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掌心贴在常笑後背上,将真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不断安慰道:“别怕,忍著痛,很快就没事了。”
常笑往宇文俊身上又靠了靠,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淡淡的笑。
“不痛……很快就不痛了……”
开始那种烧灼的刺痛已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麻麻的冰冷,常笑看著宇文俊,喘息道:“只是有点冷……宇文俊,我要死了……”
“闭嘴!不准说死字!”
虚弱的话语一字字敲在宇文俊的心头,他将常笑拦腰抱起,紧搂在怀里。
“我们马上去医院,你会没事的!”
“宇文俊!”
无力的手拉住宇文俊的衣袖,他低下头,见小家夥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
“别去医院,你会很麻烦的……我死了,你就可以交差了不是吗?”
“不是不是,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不要生我的气,阿笑,别生气!”
常笑笑了起来,从未见过宇文俊如此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好,宇文俊又变回那个担心他,照顾他,宠著他的人了。
“宇文俊,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是,所以不许死,你得给我好好活著!”
看到殷红的血不断溢到自己身上,宇文俊脑里一片空白,他不知该如何救常笑,他这辈子只杀人,从来没救过人。
谁可以救他?
只要可以救这孩子,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谁?谁?
宇文俊抱住常笑在街上疯狂奔走,蓦然,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浮上脑海,不错,这个时候,也许只有那个人能救阿笑。
宇文珣!
之前为了除掉情敌,宇文俊对宇文珣的一切都做过调查,他知道宇文家曾与黑道有密切来往,所以对於受了枪伤的人,他必定有办法救助。
想到这里,宇文俊定下心神,提气向宇文珣的住所奔去。
“宇文俊,以後不要再做杀手了好吗?”
胸前传来弱弱的一声,宇文俊忙紧了下拥住常笑的臂膀,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乖,别说话,闭上眼,等你醒来,一切都会结束的。”
闭上了眼睛,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
常笑喘了口气,摇摇头。
“你答应我,不要再杀人,我不想你以後去不了天堂……”
怎麽小宠物都身受重伤了,还是改不了絮叨的毛病?宇文俊不想发火,所以便紧闭嘴巴。
谁知常笑接下来的话让他心里一沈。
“再抱紧我一点儿好吗?我好冷……”
“别害怕,再坚持一会儿,嗯?”
没有应声,常笑茸茸的秀发贴在宇文俊的胸前,感觉到他的头越垂越低,宇文俊压不住心里的恐慌,叫道:“阿笑,阿笑!”
再没有声音回答他,靠在他怀里的躯体越来越凉,甚至连流到他身上的血都渗著凉意。
阿笑,我听你的话,不做杀手了好不好,回应我一声,告诉我你没事,你只是睡著了,阿笑……
31
青丝正在客厅看电视,忽然一阵撞门声响雷般传来,他连忙应了一声,跑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便冲了进来,怀里还抱著个满身血污的男孩,男人冷冷盯著他,眼神冷厉狂烈,如同几近咆哮边缘的野兽。
青丝吓得一颤,这目光他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容颜不同,但眼神却瞒不过人!
宫主终於找到他们了。
得让宇文珣立刻离开,否则宫主会杀了他的。
青丝返身便逃,却重重撞进一个怀里,闻声下楼的宇文珣将他搂进怀里,目光却看向宇文俊。
“是你!”
从青丝过度的反应里已猜出了来人是谁,宇文珣没想到他中弹落水,居然还能活下来,他立刻将青丝挡在了身後。
“救他!”
见两人都认出了自己,宇文俊倒少了介绍,小家夥的身体冰得吓人,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废话。
事情很诡异,这个恶毒男人似乎遇到了麻烦。
宇文珣将目光落在他抱著的人身上。
“要救人该去找医生,你来找我做什麽?”
“他中的是枪伤,普通医院不会收!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人。”
青丝探头看了一眼窝在宇文俊怀里猫一样安静的男孩,他全身都是血,看情形很不乐观,他忙拉拉宇文珣。
“珣,救人要紧……”
宇文珣冲他摆摆手,又看向宇文俊。
“我可以帮忙救人,但有一个条件。”
“放心,只要你帮忙,我今後决不再找你和青丝的麻烦!”
若非为了救小宠物,他决不会来求这个害自己差点送命的人,和阿笑相比,这两人的命根本不算什麽。
宇文珣一皱眉,对这爽快的保证很不放心,青丝忙道:“别担心,宫主一向言出必行,快打电话给桑叔叔。”
宇文珣接通了私人医生桑辕的电话,他说明情况後,立刻开车送宇文俊他们去医院,途中,他又问了常笑的住址,然後打电话吩咐手下将那边清理干净,等都交待完,才对宇文俊道:“你朋友伤得不轻,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管他有事无事,你都不得再寻我们的麻烦。”
宇文俊坐在後排,手握常笑的掌心,用真气维持他的气力,听了宇文珣的话,他冷冷道:“明白。”
青丝也担心地不断回头查看常笑的状况,从未见过宇文俊这麽狼狈慌乱过,这让他对这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对宇文俊的恐惧也因此去了大半。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宫主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现在他眼里除了这个少年外,似乎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桑辕早在医院里准备就绪,作为黑道老大的私人医生,这种场面他是司空见惯的,他让大家在外面等候,便进了手术室。
从没发现时间会如此捉弄人,当送常笑求医时,时间如梭般飞逝,可此刻它却挪得比蜗牛还慢,宇文俊坐在一旁椅上,疲倦的闭上眼睛。
他内伤还没完全复原,刚才运功急奔,再加上一直用真气为常笑支撑,此刻便已感到有些不支。
宇文珣和青丝则坐在另一边,三个人就这麽默默守在手术室外,任由时间一点一点向前爬。
在见到手术室的显示灯熄掉後,宇文珣和青丝立刻便奔到了门前,倒是宇文俊,只是站起身,却没有挪步。
他这辈子从未怕过任何事,但是此刻,他却好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语,他可以轻松要一个人的命,却没本事留住人的生命……
“怎麽样?”青丝忍不住先问。
桑辕摆摆手。
“有什麽好担心的?这种伤只是小儿科,没事了没事了。”
一直绷紧的弦终於松了下来,宇文俊走到近前,说了声谢。
“不用谢,命是保住了,不过那孩子体质偏弱,又失血过多,要完全康复,得花上点时间。”
宇文俊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
“给他用最好的药,不留伤疤!”
“这是当然。”
待桑辕走後,宇文俊走到青丝面前,宇文珣忙闪身挡在他们中间,一脸敌意。
“你该记得自己说的话!”
宇文俊看了他一眼,又对青丝道:“可否帮我一个忙?”
青丝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我会帮你照顾他的。”
看著青丝略带紧张的静雅脸庞,宇文俊微微一笑。
青丝还跟以前一样善解人意,为了他,自己穿过千年阻隔,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国度,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应该很在乎青丝,可是现在看到他跟别人如此亲密,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喜欢青丝,但决不会为了他如此耗损自己的功力,似乎在他心中,小宠物是跟他那些侍伴不同的,可哪里不同,他不知道。
宇文俊把令自己惶惑的事暂时搁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卡递给青丝,并告诉他密码。
“他叫阿笑,这里存的钱可做住院花费,帮我好好照顾他!”
见宇文俊说完便走,宇文珣立刻问:“你的朋友,为什麽你自己不照顾?”
看到这个霸道男人对自己的情人颐使气指,宇文珣便老大不快,偏偏青丝还心有灵犀地了解对方的想法,并点头应下,这两人似乎没搞清状况,他们现在已不再是情人,青丝干吗要听这个暴君的安排?
生怕这话惹恼宇文俊,青丝连忙将宇文珣拉到一边,还好宇文俊并没在意,只是淡淡说了句。
“我有事要做,办完事自然会回来。”
“有人要倒霉了。”
目送宇文俊离开,青丝轻声道。
宫主每次起杀机时,脸上都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知道宇文俊要寻谁的麻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起因一定是那个叫阿笑的少年。
32
何秀丽走进咖啡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约她来的是个陌生的男人,但即使是通过电话线,她仍能感觉出对方冷厉的气势。
“如果不想让应旭知道你做的好事,就马上到和阳咖啡厅来,这地方你应该很熟悉。”
和阳咖啡厅何秀丽从未去过,但她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孙钱跟秦采每次见面都在那里,所以当听到男人说到这个名字後,她就知道买凶杀人的事败露了。
咖啡厅里很静,何秀丽一进去,就看到孙钱坐在桌前,目光呆滞,身子抖得像筛糠。
由於桌布遮掩,何秀丽看不到孙钱的双腿被生生踢断了,他下巴也被拉脱,把他痛苦的嘶声全挡在嗓眼里。
另外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何秀丽也认识,虽然他们从未正面接触过,但这麽多年,她都是从秦采那里得知常笑的消息的,所以她对这个人并不陌生。
秦采的脸肿得像猪头,在看到宇文俊踢断孙钱的腿骨时,他就领教了这个男人的狠辣,还以为自己也逃不过,没想到宇文俊只是扇了他几巴掌,然後将他掼晕在地,等他醒来时,已身在这间咖啡屋了。
何秀丽没理会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她把目光落在宇文俊身上。
何秀丽出身豪门,也算见过些世面,但在看到这张阴戾漠然的脸盘时,心里还是一寒,男人全身都沁满了惺浓的血气味道,暗若深潭的眼眸里充斥著化不开的冰冷,如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拚杀的野豹。
何秀丽走到桌前坐下,说出的话里带著一丝轻颤。
“你开个价吧。”
只要能把事摆平,她不介意出钱,她相信这个世上没有金钱办不到的事。
宇文俊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强撑的女人,这女人保养得不错,而且有点儿胆识,可惜她犯在自己手上,当听孙钱将真相坦白後,他头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女人为小家夥出气,不过後来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想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将这间咖啡厅包下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人,我让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说清楚。”
何秀丽冷笑一声。
还以为是什麽货色,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还想知道什麽?”
何秀丽问这话时,恶狠狠地瞪了孙钱一眼,她平时给孙钱的好处不少,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是出卖了自己。
宇文俊揪起孙钱将他摔到一边墙上,可怜的家夥在剧痛之下,立刻便晕了过去。
“我讨厌说话时,旁边有条狗盯著,我想你一定也这麽认为。”
没有用的东西何秀丽自然不会在乎,她说:“随便。”
“你养的狗不仅不忠心,而且还是条笨狗,你出的钱不少,可惜却派不上用场。”
何秀丽神色一变,立刻问:“常笑没死?”
“哼,相士不是说他这辈子天生富贵,福禄无边吗?他怎麽会有事?”
“谁说他大富大贵?那小杂种的娘跟我抢老公,她一条贱命没活几天,却留下个小崽子,那孩子天生克相,命犯孤星,我饶他一命,将他踢出去已经不错了,他却处心积虑的想混进公司来,我岂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他克?”
“命犯孤星?”宇文俊冷笑起来。“当年相士可真是这麽说的?”
这女人还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他从孙钱那里得知,常笑本名应凯,他母亲是应旭父亲应杰没结婚前的情人,後来应杰为了巩固事业,选择与何秀丽结婚,不过婚後仍跟她旧情不断。
常笑三岁那年,母亲因病过世,应杰便将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带回家中,何秀丽倒是很爽快地认可了常笑的存在,而长子应旭更是拿这个弟弟当宝贝一样看待,直到一天一件偶然的事情发生。
跟世上任何一个心疼子女的母亲一样,何秀丽自然也盼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所作为,她请相士为孩子卜卦,所得的结果却是平平,而常笑却引起了相士的注意,他在打量了许久後才说:“这孩子骨骼清奇,天生贵气,只因贵气过重,所以幼年才会疾病不断,待到弱冠之後,阳气渐旺,他便会如龙腾东海,凤鸣岐山,一生荣华享之不尽,只是他运势太强,恐怕会对周围人的气运有所阻碍……”
相士见常笑与应旭手足情深,所以才会坦言相告,何秀丽却留了心,平时对情敌儿子的关怀,只不过是做样子给人看的,相士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心事,她决不容许一个出身不正的孩子跟自己的儿子争家产。
趁应杰当时身在国外,何秀丽便让孙钱将常笑偷送出去,又联系应杰谎报常笑因患急病亡故,孩子自小体弱多病,何秀丽一向又对他疼爱有加,应杰完全没想到妻子会骗他,等他赶回家时,所谓的公墓都已落成,应杰伤心之余,只能嗟叹小儿子命短福薄。
常笑就这样被送进了孤儿院,何秀丽却始终放心不下,於是便让孙钱找上秦采,以便了解常笑的事,秦采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孙钱,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为了打击常笑,何秀丽让秦采带他去看相,说他天生霉运,将他孤立起来,後来又不断阻挠他做工,让他屡被辞退。
令何秀丽想不到的是,常笑愈挫愈勇的小强精神,通常一个人在屡受打击,或是霉运不断後,只怕早就自暴自弃了,偏偏常笑神经粗如钢管,没有朋友,他乐天知命,工作没了,他会立刻再找一份,更甚至,他会跑到婕绿斯公司面试,并且跟应旭见了面。
当得知应旭跟常笑一见如故,还固执地想让他进公司时,何秀丽这才真正恐慌起来,十几年前送出去的孩子现在又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这让她发现自己多年的努力必将付之东流,这才狠下心来,想将常笑彻底除掉。
听到这里,何秀丽突然冷笑起来,大声叫道:“我有什麽错?那孩子早就该死,我只恨当年没当机立断杀了他!”
宇文俊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揶揄。
“你没错,不过,如果应旭知道了他母亲是杀他弟弟的凶手的话,你说他会怎麽想?”
“他永远不会知道,再说,知道了又怎样?我是在为他的事业铺平道路,只要是挡路的,就算是亲弟弟也一样要除掉,孩子只会感激我……”
“不会!”
轻轻两个字在何秀丽身後响起,她急忙转身,只见应旭一脸伤心地站在那里,显然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何秀丽愤怒地看向宇文俊。
“你好卑鄙!”
“彼此彼此。”
宇文俊优雅地品了口红茶。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让这女人自暴丑恶的一面,让她在自己儿子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这比杀她更痛快。
33
看到儿子不敢置信的表情,何秀丽急切叫道:“阿旭,我是为你好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父亲对你有多严厉?可他却从不舍得责骂常笑半句,因为那是他跟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你知不知道当年他想将公司大半股份都给常笑?如果我不那样做,你现在恐怕一无所有,你明不明白我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