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孩子,此刻八成已经在辇车上掉眼泪了,这几年,他们几乎日夜都黏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超过五天以上,那一次他去了蛇山见了如墨,已经是他们分离最久的一次了,而这一次,却整整要分开一个月,自己的心里都如此的酸涩难耐,更别提那个爱自己那么深的墨墨了,然而这一个月的分离却又是不得不分开的,因为红玉魔镜的提前封印,让他知道了时间对于他再不是有无尽的可利用可挥霍的了。
这颗‘烈火丹’若按照他从前的计划,还需要十五年才能大成,每一个月都有五天的时间不能见到墨墨,一百年中不过只有六个十五年,那也就是说他必须有七十二次与墨墨的分离,别说墨墨那孩子的心理承受力会不行,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承受这样宛如倒计时的分别。
所以云舒才决定这一个月内罄尽全力,也要把那颗还要十五年才能大成的丹,尽可能的在三十天内催熟出来,这样做的风险是很大的,危险无疑比之前他每个月进丹房的做法更危险数十倍,然而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多争取出仅有时间的办法。
也是唯一可以在以后的一百年里,不用月月和墨墨分离五天的办法,从前以为自己还有几千年的时间,可以留给自己慢慢来,如今却一下子生命缩水了,就算是要他冒更大的险,云舒也在所不惜。
伤感慢慢收起,云舒敛了敛心绪,现在不是他东想西想的时候,要进行这样全力的催熟,他还需要做很多准备,首先就是他必须得增强他自己的内火和耐力,毕竟从五天变成三十天,时间是之前的六倍,而所必须耗费的凰雀真火却是全部。
这些年他并没有潜心修炼过,又因为每一万年都要给炼就一颗‘烈火丹’,凰雀真火就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要进行这样的催熟,不豁出命去拼是根本不行的。
最后看了一眼辇车消失的地方,转身往浮云阶上回去了。
云舒并没有看到在他消失后,原本应该在回蛇山的辇车上的墨墨,也出现在了浮云阶上。
墨墨这次是决意要跟着云舒偷偷进入炼丹房,阻止他炼那颗丹了,所以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云舒说服着乖乖回到蛇山去,而是偷偷溜出了辇车,由着那载满了礼物的辇车兀自去了蛇山,自己回了过来。
而云舒为了能更多几分炼成的准备,回到中天宫后,并没有直接就去丹房,而是去了药殿,准备寻几颗能固本的丹丸来服用,但是因为那地动的缘故,所有的宫殿凡是可以活动之物,几乎没有幸免,药殿自然也不例外,毕竟没有人想到雀凰山,居然也会发生人间才会发生的地动,所以所有的殿房之上,并没有布下稳固结界。
所以当云舒走进药殿的时候,就有了心里准备要从上万瓶的药物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并不容易。
果然,走进药殿之后,满室的药香弥漫不已,云舒看着那长长的殿堂之内,地上到处是碎瓷瓶后,有些微微的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注定吗?”
一直踩着那一室,他这么多年辛苦炼就出来的丹药,云舒心中谈不上难过,也谈不上可惜,只是一直走到了那长殿的最里面。
冰晶露的香味在这里显得很是浓郁,虽然那些凝露打破后早已经干涸在空气中了,香味却历久弥新的存在着,而他要找的那颗东西,也再也无从在一堆滚成一团的药丸中找到了。
云舒静静地站在这里,那偌多的珍贵药物毁于一旦,他一点都不心疼,唯独他精心为墨墨炼就的冰晶露,全毁在了这儿有些可惜,早知道他就该让墨儿多带一点冰晶露回去,也只有那个孩子如此喜欢冰晶露的味道,虽然他知道这一大半的原因,是缘于自己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的关系。
若是自己一百年后,再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话,墨儿他是不是还会闻着冰晶露的味道流着泪想念自己?
云舒不敢再想下去,因为眼睛里已经有酸涩的感觉了,回头大步的往外走去,整个中天宫空荡荡的仿佛无人的禁区,连红云和朝霞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样也好,云舒顿时化成风一般的往后山丹房而去。
墨墨因为怕被云舒发现,见到他进药殿后,就没敢继续跟进去,而是隐匿住自己的气息等候在外面,直到看到云舒有些落寞的走出药殿,往后山方向飘去时,他才急忙跟了上去。
又一次经过那危崖上的神殿上方,只是这一次,连云舒自己都不再绕行,想是他认为里面的宝物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的关系。
而墨墨见云舒不绕行,他自己自然也更不会绕了,他总觉得若是这所谓的不用绕行,就代表着是封印被解开的话,那这封印应该早就已经被解开了的,因为他第一次到后山去时,就不曾绕行,而是直接从这神殿上方过了,可惜这话他一直是没有机会跟云舒说。
眼看着云舒又来到了他第一次见到云舒是谈琴的大石头上,墨墨的心倏地往下沉了一沉,云舒他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吗?连要去炼丹前都要到这里弹奏一曲吗?
正想着,就看到云舒缓缓地在圆石上盘膝坐了下来,手轻轻的摩挲着那古琴的琴身,正当墨墨为此伤心不已的时候,就发现在下一刻,云舒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这一下把墨墨的伤心之意,全部给吓了回去,又稍稍等待了好一会,墨墨确定云舒已经不在原地了之后,立即来到那圆石之上,开始思量原因了,之前只顾着胡乱想些乱七八糟的,没有把这个圆石和古琴和丹房的入口做出联系,如今想来,似乎上次他循着云舒的气息而来,也是找到这里的时候就失去了云舒的踪迹,如今这一次,他确实眼睁睁的看着云舒消失在眼前的,那么这张古琴肯定和丹房的入口有关。
墨墨脑子飞快的思考的同时,也立即回想着之前云舒做了什么动作,他似乎用手摸了这张琴的琴身。
墨墨立即注视向那古琴的琴身,想着云舒的手所摸过的地方,似乎正好是那琴身上刻着字的地方,墨墨不由有些颤抖的轻轻的摸了摸那,代表着云舒和那个人的两个字,猜测玄机一定出在这两个字上,不由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上一次居然没有发现?
不过也难怪,谁会把那秘密的丹房和云舒的弹琴之处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那他遍翻不着的丹房就会在圆石之下。
那么过去那么多年,红云和朝霞说云舒每日都有习惯,在午后到后山操琴,那便是云舒一个人进了炼丹房吗?还是他真的在弹琴?
不确定是哪一个字是开启那入口的机关,墨墨就准备都按一下,第一个用力摁下去的字就是那个‘雪’字,手指刚下力,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空,人就往黑暗中落了下去,因为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所以墨墨没有发出惊慌的叫声,而是沉着的放松身体,任由身体自由落体般的往下坠去,好一会看到了下面有微弱的淡黄色光芒,便知道快要落地了。
便顿时开始提气,敛心,准备隐匿住气息的落地,自然那骤然间传来的冷意,也让墨墨有些感觉寒冷难耐了起来。
落地的地方是一个长长的石头巷道,那微弱的淡黄色光芒正是从石壁的两边墙上发出来的,那淡黄色光芒尽头有一道单扇的石门,那门的表面都已经结上了厚厚的白霜,不用问也知道那石壁里面才是真正的云舒的炼丹房,然而在丹房外面居然都感到如此的寒冷,在丹房里面的云舒就更不用说了,难怪每次云舒从丹房里面出来都那么的冰冷虚弱,也难怪云舒不让自己到这地方来,想来云舒是真的怕自己本就畏寒的体质,更为受伤,想到这个,云舒确实是为了自己好,墨墨不由有些心虚和内疚了起来,内疚自己不该如此偷偷的跟踪云舒。
然而既然人都已经来了这里,只差一道门了,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而要他在这个时候回去,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墨墨自己的心里无疑也是不甘心的,云舒就与自己在一墙之隔的石门后面,只要打开那扇门,他就能当着云舒的面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甚至都在脑子里预演了千万遍,如何当着云舒的面把那炼丹炉砸毁的情景。
而就在墨墨游移不定的时候,突然瞥见那石门有开启的迹象,慌乱之中的墨墨的第一反应就是运用隐身法,把他自己的整个人都给藏了起来。
云舒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些慌乱的从石门后面快速的掠了出来,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墨墨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云舒压根没有对两边的墙壁多做观察,就这么站到了墨墨之前落地的石板之上,然后用脚轻轻地踮了踮地,云舒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了石板之上。
墨墨这一回没有多犹豫的就快速从墙壁内现出形来,他已经知道云舒八成是已经到了丹房外面了,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去拿了,而他之前还在烦恼怎么能既不让云舒生气,又不让那个‘雪’如意的得到丹药,而伤脑筋呢,如今倒好,简直是天都助他,立即化作一道流星般的进入那还半开着的石门之中。
不过一门之隔,居然温差如此之大,原以为石门外面已经够冰寒刺骨了,没想到石门之内,居然更是几乎能把人的血液,都刹那间冻结凝固般,墨墨几乎一飞进去,就想逃出来,这种地方别说让他待上五天,就是五个时辰,也够他忍耐不下去的,现在墨墨终于知道,为什么云舒几次哀求都不让自己来了。
不过此刻因为一心记挂着那颗云舒用命在炼就的丹,也同时害怕着云舒会随时回来这里,所以墨墨咬着牙,忍着寒冷刺骨,快速的几乎静止,却只觉得冰冷的狭长丹房里穿行,直到他看到那紫色的小小香炉,内里地下没有火,上面不冒烟,紫色的炉盖已经被打了开来,一个小小的银色托盘上,一颗半金半红的丹药正在发着光,墨墨一看就肯定这颗东西就是云舒在辛苦炼制的东西。
立即快速的把它取到手上,握紧拳头,想要把它弄碎,却发现手握到痛,那丹却依旧坚硬如铁,反而那红亮的光芒,似乎更盛了几分,不由让墨墨有些着急了起来,毁不掉它的话,云舒不是还要继续炼下去?
手捏不行,就开始扔到地上脚踩,不但用上了自己的全身力气,甚至动用上了法力,依旧无法把它弄破弄碎,墨墨脑门上急汗都已经冒出来了,而算算时间,眼看云舒就要回来了,这丹该怎么办才好?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墨墨鼻息间似乎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属于云舒的冰晶露的味道,墨墨的本能反应就是敛尽气息隐身,毕竟恁是他做好完全心理准备而来,真正要面对云舒,墨墨还是忍不住心虚,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他的人是隐身掉了,可是他手掌里的丹丸的红色光芒却隐藏不掉,眼看云舒都要进来了,再不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要阻止云舒继续炼下去的计划,就要前功尽弃了!
墨墨不由急中生智,在云舒雪白的身影即将要到他不远处前,快速的把那颗丹扔进了自己的口中,一口就咽了下去!然后立即隐身与云舒的身形擦肩而过的飘出了丹房。
第八十六章:吞丹的可怕后果
墨墨不由急中生智,在云舒雪白的身影即将要到他不远处前,快速的把那颗丹扔进了自己的口中,一口就咽了下去!
然后立即隐身与云舒的身形,擦肩而过的飘出了丹房,赶在石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到了石门之外,然后顾不上回头一眼,立即一步就到了那落地的石板之上,学着云舒用脚尖踮了一下那石板,眨眼间,人已经出现在了那古琴之前,就如同他之前进去时的姿态一般。
然后半点都不曾有停顿,人再度如箭般的往前山而去了。
整个过程,墨墨都宛如一个真正的做贼之人,凝神、静气、无声、隐形、匿藏,最后外加极快的逃跑。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切竟然能如此的顺利,仿佛有如天助一般,凑巧顺利的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直到远远的逃出雀凰山,再度飞到了天空,墨墨才敢停歇下来,稍稍的平复了一下自己一直不停在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大口的喘起气来。
摸了摸肚子,依旧为自己竟然把云舒要给那个‘雪’炼就的丹药吃进肚子里而感到心虚和慌乱着,他发誓,他当时真的只是想要毁掉这颗丹,不让云舒有继续炼下去的机会,真的没想过他要把云舒炼的丹据为己有,可是没想到这丹不知为何怎么踩捏也不碎,如何毁它也毁不掉且还会发光,他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就把那丹药扔进了嘴里,总算有用,那丹在进了他的肚子后就真的不再发光了,他还真怕若吞进了肚子依旧发光的话,他如何还能成功的隐匿自己的形迹?到时和云舒大眼瞪小眼的,他该怎么解释他把丹药吞进肚子里的行为?
墨墨光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同时又为那丹终于没有给他出漏子,而暗自庆幸着。
想着云舒如今一定已经发现了丹药的不见,却未必知道这个偷走了丹药的人会是自己,也许正在四处焦急的寻找偷丹人的时候,墨墨的心里就有惭愧。
同时也更为自己没有胆子,面对云舒当面阻止他炼丹而鄙视自己。
只要一想到自己把本来理直气壮的,是为了云舒好的一件事情,硬是给办成了偷鸡摸狗的三流小贼偷东西的结果,墨墨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是转而再一想,要他面对面的与云舒对峙,拆穿他的谎言,揭出这接受丹药馈赠的真正接收人是‘雪’,云舒他一直在骗自己这样的事实,墨墨又没有那个底气。
毕竟自己也早就答应过要相信云舒的,然而事实上却偷偷的隐瞒着他,跟在他身后进了丹房,他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云舒?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这种行为,在云舒而言,是绝对要生气的,且更为重要的是,万一云舒恼羞成怒,说出他还想念着‘雪’之类的话来气自己的话,自己绝对受不了的!
如此这般,墨墨见了云舒本能的就心虚躲避,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所以墨墨不由又开始动起了小脑筋,假设着云舒根本不知道这丹是自己吞了的,若是自己回去他身边后,继续装不知道,就如同那一年云舒在辇车上对自己做过的事一般,自己说不记得,云舒不也没有怀疑?
若是如此的话,这颗丹没了,云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短短十五年内再炼出一颗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也就是说,云舒要为那个‘雪’炼丹的事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再更明白一点说,就是那个‘雪’没有了云舒炼的这颗丹,活不了多久了,在往后长久的生命中,留在云舒身边伴着他的只有自己一个。
唯一让墨墨有些愧疚的就是对吟人,然而谁让他们当年一起背叛了云舒,这么多年来他们不好过,云舒何尝不是也不曾幸福过?
现在若是那个雪儿死了,吟人也会跟随他而去,活着没能幸福,死了结伴成一双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呢?等到有一天他的云舒若是也到了走的一天,他也会跟随着云舒而去的,所以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在这个意义上而言,不是他北瑶墨墨心狠,而是那人既然要靠云舒的丹药才得以勉强苟且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也还云舒一个真正解脱的自由心灵,否则他若是老夹在自己和云舒中间,何时才会是个头啊?
云舒虽然对自己说这是他最后炼的一颗丹了,然而自己也同样比谁都清楚,云舒是个软心肠,若那人又死皮赖脸的来求,云舒依旧还会给他炼新的一颗的,所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最后办法就是那个‘雪’彻底的不存在。
墨墨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也就渐渐安下心来,如今的问题是,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就此赶回蛇山,真的听云舒的话在蛇山待上一个月,然后时间到了,装成若无其事的回来雀凰山?还是现在就打道重新回雀凰山,就对云舒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舍得云舒,所以又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