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累了!”许熙文转过身背对文信。
“怎么?你不高兴了?”
“是真累呢。今晚我在这睡算了。”许熙文爬起来,打了个电话回家,然后再回到床上,仰躺下,“不想动了!”
文信看了眼许熙文昏昏欲睡的样子,有点不满,“你白天干什么去了!”按说白天打野食可不容易找对象!
“你就安静点吧。”许熙文转过躺来,抬手把文信拉下来抱住,“先睡一下就好!”果然说话间就迷迷糊糊了。
文信被对方抱了一阵,却还是觉得睡不着,十二点不到,对夜猫子的人来说,哪里睡得着,何况他刚刚才跟妹妹争吵家族的事务来,本来一心想在许熙文身上找些安慰,谁知道他睡得那么快!最后只好自己爬起来看帐本。
顾应鸣第二天一大早赶回学校。继续上他的课。情绪似乎又回复平静,又似乎能让自己更坚定
11.缠绕
“老师,昨天的事,是我太失礼了。”陶夔一大早就在练习室内守候,他还真怕顾应鸣不肯来了。没想到,对方还是准点出现。以这一点来看,再次确认顾应鸣真是个很认真、负责任的男人,陶夔有些明白这个男人成功的理由了。要得到对方,自己首先应该也要有认真负责的心吧。
顾应鸣几乎是一下车就奔教研室,一大早的奔波让他的身体有点疲累,所以对感情就没有很大的敏感了。他抬眼看看对方,不置一词,只是坐到琴前,翻到要讲的课义,行云流水地弹了起来。弹完后就说了些重点,又弹一遍,就让开位子,意思就是接下来是陶夔自己的练习。
陶夔的心思还在等待对方的回应上,然而顾应鸣这样不当一回事,让他又羞又怒,却发不得火!陶夔发现自己终究舍不得和眼前的男人决裂,只好无奈地坐下来上课!重新开始,重新开始,这样告诫着自己,却一面连连弹错。
顾应鸣手里卷着曲谱,眼望向陶夔,眼中多了分冷漠,只坐在椅上一动不动,陶夔心里大窘,连忙调开眼光重来,就连顺利地弹对曲子都有困难,更惶论讲感情技巧了!陶夔在追逐和躲避顾应鸣的眼光中,反复折腾那首曲目,他很想顾应鸣象平日那样过来再指点一下,可是对方偏偏只是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那眼光中除了“错了,重来”就没有别的了!不对,这种态度本身就是无言的拒绝了吧!这样比他说出口“陶夔!你该死!”还让自己难受!
“老师,我不行了!”陶夔忍不住求饶,“你可不可以再弹一次给我看?”
“不行就继续练。”
陶夔叹了口气,也不看顾应鸣,只是停在那里。过了一阵,居然听到对方走过来的声音。抬眼看他果然站在了琴边。
陶夔默然起身,站在另一边。
顾应鸣坐在留有余温的琴凳上,优雅地演绎着完美的曲目。陶夔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对方跳跃交错的修长指掌上,弹着琴的顾应鸣才是真正的顾应鸣,那么优雅高贵充满激情,令人只觉得心醉神迷!
自那以后,陶夔的练习都加倍用功。只是面对顾应鸣时就愈加沉默。只是用眼光注视着对方。他在等待改变自己在对方眼中狂浪的印象。然后再一次认真地对他说让我牵你的手吧。
顾应鸣其实当日就感觉得到陶夔的悔意,否则他也不会在对方叹气后终于选择了靠近,他很轻易就原谅了陶夔。顾应鸣只把这事当作师生间的一点小冲突来处置,完全没有陶夔情根深种的意思,然而这却是对方意料不到的。
顾应鸣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能掀起波澜。当然,在此时顾应鸣自己也没有这种体会。
自从在酒吧窥视过许熙文后,顾应鸣就一发不可收拾,每隔十来天就会跑一趟,为此他买了车,自己开车去,于是更多的变成在许熙文下班后他就自己开车回来,并不回乡过夜。每次去总要点歌。
这晚,顾应鸣点了首《献给爱丽丝》。他看见许熙文拿着那张点歌纸,抬头向台下看,突然觉得心跳如鼓!熙文会不会看到是自己?他又害怕又期待!上次愤而离开,曾经想过再也不要见这个忘情的人,但是每当想起他,他曾经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触感却一再地令自己怀念他,那些年少情狂纵然远去,但是有没有可能再成为朋友?明知自己想要的也不是这样,却渐渐地有了退而求其次的软弱期待。
许熙文看到这个曲目,想起他和阿顾十多年后重遇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里,阿顾硬是把这钢琴名曲拉到吉它上。就好象他硬是希望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地不变一样!他向台下瞟一眼,想着即使什么都失去了,还是想保留一点和阿顾共处的小小回忆。
许熙文把小费退回去,说他不会弹他点的那首曲。顾应鸣很失望!怎么可能!过去的,就真的会全忘了!他怅然若失地沉默了。
“下面这首是特别送给一位捧场的朋友,作为我的补偿,希望他喜欢。”许熙文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顾应鸣沮丧之时,却听到许熙文温婉的话,抬头盯着在台上低头弹出一连串音符的旧情人,心事就好象被狠狠拧紧的布帛,又被温柔地抚平,在那双手下,才能发散它的芬芳和绚丽,想用它的绮丽包围那双手。
许熙文弹的是一首并不太有技巧难度却优美,十分适合吉它的西方经典音乐《爱的浪漫史》。显然他也知道迎合这位点歌者偏好西方音乐的口味。虽然只是他不自觉做的事,却向顾应鸣撒开了纠缠的情网。
顾应鸣那一晚又在酒店住下了,辗转反侧地压制自己去找许熙文的念头。
12.情敌
很快这一年的冬天就在各自暧昧、沉默的情丝中来到。
陶夔拿了香港青年钢琴赛的二等奖,个人固然大大出彩,对学校甚至是指导老师,都是一项光辉的成绩。陶夔依然感到不满,对其它的男男女女他都能轻松出手,但自从在顾应鸣处吃了一次鳖后,却搞得不知用什么办法对付才好!暗示对方置之不理,明示嘛,干脆跑掉,回来照样没事一样!对过分内敛的对象要怎么办才好?陶夔因为这样的郁闷,狂放有所收敛,他自是不知这样反而是保守的长辈们乐见的所谓成长。
直到陶夔见到视顾应鸣为情敌的男人张正杰,才找到突破口。
顾应鸣平日来往得最亲密的学生就是许清平。许清平爱着顾应鸣却说不出口。对方是师长类的人物,而且名气逼人,跟他维持着友人般的交往,不知不觉就不满足。当然许清平也有自己的理想。一直以来,她还守着跟青梅竹马的张正杰童年时梦想:你写作品,我给你配音乐。
许清平跟张正杰说话,多少总会提起顾应鸣,不过其说法总是‘我老师’。张正杰最初并不是很在意,反而很高兴大家是志同道道合的伙伴。直到这一年元旦假期,见到顾应鸣。
许清平兴高彩烈地向张正杰正式介绍顾应鸣。看到了许清平含情脉脉地叫‘阿顾’,欲语还休地望着对方,才领悟原来许清平爱上了自己的老师!但是随之而来却是更大的醒悟,原来自己钟情着这个跟自己有共同约定的邻家女孩!接踵而来的是不安和敌意。
“阿杰,省点钱,住男生宿舍好不?我可以跟班里的男生打过招呼,有空床哦。”
“好啊。”
“既然这样,住我宿舍更方便些,不如过来我那吧。”
“哎!阿顾!可以吗?那更好哦!不过住到教工宿舍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只是一个人住啊。”
“阿顾!你太好了!”许清平很高兴,拉了张正杰的手就对顾应鸣说,“那我们照计划去……”
一天玩乐下来,晚上,张正杰跟许清平分别,上了顾应鸣的宿舍。顾应鸣的宿舍跟他本人一样,整齐简单但是高雅。
张正杰看着显得凌乱的书桌,上面还散放了一些五线谱。谱上还有写了词,不过歌词是用英文写的。张正杰约略看了一下,类似情歌。他忍不住问:“顾老师,这是你写的曲吗?”
“这个啊,”顾应鸣轻笑,“不是,是小清哼出来,我把它记成谱。”
“你们经常在一起吗?”
“是啊。小清很有创作力呢。”
“那你会不会喜欢上她?”
“啊?!不会!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张正杰苦恼地摇头,“我跟她也是好朋友呢,现在我该怎么办!”
顾应鸣呆看着这个大男孩,突然醒悟原来是这样!他笑了:“那你去追求她啊。她说跟你约定了什么,所以她的心里一定是很重视你的。”
“是吗?”
“不试过就想放弃啊!”顾应鸣回过头继续上网去了。
张正杰看着顾应鸣的背影,他想说,难道你不知道小清喜欢你?不过,如果说了,说不定他也会想要去喜欢对方,还是不说的好。
张正杰觉得心乱乱的,实在受不了跟顾应鸣安静地呆在一起,本来就不愿来住,要不是不想辜负小清的兴头,自己就算住招待所也花不了多少钱!他默默地自己出门。其时是夜晚将近十一点。
张正杰刚出门,陶夔就看见了。陶夔本来是想放假这几天找顾应鸣好好谈谈,改变两人之间的僵局。特意打听了顾应鸣的住处,今天一整天,他都来了五回,可是都没人在。陶夔很沮丧,当然顾应鸣没有假期一定呆在屋里等自己的义务,而且他最近买了车,一定会在假期到处跑跑去玩玩,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坐在副驾位上的人。
明知道顾应鸣不在家,还跑到对方楼下转悠,陶夔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份,是不是因为被顾应鸣拒绝过,所以才对他有了情结?
不受自控地第六次跑到这里,竟然见到顾应鸣的新车。车在人在!急忙要跑向他的宿舍,却在路上就看到有个男人从那里出来!陶夔急忙停下脚步躲进黑影里。
“小杰,你去哪里?”顾应鸣很快就发现张正杰出了门,急忙追出去。张正杰已经到了楼下。顾应鸣大叫:“这么晚了,我可不等门啊!锁匙你带上!”扬手就把门匙丢下来。
张正杰连忙避到旁边,等门匙落到地上,才到草坪上去找。
“明天还要出去啦,你别搞得那么晚哦。”顾应鸣叮嘱着。
“……知道了!”张正杰没神没气地应了,把锁匙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往校外走。
陶夔盯着那个背光站在打开的房门前的身影,他是第一次看见穿着睡袍的顾应鸣,第一次听到顾应鸣用亲切的声音说话!突然感到无法压抑的妒意涌上心头。原来他可以这么亲切,原来他也有这么随性的装扮!可是这些却是在别人面前表现,面对自己,他总是带着严肃的面具!让自己无法接近!
陶夔一股热血往上冲,他飞快地跑上二楼的楼梯,跑过走廊,跑到顾应鸣的房门前。顾应鸣正准备关上门。陶夔一手顶住不让门关上。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顾……顾老师……”
“哦?”顾应鸣惊讶地看着陶夔,转回身打开门,“陶夔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陶夔窘迫万分,方才一时冲动跑过来,到底要跟对方说什么,怎么开始却完全没有考虑好,此时更是一片空白,所以‘我’了半天,还是没词。
顾应鸣抬着眼看了一会这个比自己还高挑的男生,很快就收回了面对张正杰时的亲切,渐渐地又以冰冷武装起来。
“你连自己在干什么都没想好吧。回去早点睡啦。”
以顾应鸣的身份和立场,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过份了,顾应鸣的这种态度其实是他对陶夔之前的不当行为的真实反应。不予理睬可能是平息事件的最好办法,但是顾应鸣其实是想痛骂敢招惹自己的对方一顿,说出‘寂寞’之后,竟把自己的伤口狠狠地撕开了!
“老师!”陶夔并不是个软弱的人,相反他一向是很主动强势的,只是对顾应鸣却有些出乎自己意料的失控罢了,他很快就平复下来,一脚踏进室内,脸上又挂起平日熟见的有点慵懒的冷笑,“我有些心事,想老师给我分析一下。”
“你有心事找你的班主任去。”
“比起班主任,我觉得我的专业指导老师更了解我。”
“我只了解你的技法,可不负责你的什么心事!”
“顾教授这样说话太不负责任了!亏你还是学校引以为傲的人才,哼!”
陶夔故意曲教顾应鸣的工作态度实在是明冤对方的。顾应鸣很重视他的教学工作,而且陶夔以自身的经验也体会到对方的敬业,但是正因为知道对方对此的认真才更加容易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果然顾应鸣就退让了,放松了阻挡对方进入的姿态。
顾应鸣的房间就是一个套间。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全屋。书桌旁的吉它、床脚的迷你音响、桌上散放的五线谱,这些是最能体现主人的情趣了吧。只有一张床,是双人床!他和刚才出门的男生就是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吗?一想到这里,陶夔就有难以克制的妒忌涌上来。他不请自来地坐在床上!再仔细看,顾应鸣的书柜简直是杂货柜:水瓶、水杯、饮料、CD、书本都堆在里面。如果这些东西都放出来,怕这房间里就没有什么高雅的感觉了!当然现在看清了之后也打了折扣。
陶夔接过顾应鸣给他倒的开水抿了一口,看着对方捧在手里的杯子,刚才他给自己冲了咖啡,却不问客人要不要试,可见他待客的不情不愿了!
“不苦吗?”陶夔看着对方喝了一大口黑咖啡之后,淡淡地问。
“……”顾应鸣愣了一下,抬头轻笑说:“我喜欢原味的咖啡呢。”
“你这样真的不觉得苦吗?”陶夔言外有语地再问了一句。
顾应鸣这次听明白了,怒了,“你就说你的事吧,这么晚了,不说就留白天说最好!”他最讨厌陶夔问他寂不寂寞这些话了!他不想谈自己的事!更加不想跟这个对自己怀有企图的男生谈!
“好!”陶夔垂了下眼,然后又直视顾应鸣说:“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顾应鸣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掉,“陶夔!你也不是普通学生,我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到底什么是该讲的呢?”陶夔好整以暇地站起来,走到顾应鸣跟前。
即使是同时站着,陶夔也比顾应鸣要高些,何况现在这样一站一坐,当然是有压迫感。
顾应鸣有些心虚,眼看着对方拿走手里的杯子,嘴上只顾着说:“如果是上次那样的事,请你搞清楚对象再说这些话!”
“要是我偏要说这样的话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应鸣,陶夔慢慢蹲下身,和顾应鸣平视了一会儿,伸出强力的手臂把对方抱住,“我想跟你一起!”
顾应鸣没有反抗地由着对方抱了好一阵,一点动静都没有。
陶夔不禁推开一点距离,再仔细地盯着对方的脸,只见顾应鸣淡淡地笑了,“学校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还不够啊!”原来顾应鸣也是知道陶夔一贯的风流潇洒。
尽管明明顾应鸣此时的笑意只是表面的,陶夔已经觉得能这样轻松就很不错了,“弱水三千亦只取一瓢啊。”
真是太离谱了!顾应鸣心里骂了一句,强作平静地说:“放手!”一面已经推开对方,“我不会跟你玩这种游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