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墨 下+番外————梁墨卿

　　“哎哟～酸死我了……”赫连看到娜塔盯着言墨卿不善的眼神，动手将他推进梁王怀里，“还不快私奔？没有意外的话，城门口直接可以冲出去。”

　　“私奔？”娜塔上前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梁王瞪大了双眼，怨恨地望着言墨卿，伸手指着他，吩咐一路看守赫连的两个守卫抓住他。

　　一声令出，只见那两人走到娜塔身后一左一右扣住她不让她动弹。

　　娜塔被现在的状况气得花容失色，用力地跺着脚甩着胳膊挣扎着却脱不开桎梏，想大叫求救，却被其中一名守卫捂住了双唇。

　　梁王抱着言墨卿跨上骏马，从后搂住他握紧缰绳看着娜塔：“公主错爱，对不住了。”说罢提起马鞭望向红衣人严肃道，“赫连，护着非影，你们赶紧跟上。”吩咐了一句扬鞭绝尘，全然不顾哭花了脸的娜塔，消失在众人眼前。

　　赫连吩咐着扣着娜塔的两名手下将她双手绑起，同时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口。

　　“主子，您先逃吧，我们誓死为您救出非影。”其中一名守卫看着紧迫的情势，一心只想护着赫连的安全。

　　“不行啊……”赫连亲自扣押着娜塔将她提上马，自己随之坐在她身后微微一笑，“要走当然是一起走，你们善后。”说罢挟着娜塔向另一处路口骑过去。

　　趁乱之际，非影早已由赫连手下豢养的死士护着换上了突厥守卫的衣服，上了马，随着赫连的人安排的路线与他会合。

　　泥鲁气势汹汹的走到言墨卿住处时，门口的守卫七荤八素地躺着，敖包里早已就空无一人。

　　老羞成怒的泥鲁一脚踹翻了桌子，双手握紧着发出“嘎啦”“嘎啦”的骨骼声：“萧俍，朕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夜色逐渐加深，骏马上驮着赫连和娜塔飞快地疾驰在草原上，红衣红发再加上个美貌的公主无疑是醒目的，好在是天黑，远处也望不出赫连的发色服侍，只以为是大翔的王爷亲密地搂着公主坐在同一坐骑上。

　　那一边换上守卫衣服的非影行动自然比赫连稍稍自由一些，三个人护在他身旁直往城门口驾驭过去。

　　紧攥着缰绳，非影感觉自己手心明显地溢出一层汗水，边骑马边不停转脸向后看去，心中一阵焦急，却又多了份烦躁——怎么还没有来？难道遇上危险了？

　　想到这里心底猛一颤，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在意他，那个厚脸皮明明那么讨人厌，为什么现在却如此期盼他早点出现……

　　非影啊非影，怎么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能乱想，现在时紧急关头，不能分心。或许对自己来说，他只是同一阵线的战友，对，是战友，只是战友而已……

　　再次回头时，视野里终于出现那一抹人影，自己也没发现，提到嗓子眼的心回归到了原位……

　　“可汗有令，别让他们跑了！”

　　“贼人，快将公主放开，可汗自会放你一条生路。”狄藏骑在马上紧追着眉赫连，身后为数不多的一队人马看到他熟练的几个挥手的动作纷纷散开，三三两两并作一群分散开向两边包围过去。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笑眯眯地看着四周的轻骑兵，慢慢放缓马步，赫连一脸孺子不教也的神情微微摇头看着狄藏，“你们蛮人不懂怎么样谈条件吗？这么多人用箭尖指着我，万一我手滑不小心伤到了公主，那我就罪过了。”

　　狄藏紧紧盯着赫连的动作一刻不肯放松警惕，记忆里却不断闪现着那天泥鲁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是一定要牺牲的话，言墨卿这个筹码比娜塔重要……

　　真的如此吗？

　　在萧俍眼里，至少言墨卿是重要的；可是可汗呢？难道他眼中除了权利就是地位吗……自己的儿女也是人啊……

　　“王爷答应了迎娶了娜塔公主，如今人且私逃已经使我突厥民国蒙上奇耻大辱，你是他那边的，自然也是同党，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格？快快放开公主饶你不死。”

　　“呐～公主你听到咯？这就怪不得我咯。”赫连说着缓缓从衣襟中掏出匕首将尖端靠近美艳的面庞上转圈游移着。

　　眼看着对方真敢动手，狄藏大吼了声“住手”，伸手示意围着的轻骑兵收起弓箭：“不要伤害公主。”

　　“放箭！”才刚收起武器的士兵们听到不一样的口令，左右互相看了看，复又寻找声源处望见泥鲁骑在马上朝这边缓缓走近。

　　狄藏心猛地一惊，以为自己听错，却看着士兵们将收起的武器又纷纷举起，心脏顿时缺氧地哆嗦起来：“可汗，公主在他手里，不……”

　　“没有听到朕的命令吗？”伟岸的身形坐在马背上，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王者之姿，同时感受到的气场也让人感觉可怕地不近人情，冷血到令人发指……

　　见过虎毒不食子的，却没见过如此大义凛然的。

　　赫连盯着不远处的泥鲁一阵冷笑，本以为这个女子是他最喜欢的女儿，看似简单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马虎，连平时的做作都如此逼真。

　　怀里的可人儿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父王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剩下豆大的泪珠“扑哧扑哧”往下掉。

　　“要朕重复多少遍？！”愤怒的情绪被激起，泥鲁干脆抢过一旁士兵手中的弓箭瞄准了那一边的娜塔，缓缓施力弯弓拉弦。

　　要射到他就必定要刺穿娜塔……

　　一旦有弱点，那就是致命的……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成为威胁他的存在……

　　娜塔看着几欲射出的弓箭，望向自己的父王拼命地摇着头，可这一切并没有阻止泥鲁的动作。

　　“赫连！”非影早已调转了马头朝赫连的方向奔过去，淡淡的月色下，只看见泥鲁手上指着赫连的箭尖隐隐闪着冰冷的寒光。

　　“非影，别过来，待在我身后！”大声阻止着步步逼近的非影，紧张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在对他说：不要过来，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看清了？这就是你真正的父王。”赫连凑在娜塔耳边冷哼了声，趁着箭射穿自己之前还是要开辟条血路出去。

　　“可汗，千万别……”狄藏驾马挡在泥鲁身前阻止他，却看见他眯眼紧皱着眉意味深长地看着赫连，手上停滞着动作上下打量着他。

　　“你叫赫连？你父亲是谁？”

　　赫连挑着双眉望着对方，这种时候居然还会对自己的身份有兴趣，撇了撇嘴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赫连昊扬，我没父亲，自小从母姓。怎么？要把我大名载进史册光荣榜？”

　　非影在一旁无语地看着到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的赫连，捏紧缰绳到他身旁，瞥了眼他怀里的女子，微微蹙眉。

　　果然很是讨厌她……

　　挡在泥鲁身前的狄藏望见他看着赫连的眼神极为复杂，不敢多问，看着他也没有继续动作，低下头垂眸不语。

　　“你母亲叫什么？”

　　再一次失笑的赫连郁闷地看着泥鲁，敢情还想慰问一下自己祖宗十八代？还是说……“你自己下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泥鲁双眼阴狠地眯起，早已动怒的心情被一再撩拨，箭尖再次拉起对着娜塔，“不要怪父王。”

　　“可汗！”狄藏已经阻止不了泥鲁的动作，只闻“铮”地一声，箭离弦而出直向着娜塔赫连隔空射过去，赫连迅速解开娜塔手上的束缚，扯起缰绳躲避着箭头。周围的轻骑兵手上虽也拿着弓箭和弩，碍在公主是人质，谁都不敢拿着她做靶子。

　　边骑马向前边回望着那柄箭飞来的方向，赫连心头猛地一紧，被引开注意一直以为它会瞄准自己射过来，大意间却发现对方真正对准的人是非影。

　　“非影！”

　　第二十一章

　　听到那声焦虑的喊声时，再转过头已经来不及。方才一心只怕泥鲁手上的弓箭朝那个厚脸皮射过去，却没有发觉，其实他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一闪而过时看到他慌忙的眼神，心底顿觉一种恍惚。非影侧着身子攥紧缰绳想要逃脱出那种似是猎物被追赶的滋味。身下的骏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踮起前蹄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刹那间身子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是映入耳中的是利物刺透血肉的沉闷声响。

　　下意识转过头去，那人的身影已从对面的马上跃到了自己身后为自己挡去了那支箭的穿越……

　　非影直直盯着穿透他肩膀的那支箭，露出的箭头早已血肉模糊。一丝不知名的感觉从心头涌上喉口，抬起头对上了眼前那双明亮的眸。

　　“你没事吧？”

　　明显地愣了一下，到了现在的局势居然还有心思问自己的状况，对方明明为自己挡去了那一箭，这句话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自己问出口，现下却让自己如何回答？

　　“赫连，指路，我们杀出去。”

　　“呵呵……好～就算死也要在一起。”赫连右手一紧搂紧非影，半玩笑半认真地盯着非影的侧脸爽朗地笑着，抬腿钩过伪装在守卫、轻骑中的手下扔过来的弓箭，也不顾自己左肩上的箭伤，陷入战斗准备。

　　非影侧着脸瞪着赫连的，似乎为他刚说的话有所不满而缓缓蹙眉，抬起右手手肘向后用力一顶砸在他胸膛上：“谁要和你一起死？！”

　　“哎哟～错了错了，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给朕追！挡路者死！”泥鲁眯眼阴狠地望着挡在身前几十名身着突厥士兵服饰掩护着赫连他们离开的人，双拳紧紧握住。王者号令一出，身后的轻骑兵便大喊着冲杀出去，与敌方大肆拼杀起来。

　　娜塔独自骑在那匹骏马上，似乎完全听不到周遭嘶喊、打杀的声音。身旁一个士兵倒在她身旁，血色的鲜红染上了她精致的紫红的鞋尖。娜塔一腿踹掉那具尸体，从他手上夺过沾血的弩，转了个身对着他的父王，将箭尖指着他的胸膛，双手竟不自觉颤抖起来。

　　人，可以做到六亲不认这一步，不知道是该说太残忍还是太伟大。娜塔僵着动作半晌，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手，泪顺着脸颊滑落的瞬间才发现……以前的日子再怎样都回不去了，只是不管如何，那人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可汗，萧俍既然亲自带兵来突厥，说明大翔那里没有人主持大局，不如……”狄藏没有将后面的话说下去，泥鲁直直盯着他的双眸，似乎在认真考虑着他的话，片刻后眉头皱起望向远处。

　　“不行，路途太远，士兵们太疲劳。”

　　狄藏上前一步驾着马走到他身旁凑近他耳畔：“我们抢掉他们的军饷，断掉他们的退路。”

　　眯上双眼，泥鲁手上带力攥紧马鞭，“唰”地一下抽向将靠近的敌人，嘴角渐渐展露出霸道的笑容。

　　“喂！你不要紧吧？”非影一边骑马一边留意着敌军，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警惕。搂抱着自己的人的手不断收紧，侧过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赫连向后望着追赶过来的突厥兵，眉峰缓缓蹙起，这么多人，很不乐观呐。耳边传来对方的话顿时让他笑开了颜：“呐～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果然不能同这个人说正经话，牛头不对马嘴，简直对牛弹琴，非影冷着脸白了他一眼：“我恨不得你早点下地狱。”

　　“啊～真正是伤透了我的心呐～”都说蛮人精于骑射，眼看着周围掩护手下不是他们的对手，又看了看逐渐逼近的队伍，赫连拿起两支箭对准身后为首冲过来的几人用劲射了过去。看着那两人应声而倒的身形，赫连再次拿箭上弓瞄准敌人。

　　非影怕这样持续下去对方的伤势会加重，思量间只闻身后“哎呀”一声，以为他的动作牵引到伤处，连忙扭过头询问着：“怎么了？你的伤怎么了？”

　　“啊……没有箭了……”

　　差点被他的话气背过去，碍在情势所逼又看在他是为自己受伤的份上，非影忍住了揍他的冲动：“那怎么办？”

　　“小心！”看到身后向两人头部射来的弩，赫连连忙扔下手上的弓箭搂紧非影的腰按着他的头一起伏在马背上，一箭刺过两人相安无事，赫连沉重地喘了口气笑眯眯地将下巴抵在非影肩膀上：“那就……只能用力跑咯～”

　　“你！”不是在跑吗？说得尽是废话……非影手下快马加鞭一刻不敢放松，心里一个不爽猛地转过头正欲数落那人的不是，双唇却碰触上对方柔软的唇，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只觉下巴被对方托起，那对炙热的眸子深深注视着自己。

　　赫连小心翼翼地轻吻着对方的唇，马匹跑路的颠落使得两人的双唇彼此摩擦着渐渐溢出一股火热，深深地将吻印在对方唇上，赫连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非影的脸颊：“我得保护你，这是答应你两位主子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知道，这更是我自己的想法。”

　　回过神来的非影睁大了眼盯着他，反应过来方才他做过什么后也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力道也忘了他的伤，一用力猛地将他推开。

　　顺着他的力道，赫连一侧身望着身旁突然倒下去的手下摔落到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匹，顺势悬身牵住缰绳单手按在马鞍上从非影身后腾空跃到那匹骏马上，身后追赶的人马还在继续逼近，赫连笑着看着非影因为疑惑而偏过头怒视他的神情，栽了……真的栽在他手上了……

　　难道不知道那样做的危险有多大吗？非影转着头瞪着赫连无辜的神情，开了开口没有说出话，望着他的笑竟有点不知所措。

　　“赫连，你在做……”

　　还没问出口，又是一阵马的嘶鸣声，两旁的景色顿时快速后退着。非影看到了自己所骑的骏马身后屁股上赫然被插上了一把匕首。

　　所以……这骏马才会如此狂奔？

　　望着身后与自己渐渐拉远的身影，非影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不管怎样紧攥缰绳，疯狂的骏马依旧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却急速奔驰着。

　　“赫连！混蛋！你这个混蛋！”大声地吼骂着，不知不觉间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眼角溢出的眼泪随着耳畔风的呼啸融合在空气里，化成无数怨恨跌在新发的草根上，滴落在泥土中……

　　第二十二章

　　在马上颠簸一时半会，咬牙撑撑不成问题。只是这一路似乎故意在引开敌人似的，绕了好长的路，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望不到边的草原。

　　言墨卿的身子被包裹在梁王怀里，衣袖中攥紧的双拳不断松开、握紧，再松开、再握紧。额上沁出的冷汗聚集成滴沿着脸颊滑到下巴掉落在自己手背上，半低着头，将脸色陷进一片虚无，只盼望着早点到达目的地。