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所谓的江湖恩怨,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可以探知的了。”青之昂说着率先走向自己的船,“走喽,快一点还可以赶上临风阁的午膳呢,过了午时,风大厨可就不接客了。”
很显然,这满船的冤魂在男人的心里还不及一顿午饭有吸引力,但为什么看到男人的背影竟会有种与他贯有的闲适不相符的感觉呢?
第 5 章
“以前江湖上发生过这样的事件吗?”
“有。”
虽然不知道白家大公子为什么要来问自己但紫星纯还是照实回答。
这种将人支解成无数段的杀人手法虽然江湖上发生过几次但像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倒是闻所未闻,而且对象还是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简直与屠杀无异,武林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凶手到底为了什么利益甚至宁愿与全武林为敌呢?这也是最令紫星纯想不透的地方。
“就你所知,什么人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银刃。”犹豫了片刻,紫星纯还是将心中几乎可以肯定的杀手说了出来。
“银刃?”
“江湖中最神秘的暗杀组织之一。”
“阿纯知道的可真多。”一直在一旁晒太阳的青之昂耐不住寂寞地插嘴,拍了拍少年的头后才转身笑眯眯地道,“启兄,再问的话我可得收问询费了。”
“为什么大唐年年都有灾荒,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奸商的存在啊。”白宇启似乎忘了自己家才是扬州第一大商号,“不要再带坏小孩了。”
“就怕有人要来诱拐啊。”
“哼,我可没有恋童的癖好。”
“哦,是的是的,你没有,”青之昂言不由衷地附和,搭着紫星纯的肩膀长舌道,“阿纯我跟你讲哦,以前我认识一个人,十五岁的时候就把来家里做客的七岁孩童骗到自己的房间里欲行不轨,幸亏那孩童的家人发现的早啊,要不然……”
“这么说起来,阿纯你还不知道吧,你家的主人有女装的兴趣呢,十五岁之前可一直都是穿裙子示人的。”
“阿纯你有没有听说过十三岁还尿床的人啊?”
“阿——”
“少爷,白公子,我去为你们烹茶。”
受不了明明是大男人却还那么聒噪的两人,紫星纯对他们的互相掀短一点也不感兴趣。
“……”
“……”
互相不服输地瞪视一眼,两人一脸不爽地撇开头。
“阿纯,你是不是在心里鄙视我?”
“没有。”
是男人,还是年近而立的大叔,却还那么喜欢装嫩撒娇,紫星纯边往炉子里扇风边不解,难道他自己还没有被人鄙视的自觉吗?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不屑吧。”
在两人充满火药味的闲聊间,船已航行至距楚州不到三分之一的河面上。只见这段河道四周悬崖耸立变得相当狭窄险峻,空气仿佛是一张紧绷的布帛,稍加刺激就会断裂开来。
已经闻到了,那危险的气息!
紫星纯虽然极力克制,但训练有素的身体总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反观另两人,却还像没事人般在船上喝茶聊天,似乎只有他一人在担心。
紫星纯的直觉没有错,转过一个弯后就见前面突然横亘着一艘张着黑帆的大船,船头站了将近三十个彪型大汉,一脸的凶神恶煞。
“阿纯,叫他们放松点,都可以在他们脸上看到‘我是坏人’几个大字了。我们又不会伤害他们。”
现在是关心他们表情是否到位的时候吗?
他不会还想与他们打一架吧?
据他所知,主人的武功是杀鸡的水平,而白宇启虽然是看来一身壮硕但要一口气以一敌三十从他的气脉看来也是不大可能的,迅速的作了一番评估后,紫星纯很干脆地建议。
“主人,我们还是投降吧。”
“呵呵,阿纯你啊,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但是,其实却是个胆小鬼。”
“……”紫星纯讶异地看着好看的唇形扯着戏谑的笑纹的男人,没法从他那比深井中的潭水更难以见底的眼中看出他讲这番话的真假。
胆小鬼?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而且还是被这个没一刻正经过的男人,是又一次的捉弄吗?还是……
“不要老是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嘛,世上还有很多东西你没玩过呢。”
记忆中,也有一个人跟他讲过类似的话——
“哎呀呀,见笑见笑,他们正忙着打情骂俏,好象只能由在下伺候各位了呢。”
双指摩挲着自己布满胡渣的钢硬下巴的白家公子,邪邪的一笑有着连男人也看到腿软的奇怪影响力。
“废话少说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乖乖给我取下来,到时要被我搜到了,哼哼”
“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面对已经登上他们的小船的盗匪,青之昂仍是商人百试不爽的笑脸相迎,向前一步与白家大公子并排同时也技巧地将自家仆人挡在了身后。“呵呵,我早就想这么说说看了,果然感觉不错。”
“……”
从容而不显轻浮,沉稳中不失魄力,游刃有余的笑容,这与男人在面对那些青楼女子时的色相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男人,紫星纯又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太正常了。
“哼,少在那里油嘴滑舌,”据说是人称‘河伯’的官河霸王何盛抖着满脸横肉气焰嚣张地叫嚣着,“你们如果不想像前面那艘船上的人一样就乖乖地将银子交出来,也免得皮肉受苦。”
“还真是懂得把握时机哪,”嘀咕了一句后,青之昂用遇见老朋友般的愉悦笑容迎向众河盗,“大哥,我青之昂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几两碎银权作给各位的酒资吧,不好意思啊。”
这样报上大名不大好吧,万一人家不满足于抢劫而改为绑架怎么办?紫星纯担忧地看着主人的背影。
“你说你叫什么?青之昂?就是那个扬州城里风流成性的青家大当家青之昂?”
好象比遭绑架更糟糕啊!
难道主人的风流债也欠到这盗匪头上了?这样的话就非出手不可了。
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谁叫他平时尽爱沾花捻草的,终于遇上冤大头了吧!
“原来青某的声名已经如此的远播了,惭愧,惭愧!”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害羞啊!
“想不到今天倒是钓到一条大鱼了。”何盛咋了咋他那香肠般的大嘴,牛眼里充满了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堆在了自己眼前。“哈哈,好!带走,把他们统统带走!”
还好,只是绑架而已——绑架!?
紫星纯脑子一激灵,难道男人是故意泄露自己身份的?
让他们绑架以拖延时间,青家人一旦发现大当家失踪自然是会全力寻找,如此一来自然是一分钱也不用出了。
看着男人欣然与何盛同去的背影,紫星纯不得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果……果然是商人啊!
第 6 章
“叩!”
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地在阳光下的庭院里回响。
“哈哈,何兄,你中计了!”
青之昂喜形于色的将手中的白子放入盘中。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再来一次!”
紫星纯无聊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和盗匪头子下棋,心里郁闷着已经来山寨三天了,主人一点都不急也就算了,就是闲来无事下下棋也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他们玩的却是五子棋啊!亏得这里桃花盛开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难道他们就没有觉得为了这景致也应该玩点更衬头的东西吗?白白破坏了大好春色!
“对了,阿纯,启兄还没有起床吗?”
“没有。”
说到这个,也是让紫星纯在意的事,总觉得白家大公子来这山寨是另有目的的,但是那天会上山寨明明是主人的设计也没看他们有什么商谈啊,还是他们的默契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真是浪费这一片大好的春光啊。”青之昂边玩着三岁孩童的游戏边感慨,“对了,何兄,上次你们说那起惨绝人寰的命案是你们干的,我想应该只是一句玩笑吧?看各位大哥仪表堂堂,眉宇间自有一股正气,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们是会干出那种泯面人性的事的人呢?”
“呵呵,青公子果然有眼力。”何盛记挂着自己眼前的棋局,丝毫不认为青之昂是跟自己套话,“其实那些人的确不是我们杀的,只是现在生意难做啊。”
“真不知是什么河盗居然可以这么灭绝人性!”
青之昂愤愤不平地感叹。
“青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扬州至楚州一线的河道上,有哪几家干这一行他们有个几斤几两我何盛可是一清二楚,就凭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的。那陈老大,虽然这几年都是正正当当的做生意,但他的来历有些蹊跷,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一直隐姓瞒名躲避仇家追杀呢?”
“原来是这样!”
青之昂一副大为意外的夸张表情,引得何盛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底细?”
“他只说自己是泉州过来的,因为老家遭了火灾所以干脆举家搬来了楚州。算来他在这里经商也已经差不多有三十年了,倒一直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他在生意上的勤奋也是出了名的,无论货物大小,都亲历亲为,几乎以船为家了。而且为人乐善好施,这方圆十里内的穷人得过他恩惠的不少,所以听说他死掉后还有很多人跑去为他哭丧。
就不知这官府有多大能耐了。不过恐怕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看这几年发生的大案,官府破获的有哪几件?而那些查出真凶的,又有多少将之绳之以法的·”
“不是说陈老大的遗霜在官府里花了大把银子吗?”
“那也没用!江湖上的人说,这是‘银刃’的无影杀手一个人干的,因为船上的人被分尸的刀法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那些人躺倒的地方都不一样,这说明船上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全被在瞬间杀死了,武林中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那个杀手了。
江湖中没人知道‘银刃’在哪里,他们可是比六大魔教之首的‘狱冥教’更神秘的组织,你怎么抓他们归案?”
正如何盛所说,船上的人看来是被同一个人所杀的而且还是在一瞬之间,若是这样的高手,即使是赏金猎人估计也是没办法对付的。
“那雇佣‘银刃’的人总可以绳之以法吧?”
“那也要查得出来才行。江湖上说,要想雇佣‘银刃’的杀手,没有百两黄金可是连杀手的衣边都沾不着的,更别说找他做事了。你想要找到雇他的人官府得花多少银子?”
“真的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就是案发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河道上有一艘船一直停在岸边,直到那个杀手离开才往楚州方向离开。”
“那个杀手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让那么多人看到自己杀人?”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注意到的。”
何盛摸摸鼻子,这才惊觉自己似乎说多了。
为什么这个向来惟利是图的男人会对这件命案如此关心?如果只是一时好奇,依照他以前所学的生存法则未免就太危险了。紫星纯在心里叹了口气,尽力说服自己,晚上的行动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的安全。
第 7 章
“紫纯,你说 ‘银刃’的杀手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向来不过子时不睡觉的男人躺在床上自然也不可能真的睡得着,于是,看似闲聊地找一旁的少年搭话。
“江湖上只知道它的存在,其他的都只是猜测而已。”依然是冷漠万分的口气,只是紧绷的身体泄露了少年心中的些许情绪。
“比如?”
“他们说,‘银刃’的杀手其实只有五个人,五人是在杀死自己的师傅后才正式继承为杀手的,所以他们成为杀手后也要挑选自己的徒弟,也就是将来可以杀死自己的人。正因为如此,‘银刃’才会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
明知道讲这么多只会增加自己的危险,但紫星纯还是不自觉地在男人好奇的目光下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这组织有意思,这样的确可以保证每一个杀手的质量,但那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杀死别人然后等着被人杀死,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赚再多的银子,如果没命去消受又有什么意义呢?”
“…… ”
含着金汤匙出生,又不思上进的男人,当然无法理解时刻都在生或死的边缘挣扎的蝼蚁的悲哀。
“紫纯,你觉得呢?”
见身边的少年又再度陷入沉没,青之昂可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一定要磨着他陪自己闲聊。
“我没想法。”
从小父亲就教过他了,被人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容易让人抓住自己的弱点,所以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什么也不说,不要和别人做多余的交流。
“怎么可能会没有,说来听听嘛,大家切磋切磋。”
又不是练武有什么好切磋的。
紫星纯认真的考虑起是点睡穴还是干脆一拳将主人打昏比较方便。
相比于急着离开去调查山寨,他现在更头疼的是自己的心跳失控,如果再躺下去,难保自己的心脏不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而男人似乎对这些都一无所觉般,借着说话一点点靠近,硬是将他逼到了床沿。
所以一开始就不该有多余的担心!
以这男人的厚脸皮,他该担心的应该是山寨里的姑娘而不是他的安危吧。
原本打算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可以了,但这个男人却硬要让他也上床与他同榻而眠。虽然已经三天了,但是还是不习惯与这人挨得如此之近啊。
“呐,阿纯,说说嘛,你看这几个晚上都是我在说话,你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低沉的声音,仿佛情人的絮语,在耳边回响不绝。
“我没叫你说。”男人的气息仿佛从耳朵直接灌进了五脏六腑,紫星纯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心浮气躁,连带的语气也开始不善。
“阿纯这么说话,可真是伤人啊。”万分委屈的口气,但笑兮兮的桃花眼里可看不出多少受伤。
青之昂突然抬头将身体欺近身边的少年,从上俯视着底下闭着眼睛一脸面无表情的脸,唇角依然挂着笑纹,但语气里却透出一丝危险。“呐,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