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信誓旦旦的话,没有惊起他任何波澜,他只是说:“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当时我不懂,为什么我说出“喜欢”,他说的却是“后悔”。
直到我们把所有事情都经历过后,我再翻起关于那天的那页记忆,我说过的“喜欢”还是那样的清晰,而他说的“后悔”却更像炭烧的烙印。
番外 彼岸茶靡之鄢尘篇3
我坐在茶靡独秀之时,他生于桃花灿烂之季,我们注定是两个时期的生灵,他将退去颜色,我才刚刚开始。
我带给他的爱是激情燃烧的炎热,他回以的是冰冻寒潭的三尺冬水,我用尽各种讨好之力也不能换来他半眼的注视。
我说我可以养他,可他却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回了我父亲的夜总会。
我说我喜欢他,可他却当着我的面,坐在别人的腿上,与人调情说爱,同清淡的眼神勾得那些人神魂颠倒,纷纷笑言原来冰清玉洁原比媚骨柔香,更有情有趣。
我无法忍受他带给的痛,把他圈禁在那间小公寓里,可他却引来了我父亲对我凶狠的咒骂。
我父亲虽然不喜欢我,可却念在我是他惟一的儿子份上,从来没有骂过我,更没有打过我,任我浪费着他的钱,不闻不问。
李青,我真没想到李青却成了他第一个过问我的理由。
“他是场子里最火的MB,你不知道吗?你把他带走,场子一天损失多少钱,你清楚吗?明天,你就给老子滚回日本去,少给老子惹事添堵!”
父亲的火爆打雷一般从我的头顶上轰隆,说不怕那是假的。
我自见他第一面,就怕他怕得要死了,我几乎没把他想像成是父亲,反倒觉得他是一台可以随时提款也可以随时把我吞掉的机器。
可这一次,我不能妥协,我爱李青,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我不要他去做MB,而且他的身体也适合去做。
直到那时,我笨得还没有感觉出来李青的与众不同了。
他的身体几乎不能待人,只凭着清清淡淡的眼神和欲语还休的忧郁面容,就可以掉得全场的喜爱,那是怎样的一种本事。
所有人都是为了要他,才向他摇头摆尾的,而他却可以在达到目的后,完壁无损,那是如何的城府,是不是像他的那双眼睛一样,永远深不可测呢!
后来,我也做了这一行,我才清楚了其中的艰难,混迹与污浊中还可以保得一身清白,这一行里,我只听过一个名字,就是他李青了。
那时哪里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要,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力,也是想要。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壮着胆子向比我高出两头的父亲,哀求,“爸,我喜欢李青,求你了,别让他做那一行好不好?让他陪我一起去日本吧,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父亲的一个巴掌便打了下来。
一时之间,我觉得头晕眼花,天地都随之转了起来,用手去摸嘴角,那里已经有了血的鲜红。
“王八蛋,要不是老子当年做事的时候,受了伤……不能……,哼……,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若不是看在你是我惟一的儿子份上,老子会花费那么多钱把你养大吗?想要李青……,你别做梦了,你惟一能做也是必须去做的事,就是赶快给老子传宗接代,给老子生个强壮的接班人,也不看你自己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德性,怎么接老老子的事业……”
父亲骂得口不择言,我呆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任泪水默默流出,伤心到麻木。
我终于知道粉父亲是在我七岁那年才回的家,又为什么回来后的第一件事要验证我是男是女。
也许是那年前后他打家劫舍时,伤了那处,没了生育的能力,传统的观念作祟,让他必须有一个可以传宗接代,将来可以接他生意,有着他的血脉的陈氏子孙。
于是,他想起了家乡那个抢来的女人以及那女人生的孩子……
可笑我还以为他即使对外人不好,对家里人还是可以容忍的,谁能想到……,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他根本没把我当成是他的儿子,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工具,因为我得长得像母亲,没有遗传了他的粗壮高大,还是个不合格的工具。
那晚,他发过火后,带着他的手摔门离开,留下坐在地上呆愣的我,还有躺在床上,一直看着却不言不语的李青。
“李青,我们走吧,去你的家乡,我喜欢那里,你……你会带我走吗?”
我突然像噩梦惊醒般,从地上爬起扑到了床上,整个身体偎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那双仍是淡薄的眼,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我怎么忘了,一直都是我在说喜欢他,说爱他,可他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如何我提了这样的要求,他又怎么能答应呢!
可是世间就是有那么多难以预料的事,我以为他会答应,他从没有答应过,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他却痛快地说了一声“好”。
“什么?李青,你说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双手紧紧把到他的肩头,急切的追问,却挡不住已经掺在语气里的惊喜了。
“说带你走,邪尘,你不后悔吗?”
后悔?他为什么总会说后悔,他肯带我走,是我不敢奢望的好事,如何奢望变成了事实,我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我连忙摇头,担心会摇晚一秒,他就会反悔的,“不,不后悔,李青,我永远不会后悔,我喜欢上你,更不会后悔和你一起走的!”
“但……也许有一天我……我会后悔的!”
我认识他这么多时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紧锁眉头的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却足以让我看清他此时心里的矛盾和苦涩了。
很多年后,那时我们都已经是人到中年,他去了马里兰,我守在他留下的上邪,再想那句话和那个表情,我的眼泪不能自抑地流下。
如果说他曾有那么一刻对我动过心,我想就是那时了。
第二天晚上,我和李青准备了行装,按他所说的搭一辆货车,赶往江南。
一路上,坐在货车后厢里的我难以适应山路的颠波,晕车晕得昏天黑地,吐得几乎要把胃也随之吐出来了,而坐在我身边的他,却没有一点的不适。
他抚着我,时而会把我搂在怀里,时而会照顾着我喂我喝点水,我以为我正赶往天堂,却没想到等待我的将是无间地狱。
我一直不明白我和李青的行程是极隐秘的,为了怕被我父亲发现追上,我们甚至没有坐火车,而是选择这种搭车形式,为什么我父亲还是在我们必经的路口等着呢!
“小王八蛋,竟学会私奔了,那死女人身上就那一点好处你竟没随着,赶紧给我滚下来!”
父亲凶神恶煞一般,粗暴地堵在前方吼着。
“不……我不和你回去!”
我哭喊出我心里惟一的想法,响在山峦里,是声嘶力竭的。
“是的,他不能和你回去,因为……连你也回不去!”
站着我身后的李青,淡淡地说,却在招手间,从两旁的树林中,窜出二十几个拿着枪械刀具的壮汉。
“你……”
父亲以及父亲带来的十几个抓我们回去的人,显然被突然发生的变故惊住了。
“李青?”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明明还是那张脸,也明明还是那风清云淡的表情,可为什么……那样的陌生。
“对,我是李青,从十二岁以后,我就叫李青了,牙尘,你想不想知道我十二岁之前叫什么?”
他退后一步,明明不是很大的下,却让我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脸了。
“李青,你……”
“我十二岁之前,叫欧阳钥,我生在江南水乡桃林深处一处只有三十几口人的桃花村……”
李青的话才说到这里,我便听到那边我父亲站立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吼,“怎么可能……明明都已经……”
我顺着我父亲的惊向他,他的脸色只是一瞬间就变得死灰一般,仿佛看到了鬼,而李青平淡的话语却没有停下,继续回荡在山峦中,似乎这山间里的风一般随意却又阴潮!
“我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平时爱带着学生们去桃花林里学画。
我母亲曾是个杀手,为了我父亲脱离了原先的组织,做了平凡的女子,我们的生活简单却温馨。
如果那夜没有发生那场突然而降的灾难,第二年的桃花仍然会在父亲的水墨里笑春风的……
一夜之间,一个村子三十几口人命,就那样消失,你们是地狱里窜出的恶叉吗?怎么会一点慈悲之心都没?张婶的孩子不过……两岁而已,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当年的你一定没有想到还会有一条漏网之鱼吧,你的记忆可以忘只是不知道你的下腹能不能忘了那一刀啊?
我母亲的手法应该是很让人刻骨铭心吧,你还得多谢我呢,若不是她另一只手里拉着我,那一刀……会让你下半辈子当不成男人的!……”
李青那听不出恨意的陈述,却比那些哭天吼地的悲鸣,更令人心惊胆颤。
番外 彼岸茶靡之鄢尘篇4
有人说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它走到最后,会因人而异,有些人,你明明应该恨他,可却由于那种奇怪的感觉,而恨不起来了。
在命运的车轮里,谁是谁的匆匆过客,谁又是谁躲不过的轮回。
从我看到李青的第一眼,我就已经预感到我的三生石上有关于他的笔。
前世,今生,来世,三生宿命纠葛,所有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还的债,该还的情,三生三世,要经过臬的劫数,才能一笔勾销。
那么瘦弱,看似毫无力量的人,于动静的一瞬之间,抬手就可以轻取几条人命,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李青……,你还是我认识的李青吗?”
多哭得已经不会再哭,想流泪却又流不出来,这种感觉竟比哭得一塌糊涂还要难受。
“邪尘,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你认识的李青,你认识的李青只活在你想像里,可惜,那不是我!”
李青把沾着鲜血的匕首随手扔在一具尸体上,连头也没有回,转身上了那辆拉我们来的货车上,他没再看我一眼,从车箱里传来他淡淡的声音,“邪尘,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
回去?我能回哪里?哪里又是我可以回的地方啊……,我突然感到无尽的悲凉,却又不知道如何结束!
“送你去日本!”
我无法结束的他替我结束了,他后补上的这句话,断了我一生的希望!
在没有尝到爱,就懂得了恨,在没有得到拥抱,就被狠狠地抛弃,痛苦折磨得我无法自拔。
报了仇的李青并没有回江南水乡,而是留在了F市。
他吞并了我父亲所有的产业和地盘,并把那些东西平分给了和他一起杀死我父亲的人,并把当年我们重逢的夜总会,建立成一个规模庞大的娱乐帝国,取个名字叫“上邪”。
上邪,上邪,李青怎么会叫它上邪?
上牙,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是在说我吗?
是在笑我即使在那般绝地里,明明知道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我却还停止不了爱他。
是啊,这种愚蠢的行为,是应该被笑的,我也是应该被别人笑的,没什么,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再糟糕也不会糟糕过如此吧!
回了日本后的我,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我开始蓄长发,留鬓角,修长眉,留长指甲,甚至学会了画淡妆。
在每个昼伏夜出里,穿窜于每一条红灯街上,勾引着我寻觅着的可以利用的猎物,最后连性情也在这一系列的变化中变得越加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我挥霍着李青给我邮来的钱,浪费在自己花儿一样的青春,却没有一点儿心痛的滋味。
我明白我们陈家明明是他李青的仇人,他为什么要在杀死我父亲后,留下我这个草根,还把我送去日本。
可笑的是还每个月给我固定打来足量的生活费,却从不来看我一眼,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或发一条短信。
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的死海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是觉得利用了我对他的爱而愧疚,还是……也对我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留恋呢!
可无论怎样,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要回去,回到那座城市中,我要夺了李青的一切,哪怕他不爱我,我也要把他囚禁在我的身边,一生一世的囚禁。
我确实犯贱啊,没有他……我活不了!
认识青龙帮的社长,并不是偶然的机遇,而是我刻意经营了半年,才得来的最佳时机。
我知道他贪恋男色,而我刚好又有几分李青看不上眼,别人却热烈追捧的颜色,正中下怀地对了他的心思和口味。
我用三年的时间,取得了他的信任,并从他手里支配出了可以对付李青的力量,那时,我已经离开F市七年了。
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早已不复青春的稚气,而是蜕化成蝶,可可惜却是一件披着彩衣的妖蝶。
我重回故土,迫不急待地去了上邪,在那华丽的酒色生香中,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他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如我初次他时的清淡飘逸,我在他面前,故意半裸前胸,调笑着说:“李老板,我是来应聘的,你……要不要收下我啊?”
“你若是真喜欢,就留下来好了!”
七年不见,他竟还是如此绝情,当真可以说得出这般不带发现问题的话,我所有残存的幻想在这一刻里彻底被击碎。
“那我可真留下来了,李老板可别后悔啊!”
我学着他的语气,话里暗含着警告,也是提醒吧!
“只要你后悔,我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邪尘,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真来了上邪,你将永远是上邪的邪尘,不再是以前那个邪尘,即使有一天你离开了上邪,你也会觉得身边处处是上邪了!”
我必须承认我并不了解他,甚至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是要过了很久,经历过许多事之后,才能真的读懂,而那时,往往已经是无可挽回的时候了。
比如我一无返顾地扎进了上邪,也一无返顾地用从日本带来的青龙帮的势力,与李青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对抗,大有一种狭路相逢的气势。
那场看似残酷的斗争里,李青消耗掉了所有他手上积攒的力量,我把他的心腹一个又一个的除掉,而我这边……损失更大。
好在我的美色还中可以迷惑那个色迷心窃的老头子,可以调来一批又一批的青龙帮的手下。
那段日子里,我几乎已经抽掉出青龙帮近一半的势力了,那老家伙对我还真是舍得啊。
可他的舍得根本无法与我每次在床第间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相比,所以,我并不感谢他,倒也不觉得怎么恨他,这只是一场交易,单纯的很。
这场外界看不到的战斗,没有狼烟号角,只有一个在我眼里谈不上输赢的结局。
我得了上邪,也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囚禁李青,把他永远禁足在我的身边了,可为什么……我仍然不满足,更无法快乐!
也是这个时候,那个被我迷得三魂少两魄的青龙帮帮主,突然传来了死讯。
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我已经取得胜利,他的势力我不再需要,而他的存在对我无疑是一种潜在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