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晚成外篇 笑面虎篇 那些人啊————叶飞白

小十竟也淡淡的笑了，推着哥的轮椅走出厨房。
我关掉火，看着刚做好的粥，呵呵一笑。现在我好像……有点自信了呢。
 
 
19 迟来的春天
 
 
日子就这样过着。
我坐在卢浮宫前的广场上，看着那座漂亮的方尖碑，感叹着时光如梭。四个星期前我和亚由加再次合作，来到法国，再度上演一场银幕情缘。而我现在心情好的原因却远在日本国内。
犹记得一个月前龙飞生病的时候，在我面前显露的软弱。他再一次哭了，哭得令我难受。
他需要我。我知道。也因为这个发现而雀跃。
按亚由加的话来说，计划成功了一半。我本来觉得应该是完全成功了的，但是，去温泉之前，龙腾特地对我说，这次要让龙飞主动。当时他很认真的坐在家里的金鱼缸前钓鱼：“他欠你太多了，现在轮到他为你伤心了。你就这么刺激下去，他一定会受不了的。”我只有拎着行李苦笑，点头答应。
现在该怎么样了呢？
“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奸诈？”
我转头看着从卢浮宫大门里出来的亚由加，她春光满面，眉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你呢？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媚？”
“嘿嘿……法国男人真的很不错。”
“是啊。”迟来的春天吧，我笑，既是笑她也是在笑自己，“做什么的？”
她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含羞带怯的瞅了身后一眼，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高个子的棕发男子正朝这边看，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满英俊的男子，但更多的魅力可能在于那种感觉。他给人十分亲善的感觉，就连男人都觉得这男人靠得住，何况是女人？
“据说卢浮宫成就情侣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恭喜。”
“你以后带着他来吧，卢浮宫确实是个好地方。”
“知道了，小姐，我们再不走，飞机就起飞了。”
于是亚由加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我们找到出租汽车站，打车到了国际机场。没料到的是，那法国男子也跟来，一直跟着我们上了飞机，脸上依然是大大的笑容。法国男人可真是的，我无奈的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大概我和龙飞是不会这样吧。这样想着，我转头看着窗外。
 
回家后，我做了一堆点心，和哥边吃边等着大家回来。龙腾老早就去了甲贺流驻地，但估计龙飞、龙翔他们直到最近才清楚。上楼一趟后，发现唯一一间空房已经收拾好了，似乎有人入住。
我下楼问仍然坐在餐厅里的哥。
“哦，你不知道啊，是那小子在医院里的朋友，那位美人。”
“田边辕麓？”
“现在他已经成了女人，改名叫田边苑璐了。”
“这样也好。家里总算有个女性。”
“她不能算个女性吧，最近被龙翔那小子教唆得坏了。”
我笑，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是在涉谷的餐厅里。那时就觉得她应该很好相处。后来龙飞生病时，她也曾经到过家里，见过两面，她只是温和的笑。现在想必即使变了一些也不会怎样吧。
“龙腾很高兴吧。”我坐下来，看着哥不停歇的将食物往嘴里塞。
“何止高兴？简直兴奋极了……我看小嗜都有点吃醋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
“是吗？我吃饱了，推我去书房吧，我要打几个电话。”
我推着哥进书房，看他与别人交易着，看一会之后，听见大厅里有些声音，抑制不住激动心情的我便出去了。
大厅里果然是龙飞，他看见我，连忙低下头，冷冷的。乌黑的发丝散乱全身，我突然有种帮他束发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好吃！好吃！不愧是老虎哥！”餐厅里龙翔叫着，然后还有一个比较中性的声音：“这么说老虎哥回来了？”
“苑璐，你现在很顺口了嘛。”
“这个自然。”
龙飞挂好外套便向楼上走，有点匆忙。我笑了，叫住他：“我特地做了点心给你，不试试吗？”
他冷冷的回头，有些局促的看我一眼，马上移开视线。
“老虎哥，你果然回来了！哪！这里是挑出的点心，二哥你吃吧！这些西式茶点应该很合你的口味。”龙翔笑眯眯的端过一盘子点心，放到龙飞手中，龙飞马上瞪了他一眼，他嬉皮笑脸的跑开，拉上餐厅门，刻意将我们留在大厅里。
龙飞优雅的品尝着。
我笑着望着他，不做声。
整整一盘，他全部吃了，而且面不改色的把空盘子给我，转身上楼。
我拿着空盘子，看着他的背影，叹气。看来亚由加和龙腾都想得太简单了，龙飞虽然固执，却还是别扭、害羞的人。若要让他主动，我真不知会等到何年何月了。
不过……能见到他有些尴尬不安的样子，还真不容易，给了我惊喜呢。
 
 
20 托付
 
 
这是两个星期之后，这天我刚回来。晚饭时分，龙腾由小十抱着也进门了。他神态异常，对龙飞不假辞色，甚至让我主动离开龙飞。我无奈之下只有与他相应表演一番。而后不久，我便自动自发的上楼探望病人。
“今天怎么突然凶起来？”我坐在床边，笑看着眼睛蒙着一层绷带的人，小十在他身边忙忙碌碌，不停的将被子掖来掖去，力图让他感觉舒服。
“总有一个要扮黑脸。”他说，准确无误的将头偏向我，若不是他眼睛尚处于休养状态，我会觉得他锐利的眼神正要看穿我的所有。
“他走了。”找了个谁都觉得奇怪的借口，匆匆忙忙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谁叫你也添油加醋。”
“你不正等着我说那些煽风点火的话吗？”
他笑了，苍白的脸终于也生动了些。隔了一会，大概是笑累了，他撅起唇，想也没想的便朝着小十的方向，轻声嚷嚷：“斋夜……我要洗澡，你帮我放水，记得药草都要适当的放好哦。”
小十眉头也不皱一下，冷冷的瞧他一眼，便直起身子走进浴室。他对他的恋人再了解不过，这时候龙腾是真有话不想让他听。
我看他关上浴室门，回头笑：“有必要吗？什么他听不得？”
“遗言。”
答案又快又急。
我愣了愣，脸色沉下来：“不要胡言乱语。”但我内心明白，他此时虽然要笑不笑的，却十分认真。他的身体，真的糟到如此地步了么？
“这次，在甲贺流待了很久，一个多月……我也哭了很久。大概是还不能接受自己要死的现实。”
我想插嘴，他却像是发觉了我的意图，抬手示意让他继续。于是我只有维持着苦涩的笑容，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主事大人再瞒我们也没用。斋夜比我还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所以，他只有实话实说了。笑面虎，你们大概都不清楚，五个月前，我开始经常性痉挛，全身痉挛，很……很痛苦。发作的时候，斋夜都紧紧的抱着我，我也怕叫出声来会让你们担心，所以忍着不出声。”
我察觉自己的手已经在轻轻的发抖。五个月了，他们两个时常在房中，我们原以为是龙腾嗜睡的缘故，但……想一想，仔细想，龙腾发病的时候，小十不可能走开的。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熬过来……这有多心伤？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这或许是我永远不能体会的痛楚和哀伤！果然……他要渐渐的远去了吗？
“前几天，痉挛的症状加重了，不但全身抽筋，而且骨头内开始疼痛出血。我想我撑不了多久了。主事大人证实了这个想法，他说我最多还能有大半年……”
我定定的看着他，伸手握住他惨白的手，那手已经关节突出，条条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肤间蔓延着。
“笑面虎，谢谢你。谢谢你多年的照顾。也谢谢你照顾斋夜那么久。你那么疼爱斋夜，抱歉他却成了我的所有。”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我要谢你更多，龙腾。我哥、小十，龙飞……谢谢你帮我找回了他们。”
“不，不……我是很自私的……在我走之后，你答应我，发誓成为这个家的支柱，不会倒下。今后，很多苦痛都要让你来承受，很多罪过都要让你承担，很多流言都要让你抵挡……。你是这个家的盾牌。”
真的……是道别吗？我的泪已经涌出，再也制止不住。我曾经发誓不再流泪，如今，却不得不违背当初的誓言，也不能不违背它！
“我发誓，我乐于承担。”
“家里的人都很敏感，他们……都需要照顾……都需要爱护，请你……代替我好好的爱护他们。”
“这是当然。”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他露齿一笑：“你流泪了么？笑面虎，真可惜我看不见你的表情，不然真是赚到了。”
“呵呵……我……”
“笑面虎，我最信任你了……”
“嗯。”
“特别是变态、斋夜和龙飞，好好爱他们。”
“好……”
“对不起，笑面虎。对于斋夜，我不会宽容得让他痛苦的活下去，活一生。我相当自信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他也和我一样。他将不会再爱上别人……所以，一旦他轻生，请你不要阻止他，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自己的生命。”
“好，我答应你！”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你们之间的爱情。冥冥之中注定你们要分离再结合的爱情。你们的爱情……早已无人能插足。哥是失败者，龙飞是失败者……不论什么人，都是注定的失意……。你们早已将对方融进骨子里，揉进血肉里，你们两人同体，魂灵相依。想必小十的万分痛苦已经够了，我不愿再加深他的哀伤。
纵使……他是我深爱着的弟弟。
“谢谢你。”他由衷的微笑起来，如此释然。
我抹去泪水，也淡淡的随着他笑：“放心。你如今守护着的一切，今后由我来守护。”
浴室门缓缓的开了，小十站在门口，直视着我。刚才的话想必他也听了不少，冷冷的眼眸中闪烁着痛苦。
我望着他，不能出一言一语。他的苦痛，如何安慰也是多余。“我先出去了，明天把亚由加请来。”
“嗯。我也很久没和她说话了。”
关上门之前，我朝里再看了一眼，而后默默的合上门。门内，我的弟弟和他的恋人正热吻着，不顾一切的唇齿纠缠着。然而，我知道，那是绝望的吻。
无可挽回的绝望。
 
 
21 即将
 
 
或许是由于昨天的关系，接亚由加上车之后，我虽是挂着张笑脸，却始终没有说话。亚由加也沉默着，最后在快要到家时，她转头看我。
我没有回视她，但她眼中的哀伤已源源不断的传入我的神经中。
“是不是……龙腾出事了？”她似乎很不愿意说出来。
当然，我更不愿回答。
亚由加是有权利知道龙腾的身体状况的，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对她说只有大半年了。那真的很残忍。
“你自己看。”我涩声说。
车子驶进了我们家别墅的大门，龙腾穿着颜色鲜艳的浴衣站在路旁，浅浅的笑。小十陪在他身边，淡淡的朝我们点点头。
我倏地想起昨晚他们俩那绝望的吻，心顿时沉得不见底。
亚由加强装欢笑。女人向来非常敏感，她自然看得出龙腾更甚以前的虚弱，却不得不装成不知道的模样。
“亚由加。不要装啦！要哭就哭吧，只有这几天哦，我们能多在一起。不然之后就没有机会了呢。”龙腾却仿佛什么也不在意，点破她的虚假。亚由加立刻失去伪装，痛哭失声。
结果，第一天，我们陪着梨花带雨的美女度过。
第二天，亚由加的眼睛已经红肿，仍然止不住流泪。在我和龙腾的百般劝解和要挟下，她终于好了些，我们便将苑璐叫回家，让她学学亚由加的女性优雅。不料两人对坐之后，不提什么优雅了，话题全绕在龙飞身上。
我和龙腾极为无奈——即使只是在龙飞眼前做戏也应该做得像一点。但是女人谈得兴起时，男人切勿插嘴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于是龙腾困得点头哈腰，身子一歪，在小十怀里睡得香甜。我早早的就跑进厨房做饭，下定决心今天要研究个与众不同的菜色打发时间。
第三天，亚由加和苑璐无话不谈。苑璐仍然是男孩子心性。
在我和龙腾的攻势之下，她们终于决定教授一门课程——保养和化妆。
说起保养和化妆，是女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因此，亚由加可谓是滔滔不绝。苑璐听得混混沌沌，估计有些后悔自己做手术的事情。
这两件事和男人没什么关系，于是龙腾上楼去睡，小十仍然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奔进书房，和哥一起学龙腾在金鱼缸前钓鱼打发时间。
第四天，主角偷偷回到家里，戏正式上演。
我和亚由加职业便是演员，当然恰到好处，更别提比演员更厉害的龙腾了。
龙飞在晚餐前便被我们气得上楼去了，之后龙腾端着晚饭上去进行最后的步骤。他下来之后，亚由加准备离开了。
龙腾送我们出门，临了，亚由加吻住他的脸。
他笑了，十分柔和。
“你还不宣布退出演艺界？”亚由加问，满满的担忧。
他摇头：“演唱会开始的时候，我给你寄最好的票。你一定要来看。”
“我一定排空档！”
我轻轻一叹。
“笑面虎，今天是吃人的好日子，知道吗？不准叹气！”
“我很高兴。”虽然是高兴，却是沉甸甸的。如今被他一席话说得茅塞顿开。龙腾并不希望身边的人过得沉重。他既然看开了，我们何不也看开一些？这样他不会觉得难过不是吗？
这样想，梗在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我将要替代他守护这个家庭，这意味着我必须早日承担起责任。
而且，也是我向往着的责任。
 
凌晨的时候，我得到了我的爱人。
我们在客厅里做爱，并不十分激烈，我仍然担心伤了他。他仍然是那么不坦诚的人，我开始担心他知道龙腾病情后的反应。于是我早些开车离开家去机场，唯恐他从我已经不会掩饰的眼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按照龙腾的想法，龙飞和龙翔一定要是最后知道此事的人。我也不想让他们兄弟俩痛苦。
 
日子慢慢的过去，我再一次回到家中不久后……家里又添了人。
也是个被伤害过的少年罢，连名字都没有。哥将他带回家时，我们所有人都很诧异，但诧异很快变成了高兴。
特别是龙腾，咯咯笑着围着那孩子转悠。
“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冷冷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没有丝毫反应。
“小蝴蝶。”哥如条件反射般兴高采烈的回答说。
“去你的！什么小蝴蝶啊！也只有你这么变态的人才想得出这么变态的名字！”龙飞作不屑状，倚在我怀里怒目对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