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绵绵 下————艾言溪

　　蓝洛晨，医生说你的腿要废了，怎么办？你快点起来啊，快证明给我看，你没有事，你还是以前那个活泼爱动的蓝洛晨啊！

　　方阳颤抖着要触碰蓝洛晨的身体，可是他全身都被纱布包裹着，他害怕他轻轻一碰，蓝洛晨就会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为什么你的眉头皱得这么紧？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专利夺过去？”方阳想要碰碰蓝洛晨的头发，却扑了空。他这才记得因为头上伤口，医生已经把他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剪掉了，他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跳起来大骂那个敢剪他头发的医生？

　　医生说麻药可能要半夜才会散，所以蓝洛晨不到半夜是不会醒的。可是方阳不敢睡，他怕他一睡着，就看不到蓝洛晨醒来，他怕蓝洛晨一个人醒来知道真相后会崩溃！

　　不知道是不是麻药已经慢慢散了，蓝洛晨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可是眼睛还是紧闭的。方阳紧张的守在床边，轻轻的握住他受伤较轻的手，一遍遍轻轻的告诉他，“我在这里，蓝洛晨……我在这里陪你。”

　　蓝洛晨好像听到了方阳的安抚，呻吟稍微轻了点，但眉头皱得更紧了。方阳想抚平他的眉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引发蓝洛晨更大的痛苦，只好不断的在蓝洛晨的手上印下一个个细吻，期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疼痛并没有消失，蓝洛晨的呻吟越来越重，身体开始慢慢的移动，眼睛也动了动，方阳知道他要醒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的床边，他的脑袋开始打结，他不知道蓝洛晨醒后，他该跟蓝洛晨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嘤咛了声，蓝洛晨艰难的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是方阳放大了的脸，脸上的泪水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彻底失控……

　　第六十二章

　　“阳阳，你怎么了？”蓝洛晨看到方阳满脸泪水，很惊慌，他想举起手来帮方阳擦掉眼泪，可是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呻吟出声，“啊，好痛……”

　　“你怎么样？你受伤了，不要乱动。”方阳握住他的手，心急的检查他手臂上的纱布，看到没有渗出血才放心。

　　受伤？蓝洛晨迷茫的睁大眼睛，他才刚恢复意识，对于之前的车祸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回想起来，身上的疼痛让他的头脑不太清醒。

　　“阳阳，我好疼……”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蓝洛晨只能不停的抽气，可还是止不住那好像没有尽头的痛，他真希望自己昏过去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方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好无助，他什么都不能帮他；他更多的是心疼，蓝洛晨要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哪里痛？我帮你吹吹好不好？”

　　“阳阳，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蓝洛晨很想摸摸方阳的脸，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用眼神安慰他。方阳从来不哭的，现在却哭得跟一个孩子似的，他看了好心疼，比身上的痛还要痛！

　　方阳狼狈的抓起衣摆擦掉眼泪，“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他脸上都是伤口，要是流泪的话不就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蓝洛晨本来眼眶都红了，看到方阳的动作，一下就扑哧笑出来，“你这个样子好丑。”头发没梳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因为流泪流得脏兮兮的、白色的衬衫上面两个扣子好像是被用蛮力拉开的、衣服上的污渍东一块西一块，早就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了。

　　“没你丑！”方阳横了他一眼，全身被白色的纱布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原本灿烂的金发现在已经被剪得像被狗啃似的。看到他因为忍受疼痛而泛白的嘴唇，方阳又是一阵心疼。

　　“怎么办？阳阳嫌我丑了，阳阳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蓝洛晨可怜兮兮的看着方阳，好像方阳真的要把他抛弃了似的。

　　本来以为方阳会顺着他的话，说他真的会抛弃他，然后他就会求他不要离开他，他们要在一起呆一辈子。可是今天的方阳很反常，他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打击他，而是很认真的对蓝洛晨说，“我不会不要你，你也不许不要我，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呃，怎么把我的台词给抢了？蓝洛晨只能傻笑，方阳第一次正面允诺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他该知足的，可是他也很不安，方阳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情！跟方阳说了一会儿话，虽然还是很累，但是头脑清醒了很多，他记起自己出车祸的始末了……

　　从考场出来，蓝洛晨打了个电话告诉李良他提前出来了，叫他直接去接方阳就好了。方阳还有一个小时才出来，他现在回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到扬琴那里去看看小宝贝。

　　打定主意，蓝洛晨转道逛了会儿商场，给俩小宝贝买了几个小玩具，就晃悠悠的准备打车去言家。他站在十字路口等车，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发出惊呼，他回头一看，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正对着他疾驰而来，他想躲开，可是那辆车好像故意要撞上他似的，追着他跑。他转身准备往人行道上躲，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

　　那辆车就跟在他后面，见他摔倒，抓住机会就冲过来，蓝洛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朝自己压来。第一次没有压到，他只受了点轻伤，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车子的主人没有放弃，把车子倒回去又发疯似的冲过来！

　　这次，蓝洛晨直接被撞飞了好远，他听到路人惊慌的大叫，他听到自己的骨头碎掉的声音，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血正急速的流失……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那辆撞自己的车子已经飞速开走，只听到急促而刺耳的发动机声音……

　　他出车祸了！而且那人几乎是故意要他的命！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蓝洛晨一阵恶寒，他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恨不得自己死掉！

　　“你想起来了？”看到蓝洛晨惊恐的眼神，方阳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也意味着，他将要接受一个更难以面对的事实！

　　“嗯，”蓝洛晨的嘴唇在发抖，“有人要杀我，阳阳，有人要杀我！”蓝洛晨激动的拉住方阳的手，伤口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恐惧，他差点就见不到方阳了！他差点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方阳抱住蓝洛晨的肩膀，极力安抚他的激动。他看到他手臂上已经渗出好几处血丝，他的伤口裂开了！

　　那个杀千刀的凶手，最好自求多福，要是让他逮到，他会让他付出蓝洛晨十倍的代价！方阳手握成拳，暗暗发誓。

　　方阳的心跳声果然让蓝洛晨平静了下来，伤口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他疲累万分，他倚在方阳的胸前慢慢的睡着了。

　　听到耳边规律的呼吸声，方阳松了口气。睡着了好，睡着了就不要承受无尽的疼痛，睡着了也可以暂时忘却差点被杀的恐惧，睡着了就不要马上面对更残酷的事实！

　　方阳轻柔的把蓝洛晨放倒在床上，站起来替他盖好被子，轻吻了下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倾诉，“我爱你。”确定他暂时不会醒来，才轻轻的退出病房。

　　蓝洛晨，每次都是你为了我而东奔西走。这次由我来保护你，不管是谁，伤害了你，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不管我会牺牲什么，我都会为你讨回公道！

　　走到离病房较远的走道上，方阳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是方阳，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直到电话那端传来肯定的答复，方阳才挂断电话。轻轻地推开门进去，蓝洛晨没有醒来，方阳坐在床边，轻握住蓝洛晨的手。

　　第六十三章

　　蓝洛晨陷入了深深的梦境里，梦里他一个人在荒芜的平原上奔跑，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色怪物不停的追在他的后面，嘴里还不时发出，“把你的腿给我，我要你的腿”之类的话。

　　为了保住自己的双腿，蓝洛晨只能没命的奔跑，但是怪物实在太强了，不管他怎么用劲跑，怪物距他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眼看怪物的大口就要咬下自己的腿，蓝洛晨只能惊慌的大叫出声，“不要、不要吃我的腿……”

　　“蓝洛晨、蓝洛晨……”方阳听见蓝洛晨痛苦的呻吟，以为他是太痛了，但是看到他不住的在床上动来动去吓得要死，生怕他一动又要加重身上的伤势。正想制止他的动作的时候，蓝洛晨突地睁开眼睛，好像是受了不少的惊吓，又听到他那声尖叫，这才知道他应该是做了噩梦。

　　“方阳，我的腿怎么了？”蓝洛晨突然问道。他知道出事了，方阳没有告诉他，但是他就是知道出事了。他全身都痛得不得了，只有那双腿，不管他怎么动就是没感觉。加上刚才那个梦，让他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腿是不是……

　　蓝洛晨期待的表情让方阳心里一痛，他该怎么告诉他？你的腿没救了，以后恐怕都不能站起来了！这么残忍的话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阳阳？”方阳闪躲的眼神加重了蓝洛晨的不安，方阳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难道是？“我的腿是不是废了？”

　　方阳的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蓝洛晨知道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真的成了一个残废！

　　“蓝洛晨，你不要不说话，你说点什么好不好？”自从蓝洛晨知道自己残废了的事实，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方阳跟他说话，他也不回话。他不哭不闹，让方阳真的好难过。

　　说什么？蓝洛晨暗想。他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才十九岁，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方阳担心不已的看着他，蓝洛晨已经这样不动也不说话好几个小时了。他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噩耗，但是他这个样子，真的让他好泄气！他什么都帮不了他，就连说句可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方阳回头一看，蓝洛夕来了。

　　“小晨？你怎么样？”蓝洛夕原本还抱有期望小弟可能伤得不太重，但是刚从医生那里过来，他知道小弟的腿可能保不住了！现在看到小弟睁大眼睛呆楞的样子，更是心焦不已。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抬眼一看，大哥担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哥……”话还未尽，眼眶已经红了。

　　“我在这里。”蓝洛夕握住小弟的手，温柔的对他说，“哥哥在这里，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

　　为什么会这样？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小晨才十九岁，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蓝洛夕心疼的抱着这个从小就极为疼爱的弟弟，怨恨上天的不公平。

　　“对不起。”方阳轻声说。

　　蓝洛夕不解的望向这个狼狈的少年，几乎不相信这是那个骄傲、坚强的方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了伤……”没错，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一直放纵他对学习的态度，如果他再严厉一点，蓝洛晨就不会提前出考场，不会一个人上街，也就不会出车祸了！都是他的错！

　　“你……”蓝洛夕不是没有抱怨过方阳，如果不是因为他，小晨就不会呆在这里，当然也不会出事。但是他又怎么能怪他？谁都看得出来，小晨出事，他才是最痛苦的。虽然不能代替小晨承受身体的疼痛，但是心里的痛恐怕谁都比不上。

　　“阳阳？”方阳的自责让蓝洛晨很不满，他不喜欢看到方阳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不关你的事，那个人要置我于死地，跟你没有关系。”方阳的痛苦，蓝洛晨很清楚，他不想他再背一个沉重的包袱，而且是一个他根本就没必要背的包袱！

　　“你说什么？”蓝洛夕听到小弟的意思，原来，这次事故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蓄意伤害他！“是谁？是谁撞你的？”蓝洛夕气极，手上没有意识的加重了力量，蓝洛晨被他抱得生疼。

　　“你弄疼他了！”方阳看到蓝洛晨隐忍的表情，不顾蓝洛夕的身份，冲上去掰开蓝洛夕的手臂，气急败坏的大叫。

　　蓝洛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盛怒下伤害了小晨，赶紧松开手，让方阳抱住他。

　　重新回到方阳的怀抱，蓝洛晨苦笑不已，大哥刚刚那一下真的痛死他了！要不是方阳提醒，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呢！

　　蓝洛夕复杂的看着小心呵护小晨的方阳，这次的方阳真的不一样了。他虽然只见过方阳一面，但是从小晨的叙述中他可以知道，小晨才是那个死缠烂打的人。方阳的不冷不热一度让他以为他其实不是那么爱小晨，但是今天看来，他对小晨也已经爱到心坎了吧？

　　“你们今天不是要高考吗？”蓝洛夕突然想到在来医院的路上看到四处挂起的横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高考的第二天吧？难道方阳为了照顾小晨，放弃了考试？

　　“我没去。”原本不想让蓝洛晨那么早知道的，他已经很难过了，他不想他再因为认为耽误自己的前途而自责。但是蓝洛夕突然问起，他也不好隐瞒。

　　“阳阳！”蓝洛晨之前因为伤痛，后来又因为知道自己的腿不能恢复而神伤，他压根忘了他昨天还在参加考试，今天也是考试日！“你为什么不去考试？你不要考大学了吗？”方阳为今天的考试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的，他不要方阳为了他牺牲这么多！

　　考大学？他怎么会不想？可是现在蓝洛晨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安心回去考试？加上他昨天下午那科已经弃考了，现在再回去也无济于事了！“大学，明年还可以再考。”可是，你是唯一的！如果考个好大学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宁愿从此放弃学业！

　　第六十四章

　　果然不出方阳所料，在知道方阳因为照顾自己而缺席高考考场，蓝洛晨自责到不行。方阳说暑假的时候可以去报复读班，蓝洛晨的愧疚也没有减少。

　　蓝洛晨当然会耿耿于怀了，方阳的成绩那么好，说不定考个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可是竟然因为自己该死的出了个车祸，就把他的前途给耽搁了！即使明年可以再考，可是毕竟耽误了一年的时间。

　　方阳几乎是一夜没睡，在医院他也睡不好，蓝洛夕看到方阳疲惫不堪，就劝他回去休息一下。方阳不肯，蓝洛晨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回去呢？

　　“阳阳，你先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蓝洛晨当然也看到了方阳的疲惫，方阳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他很甜蜜，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方阳承受的痛苦不比自己少，他实在不希望方阳为了照顾自己而忽视自己。

　　方阳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的确有点馊味了。昨天中午就过来了，跑了一身汗，晚上又没洗澡，难怪蓝洛晨叫他回去洗澡换衣服。可是他要是回去了，蓝洛晨在医院？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小晨的。”蓝洛夕当然知道方阳放心不下小晨，反正他已经把什么都放下了，在医院照顾小晨也好让方阳放心。

　　“这……”蓝洛晨祈求的看着他，蓝洛夕也对他做了个安心的表情，方阳知道自己是推脱不掉了。“好吧，我先回去，等下再来换你。”蓝洛夕从新加坡赶回来，在飞机上估计也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