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上————绫部若樱

　　清竹对他这个动作视而不见，边走到萧潇面前边说：“青帝大人万金之躯，还是荷依帮忙照看一下吧。”随后抬腿跳上了萧潇那辆布置的很华丽的马车，“近日我身子也不太好，就麻烦萧潇了。”

　　萧潇咧嘴一笑：“好说，好说。”总算这一路上，有的看了。

　　轩辕板着脸放下帘子，牵过马匹道：“朕突然怀念起马背的感觉，荷依，你与欧阳同乘吧。”

　　欧阳桥怀和苏醉怎么可能让皇帝一个人骑马，他们俩坐车？只好也下了马车跨上马。

　　苏醉咬着手绢眼馋的看着萧潇的马车，不甘的旋身上马。

　　就这样，萧潇赵清竹两人一乘，一行六人行去山东武林盟共商这件江湖事。

　　路是老路，人是老人，只是组合比较新颖一些。

　　六个人没有急性子，又觉得水路不安全，便沿着官路一路向东去。

　　前几日均是在山水秀美的江南地界，走走停停也没什么波澜当怡情养性了。

　　渡长江前夜，几人在望江客栈停了下来。

　　这个望江客栈看起来是新建成没多久，梁柱还泛着潮气，屋内的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若不是怕在房内点火会将这将客栈点着，他们没准准备在屋里烤烤火了。

　　掌柜与店小二是爷孙俩，老掌柜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小二倒是机灵活泼讨人喜欢。

　　晚饭时，六个人挤在了一张虽破旧却是最大的木桌边，点了几样清淡小菜，苏荷衣用银针验了验，看到没有毒，几人便准备开吃。

　　不过，轩辕在桌上，他不动筷，没人敢先尝，只除了一个人。

　　一路上，那个白衣人已经将青帝大人数次踩在了脚下，欧阳让他收敛一些，这毕竟是在轩辕的地盘，赵清竹便回答：“从前都是这样，不信你问他们！”说完抬下巴点点苏醉和萧潇。俩人齐齐点头。

　　欧阳心中原本模模糊糊那个念头终于越来越明了，能让皇上纵容成如此的人，恐怕不只是‘特别好’的朋友那么简单……再看苏醉和萧潇两人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太笨了，竟然这么久才看出来……又想到前几日竟然由着赵清竹在青苑胡闹，心里更是一阵悲凉。

　　赵清竹提起筷子，正要夹菜，发现轩辕在看他。

　　又在看他……

　　“清竹难道不怕这菜中有银针验不出来的东西？”

　　“银针验不出来的东西？莫非是人心？”清竹说完作势夹菜，竹筷尖端被另一双筷子压住。

　　轩辕境看了看在客栈门口打着算盘的老掌柜，转头回来又道：“我说什么你很清楚。”

　　“我为什么会清楚？”清竹忽然恍然大悟般，“银针能验之毒毕竟有限，你是怕这菜……不过没关系，我的体质你最了解不过，不会中毒的，谢谢关心，就当做，我帮你们试毒了。”

　　他手腕用劲，只是没有一丝内力，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斗得过那个诚心压制他的人，放下筷子，不吃了，“你会后悔的。”

　　轩辕境皱着眉，也不说话，继续看着那个打着算盘的老掌柜。

　　赵清竹见对方不打算说话，只挑了些菜里的肉给身旁的小狐狸，刚夹满一碗就被轩辕抢走倒扣在桌面。

　　“你！好！”赵清竹终于怒了，说了两个字后却又笑了出来。

　　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带着一丝缱绻流露出倾国风情。

　　小二与老掌柜看的愣神，却很快又各自出去忙活了。

　　这次连欧阳也看出不对劲，道：“清竹你别误会，我看这家店有问题，怕是黑店。”

　　将前前后后的事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客栈即便是新开张，也不至于只有他们一波客人，而潮湿的环境很明显建造的紧急。外加这爷孙俩见到清竹故意摆出来的笑容也只是装作不见，看来这个夜晚要长一些了。

　　“哼。”

　　那两个店家出去没多久，店里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隐隐的水声远远传来，林中只有虫鸣没有鸟叫，门前只见婆娑树影。

　　苏荷衣听了欧阳的话，又重新检查饭菜，只觉得清香中隐隐有股辛苦之味，若不是她深识药性只怕也不会注意到。

　　“不是普通迷药，味道不容易识别，是沾上就要睡上一天一夜的蒙汗药，轩辕大哥，你是如何发现的？”

　　萧潇一口茶喷了出来，“为什么没人阻止我！！”

　　轩辕挡在赵清竹面前的手收回去，苏荷衣拿出锦帕递给他，他嫌恶的擦了擦然后扔在地上……

　　“茶水味道淡，掩盖不住蒙汗药的味道，所以没问题，况且蒙汗药这种下作的伎俩都能蒙住你往生殿殿座，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靠。还有萧潇，你若再四处喷水以后就跟那只狐狸一样坐在地上！”

　　“我才不要跟狐狸一样！”萧潇

　　“我的狐狸是坐在椅子上的。”赵清竹

　　“狐狸哪会坐，你没看他是趴着吗？”苏醉

　　欧阳黑线：喂，喂，有点紧张感好不好……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树林中几十条黑影窜出，分别自四面八方以极快的速度疾驰向望江客栈

　　十二、段离非

　　众人见饭菜吃不成，只好就着茶，吃一些早已备下的干粮。

　　老掌柜再进来时已经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样，脸还是那张脸，身板却是壮士的中年人。

　　那个店小二个头突然拔高了不少，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挺直身板面向众人道：“看来饭菜中的迷药没能瞒过众位，可这蜡烛里的撑筋散又如何呢？”店小二取过一只未燃的白烛，嗅了一下，道：“微苦。”

　　桌上六位面面相觑，最后眼睛瞄向赵清竹旁边那个看起来没‘人’的空位。

　　“……看来现在只有我没中这撑筋散，这位，大侠，有话不妨直说。”清竹抱起狐狸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随后众目睽睽之下将狐狸放在桌上，给它倒了杯茶。

　　“好说。”店小二眉毛跳了跳，吃不准这人任人鱼肉还有闲心喂狐狸，只道：“请赵公子和萧殿座随小的走一趟。”

　　“你家主人是谁？”轩辕开口问道，只是身体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力气一般。

　　其他人也都很配合的放松了身体。

　　“还恕小的不能告知，只要两位公子随小的走，其他人小的一个都不会动。”

　　“若是不呢？”萧潇问。

　　“怕是由不得你的，这撑筋散中者身体疲乏，头疼恶心，唇舌发麻，肢体微颤……”小二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人看起来虽是身体瘫软，可其他症状仿佛一个都没有，况且刚刚轩辕境与萧潇说话听起来完好，不似唇舌有异……

　　赵清竹继续摸着狐狸毛，道：“小春，你太坏了，你是狐狸不是鬼怎么可以吃蜡烛？虽然这蜡烛里混了撑筋散若是食用可以治疗风湿寒症，可是会有副作用啊，可能会长疹子哦！”

　　那面白无须的小二听言面色倏变，随即镇定，笑道：“那便得罪了！”

　　那中年掌柜拔出钢刀，直冲目标人物扑去，萧潇手疾将赵清竹捞起退开数步。众人皆诧异的看着他这不合常理的第一反应，有些懵住了。

　　紧随而至的变故令萧潇也懵了一回，他只觉眼前一片白光之后便是黑暗，毛茸茸的盖着他的脸，头上被抓的生疼，“是什么呀！！”

　　赵清竹拎开狐狸，朝着轩辕瞪了过去，“我说，直接迷晕了它不就好了！”

　　不待众人说话，屋内又冲进十几个黑衣人，每个都拎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将木桌旁的六个人围困其中。

　　萧潇在赵清竹耳边低声道：“这回你自己暴露了，我不能帮你保密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不让自己吃菜的轩辕，不然这会儿他晕过去，就没人知道他失去武功了。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了，还真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啊……

　　轩辕境只看了苏醉一眼，后者就乖乖退到萧潇身旁，做起保镖。

　　两个黑衣人徒地跃起，冲进包围圈落在萧潇眼前。骤遭夹击苏醉便抢上前去，暗主功夫了得，左手如风劈折一人手腕，右手提剑抵住另一人下劈的刀式。与此同时，欧阳桥怀，轩辕境和苏荷依反守为攻，抢步而上。

　　轩辕一人冲出包围未出鞘的剑直向白面人和中年掌柜挥去，一人在一刀一剑中穿梭来去，只攻不守，招招狠绝沉重毫不留情。

　　欧阳与苏荷依几经战阵，经验颇丰，配合较为默契，十来个黑衣人合力也奈何不得他们二人。

　　在后面，又有几人从窗中跳入客栈，提着带刀渔网扑上萧潇赵清竹二人。

　　苏醉自顾不暇，疾旋利刃砍黑衣人下盘。

　　萧潇一手护着赵清竹，一手抢过对方腰间碧绿的竹笛，横举国头顶缠起渔网。

　　“你的剑哪？”赵清竹问道。

　　“给金陵的美姬了。”

　　“你的护身匕首？”

　　“给回纥小王爷了。”

　　“你的萧？”

　　“给了吴县的，厄，忘了。”

　　“回头还我一个新的。”

　　“行，行，不就用你点东西嘛！”萧潇说着借着渔网缠在竹笛上的力道将网线中的刀片嵌入笛子末端，踏进一步，双手交握笛子倾注内力轻易便将渔网震碎。

　　几个持网的黑衣人虎口震裂，退出数步。

　　江湖只知道往生殿殿座萧潇这么个人，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此人真正实力，确切来说，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人长的什么样子，于是，萧潇展露的这手醇厚内力让几个黑衣人不寒而栗。

　　只知怕是再来一倍的人也未必能轻易如愿。

　　白面小二与中年掌柜被轩辕步步紧逼，每接一招身体便矮下几分，眼看撑不下去。

　　原计划是先声东击西让这些人中撑筋散，之后以二十几人对付赵清竹一人应该没有问题，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准备不充分了，及早撤退为上策，况且并不是毫无收获，看来赵清竹失踪这五年并没能完全养好身体，五年前一役必是让他武功根基尽绝，再不能习武了吧？

　　“清竹，你在想什么？别愣神了，喂！把手缩回来，一会砍到怎么办！”萧潇看着有些异常的人，急的乱转。他这边也不是那么安全，带个不会武功的还不集中精神配合他躲闪，要是伤到了这人，他保不准之后怎么命途多舛呢！

　　忽然一个荒谬的念头晃过他那生锈的脑瓜顶，这厮该不会想被他们抓走吧……

　　萧潇搂着赵清竹几次翻身靠近了门口处，道：“轩辕，接着！”在谁手里丢也不能在他萧潇手里丢，还是找个安全地方放着吧。

　　轩辕闻声抽空回身，接过被萧潇递过来的白衣人。随后感觉背后几处一阵尖锐的疼。

　　赵清竹伸手绕到他背后抓过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扬手扔了出去，对轩辕道：“我说过什么？你会后悔吧。”

　　轩辕背后被狐狸抓坏几道，只蹙了蹙眉，随即搂紧清竹，一剑又砍向身前二人。

　　“你放开！”

　　突然被赵清竹这么一吼，轩辕愣在了原地，手劲松开，清竹转身离开。

　　白面小二看准机会不顾迎面来的剑鞘，拼着断臂的危险擒向白衣人。

　　“清竹！”轩辕气急，拔剑出鞘。剑未至，人已被夺走。

　　白面小二则停留在那个抢夺的姿势，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穿体而出的宝剑，而那个自己要禽之人已经不是触手可及，死未瞑目。

　　清竹先是被轩辕拔剑时的杀气惊得忘了反映，后才发现自己被人抱起退出了几丈。

　　他回头，看到来人。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眼睛，声音也充满惊奇：“你！你来干嘛！？”

　　“我怎么不能来？”轻佻的声音，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波轻动，低低的笑着，呼吸触到了清竹的颈窝，动作暧昧，随后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若不是窥知了你脑袋里边想什么，我也不会出现，你说我来干嘛！你就打消了想被掳走的想法吧……”

　　赵清竹别扭的挣了挣身子，随后叫道：“小春！”

　　一个白色毛团光速向这朵桃花袭来，随后却蹲在地上像小狗一样欢快的摇着尾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桃花手中不知何时变出来的腌肉……

　　赵清竹掌心狠狠拍了拍额头。

　　其余黑衣人见那名小二突然身死，有些不知所措，但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很快便配合中年掌柜的手势再不恋战，迅速撤走。

　　轩辕等人也不追。

　　况且出了客栈便是林子，追出去反而危险。

　　一场打斗从头至尾这些黑衣人都没说过半个字。

　　苏醉踢了踢倒在脚下的尸体，蹲下身子掐开黑衣人下颌，果然看到空荡荡的口腔，“看来没抓活的倒是明智的选择。不就是来抓萧潇吗，好像谁不知道一样！”随后口哨一吹，出现一只传讯鸟。

　　苏醉在柜台中掏掏，掏出笔墨写了点东西，便拴在鸟儿腿上放走了。

　　待苏醉忙完，客栈又回复宁静，所有人视线都注意到那两个扭在一起的人。

　　“师兄！”苏荷依不可置信的捂着嘴，“你，你不是……”

　　“师妹，别大惊小怪的，我每年都跟你联系，现在还是活人一个。”说罢一个媚眼就飞了过去。

　　“段离非！”赵清竹大叫出声，随后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清竹，清竹，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松开了，别生气……”段离非原本花开一般的脸立刻就颓败了，手忙脚乱的帮赵清竹顺气，口中还一口一声‘别生气，我错了……’

　　事件百出的一夜就在段离非突然出现以及无数声道歉中接近了尾声。

　　赵清竹将段离非推进房间，迅速将门带上，转身问他：“你到底是来干嘛！”

　　段离非坐在床上看着难得紧张的人，似笑非笑，“怎么？怕我影响到你完美的计划？”

　　“我有什么计划？”清竹声音越说越小，“行了，行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你没事？我看你挺不了几天了，看你到时旧病复发百病缠身时还怎么撑！”

　　“段离非！你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恩？轮回宫的圣医？”

　　片段（2）

　　片段五

　　轩辕一五八年。

　　时近深秋，天高气爽，凉凉的秋风吹的人一阵阵舒爽。

　　对于初次下山的赵清竹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纯白身影像风一样刮过留京的集市，最后停在一个面具摊位，挪不开步。

　　他慢慢拿起一副青面獠牙恐怖异常的面具，仔细看着，仿佛怕落下任何细节直要看到面具的灵魂深处一般，舍不得撒手。

　　轩辕境走上前，拿过面具打量两眼，总觉得有些面熟，或许这面具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