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一卷：斯文败类————饮风沈醉

      当时这两个人还只是初中生，就已是方圆百里内的危险人物，没有小孩子看到他们不躲的。而性格孤僻的李佑安却莫名其妙地和他们玩到了一起。
      一年后，张扬的父母离异，苏小桥的单身母亲因酗酒过量死亡。没有了管束的不良少年们加入了黑社会的一个小帮派。李佑安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又过了不久，李佑安的养父母一家外出旅游发生事故，养父和“妹妹”当场身亡，养母侥幸轻伤——当李佑安听到消息时他正在吃第九顿方便面作为午餐，挂上电话后他继续吞下面条，但把汤倒在了水槽里。

      这一年他十四岁，开始与养母相依为命。
      一个一夜间丧夫失子的女人在短时间内振作起来勇敢面对现实，把精神寄托在养子身上竭心尽力地抚养他成人——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更何况这个做养子的不是那种给人带来安慰的乖巧型。对于养母的不幸，李佑安在情绪上没有任何正负面的波动。

      一个哀大于心死，一个冷眼旁观，两人生活在同一间房子里，却日益陌生。
      也就在这时，李佑安偶然救了被仇家追杀的张扬和苏小桥。
      也许只是无聊，也许只是为生活找点乐趣，又也许是其它某些李佑安自己也不明白的因素，他不仅冒险收留了张、苏二人，并且帮他们出谋划策，反过来以借刀杀人之计消灭了仇家还趁乱在黑道上收拢了一股势力，站稳脚跟。这个时候，李佑安第一次暴露出黑暗面上的天赋。

      不管怎么说，张扬和苏小桥死里逃生重振旗鼓之后，已把李佑安看作了过命的朋友。就像哥哥爱护弟弟的心态，他们并不想把李佑安扯进刀口舔血的道路，所以他们一边在暗中保护一边则在面上与他撇清关系。

      只是李佑安的生活是从内部遭到破坏的，也许这是注定，他无法生活在阳光下。
      失去至亲的养母，变得日益敏感、偏激，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悲伤闷在心底逐渐发酵、霉变，慢慢转变为猜忌、仇恨甚至疯狂。
      受到长舌妇们闲言碎语的影响，她开始怀疑亲人的死是李佑安的缘故，怀疑他是个灾星，因为被冷落而诅咒他们。然后她又自动把无理的猜测转为既定事实，就像是一个快爆炸的气球被戳出了一个洞，所有变质了的负面情绪找到了宣泄对象，一股脑地冲向李佑安。

      她开始骂他，打他，变着法子地折磨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李佑安从来不反抗，甚至不会在伤痕累累之时哭泣求饶，他没有一个正常孩子在遭遇伤害时该有的反应——糟糕的是，这往往会刺激施暴者的戾气。

      其实这不是刻意的忍耐或坚强。李佑安只是单纯地不知道如何去应对。他不会哭，不会求人，甚至不会因此憎恨养母。他对她已没有感情。更多的时候，那些施加在身体上的伤害只让他感到厌烦——潜意识里，似乎这样的情节已演绎了无数遍，所以他已麻木得懒于表现回应。

      只是在某些时候，他的情绪才出现些许波动。
      李佑安有先天的疾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具身体却显得愈发脆弱。有的时候是心脏，有的时候是肺，还有的时候是整个背部会莫名地剧痛。一旦天气阴冷或下雨他就会觉得不舒服，每一次发作，都是独自一人忍耐下来。在养母的虐待毒打中这种情况益加恶化，身上的伤痕与病痛会一并攻击他的神经——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痛苦，也只有在这时，他无法保持麻木的心态。有一瞬间，他希望就此死去，但也仅有一瞬，然后他的心便淹没在一种彻骨的冰冷中。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天张扬和苏小桥临时起意来看他，发现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他的养母犹不解恨似地仍在用棍子死命抽打。
      他们打昏了这个失去理智的女人，把李佑安送到医院，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他一直过着怎样的生活。
      李佑安昏迷了三天才脱离危险，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出来后他被张、苏二人接到了他们的别墅，他们认为他需要照顾，不再放心他一个人。至于他的养母，无论真疯假疯都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不久自杀身亡。

      知道消息，李佑安依旧漠然，就像当年知道养父的死讯一样。他照样吃饭、上学，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但是与他最亲近的张扬和苏小桥，还是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微妙变化。好像鬼门关里走一遭，把他潜在的某些东西引发了出来。原先的李佑安虽然阴沉但多少还算无害，总让自己与人隔绝。但现在的李佑安，仿佛是挖掘出了所有的人类劣根性一般，把恶毒黑暗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变得狡猾而偏激。

      这一年，李佑安考进了高中。
      他开始伪装，制造出古板猥琐的表相让自己游离于他人的视线之外。
      他学会了玩女人，并且喜欢把她们蹂躏到体无完肤才停手。
      他用钱收买了一个养母的远房亲戚作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以免再回孤儿院，并在两年后用一场车祸了结了对方。
      他视人命如草芥，为张、苏二人策划了一个又一个扫除障碍的阴谋诡计，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玩弄人于鼓掌的快感。渐渐地，他成了张扬和苏小桥的主脑，躲在他们身后运筹帷幄。平日，他只是个站在人前都不会被注意的普通高中生，只有少数人知道仅仅三年间，他已掌控了S城黑道上诸多人物的生死命运，甚至用利益的诱饵开始渗透政府机关。

      但是，总有些事是他无法预料的。十七岁时，一个自称龙四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再次戏剧性地给他的命运带来了转折。龙四告诉他一段离奇得像小说的身世，一夜之间孤儿李佑安变成了大家族的少爷。李佑安在心底嗤之以鼻，淡然接受了新的身份。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他还没虚伪到当场痛哭流涕感怀自身不幸。他比较感兴趣的仅仅是“龙家幺子”这个光环能带给他的安全保障，他存心利用这些“亲人”的放任娇宠更加肆无忌惮地行事。

      他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意义”这类郑重的定性词，他自认活着只是为了尽情游戏、尽情破坏，尽情享受摧毁一切虚假平和的感官刺激。因为生命对他是种浪费，他的灵魂是死水一潭——十九年，却像已看尽千世人生，所有的色彩都被时间过滤得不留半点残渣，只剩下又暗又冷，没有光没有温度的，空虚的黑。这才是真正的李佑安，直到养母自杀的那段路程，不过是腐蚀掉了伪装的外表皮。

      但是，李佑安依然觉得迷惑，某些人某些事，仍会搅乱他止水的安宁。就像是龙四看他的目光，时常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某种情绪，这让他烦躁难耐——他讨厌超出掌控的事物。

      所以这样的时候，他会逃开，躲得远远地，等待一切恢复原状。

      秋冬的时节，天空却不正常地落下了倾盆大雨。伴随着翻滚的雷鸣，雨声狂躁的喧哗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市郊的一家私立医院内，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乱了走廊的寂静。
      急救室外，匆匆赶到的龙四促着眉头低声斥问：“怎么回事？”
      毕渊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应歧，答道：“少爷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人打扰。我们到了晚上才发现他昏倒了。”
      龙四凌厉的目光扫向他，他低下头，“是属下的失职，请四爷责罚。”
      龙四哼了一声，“这事稍后再谈。”说着不再理他，只是担忧地看向急救室紧闭的大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医师走了出来。龙四连忙迎了上去。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若再晚些送来，后果可不堪设想。”医师看了一眼手上的病历卡，有些惋惜地道，“病人的心肺功能有先天缺失，老实说很难长寿，照顾起来需要特别细心。平时注意调养，不要做剧烈运动，还有最好控制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是，我会注意的。现在能进去看他吗？”
      “可以，但不要太久。”
      得到医师的许可，龙四进入病房。他看到李佑安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被包围在一片白色中，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瘦弱的脸庞苍白得让人心疼。龙四微微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眼神忧悒，沉默不语。

      龙四心里在后悔那顿不愉快的午餐，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并没有资格说那番话。可是他又无法坐视不管，李佑安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自我毁灭式的沉沦。他向来被认为是兄弟中最冷静的一个，所以大哥才会派他来接触失散已久的幺弟——现在看来，他仍然太过急躁了。

      “小九，我们该拿你怎么办……”他叹息着，喃喃自语。
      又呆坐了好一会儿，龙四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他没有看到，李佑安在他身后睁开了眼睛。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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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之所以要观效~~事情是这样滴~~~
      偶现在无论些什么类型的文都会有耽美倾向，如同本文，一开始并没怎么定性，纯粹是写故事，然后在构思时遇到了问题——是努力纠正然后贴到一般网站呢，还是干脆也写成耽美~~所以，要看各位的反响和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