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下————绫部若樱

　　不对啊，明明自己比他还爱干净的……

　　岩洞内，两人粗喘慢慢变成浅浅的呼吸声。

　　“嗯……”清竹发出表示不舒服的声音。

　　轩辕挑了挑眉，若不是黑暗掩饰，定能看到他笑的一脸狡黠。

　　“你知不知道……”轩辕将对方身后的衣物拽了拽，确保不会露出丝毫，又说：“你每次到了后，都会特别黏人……”

　　话中所指明显，赵清竹气恼下便将圈在对方腰间的手撤回，然而轩辕依旧紧抱着他，两人之间不留丝毫缝隙，俨然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你看，是吧，抱我抱的很紧呢。”

　　“我那是瞎了眼了。”

　　“很好，你这嘴毒心软的毛病我也喜欢。”

　　“无耻！”

　　“还要不要试试我是否无耻？”轩辕说着便又试着凑上前，被赵清竹一把推走。

　　轩辕立刻拉起清竹的手又塞回层层厚重衣物中，道：“别动。”

　　“你刚才还不是一直在动！！”清竹说着便气起来，又觉身后异样难受，想起对方竟然射入自己体内，一时竟不知到底哪样最气人了。

　　“好了不气了，想想怎么出去吧……”

　　终于想起正事了……

　　赵清竹背过身，平息着怒气。

　　轩辕境单手抚上他后背，软声道：“最近还有没有发病？”

　　“……剑伤没什么大碍。”

　　“那么，是毒？”要命的绝还之毒……

　　清竹不语，觉得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有些抖，但是声音却依旧温润，心里觉得好笑，若不是那只发抖的手出卖了那人心绪，他一定以为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清竹，相信我。”

　　“你这次来……”

　　“相信我就好。”轩辕声音发闷。

　　正当赵清竹以为对方难得伤感之时又闻轩辕朗声笑起来，道：“这种话真不是我的风格，清竹也别扭了吧。”他撑起身，一口印在清竹面颊上，道：“我不许你死，谁敢收你的命？！哈哈哈哈！”

　　赵清竹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与这人生气。与轩辕生气的自己，实在是天字第一号笨蛋……

　　轩辕境在黑暗中摸了摸，从衣料手感中感觉了一下，拎出属于苏醉的衣服将清竹下边擦干净，然后快速的把衣服给对方套上，自己又穿了几层后便抱着清竹挪到了靠岩边的地方，想说等人来救援，然而话未出口便感觉身后一轻，两人竟是直接倒在了后边。

　　漆黑中，只知道岩壁像是后移了般，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了什么。

　　轩辕蹙眉，思考一番便将清竹放在另一面，嘱咐他不要乱动，他自己则是伸着两手摸了过去。

　　走着走着便觉原本狭小的岩洞竟比想象中大了不少……

　　“清竹……”

　　“恩？”清竹应了一声，忽觉不对。

　　“你也发现了？”岩洞竟然大到了有些回音……还是说，两人无意中，又打开了另一个空间？

　　四十六、天书

　　轩辕境在黑暗里消失了许久。因为恐防有机关算计之类，挪动的格外小心步法也竭力放轻。

　　赵清竹懒懒的靠在岩边，视线在虚空中上望，手却慢慢握紧，许久轻声道：“看到什么了？”话方出口便觉得面上一热，恨不得咬下舌头，这么黑能看到什么？不但问题毫无意义还让对方以为自己在关心他……果然听轩辕嗤笑一声。

　　“没关系，还活着。”

　　又过了许久，赵清竹突然觉得仿佛透过岩洞看到星辰，很快便变成火苗。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轩辕境举着红烛走过来。

　　“能起来吗？我扶你。”他说。

　　“不需要。”赵清竹借着亮光扶岩起身，随着轩辕境进了那处被他们‘撞开’的空间。

　　慢慢适应了烛火的亮度，两人便开始打量这处地方。

　　石床，石桌，少的可怜的穿度物品，一个与环境极不搭调甚至华丽的有些诡异的箱子靠石床放置，仿佛就是让人窥探的……

　　轩辕扬眉，问道：“你觉得这里是谁住？”

　　赵清竹环视一眼，不予回答。

　　“我猜就是他。”随即连唇角都慢慢扬起，被烛光笼罩朦胧又不失跋扈。

　　他口中的‘他’毋须解释，两人自是心知肚明。

　　赵清竹被他飞扬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慢慢也笑了，道：“看看你要找的东西在不在那里？”指着华丽的大箱子。

　　屋内可以放东西的也只有这处，有就有，没有，便是没有了。

　　轩辕依旧信心满满道：“我的运气向来好。”说着便走了过去。

　　“好，好的落崖，好的被雪埋。”

　　“但是我觉得好的不像话。”轩辕未回身只是笑容更深意有所指，便去开那个大箱子。

　　“咳咳！”轩辕境一打开箱子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怎样？”赵清竹两步过去，焦急的问。

　　“没事，灰太大了。”接着便咧嘴继续笑。

　　红烛挪的深些，便见到箱子里实在没放多少物件，只有一身行头。轩辕将里边东西都捡了出来，抖一抖，便听‘啪’的声音，一本类似古籍的东西便趴在地上。

　　“我说我运气好的不像话吧。”轩辕弯下腰捡起那本被衣物压得平整却泛着古味气息的书，翻开看了两眼，唇角弧度扩大。

　　赵清竹凑过去看，眉头蹙起，问道：“你能看懂？”

　　“不能。不过总有人能看懂。”

　　这本书的文字与不悔给他那页纸上的文字形状是一样的，弯弯曲曲的东西，一定就是那本他要找的《天书》了。他不信，天地之大竟找不到识得此类文字之人，更相信他最近好到爆了的运气……

　　“先歇下吧。”说着便将那几件古旧的衣服铺在了石床上，上边又覆上苏醉的棉衣，拍平整后对着清竹道。

　　油蜡很快便燃尽，两人又陷入黑暗。

　　“这次随我回去。我会尽快找人解了你的毒，若是毒无可解……我也可以照顾你。”

　　“随你回去？是做你的宠臣养在前院，还是做你的男宠养在后宫？是看朝堂上大臣的脸色？还是在后院与你的妃嫔戏耍周旋？”

　　轩辕轻笑道：“相信在哪你都是游刃有余的。”

　　“但是我的精力，可是不会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事上。”

　　“那对你来说，不无聊的事是什么？”

　　清竹沉默一会，道：“不无聊的事，已经做完了……”

　　“所以，跟我回去。”黑暗中看不见轩辕的表情，只是类似的话语，他已是越说越强硬，让人越来越无法拒绝。

　　赵清竹翻了个身，笑道：“你一定要我死在你眼前？”

　　“当然。”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这张嘴……”

　　“彼此彼此。”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外边有轻微的响声。

　　轩辕境扶着赵清竹走入阳光中后，回身便推着几块石头将洞口封住了。

　　下山的路上，几人都未言语。

　　轩辕境被安排在了一个简陋的瓦房内，室内陈设虽是不如青帝喜好的奢华，却足够温暖。轩辕境斜靠在暖炉旁，想到两人在山岩中的对话，笑容中甜苦不一，他怎么会不知道赵清竹更想安安静静的呆在漠北？但是要让他这么空手回去，绝对不可能……而现在边事纷乱，他又无法在这漠北久留。放清竹在这，他实在无法安心。

　　今日试探，赵清竹虽未同意跟他走，但好歹没说不离开之类的话，态度也算是软了下来，能否将人带走，这又是一项技术活了。

　　从被困岩洞到得人解救，历时四个时辰，此时方算是安静下来，轩辕感觉疲累，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他那个一心护主的手下，不知伤势如何了，之前寥寥可数的对话中只听说被人捡了回来，四肢有些冻伤……

　　想着便要去体恤一下下属，起身忽觉头上晕的很，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摸了摸脑后，虽是被简单包扎过了，仍是感觉有些粘腻，眼前事物又有些不清晰。他摇了摇头，感觉脑中零件噼啪乱晃了几下才安静下来，眼睛勉强能看清东西，复又立直身子，待眩晕感消失便扫扫衣襟，拿起让人抄录好的东西便踏步出去。

　　苏醉正躺在床上与被他绊倒后救他回来之人‘调情’，眼见轩辕境头裹白布的出现，脸色稍沉了下去，又与那人说了几句便暗示那人可以离开了。

　　轩辕境拉着一只凳子坐在苏醉窗前，开口道：“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苏醉闻言才乐呵呵出声，道：“那就准属下一年假期吧。”

　　轩辕笑笑，道：“一月。”

　　苏醉立刻垮了脸，道：“青帝陛下，属下当时可是豁出性命助你一力啊。”不然现在手脚冻伤的人可不只他一个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看见没？”轩辕指了指额上的白布，“拜你所赐。”

　　苏醉吃惊的张了张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使出倒打一耙这一招，下意识的便开口讨价还价：“半年……”

　　“三个月，就这么定了。”轩辕眯眼笑，拍了拍苏醉，“花销，朕包了。”

　　苏醉苦着脸，虽然貌似是皇帝大度退了一步，可是退了三步的可是他苏醉。花销能有多少？他自己还负担不起么……

　　不过，他没想到，这还不是最苦的，只听轩辕境道：“对了，这三个月你既是四处游玩，朕也有一事交予你顺道办了……”

　　半刻过后，轩辕境满意的步出了苏醉的房间。

　　苏醉哀怨的看着那个背影仿佛都在笑的人，第一千零一次检讨自己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否过于自信了，这哪里是个值得他投身卖命的明主？这分明是压榨人不吐骨头的恶地主！！

　　竟然让他沿途找人？苏醉看着矮几上一摞奇怪文字的拓本……最让人气的不是那人顺水推舟的态度，而是……他轩辕竟然已经算计好了他会要什么好处，就在陷阱旁边等着他往里跳……

　　“哎”检讨后，第一千零一次认命。

　　轩辕境从苏醉房间走出后，又找到尹家二老的房间，颇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在里边人未邀请他入内时安静的站等，实在冷了便朝手心呵气，并对此时自己如此诚恳的态度很满意，一直是笑意盎然的。

　　过了约有一炷香时间，里边才传来轻咳声。

　　轩辕眼亮，暗道比自己预计的时间短了不少。

　　推门进入后，见床上坐一个，桌边坐一个，先是很谦谨的躬身道：“两位前辈。”

　　两人未给他任何反应，甚至连个脸色都没有。

　　轩辕境礼数做到后便继续笑呵呵的走了进去，挑着与两人适中的距离坐了下去。开口道：“前辈想必是知道我来是为何事的。”

　　两人继续无视他。

　　轩辕境好笑，这两人分明暗许他进来，那便是要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如今又不说话？

　　“轩辕有事要……求……二位。”脸上笑容忽然有些挂不住，‘求’这个字向来不会在他的话语中出现，即便说了，也该是高高的姿态，如今放低身段再说这话，浑身都别扭起来。

　　不过，万事开头难。这么想着，心便稍稍舒服了些。

　　“轩辕日后要做之事，不求二位帮忙，只求二位不要阻止。”这‘求’字说的越发顺口了，他脸上笑容又慢慢回复自然。

　　满头银丝的尹左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竟然朝他一笑。

　　轩辕境笑容僵在脸上，反而不知这笑容对于他来说是好是坏。

　　尹左起身，两步踱到尹彻身旁，小声道：“那我先出去，你们聊。”走到轩辕境身边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两眼。

　　尹彻面上颜色冰寒，似是气的不轻。

　　轩辕境虽是做好了迎接怒气的准备，却不知这位尹彻缘何因为刚出去的那位寥寥数字就气的脸发白唇发青，也不知这怒气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然而这位是照顾了赵清竹五年的神医，即便是因别人生的气要发在他身上……这于情于理，他也得受着。

　　尹彻视线从出去那人身上抽离，转而怒视着轩辕境，终于开口，道：“我不同意。”

　　四十七、尹家二老

　　“我不同意。”尹彻满面怒容道。

　　轩辕境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等着他继续说。

　　“轩辕境，我只替竹儿问一句，你是抱着什么心态，什么立场再站在他面前？”尹彻问的郑重，且话语间原本的怒气不知何时隐没了。

　　轩辕境一直与他相视，听闻此言面上无甚表示，还在等对方说。

　　尹彻叹口气道：“失去了，就是错过了，还追回来有何意义？况且，追的回来吗？”

　　“我知道以你这种身份，除却感情不说，最重视的其实是那份自尊，请你好好想想，对待他的心情是否因为不允许发生状况之外的事才变得如此执着？如果他没死而复生你现在还会坐在我面前求我做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此处平静的生活更利于延续他的生命，难道做帝王自私都是天性？还是你真的不懂？”

　　尹彻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碗漫步走到窗前。

　　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啜了口茶，道：“所以，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竹儿的事就不劳烦青帝您操心了。无论何事，与你有关，我便不同意。”

　　尹彻心想着，不知这人到底多厚的脸皮，经他这这一番斥责是无动于衷还是怒火冲天呢。想着便又喝了口茶。

　　直到此时，轩辕境才立起身子站在窗边。

　　面上自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淡笑，仿佛隐去一切表情又仿佛那就是他最真挚的表情。

　　“前辈，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言一切均是你的假说之辞，即是虚造之语，我怎会因此退缩？再言，前辈你假说了多种情况，为何独独不说我用了十分真心来对待他？”

　　尹彻握紧手中茶杯直盯着他，不知此人婉言道真心用意何在。

　　轩辕境也回身倒了杯茶水，虽是未得主人准许的动作，但他行为举止却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他看了眼已经温凉的茶水，抬眉道：“且我所求也算合情合理吧，我虽未出口想必前辈定然猜测出我的来意才会说出反驳之语，但是呢，”轩辕转了转手中杯身，再与尹彻对视时，原本不卑不亢之意减退，眉眼间反而带了一丝戾色，道：“我带人走，先来求得你的同意，实在因为此乃上策，少了很多麻烦，但你若不同意，我亦有下策，只怕是你我皆不愿见的。我此行随从虽少，不过随便叫上百来人还是很容易的，到时想带走赵清竹，也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