我能给出的价值,正是我心中认可的你的价值。虽然即使你填下的钱能买下一个国家,我也能付得出,可是,你认为你值这个价格吗?不要贪得无厌,记住,量力而行,填一个我能解释你也能满意的金额,不可以异想天开哦。”
恩威并施的话语令人寒冷,这才是真正的权力者的面孔。
即使韵脚略带俏皮,也不能掩饰他的寒冷。
“那么,已经得到情报的你们,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下一步,当然是扮演打败恶龙拯救公主的乔治的角色了。”
轻巧地说着,拉斐尔站了起来。
“刘彦,你想留下照顾这位受惊的小姐,还是和我一起去看你的朋友?”
刘彦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边,但是他知道,不管哪一边都不会给他微笑。
“我回家,准备明天上班的事情。”
“你还真是个识时务的人。”
说着暧昧不明的话,拉斐尔看了一眼天空,哀叹道。
“去得太早会打扰他的兴致,去得太晚又会被抱怨,有一个难伺候的主人还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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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到来带着可怕的压摄力,空气中弥漫着毁灭。
“母亲,你到底还是出现了。”
即使身体还被快乐的韵味抓紧,神经却已经竖起,沙赫尔怀恋着熟悉的感觉,这就是母亲的力量,没有实体接触也会让人畏惧的力量!
(“如果我不出现,你们是不是打算当我已经不存在了?”)
带着愤怒的声音,沙赫尔知道,母亲愤怒了。
可是,母亲难道不是一个疯子?
“你的存在还是不存在,很重要吗?”
这句话激化了矛盾。
(“住口!沙赫尔,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可以看见闪电在空气中飞舞,那是母亲的疯狂,也是即将落下的惩罚。
“神的时代结束以后,我们约定了不再见面,是你击碎了我们的承诺。母亲,即使你能让时间回到过去,心已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的我们,还是不会回到过去。母亲,伊甸园已经不存在了,清醒一点吧!”
历史总是向前,时间不会倒流,沙赫尔清楚的看见了未来,他不愿意成为母亲的痴想的牺牲品。
“那些历史不如你的意,你便把它们推翻,从新开始,母亲,已经毁掉了太多!你可知道,世界本身就拥有生命,那些被你毁掉的文明,和我们没有区别。”
(“但是它们本就是我的东西,我用它们回味过去,偏离我的轨道,难道不应该毁掉!”)
这就是偏执的开始?
沙赫尔知道,滚烫的水注入冰冷的杯子,会将杯子毁坏,同样,两个处于完全不同等级的文明体系不能相互介入。但是母亲却没有这样认为。
她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她可以任意左右一个文明的未来。
闭上眼,看见的是毁灭,被誉为“世界末日”、“诸神之黄昏”的毁灭之日的断瓦残垣。
所以不能不离开,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母亲,没有人能左右别人,即使你是造物主,也没有权利要求你的创造物按照你给予的轨道走下去。我离开你的时候,人类的文明还是脆弱的,他们愚昧,却又可爱。我深深感受到他们对活下去的渴望,他们感动了我,让一直都无所事事的我被感动,我……我不想看见这些人努力创造、一代代繁衍的结果被你的任性毁掉!即使文明都有殆尽时,生命都有消亡时,我却更希望他们因为自然法则死去,而不是一直都只是作为实验对象,被你左右着生命权利!”
(“你认为我是暴君!没有我的保护,他们能活下去,繁衍到现在!是我赐予他们发展文明的机会,也是我将促使文明加快速度的东西给了他们!他们……他们……”)
怒吼着,痛苦着,却不能继续了。
仿佛倒带一般,空气中的压摄力也消失了大半。
怎么回事?
沙赫尔感受到了轻松,可是这发展实在是出人意料。
只有沙勒穆跪下了。
他低低的说着:“对不起,母亲,但是我不想看见你伤害哥哥,所以……”
沙赫尔明白了。
见自己之前,沙勒穆已经设置了小小的机关,他的计划是黑勒耳发现自己逃跑的时候,身体的培养皿的电源供应被小机关切断,于是,依靠电脑才维持的黑勒耳,暂时进入假死状态,自己就能顺利逃脱了。
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救了他们。
“谢谢你。”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痛苦,我知道你不想和母亲再有牵连,这一次——”
沙赫尔不想听清楚他的话,打开门,出去了。
果然,与预料一样,轰隆的声音在天边响起。
“哥哥,接你的人已经到了。”
飞机即将降落,黑暗中也能确认草坪的方位,风呼呼的吹,穿在身上的大袍被吹得鼓起,像即将飞翔的小鸟。
沙赫尔看着黑勒耳的方向,他知道沙勒穆切断的电源会在十分钟后自动连接。
希望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飞机停在草坪上,卷断无数细草。
“主人,我来晚了。”
从飞机上跳来的人是拉斐尔。
他一身西服,带着白手套的手恭敬的放在心口,仿佛不是杀入敌人的腹地的突击者,而是一个最温柔最儒雅的管家。
“你来了。”
“我来接你走。”
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圈住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抱进怀中的圈住身体。
“对不起,来晚了,您没有受伤吧?”
情语一般,轻轻拂过耳垂,沙赫尔接受他的拥抱,并提出要求。
“找到木鹤礼了吗?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我们的人正在寻找他,一定不会将他落下。”
得到这个承诺,沙赫尔笑了,微笑的同时,他向弟弟伸出手。
“和我一起走吧,不要再留在母亲的身边了,你不会幸福的。和我走,在我的保护下,母亲不会找到你。”
可惜沙勒穆没有接受。
“走?有必要吗?我能逃出母亲的囚笼,能得到你的庇护,可是我不能逃出自己的心笼,我被关在自己的笼子里面,根本不能逃出去。与其因为冒险失去现在的生活,我还不如囚禁在笼子里面,和母亲走到世界的最后一天。”
沙赫尔叹息了。
沙勒穆却笑了。
“哥哥,你很清楚我对哥哥,对母亲的爱情。我爱着你们两个人,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即使我知道……我妄想回到过去,那时候的我们……三个人生活在永恒的伊甸园。可也只是我的妄想了。”
沙赫尔无奈地叹息了,这确实只是妄想。
“伊甸园也经不起环境恶化的侵害,我们的伊甸园早就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留恋着过去?”
“因为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离开那里以后,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家!”
走到沙赫尔面前,抱紧他,再一次亲吻他的脸颊,沙勒穆流出的是对失去的世界的眷恋。
他并不是不能爱除了母亲和哥哥以外的任何人,只是他的世界早早封闭,只余下给母亲和哥哥的空间。
“但是母亲是不会原谅你的,她……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她一定会惩罚你!你不害怕吗?”
沙赫尔贴着他,亲昵地抚摸自己的弟弟。
回答是决绝的。
“害怕,当然害怕,可是除了害怕,我还能做什么。我迷恋母亲的鞭打,迷恋鞭打以后得到的解放快感,我的身体已经中了毒,迷恋着母亲,不能逃走。”
“那你为什么救我?”
“你错了,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痛苦,我喜欢痛苦,可是我不想看见你痛苦的神情……暂时切断电力是不会伤害母亲的本体的,我现在要去回复电力,让母亲的惩罚降临在我的身上。”
“你——这是找死!”
“我爱她,我不在乎!”
争辩着,也许是飞机带起的轰鸣声太大,沙赫尔甚至没有听见轰鸣中的另一种响动。
但是,沙勒穆的身体倒下了。
挣脱他的手的沙勒穆倒在地上。
沙赫尔回头,看见穿着圣服的沙利耶手中还握有冒烟的枪。
有了愤怒。
“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杀他,我已经避开了他的要害,这伤口不大,但是流血量很多,会让他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主人,你不是想要把他带走吗,现在就可以了。”
“不用了。”
沙利耶的回答是如此的轻松,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沙赫尔苦笑了,沙利耶永远都只是野兽,这一次竟会忘记给他套上项圈是自己的失误。
静静的走到弟弟的身边,手掌覆在流血的伤口处。
“我的弟弟的身体还没有脆弱到被你们的枪打伤就会死去的地步。你们想做的事情,我很清楚,你们想借用这个机会,切断一切联系,把我的母亲放逐到宇宙之中,对吗?”
“是的,只有这样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顺理成章的回答着,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的错误,沙赫尔只是一声叹息。
“可惜你们不会成功。她是我的母亲,我对她的了解,胜过所有的人,只凭借你们的力量是不能杀死她,你们还是放手吧。”
沉默,回答他的是沉默。
沙赫尔也不急于得到他们的回答,他为自己的弟弟处理伤口,将伤处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而后,拉斐尔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你要做什么?”
拉斐尔伸出手,蒙住沙赫尔的眼睛。
“主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改变。所以,有些事情,不想看见就不要看见了,好吗?”
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沙赫尔的胳膊,并绕过胳膊,圈住他的上半身。
“一切都交给我,我是你的助手,愿意为你做任何不干净的事情的男人。只有为你做的事情,哪怕杀死手无寸铁的孩子,我也不会感受到罪恶。”
远处,火光冲天!
“其实,即使你想要阻止也没有用了,他们安装的炸弹已经爆炸,我们反向利用她维持生命的装置,不会造成任何爆炸残余,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事故没有区别……”
“但是,你觉得你们能成功吗?”
沙赫尔嗅到了奇怪的味道,因为这味道,身体缓慢的松懈,倒在拉斐尔的怀中,他的怀抱是冰冷的,是残酷的,也是真实的。
已经不能维持清醒了,迷糊中,他看见了同样处于昏迷的木鹤礼被人扛上飞机,也看见了——
伤口还在流血的沙勒穆跪在地上,向着爆炸的位置哭泣!
飞机离开了,沙赫尔的心中却只流过一行字。
——现在的一切都将成为历史,过去的每一片都映射着未来……
48.自投罗网的兔子
再一次醒来,躺在熟悉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昏暗的空间,压着厚厚的窗帘,竟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生物钟混乱了,沙赫尔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乱了,在紧张与放纵之后,他甚至暂时不能想起道自己又是谁。
等了很久,他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坐起的时候,带起清脆的铃声。
“醒了?”
因铃声而进入的人是拉斐尔,温柔的人走到他的床边,给了沙赫尔一个早安吻。
“现在是什么时候,早上,还是晚上?”
“早上或是晚上,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对我们而言是没有区别的。”
安慰着,他的手关切的抚摸沙赫尔的额头。
“体温正常,但是不能完全放松,我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吧。”
“你觉得一个庸医能做什么检查!”
中气十足的声音,若是往常,沙赫尔会觉得这声音聒噪,但此刻,却觉得亲切。
能在听见这些人的声音,证明自己还活着,或者说,在睁开眼睛以前经历的那些东西,并不仅仅是一个梦。
查尔斯进来了,他牵着卡尔,迈着高贵的步伐的卡尔的背上是娇小的龙猫。
黑豹走到他的床边,趴下,温顺的舔着他下垂的手。
这是个温馨的再聚,所有重视的人都在身边,木鹤礼已经被救出,这是还处于全身检查结束后的昏迷状态中,沙赫尔看了很久,这才想到似乎少了一个人。
“怎么没看见沙利耶?”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沙赫尔变忍不住的想要生气!
不管沙勒穆是个怎样的变态,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是真挚的爱着这个也许有些病态的弟弟,并且不愿意看见任何伤害降临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