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点,北瑶墨墨接受的半点都不惭愧!
三十七岁的冯子健,正当男人的最好年华,他的全副精力却都在朝事政事之上,尤其是最近那眉间的皱褶更深了几许,想必是那僵持不下了几年的三国势态,终于有要被打破的征兆了,因为最近几月,明显的连司徒伊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冯子健的咳嗽症状如何也治之不好,那颗金丹只是把他的命给保住了,但是常年的忙碌对他身体的耗损是极大的,加上墨墨没来之前,消生术已经耗损掉了他大部分的生命之气,若非这几年,墨墨不断的以珍贵的药汁补他的身休,就算命保住了,也注定要落个缠绵病榻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一到阴冷的天气,就开始喘咳之症却是如何也没办法治根了!
“干爹,你已经连续不断的批阅公文三个时辰了,该休息一下了!”整个府里,敢从正在工作中的冯子健手里把笔取下来的,也只有北瑶墨墨了!
“墨墨,这些公文很急,今日天黑前一定要送进宫中呈给陛下玉笔朱批的!快把笔还我!”冯子健咳了几声,有些焦急的看向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的北瑶墨墨,不过五年的时间,当年那个直到他腰部高低的孩子,居然已经长的这么修长俊美了,越长大,那五官也出落的越是和如墨相似,除了那对漆黑如子夜的双瞳,有着他所想念的那个女人的影子之外,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北瑶墨墨,整个就是如墨的翻版!
“干爹,我知道这些公文很急,可是你的身体也更重要,你看你又在咳了,天这么冷,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不动的,你去暖炉边待一会,这剩下的我来批吧!”北瑶墨墨不容质疑的把冯子健单薄的身体从桌子前拉走,把他推到床边坐下,也同时把暖手的小炉子塞进他怀中,这几年下来,他都快成一个专门照顾人的老妈子了,要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没这么尽心过,然而对着冯子健这么一个根本没把他自己的命当成命的人来说,他不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都不行了!
“墨墨,这,这怎么行?”被推坐在床上的冯子健,脸上立即显现出几分为难来,克己奉公惯了的人,容不得自己有一丝的懈怠。
“干爹是不放心墨墨来批吗?”北瑶墨墨坐到了桌子前,提着笔的顿在半空中,微侧抬的俊美脸颊就这么看着冯子健,冯子健忍不住一怔,好一会才摇头,同时无声的把头低了下去,不过五年的时间,墨墨的俊美已经有些让人不敢多看一眼了,即便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但是每当墨墨露出这般不经意的认真模样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的回避着他的脸和眼,这般俊美的墨墨,也难怪朝中那些阁老大员们都有些疯了似的来找他攀亲家了,他是个男子,有时看了都有些目眩神迷,更何况女子了?
然而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墨墨的双亲俱在,虽然五年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不过每隔三个月还是会收到如墨写来给他的信,托他照看墨墨,且墨墨才十五岁,这般早订下亲事,显然也是不妥当的,是以,冯子健对那些上门说媒的人,也从来都是婉言谢绝的,他更惭愧的是,哪里是他照顾墨墨?分明是墨墨在照顾他才是,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越发感激如墨和北瑶光了,这五年时间若非有墨墨在,他想必早就活不了这么久,也活不了这么开心了!
墨墨的学习能力更是让他叹为观止,初来冯府的第一年,他就已经学得一手好字,更是善于模仿,有一日,看他习字,发现他写出来的模仿体,与自己的字迹几乎无分轩轾,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一张是墨墨所写,哪一张是他自己所写,问他为何模仿自己的字休,墨墨却言要帮他分忧解劳批阅公文,犹记得当时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如今四年过去了,墨墨非但字体临摹的毫无破绽,对朝廷和天下大事,也在几年的耳濡目染之下,了然于心,代他批阅公文也并非第一次了,有时那些见解甚至比他还要高明许多,所以他哪里是不放心墨墨却批?他只是惭愧自己为人长辈,居然从生活到公事上,都连累墨墨这个小辈跟着受罪!
墨墨自然是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的,也不去解释,冯子健这优柔寡断的性情,其实实在是很不适合做宰相的,他的性格中缺少太多刚强狠绝的东西,然而这么多年来,他却还是做的很好,不得不说冯子健本人还是一个带有矛盾体的结合,在处理国家大事上他很是懂得取舍,然而在处理私人的情感上,他就生嫩和心软的多了,娘亲若是没有遇见爹爹,而必须在冯子健和司徒伊间选一个做大君的话,他无疑要比司徒伊合适许多,可惜——
蘸了墨,几乎一目十行的看着那些呈上来的公文,然后快速的在公文之后,总结出重点,然后附上自已的处理建议,这就是宰相的职责,为皇帝把第一道关,这些公文都批阅过后,还要按最紧要、重要、和一般重要的顺序给分门别类好,这样才能让皇帝知道哪些是最紧急着需要处理的,哪一些可以稍稍放缓一些,说白了,这活就是一个高强度的脑力活,并不那么容易的,每天全国有多少等待处理的公文从四面八方呈上来?
所以宰相这个位置看着让人眼红,其实并不是个舒服的位置,否则冯子健也不会夜以继日的累到吐血了,再加上如今的老皇帝,身体沉疴日深,所剩的精力就更少了,而冯子健这个一国相辅肩膀上的压力就更可想而知了!
墨墨飞快的一本接一本的阅着,手上的笔也没有停过,一边批也一边心里暗咒,真是什么烂事都往上报,连小小的贼寇闹事,也要报到朝廷了来吗?不知道养那些下面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都要等着批,也难怪冯子健整天的忙,也没见事情变少的。
一些垃圾奏折干脆就被墨墨扔到了地上,冯子健也从第一次时的大惊,到现在的习惯,他做了这么多年宰相,如何会不知有些根本是没有必要递的折子?只是还是忍不住道,“墨墨,那个放到一边就可以了,直接扔到地上让人见了不好!”
“这种垃圾事情也写个折子上来,他以为宰相是吃闲饭的?今天就往六部出个公示,也让六部的那些人着着紧,什么都往这里送,要他们做什么?全部告老还乡算了,估计这样的废折子是绝对不敢往太子宫呈的,司徒伊不宰了他们才怪!这些垃圾就配被扔到地上,宰相的桌子没有它们的位置!”
墨墨头都没抬,一边说着,一边手下继续没停的批阅着新的,眼睛也没有移动半分的看着另一本,典型的手、口、眼,同时在动,一心三用。
而冯子健对他如此的效率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若是有这等水平,每天批阅这些公文也就不会累到深更半夜还弄不好了。
不多时,那厚厚的两大摞公文就被批示干净了,而地上的废折子也已经呈现一小摞了!
墨墨这才放下笔,飞快的把那两摞公文分好类,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少爷,小的在!”立即进来两个精干的仆人恭敬道。
“把这些立即送进宫去,地上这些送去六部,让他们检讨,再有这种垃圾往相府送,就叫他们回家吃自己!”墨墨冷淡不失威严的道。
如今相府里的下人都是他亲自去挑选来的,以前的管家老方年纪毕竟大了,偌大一个相府总不能老让他操持着,冯子健是典型的清官,也不懂得让自己过的舒适一些,而他来了,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允许的,好歹是个宰相,起码的派头还是要有的,所以现在,相府的房子虽然还是以前的房子,不过当差的人却增加了不少,丫鬟小厮守卫,该有的也都比照宰相的配备有了。
而这些下人也早就习惯了府里真正的当家是墨墨的事实,所以此刻看到自家相爷大人坐在床上,而墨墨少爷在书桌前的情形,半点都不惊讶,立即恭敬的道,“是,少爷!”后,就立即开始捧抱那些公文了!
少了那成摞的公文的书桌一下子干净了许多,“墨墨,你那般吩咐下去,六部的大人们肯定知道不是我下的命令!”
“那又怎么样,他们若是个干实事的样子,这些东西也就不会全堆在你的桌子上了,干爹,你也未免太好欺负了点,你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你还不被他们欺负到死?”
北瑶墨墨其实也是有些心烦的,好的保护冯子健的主意一直想不到,眼看他都在冯府待了五年了,人类的生活,习惯的他都快真要以为他自己是个人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爹也真是的,五年都对他不闻不问的,宝宝那个家伙更是过分,居然还偷偷跑出来嘲笑他一趟,若说这两天唯一让他总算感觉舒心了几分的就是,他终于把他爹爹封印在‘七彩孔雀石’上法力给解开了,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已经不单单是可以自由运用他自己本身的千年法力,还能自由掌握和操控属于雀王云舒的宝贝的力量,哼,下次宝宝那个家伙再敢偷偷来笑话他,看他怎么整她!
而有了这么多法力的墨墨,就自然更不甘心在这冯府待太久时间了!
“墨墨你要走了?”冯子健大惊,几乎立即从床上站了起来。
“干爹,你别紧张,我现在不走,不过我总有一天要走的啊!”墨墨他倒是想现在就走,问题是他根本走不了啊,他怕他前脚一走,后脚天庭那帮家伙就直接把冯子健的小命给害了!
“也是,你都已经离家五年了,你总共才十五岁,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陪着我过的,算来,干爹真是很对不起你!”冯子健悠然一叹,“现在局势不太好,熏兰国和狄妊国又在蠢蠢欲动了,一场新的战事,怕是免不了了,墨墨,不如你便回家去吧,好歹家里安全些!”
“干爹,你不要担心,这仗不一定打得起来的,刚刚的公文里我已经向皇帝上奏,委派钦差去侠客城,熏兰国之所以有资本攻打我们天朝,原因就出在天下第一首富的澹台家,像熏兰出售了百艘豪华战船,而澹台家的家主与我另一位干爹传闻很是交好,所以只要说服玉白干爹去劝阻澹台家不要卖战船给熏兰国,我们天朝与熏兰隔着宽阔的海域,难不成他们还能游过来攻打我们不成?”
“侠客城城主陈玉白也是墨墨的干爹吗?”
“干爹你不知道?我没说过吗?”墨墨也有些惊讶的问。
冯子健摇头,“你从来没说过!”
“看来是我忘记了,干爹你也知道我是出生在侠客城的,那时娘亲和爹爹就与玉白干爹做了朋友,还有一个医术高明的无影干爹,可惜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娘为此伤心了很多年呢!后来我们就离开了侠客城回了爹爹的老家,所以我也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过玉白干爹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
墨墨简单的为他解释了一下,冯子健点了点头,“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渊源,只是墨墨,就算陈城主与澹台家的家主交好,这么一大笔生意的利润,澹台家的人肯为陈城主的几句话而放弃吗?更何况十多年前,陛下他其实是有意吞并侠客城的,若非澹台家的人突然干预了,现在就根本没有独立在朝廷管辖之外的侠客城了,在这种情况下,陈城主又有什么理由为朝廷求情呢?毕竟一旦真要打起仗来,以熏兰国和澹台家的生意往来关系,是绝对不会动侠客城一草一木的!”
“我也知道,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总要试一试不是?”墨墨也点了点头,这个中的阴谋他哪里会不清楚,当年风无影和司徒玄是死,就是因为老皇帝这一个贪婪的念头,若非为了这全天下的百姓,他也乐得改朝换代,反正他也讨厌这个老皇帝,换别的人来做皇帝也算给无影干爹报了仇,然而他若真的不管,到时,冯子健和司徒伊的命怕又保不住了,虽然他们在人间彼此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天上,他们可都是一脉同渊的兄弟,若是自己保护不当,让他们死了,娘亲肯定要哭得昏天暗地,而爹爹也一定会亲自剥了自己的皮!
“墨墨,你不要告诉干爹,你推荐陛下的钦差人选是你自己?”冯子健立即担心了起来,既然要找人去做陈玉白的说客,而唯一陈玉白会卖面子的人就是墨墨,那这钦差的人选岂不是?
“当然不是!”墨墨顿时微笑了起来,冯子健刚要放心,却又听他接下来说了一句,“我推荐的人选是干爹你啊,你去,我自然是要陪着的啊,所以如果皇帝同意了,那么不出两天,我们就要准备上路去侠客城了!”
既然不能撇下冯子健独自离开,那就只有先把他随身带着了,他有把握老皇帝一定会批准的,因为战事已经迫在眉睫,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旦打起来,天朝的胜算就算大,也会损失惨重的!
所以也就是说,用不了两天,他终于可以出去别的地方喘上两口气,见识一点点新鲜事了!
而墨墨这边的主意打的起劲,却哪里知道,就在他把‘七彩孔雀石’的封印,解开的一刹那,他就无可避免的被扯进了一段解不开理还乱的爱怨情仇中了!
所有的人的命运,都已经在既定好的轨道边守侯着了,天边的那颗星星也开始越加耀眼了起来,也代表着那终究是天也好,人也好都挡不住的格局,正在逐渐的形成中!
第六章:混乱之前的先兆(一)
雀皇山 中天宫
默默卧于软榻中的云舒,突然间心绪浮动了下,微微的睁开眼靖,伸出右手五指,稍稍掐算了一下,眉头便有些皱了起来。
见他皱眉,一直默默立于他榻边的人影,立即上得前来,“主人?”
云舒挥了挥手,“没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是,主人!”人影无声的退了出去,同时也带走了殿内其他所有的人!
颀长内秀的身形站了起来,缓慢而带着几许深思地在殿内开始走动,身上雪白的蝉羽外衣的长长下摆,随着他的每一步移动,在身后拖曳着。
走到大殿门边,对着门外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太阳照射在空气中形成的彩虹色光芒,云舒眯起了熠熠的双眼,对之前掐算到的一切,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干预,好久,当那双明亮生辉的眼睛重新睁开之时,之前的一点点皱眉和烦闷,也已经完全找不到踪影了,眼里又恢复成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重新走回了软榻边,斜躺了下去,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以后这天地人间的事,再与他无关了吗?何必再给自已找痛苦呢?这世界若真是合该要灭,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不是吗?自有天庭和那人去操心!
***
果然,圣旨没有意外的在两天后,就下到了宰相府,委派冯子健做钦差大臣,代天巡抚,而墨墨作为冯子健的唯一义子,又兼他的专属大夫,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自然没有疑问的跟着他一同打点出行的形装了!
司徒伊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很是震惊,当即便从太子宫来了宰相府!
“你们要去侠客城?”那刚毅清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心,和几许复杂之意,十五年前,那个妖美绝丽的二哥如何在侠客城吃了暗亏,隔了这么多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北瑶光当时对他们说的一言一语,这些年他都不知要重复回想多少次,才能在夜里睡着,而侠客城,也从他二哥司徒玄死后,为寻北瑶光去过一次之外,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如今,事隔十五年,冯子健和墨墨要再度踏上出使侠客城的路途,他忍不住感到担心起来!
总觉得那个地方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生命终结之地!
“是的,太子殿下,圣旨已经下了,等行装一收拾好,微臣和墨墨就立即要上路了!”冯子健恭敬而有礼的道,即便他与司徒伊十五年前就已算是旧识,司徒伊更是救过他的命,但是君臣之间该保持的距离和应有的本份,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所以感激是一回事,恭敬是另外一回事!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彼此欣赏对方在面对国家和百姓的事上,所付出的努力,但是却永远做不了朋友,就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