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别吃太多,消化不了的,还是喝白粥,吃清淡点。”师傅看了看菜,叮嘱着。
“嗯。”我应声,师傅还是这么关心我。
“小烟吃这个,”雁舀了一勺蚕豆米到我碗里,他瞟了眼什么,又说,“小烟不吃绿色蔬菜,但是吃豆子,是吧。”宠溺的看着我笑。
“嗯。”雁的样子像个孩子,我忍不住笑了。
“虾仁豆腐,没有什么油,很清淡。”一勺豆腐从右边落到碗里。
我连忙转向右边,“谢谢。”
“和爹爹都要道谢么?”爹爹轻柔的反问,我却听出其中的一丝不悦。
虽然不清楚怎么了,我还是冲爹爹笑笑。但是看到爹爹,眼睛就移不开了。爹爹瘦了些,脸颊两侧都凹陷了,怎么了,最近太忙了么?脸颊两边还是柔软的,但很容易就触到了骨。
直到指尖触到的温热,温暖了手指,我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摸上了爹爹消瘦的脸颊。尴尬的收回手,低下头,脸像有火烧一样的烫。
雁拉起我桌下的左手,握着不放。“小烟,你再休息几天,我们就该走了,说好要去我在蔚山那的房子的。”
“翔云要住到那么远?”师傅想了想,又说,“水宅旁边旁边还有块空地,不如在那给你建个宅子吧,算是送你的,嗯,礼物。”
“不用麻烦师傅了。”虽然住在师傅旁边会很方便,但,雁好像一直都想回那边去,想着,我瞟向雁。
“不用担心我,”雁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你在一起,而且,住在连少旁边的话,要有个照应。”
“既然到哪里都是住,小云,你就别走了,”爹爹忽然插口,“就在沈家住下,我叫人,把扶风苑打扫出来就是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什么,雁握紧了我的左手,笑着,说道,“这样不好吧,沈家主,我和小烟的关系你也清楚,我的来历又不是很好,住在府上,说不过去吧。”
“嗯,”爹爹脸色有些不好,“那,你们住到沈家在呼城的别庄,反正那边也是空着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为什么?”我感到疑惑,“爹爹应该是不想见到我的。”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爹爹急忙解释,“只是,”他的表情很为难,想说什么,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我不想,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再受伤了,”爹爹看着我,眼里满满的懊悔和心疼,“留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为什么对我用这样的口气,就好像,你实在祈求一样,但,该祈求的人明明是我。
“小烟,”雁的声音打断我的不知所措。
“吃饭,再看,饭就凉了。”雁指指碗,叮嘱着。
我点点头,才发现我一直盯着爹爹,移不开眼。一口一口的吃饭,却是心事重重,爹爹为什么这样说,是他放弃我的,但现在~~
“我们小烟厉害着呢,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再说了,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雁的话有些冲,我拉拉他的衣袖,我不想爹爹太为难。
“你呀,总是这样,为了喜欢的人,自己吃亏都可以。”雁宠溺的看着我,笑得无奈又心疼。
雁知道了么?我一怔。他看着我的眼神是了然的,他真的知道了,我喜欢的人是爹爹。但他的眼里没有鄙夷、怨恨、后悔,或是别的让我不安的情绪,有的,只是了然和宠爱。
“吃饭。”爹爹冷冷的说,“饭要凉了。”
我才又埋下头,专心吃饭。
“小烟,这个肉很嫩,来尝尝。”雁夹起一块鸡肉递到我嘴边。
看起来是不错,我张口就着他的手吃了,肉的确很嫩。
“不错吧,”雁笑得像是讨赏的孩子。我看着他笑起来。
看向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勺豆子,是爹爹夹的吧,我忽然不敢抬头看他,默默的吃饭。
一顿饭,气氛诡异中结束。
师傅和爹爹离开了房间,我又回到床上,雁陪在我身边。
“你还是喜欢他的吧。”雁说得很直接。
我无力的笑笑,点头,明显么?
“他也喜欢你。”雁说得很是肯定。
我摇头,如果喜欢我,他不会放我走,不会拒绝我伸出的手。
“你没有看到,他刚看到你时的,那种疯狂和后悔。”雁语调轻柔缓慢。
我疑惑的看向雁,他的样子不像玩笑。但,爹爹明明是希望我离开的。
“好了,不说他了。”雁坐到我正对面,饶有兴趣的说,“等你伤差不多好了,我们就到水宅去住几天。你的宅子快修好了,就在水宅附近。”
我一愣,我的宅子?不会是师傅刚才说的那个吧。
“是啊,”雁抱着我,揶揄的笑着,“连少说,算是你离开沈家,正式独立的礼物,已经建起来一半了,下个月就完工,我们正好去看看。”
师傅想得真周到,还帮我置了宅子。
“当然,连少说,住近一点,免得我欺负你。但,我才舍不得欺负你呢,小烟。”雁说到最后,抱着我,在我颈间来回磨蹭,痒痒的。
“师傅真好,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只有师傅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疼爱我。说起来,我算是师傅带大的。”
“现在不会了,”雁的声音黏黏的,“现在还有我宠你。”
是啊,现在我还有雁,伸手环住了雁的身子,抱着他。
“小烟,”
“嗯。”
“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以不要我的。”
“当然。”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嗯。”
“小烟,”雁抬起头,渐渐贴近我。
我可以感觉他炽热的气息,喷在颈间,渐渐上移,喷到脸上。他凝视着我,微眯着眼,眼神深邃,又泛着奇异的光彩,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让我的心狂跳不止,他嘴角隐隐含着笑意,红唇微微张合,洁白的牙齿时隐时现。
我似乎有点眩晕,眼睛开始迷茫,使不上力气,任他抱着我,看着他眼底的我的影子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柔软触到唇上。
“我爱你,小烟。”话语自我们的唇间溢出,虽然轻弱,但坚定的钻进我的耳朵。
86.偷听
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很亮了,房里只有我,躺了会,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就挣扎着坐起来,比起前几天,我好很多了,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还有些吃力。
不知道什么时辰,怎么没有人。每次醒来,身边都有人陪着,雁或是爹爹,有时是师傅,但现在,怪怪的。
忽然,门开了,雁走进来,“你醒了,我以为你还会多睡会的。”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下午一点),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摇摇头,“想出去走走,躺太久了,累。”
“也好,”雁俯下身为我穿鞋,“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
“我可以自己来。”
“能为你穿鞋,是我的荣幸。”
“呵,”我低笑,“你会宠坏我的。”
“那就宠坏你吧,让你离不开我。”雁蹲在我面前,抬头看着我,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停在耳里竟觉认真。
“好啊。”我欣然同意。
已经入春了,迎春花开了,黄灿灿的挂满了凉亭的四周。花园呈现新嫩的绿色,偶尔掩藏着几个浅红的花骨朵。早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没有风,亦没有寒意。
“再过些日子,这些花就都会开了吧。”雁随手扯着身边的草丛。
“嗯,会很漂亮,”想起往年的春日,各种颜色的花,在院子里绽放,很是夺目,所以苏雪,喜欢在院子里小憩。
“小烟?”雁有些担忧的叫我。
“嗯,”我摇摇头,“过几天,陪我去看个朋友吧,在盐州。”
“好啊。小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雁想到什么,笑得兴味,“说起来,小烟的朋友和小烟还真像呢。”
“沈汐?”
“嗯,跟你一样沉默寡言,但又很善良。”雁拉着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都不说话的?”
“嗯,很少说话。”
“那你们不闷么?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不是。我们各做个的事,偶尔交换几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了。”
“太夸张了吧。”
“真的。”
“不行,”雁突然抱住我,“小烟是我的,和他有那么好的默契让我嫉妒。”
我看着雁,扯扯嘴角,“那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雁不善罢甘休。
“嗯,”我努力解释,但词汇还是太少了,“沈汐是朋友,你是,嗯~~”
“情人?”
“是的,你是情人。”
雁笑了,在我面前,迎着阳关,露出笑容,眉眼微弯,艳红的唇勾起,显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妩媚的玫瑰在嘴角绽放一般,灿烂的的笑容直逼午后的阳光,硬生生刺了我的眼。
“对了,带你去个地方。”雁像是很满意我的反应,高兴的拉着我到了一个房间外面。“嘘,”他做出噤声的动作,“你自己过去,别被发现。”
“偷听?”我指指那扇窗户。
“是的,快去。”雁推推我。
我摇头,偷听是不好的。
“唉,”雁叹了口气,“里面是连少,他要我带你来的。”
我挑眉,“为什么不直接带我来?”还到花园绕了圈。
“呵呵,”雁干笑两声,答非所问,“快去啦,我在这等你。”
轻声走到窗前,我的呼吸很轻微,应该不会被发现,但如果是师傅的话,该是知道的。侧耳倾听,房间里有两个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是师傅的声音,冷冷的带了些不耐烦。听起来像是在生气,但我知道,师傅生气时,不会这样说话,他是故意的,想问出什么。
“怎么不说话,”师傅又说。他在和谁说话?
“我只是,希望他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是爹爹!“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我没有,让他离开,他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疼痛。”爹爹的声音是我没有听过的心痛和懊悔。
听着,我心里都酸酸的,我又让他担心了,明明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的。
“这倒是,如果你不放弃他的话,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师傅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
沉默,许久的沉默。“我不能毁了他。”爹爹的声音忽的很苍老,“他还那么小,该有美好的未来。”
“所以,你放弃了。”
“我不想他以后后悔。”
“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么?你自以为是为他好,但这是他想要的么?”师傅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是在说我么?
“这是□!是违背世俗常理的!”爹爹大吼着,带着痛疼。
“那又如何,”师傅的口气依旧平静,还有点嘲讽,“就为了什么世俗的眼光,你把你们两个都逼到悲痛的边沿,值得么?”
“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他瘦了很多,要不是有血雁陪着,他,”师傅话没说完,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是的,多亏了血雁,在那段时间,否则,我怕是会在那种沉重的寂静中窒息。
“还是说,你怕自己的家主之位受到动摇?”
“不是,家主么?呵,我已经累了,沈家的事务很多都交给了翔裕。我只想着,快点卸下家主的责任,在一个看得到小云的地方,度过余生。即使,只能默默的看着。”
爹爹,是这样想得么?那,他还是喜欢我的么?但为什么,会让我走?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乎违背常伦。”
“呵呵,父子相恋,我们甚至有了关系,如果被世人知道,会怎么对待小云,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爹爹饱含无奈的说。
“你在乎?”
“我不在乎,但小云不能不在乎,~~”
“你不用替翔云瞎操心。哪有那么多人整天讲闲话,就算他们讲,你大可以不听。翔云不是那种会在乎无关人的看法的人。拿伦理当借口,是你自己没有勇气和翔云一起面对,这样软弱的你,不配和他在一起。真的爱他,就放手一搏。生活是自己的,管世人怎么看。”
“我和玉岚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很多人议论纷纷,我就当没听到,玉岚亦不会在意,议论一段时间,人们就都忘了。而且,”师傅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我一惊,师傅有阴谋或是生气时才会这样。
“你不觉得,我和玉岚长得很像么?”师傅把话说完。
“是,很像。”
“他是我亲生爹爹。”师傅随意的说道。
爹爹怕是被吓到了,许久没有开口。
“无所谓,随你想怎么样。反正再过上五六天,翔云好了,我就和他,”师傅一顿,“还有血雁,一起回水宅。我给翔云建了个宅子,说是嫁妆也好,聘礼也好,算是给他们的贺礼。”
嘴角有点抽搐,师傅在想什么呢?嫁妆?聘礼?都不是吧!师傅虽然看起来很不正经,但对我的关心,倒是真真切切。
“我问佛,如果爱上不该爱的人怎么办,佛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孽是缘。”随着话音落地,门开了,我愣愣的对上师傅鼓励的笑容。他,一直都知道我在,故意说给我听的?!师傅走远了,跟院子里的血雁说着些什么。
我呆呆的走进房间,看到爹爹一脸颓废的坐在桌边。我走近他,爹爹惊讶的抬头,却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回到,那个时侯,他的刻意回避,我的不知所措,又感觉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忽然感到门边有人,回头一看,是血雁,他倚着门,对我鼓励的笑笑。对了,我还有雁,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走上前,站到爹爹面前,大胆说出心中的担心,“你瘦了,最近很忙么?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吧。真对不起。”
爹爹看着我,眼里太过于复杂的神色,我无力猜测,我只想告诉他,我的想法,“我不在乎什么□,或许那是被人唾弃的,但我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我没有远大的理想,也不需要伟大的未来,我只要过得快乐。世界很大,我所想的,只是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